《诗歌报》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扫一扫,访问微社区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常见问题回答论坛建设基本法案《诗歌报月刊》在线阅读
查看: 13618|回复: 130

独克宗月光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0-5-3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一 尚吟的故事
她叫尚吟,长得极其标致吧。因为是摄影公司的化妆师,所以自己天天打扮的像个瓷器娃娃。到诗院来,是应很多客人的要求:找一个藏味浓些的房子当背景来拍婚纱照,特别是香港和澳门那边的新人比较多。
白玛茨仁其实是位内地来的诗人,他是管理香巴拉诗院的。看着客人们内内外外忙碌,茨仁是开心的,这不,拿这里做外景应该是最好的视觉广告,并且一行十几个人加上一对新人的住宿费,收入相当可观。
尚吟忙完以后,坐到藏炉边烤手。这里是青藏高原的南端,所以六月的古城依然家家烧着火炉。
“白玛快些,快些,今晚可是有重要的客人住我们这里,这小地方也能有这样的客人。告诉小和多炒几个菜,我请客。”
说着,自封中国十大诗人的褐褐腆着个大肚子坐到了尚吟的对面。一边手捧着个紫砂壶一边拿眼睛斜睨尚吟细长的大腿。
少不谙事的尚吟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认真翻起褐褐故意递过去的诗集仔细其中的句子。
而褐褐的身子也在悄悄地像尚吟靠过去。
“白玛啊!听说你还是我的老乡,今晚青稞酒是你请了哦。”
这时候北京某主要媒体的记者一行走进了诗院。这也就是褐褐所谓的重要客人了吧。
寒暄过后,褐褐将身边的尚吟‘隆重’介绍给阿龙他们:
“尚吟小姐,是我国著名的化妆师;尚吟尚吟就是上面淫荡的意思。”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尚吟诧异起来,待要发作,又不知褐褐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红着脸接过阿龙递过来的大名鼎鼎的媒体记者名片。
说着晚饭开始了,褐褐偷偷地交待白玛,今晚尚吟是属于她的,希望能把她灌醉后扶到他在三楼的独立卧室。
藏区的酒宴是一定有歌舞的,长得像男孩子的央宗卓玛才十六岁,但她的歌声美妙的像高原上的山莺。
唱到同是诗人的谷雪儿作词,容中尔甲演唱的《香格里拉》时,大家都有了醉意。而白玛只好在这个时候将央宗叫到自己和尚吟的身边,交待她让她帮尚吟喝些,并且晚上要跟尚吟同住一室,任何人叫门都不能开。否则就将面临开除。
当然最后一句白玛是吓唬央宗的,因为他知道这个在雪山脚下长大的藏族姑娘眼中室揉不下一粒沙的。之前她就保护了许多内地来这里醉酒的女孩的安全。
“OK,老大就教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显然央宗将危险定位在阿龙身上,作为诗院兼客栈老板的褐褐她肯定不会有任何防范的心理准备。
因为大家的联合攻击,尚吟早已经醉意朦胧了。小卓玛还没来得及起身,褐褐肥胖的臂膀就将尚吟的一半身体拖离了地面。
“我说老哥,这个还用你动手吗?兄弟我来,你的机会多着呢。”边说阿龙淫笑着架起了尚吟另一半的身子。
聪明的卓玛连忙跑到前面领路,顺理成章地领进了尚吟自己的房间,然后假装要帮她擦身子而将褐褐和阿龙让出了屋子。
之后白玛看到心不在焉的两人在炉火边闲扯了会各自回房‘睡觉’。
没过十几分钟先是阿龙急急地敲尚吟的房间要卓玛开门。在遭卓玛婉拒之后阿龙气愤地用脚开始踹门,听到这里,无奈地白玛出面跟阿龙一起进到了尚吟她们的房间。
“都这么晚了,你看看姐姐的衣服都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卓玛冲白玛挤了挤眼睛。
话到这里,阿龙极不情愿地跟白玛退了出来。
而随后的时间,住在一楼的白玛听到已经数次下楼的褐褐无奈的叹息和烦躁的脚步声------

第二日,送走尚吟他们之后,褐褐宣布了解雇卓玛的决定。白玛问他原因,他说是应客人要求,她的服务不到位等等。
“哥哥,你们汉人都是这样做事情的吗?”
已经走出诗院大门的小卓玛这样问赶来送行的白玛。
七尺男儿的白玛什么都没有说,将卓玛高原红的脸贴在自己的额上,然后是两个人恣意流淌的泪水。

一周后,尚吟还是将房间订在了香巴拉客栈。那一个晚上她很清醒,恐惧却浑身无力。
并肩走在独克宗古城的夜色中。一处处投射着艺术魅力的酒吧、客栈、咖啡馆尚吟却没有一点的心情去欣赏,只是一遍遍地问白玛,小卓玛在哪里?
是的,小卓玛去了哪里?
她走后,白玛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只是听说她的一个在交通局当领导的叔叔帮她安排了份工作,究竟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离开四川老家已经五年了,每天给别人化妆做新娘,而自己------,所以那天多喝了几杯也怪自己。”
此刻的独克宗古城的月光洒满了古朴的街道。洒在光滑的而又粗犷的石面上。印度人开的阿若康巴,伦敦乔森开的乌鸦酒吧,重庆退役军官阿古开的萨克斯酒吧,失恋小女孩李怡开的茶马古道茶馆。一路走下来,那月片就砸在脚下,似乎有些声响。
“不管怎样,在你醉酒的状态下我不允许任何人碰你,那是我的责任,做人的原则。”白玛这样低着头认真地告诉尚怡。
听到这里,尚吟沉默了片刻,一把将白玛的手攥在掌心,然后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认真地在额顶亲了一口。

午后,白玛接到尚吟发来的短信:“白玛,我看到小卓玛了,她在香巴拉跟达娃路口当交警,还跟我敬了礼的。”
读着尚吟的短信,白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亲自开着他的那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越野车来到尚吟所说的路口。
马路的中央,小卓玛认真地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也许在她的心空中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律的,都有自己的轨迹,她虽然小但信奉藏传佛教的她知道,后世和今生其实就一念之差。
悄悄地,白玛将车子驶过小卓玛的身边,发现本就有高原红的她更脸晒得更红了------

http://blog.sina.com.cn/tianyongbaobei

------《独克宗月光》第二章

题记:本打算将这部长篇纪实小说单独写成诗人们的。但是在内地的这个狭小县城简陋的宾馆中,回想起我曾经的美丽的卓玛,回想起那些性情中的康巴汉子,泪水又一次冲破眼堤,那些都是仿佛前世的事情,如何能够,如何能够随同岁月湮灭------

格桑梅朵住在香巴拉客栈的斜对面。听说她,哦不,此刻还不能说是她家,是索南扎西家,院内的老桃树有七百年历史了,老桃树下面是一个古朴的青稞酒作坊。
索南扎西是个纯朴的康巴汉子,听说他的作坊已经传了三代了。那一次省电台的记者来香巴拉客栈采访白玛就是端出了索南刚出锅的青稞酒招待了客人。记得那位姓毕的记者兼播音员临走时一定要带上两大可乐瓶的酒回去。十元钱一瓶的酒无论喝多少竟然不会上头,但醉是一定的。

六月格桑花终于整整齐齐地开满了山谷。那个美丽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叫格桑梅朵的姑娘也将要出嫁了。
说来的确有意思,刚开始因为在内地的经历,白玛来藏区是准备自杀的。这信念已经坚持了好多年,如今这里的蓝天白云,这里的神山圣殿,这里的深谷牦牛不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归宿地吗。所以白玛每天都活在超现实的世界中。从哪里来,归哪里去,白玛想,死亡竟然也有个出口,真是神奇!
第一次到格桑梅朵家,是去借斧头劈木头。望着满院子培措送来的木头白玛没有理由再让人家帮忙劈好。
那一刻,格桑梅朵穿着简单的藏装;水红穗盘头、胸襟前是白底桃花、下摆是纯白的。而她的脸上竟然没有大多数藏民的高原红。
“请问,你家有劈柴的斧头吗?”扭扭捏捏的白玛这句肯定是废话,在藏区你说哪家没有斧头啊!
正在给藏獒喂奶渣水的格桑一点也没有诧异,自然地转过身。指了指桃树下的木堆。
此刻的白玛脸竟然涨红了,去取斧头的时候还是偷偷地回望了一眼格桑。四目对视的瞬间,格桑微笑的脸也红了。但她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因为在这之前,斜对面的白玛已经或者已经启开了她的心扉。
让白玛好奇的是,那条凶猛的藏獒面对陌生人竟然一声不响。想必是格桑用了什么法子吧。
其实,白玛跟格桑是在用眼睛相爱,每次瞬间的眼神对视就将彼此嵌入了心底。索南扎西当然不知道这些,但一个男人的敏感还是让他每次跟白玛巧遇的时候,总是投来怪怪的眼神,似笑非笑,似解非解。
所以后来木头劈完了,白玛依然来借她的斧头,索南不再的时候,格桑的酥油茶好像永远是热的,永远在等一个人。
“花海去了没?”格桑跟白玛说话的时候,总不抬起眼睛。
“花海啊!开了吗?真的是海吗?是格桑花吗?如果是,我才去。”
“这不”,说着格桑梅朵从身后取出她亲手编织的格桑花冠。
“回去再戴,站到青稞架上给我看好吗?”
刚到香巴拉的时候,也有人告诉白玛这地方有个花海。白玛总不会放在心上;既然是海就不会有树木掺杂其中,除了花就是花,这怎么可能呢。然而后来白玛看到的场景让他几乎流下了泪水:几十公里的山谷中没有一颗所谓的树木,真的除了花就是花了,初春的高原杜鹃、早夏的格桑花,晚秋一地血红的狼毒。
几分钟的时间,坐在高高青稞架上的白玛茨仁向着远方的格桑招着手。那一刻的天空是那么地湛蓝,那一刻的云白得像格桑的裙摆。那一刻他们挥着手,泪水挂在脸上。

终于,索南要和格桑梅朵举行正式婚礼了。三天三夜的歌舞,白玛和格桑没有丝毫的悲伤。好像一生都没有笑过的白玛整天将笑容挂在脸上。作为特例,准新娘的格桑邀请了惟一的她汉族的朋友白玛来到了她的新房。靛青色的头饰缀着白底的桃红,颈上戴着简约的绿松石、红珊瑚和黄蜜蜡。
举起帘子,四目对视的瞬间,白玛竟然感觉格桑已经嫁给了自己。是的,她嫁过来的是她初始如一的目光和微笑------------
长篇小说《独克宗的月光》第三章

   其实到藏区看风景,最无聊最笨的方式就是跟旅游团。旗子喇叭还没有启程就把你弄得像个木偶猴。所以每次有旅游团住在客栈,白玛一大早为他们拉开庞大的臧红色木门的时候,总是痛苦地摇摇头。嘴中不停地念着嗡嘛呢呗咪哄!

   这不,算好了格桑花开得正艳的日子白玛的破越野车就载上澳大利亚在这里助学的玛丽、鲁宾和他们培养出来的拉荣曲珍姐妹,再加上自己店里的服务员:十七岁的央金拉姆,整整一车子的人一路歌声随意地弯进一处山谷向卡拉卡尔雪山的方向驶去。

   说起开车,的确让人不可思议;白玛学车才十分钟就满街跑了。

  一个月前,白玛请了位憨厚的藏族小伙子斯那吾堆。那次是白玛请客栈的所有员工到小中甸的花海去赏花,就顺便让吾堆教自己开车。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时间,白玛知道了离合、刹车和油门的位置,趁吾堆不备的时候偷偷地将车子开到了公路上,二十码、四十码、七十码、九十码,白玛第一次感觉到了肉体跟钢铁完美组合的快感。就这样,仅仅三十分钟的时间,白玛学会了开车,当他从驾驶室下来的时候,吾堆、拉姆,纳西族的小和姑娘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并肩站在公路边的空地上,极不自然地笑了,而分明拉姆的眼睛中藏着泪水。

    因为白玛的车子开的越来越顺,吾堆极不情愿地做了客栈的保安,每天的工作是帮助白玛保养车子。

“夏丽同古盖洛,纳拉又嗖又叩,牠拉由尼奶洛,来塘格尼奶由------”
破越野车上飞出的仓央嘉措情歌,出自副驾驶座上的央金拉姆。说真的,如果你听了小学都没有读过,汉语讲得都不顺溜的央金的歌声,你肯定再也不愿听韩红和李娜她们的歌了。那声音可以刺破天穹,可以融入水中。甚至可以让亿万年形成的已经白得泛蓝的雪山,雪水融化------
听着听着,车子里的玛丽、肥肥的鲁宾和曲珍一起跟着唱了起来。因为在藏区呆的时间久了,大家都能够完整的将这首藏歌唱完。
“洁白的仙鹤阿,请借我一双翅膀,我飞到理塘就回来------”要知道二十三岁就殉青海湖而去的仓央嘉措的诗歌可是在藏地流传了三百七十年了。
他的那一首: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只为寻找你的一缕气息
那一月,我转动所以经筒
不为觐见,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
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代的扎西和卓玛。
听说,经师在寻访七世达赖灵童的时候,就是参考了仙鹤的这首诗歌,真的在理塘发现了他的转世身的。

是的,已经到了内地酷暑难耐的六月了,而香巴拉和这个没有名字的山谷却春花正放。金色的格桑,蓝色的鸢尾,大叶片的酥油花。刚产初奶的小牦牛,胖乎乎的像个熊崽的小藏獒。让这片高原充满了生机。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了一片原始的草甸。
“到家了,到家了------”车还没有停稳,肥肥的鲁宾第一个跳了下来,摇摆着然后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息。
“是脑子缺氧了。”白玛冲着腼腆的玛丽说。(在青藏高原,说脑子缺氧不是骂人。)
“白玛啊!坐你的车子又安全又过瘾,开车几年了。”曲珍害羞地问道。
“猜猜看。”
白玛动情地打量着身边的溅满了泥巴的伙计车。
“三年了”,曲珍说
“应该有四五年了”老司机鲁宾粗喘着说。
他们的对话,可把拉姆逗得哭笑不得。
“才一个月啊,连驾照都没有”
“真的,真的吗,MY GOD !白玛,待会你自己开回去吧。我们散步回家。”
玛丽做了个极其夸张的动作说。
  美丽的卡拉卡尔雪山七峰并连。透过那千百年冷杉、高原柏、红松叶隙,隐隐约约露出尊荣的雪山将湛蓝的天空切割的只剩下边角。白玛跳起来拽下一缕缕的叫做树胡子的浅绿色的絮物握在掌心。说来奇怪,这飘飘洒洒的树胡子只有在高原的大森林中才有。哪里的树胡子最多,就说明哪里的环境最原始,就没有被污染。
想到这里,白玛又将树胡子贴到刚从身后转过来的拉姆的下巴。弄得拉姆胡乱地一把将“胡子”拉下来,红着脸回到玛丽和曲珍的身边,点起了篝火。
一会儿的工夫,草甸上摆满了烤熟的青瓜、火腿、蘑菇、芋头和鲁宾他们刚刚钓上来的柳叶鱼。(注:藏族不食鱼)当然青稞酒是白玛带来的新娘格桑梅朵家酿的窖藏了七年的原酿。
大家盘腿坐在柔软的草地中间。已经做了玛丽他们义校英文老师的拉荣曲珍提了个让鲁宾头疼的建议,行酒令。
内容是他们在独克宗古城酒吧中经常玩的;一不喝二喝,二不喝三喝,三不喝四喝------
并且是英汉换着说。既ONE NO DRINK TWO DRINK TWO NO DRINK THREE DRINK ------
结果显而易见,说英文的时候,只会一点英语口语的拉姆灌了个满脸通红。叫着让换成汉语的。又想趁机会学汉语的鲁宾可闹足了笑话。因为汉语的五他总是想不起来。这次由罚酒的拉姆起头:一不喝二喝,白玛接着二不喝三喝------到了鲁宾这里:四不喝------七------喝,看来是挺狡猾的,不会说五就跳过去,不过大家怎么会放过他。所以一连吃了六杯。以至大家掌握了他的规律,干脆到鲁宾开始说五的时候,一起拍起手掌跟他一起说成是,四不喝我喝------

野炊过后,众人一起将篝火熄灭再用岸边的湿土压上,然后捡起地上的垃圾集中在竹编的背篓中摞到车子的后备箱里。
在藏区如果你跳舞是让别人邀请,不会有真正的舞蹈或者说就不能叫做是真正意义的舞蹈。自然而然地由拉姆牵头围成一圈,白玛拿出自己学了半年的弦子,边唱边跳起来。这弦子舞是流传于康巴地区独有的舞蹈形式。由男生拉弦子起头,女生唱和。自由欢快不受任何的约束。歌词的内容大都是歌颂山神万物的,当然也有男女情歌的部分。
一曲终了,这次由拉荣曲珍姐妹和拉姆一起大家拉起手:一会儿黑颈鹤晾翅的动作,一会儿收割青稞的动作,又一会儿捣制酥油茶的动作。那一幕幕原生态的劳作、生活场景,和原生态的雪山融水一样的歌声,弄得身边的各色野花醉了,溪边的水流的更欢了,林间的鸟儿却依依地睡了。
本就有些酒醉的白玛,感觉自己软乎乎地倒在了草甸上,林隙中的雪山,突然洞开了一处原始的口子,已经做了索南扎西新娘的格桑梅朵微笑着将一朵刚采下的茸茸的雪莲花贴到自己的额顶。白玛想对她说些什么,但除了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醒来的时候,白玛伸手触到了脸上拉姆为他遮阳的孔雀绿围巾。坐起身子,远远地,玛丽在教拉姆跳一种澳洲毛利人的土著舞。
  回来的车子是鲁宾开的,他实在担心喝了酒的又没有驾照的白玛是不是会将他们一脚油门就送回了澳大利亚。当然,这也是白玛所希望的。因为那刚刚为他洞口的雪山白门,还有无数只的雪莲在悄然绽放,她希望闭上眼睛,那些海拔五千米以上才能生长的美丽的花儿能够叠成立体的花棺,他将义无反顾地殉身在那里。------《独克宗的月光》第四章
虽然是六月末了,但高原的凌晨还是冷得使人打颤。
诗人扎西还是牵着北大研究生小这的手轻松地攀到诗院后面的惟一的高高的青稞架上。
“那一年我在梅里雪山脚下的小学校教书。哦对了,就是诗人马骅助教的那所小学。吾姆那一年才十四岁是我的学生,学校的前方也是这样的一座高高的青稞架啊!她每天早早地爬上去到上面等我。”
扎西面对着涣涣泱泱的月光,缓缓道。
“你使坏了。”
说着,小这轻轻地将额从扎西宽厚的肩头挪开。
“不光使坏了,她之后怀孕了。”此刻的扎西强忍着泪水。
未曾想,小这并没有躲开她,轻轻地用自己冰冷的手掌擦拭扎西的眼窝。
“你知道,在藏区,十几岁的孩子一定要结婚的。这是流传千年的习俗。那时候我又跟自己的爱人离异几年了。而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那样做了,我会害了她一生。但她像村旁百年老核桃树上的青核,她说除非雪山化作了海洋,否则来世今生她不会离开他半步。
“结果呢?结果就是你被调离了学校,她在远离家乡附近的稻城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几乎没有客人的酒吧。”
“之后你去看她了吗?”小这温柔道。
“害她还不够苦吗?”扎西道。短暂地沉默中,扎西将自己身上的藏装脱了下来,披到小这的肩上。
那藏装是青色的,胸襟和下摆是金色的流苏。月光中的小这肤白如雪,黑漆漆的长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庞。扎西重又将她揽在怀中说:“我们就这样坐到天亮好吗?”
小这用力将双掌托住扎西的下巴,深深地将看了看他,然后转过身子望近处的独克宗在凌晨宁静如初的表情。

扎西是当地著名的诗人,没认识小这之前内地来的白玛就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了。也许这一切缘于那个英年早逝的马骅。
马骅当年从上海到藏区支教就住在扎西的家中。两个豪爽的诗人碰到一起,一准儿成了兄弟。马骅罹难的那日,是扎西他们徒步澜沧江几十里路哭号着找寻马骅的遗骸。
而每年马骅的忌日,又是扎西和白玛他们在雪山脚下的小城年年相聚,为异族的兄弟举行追思会。而每次的追思会上,扎西一定朗诵的就是马骅当年最爱的《雪山短歌》:

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白上再加一点白
仿佛落雪的岩石上落着一只纯白的雏鹰;
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绿上再加一点绿
仿佛野核桃树林里飞来一只翠绿的鹦鹉
我最喜爱的,不是白,也不是绿
是山顶上被云脚掩盖的透明和空无。

这之后的扎西就如同变了个人,每每在诗院跟白玛吃酒的时候,只几杯便就醉得不省人事。当大家都要离开的时候,他又会突然醒来,抓住白玛的手继续痛饮。
小这是北大在读研究生,到梅里雪山研究高原物种的。不巧又住在了扎西的家里。粗犷而又细腻的扎西很快就赢得了小这的心。只是在同房的时候,扎西的动静太大,本来诗院兼客栈的土掌房是碧戎土司的旧宅,隔音效果极差。所以当有一天,陪同小这从雪山归来又要免费住在店内的时候,纳西族的小和姑娘和曾经的司机现在是保安的斯那吾堆不约而同地冲白玛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
之后小这带着扎西第一次去了北大的未名湖畔。每次的分别,扎西真的再也不酗酒了。无论你怎么哄他劝他,他会举起小这给他买的手机道:知道吗?小这在我掌心里会听到的。

一晃,在藏区渡过了三年的时光。白玛在这期间没有回内地一次。很多的藏人跟他打招呼习惯用的是藏语。只是那一天,突然飘落的雨和突然飘落的枯叶,突然笔记本电脑中播放的古琴曲《汉宫秋月》让白玛的泪水像决堤的海;也一晃妻子远逝天国经年了,作为一个汉人,一个来自汉地的时刻准备殉难的诗人,白玛转过身子向着故乡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草就了那首让很多人流下热泪的诗歌《藏地悲歌》:


无语飘落的最后的枯叶
让藏地的月影愈发散乱
想扯一片衣,或者揪一缕苍发
给你

藏地的深处
何时蓄满,汉乡的泪水


铜铃沙哑
安静了枯黄的有些焦虑的牧场
斑驳的酥油灯
隐藏尘世惟一的出口
被黑暗疏通的泪腺
想唤远行天国的你
潮湿归来


被深锁的旧梦
依旧悬在古老的梁端
谁,遗我于藏地
谁,又像汉风那样呜咽着
将我深搂怀中,告诉我
故园已颓,香魂寸断


所以,我只能握自己的左手
让心安然
只能闭上双眼,听千年的汉歌
幻化云烟
只能远眺城外的残垣
如何被血色的夕阳,层层披被
层层温暖


门闩被拉启的瞬间
我领一位失明的人进来
弥漫酥油茶香的炉边
那远行多年的卓玛
我只能感觉却不能相望的卓玛
用冰清的唇,啜饮整夜的烟雾
那时,我会将失明的人举过额顶
让她噤声告我
你的苍白的容颜
哪一刻,会贴近我尘世的泪眼


悠洄不绝的回声
在旧搂的深处,无望地辗转
藏地,那风经年撕扯的经幡
送一些魂出去
引碎落的你归来

一袭的黑衣人
在病城中舞蹈
我们手执素绢
谁也无法望见的
我的素绢------《独克宗的月光》之五

独克宗古城夏季的平均温度在摄氏24度左右,所以褐褐邀请了国内著名诗人阿夏、阿伟、阿野、阿强他们到这里来消暑。
所谓的著名诗人身份的确不简单:如褐褐一样,这些诗人早期的心路和作品的确值得称颂。但随着物质财富的积聚,他们又是第一批将物欲、权位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诗人。他们大都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他们吃的苦也许是白玛他们未曾想象的。但之后的蜕变,特别是白玛深入他们的生活后,强烈地感觉到他们的屁股后面仿佛都生出了条五颜六色的尾巴。这感觉找不到出处,而白玛知道,由人蜕返成动物只需一栋漂亮的房子或者一部好些的车子。之于诗歌,他们早已经好多年不写了。就拿那些少时的或者二十岁左右的诗歌在国内他们控制的刊物上到处发表,发的都霉了,还在发所以烂了。因为他们有钱,他们也部分控制着诗刊报纸的副刊甚至媒体。他们几乎垄断了这个国家的所有的诗歌奖项:每年优秀诗人的获奖者都是内定好的。所以每次看着内地的文学青年为了一个奖项在倾力准备的时候,白玛真的有想哭的冲动。
褐褐是众所知的靠先期股市投资,积累了些家产,而东北的阿夏是装饰行业的巨头,天津的阿伟投资的影视项目每年也有上千万的收入,南部的阿强是所在省份的作协负责人,同时是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阿野就更不用说,从小到大也就写了不到二十首诗,但他的五星级酒店在国内就有三家。

褐褐没能将尚吟弄到手,感觉很丢面子。之后复旦大学的纸红的到来,终于解了褐褐的燃眉之急。
纸红是地地道道上海人。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生病去世了,是慈祥的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她培养大的。单亲家庭加上一直拮据的生活状态让纸红从小就排斥同龄人。
独克宗有个某大国驻华夫人创办的慈善学校,每年从内地招收数名高校在读大学生到学校做义工;教藏区的孩子学习汉语、英语及一些基本生存技能。
白玛是这里最早的一批义工之一,他的英文口语能够表达的这么流利就是跟慈善学校的两位美国大学生学的。

在诗院藏式温暖的牛皮纸灯下,和那犹如后世才有的格莎雀吉的苍茫音乐,再加上浓烈的青稞酒,没吃上几杯,纸红就醉倒在褐褐的怀中。褐褐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将在喝酒时把自己的身世一股脑告诉自己的纸红扶到了自己的床上------
望着第二日早早醒来泪流满面走下楼梯的纸红,白玛再一次坚定地告诉自己,等一个机会一定要彻底离开这所谓的诗院,真正做自己喜欢的没有污浊的事情。

小城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汉地著名诗人并且很多是对准藏族的卓玛来的,这让白玛不知道如何面对。
“藏族是个全民信佛的民族,藏传佛教有时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那么她们怎么会做那样的生意,怎么会亵渎自己的灵魂啊!”
其实白玛认为这次说的也是废话,你想想作为诗人特别是所谓的著名诗人怎么会对藏传佛教没有了解。但除了这样,白玛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来阻止他们的疯狂。
想为自己找个台阶的褐褐提出了个让白玛惊诧不已的建议:
“这样,不如从上海空运几个女孩子过来吧!我就不信藏族的女孩就比咱内地的漂亮、温柔。”
“我同意。”阿强和道。
“就这么定吧,既然大家来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再等几天阿夏的高原反应严重起来可是什么都尝不到了。”老成的阿野一手把玩着自己从内地带来的宜兴紫砂壶头也不抬道。

第二日,果然在内地某女诗人的带队下,一行六位娴熟的像个处子的女孩子飞到了有一千一百年历史的藏区小城。
去机场接她们的时候,在褐褐的要求下;在为女孩们献哈达的时候,白玛和拉姆强装笑脸,肯定那一刻还不谙世事的拉姆心底在哭泣。
也许整个独克宗古城也在哭泣,不为别人,是为了那曾经的并且一直戴着桂冠的如圣灵般的诗人们------------《独克宗的月光》第六章

认识卓嘎,是因为唱《阿姐鼓》的朱哲琴。

七月是独克宗真正意义上的夏日。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做做工作,午后一杯咖啡,晚间雷打不动的藏族民间舞会是白玛每天的生活。

都七点了,高原的阳光还懒洋洋地不想下落。早在内地之前,白玛就听说了那个苍凉的用人皮蒙制的阿姐鼓的故事,当朱哲琴将她演绎出来的时候,久久地,白玛坐在都市的高楼顶层用泪眼抚慰了那一刻过往不停的时光。

没有什么特意要准备的,只因为她的《阿姐鼓》,白玛礼貌地上来跟朱哲琴握了握手。还没有来得及聊些话题,喜欢内地歌曲的拉姆、小和姑娘、连因为不开车面变白了些的斯那吾堆忙着上来请她签名。

匆匆来,匆匆地去,然而跟在朱哲琴身边的静若处子卓嘎引起了白玛的注意;长长的发、如度母般的眼神、薄薄的唇、颈上黄色的哈达,这一切让白玛回不过神来。

所以跟她说话的时候,白玛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尘世的浊气会亵污了面前的仿若莲花的女子。

像一株细长的高原柳,卓嘎矜持地抬了抬眼,将两只手自然地叠在一起。声音是前世的天籁。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白玛知道,她,卓嘎也许是自己最后的引路人。他寻访已久的归途在一段清泠泠的声音里、在处子一样的卓嘎的目光中、甚至可以说在一个陌生姑娘的体内。白玛不敢再任思绪倾斜下去。


当四瓣红色的莲花映成了红色,白玛牵起卓嘎的手已经在独克宗古老的石板上走了很久。

如最初一样,白玛没有听到卓嘎说过几句话,她也不像许多的藏族人那样唱歌跳舞。在这个会说话就能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的民族,这些当然卓嘎也会,但她从不演示。

“白玛呀,今晚如若有空我们一起去捡流星好不?”

作为诗人的白玛听到这样的出自卓嘎口中的柔声,的确不敢相信自己,良久才会过神来。

“你的车?”白玛指了指自己的破越野。意思是用卓嘎的那辆尼桑,因为那辆车的音响超一流,特适合厚重苍茫能余音绕耳的藏乐。

就这样,白玛驾驶着卓嘎的车子听着格莎雀吉用梵语吐出的《尘世轮回》,隐没在一处原始山谷的尽头。

静静地,脚下是万丈的深谷,额前是泠泠的星辉。那星星密密麻麻地仿佛伸手就能有几颗掉落在自己的掌心,深谷的尽头是冷清清的石卡雪山------

“那一年,我一个人第一次攀到雪山的顶峰,有种回归母体的感觉,所以条件反射般一件件解却自己的衣衫,裸身在雪光中躺了几个小时。”

“冷吗?”卓嘎将白玛的指头握在自己掌心道。

“很是不可思议,真的有种回到母体的感觉,冰寒的雪竟然有种神奇的热度。那一刻,我将自己整个没入雪中,将两手抱在肩头,双脚叠起------”

“婴儿的状态”,卓嘎望着白玛回味的姿势说。

“是的,羊水中的------”


此刻,无数颗流星如雨点般洒落在深谷的前方,一阵一阵的,白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推开车门跳了出去。然后解下卓嘎藏蓝色披肩铺到车前的草地上,再拉起卓嘎一起跪下来,闭上眼睛一遍遍地诵起“嗡嘛呢呗咪哄,嗡嘛呢呗咪哄------”

起身的时候,藏蓝色的披肩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珠子,当然不会是流星,是卓嘎脱尘无污的泪水。

卓嘎牵起白玛的指尖,第一次唱起了小时候活佛父亲偷偷教给她的童谣;那声音开启的瞬间,白玛望见经堂的酥油灯次第亮了,十六岁就去坐床的父亲被无数的人簇拥着,一次次回头找寻阿玛拉的身影------

之后卓嘎松开了白玛的手指,褪去长衫,只留一身白色的藏装在草地上无我地跳了起来。那是白玛从来未曾看到的舞步,一会儿是在春风中摇曳的格桑花,一会儿是旋转的高原柳,一会儿是星子下坠的瞬间,一会儿是藏青的披肩铺到草地上的动作。白玛终于明白过来,走过去关闭了车内的音响,随林间的风,洇湿的草和涣涣流淌的溪水舞动起来------


醒来的时候,白玛感觉还沃在母亲的体内,自己的睛中还没有能够滋生光明的浆液。而经堂中的卓嘎在沐手结发,安静地点燃了第九盏洁净的酥油灯。------独克宗的月光(第七章)

香巴拉客栈已经很久没有飞出这么苍茫的旋律了;白玛、褐褐、丹增曲措和扎西等一帮诗人围坐在午后客栈二楼的老木阳台上。
在演唱之前内地来的行为诗人阿旷又向小和姑娘要了杯青稞酒。然后奋力地拨动吉它的琴弦:

阳光下的布达拉宫,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可知道,在我的心底有一首歌叫拉萨谣
月光下的拉萨河,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可知道,在我的心底有一首歌叫拉萨谣
嘿------咿呀拉萨谣------咿呀拉萨谣------
你是爷爷的牛皮船,带我走进童年的世界
你是阿妈慈祥的脸,带我走进童年的世界
------

如白玛般一生在漂泊途中的诗人啊!你的声音是如此无着又如此沙哑。歌声中,白玛仿佛看见只有十四岁的喇嘛兄弟洛桑一路徒步拉萨,无数次差点躺倒在朝圣的路上。看见曾经的自己怀揣仅够路费的钱辗转到八廓街灼热的阳光下,又如何跟藏人一起长跪在大昭寺光可鉴人的石板上久久未曾起身。
这一刻,不光阿旷本人,白玛甚至土生土长的藏族诗人扎西和当地著名土司后裔的女诗人丹增曲措眼睛中也泛出了点点泪光。

阿旷是位很多内地人不解的诗人,他也是诗坛疯人的代名词。但白玛懂得这个身无分文漂行全国的诗人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肯定坚持不到现在。所以,这个抱着个破吉它在京城的角落,在上海的地下道中,在拉萨熙熙攘攘的八廓街,他的灵魂早已经得到了升华。
而褐褐他们却不这样看。在他们的眼中穷困的、聊到的、经济不能自立的人就不应该写诗,更不能被称作诗人。所以当初他让阿旷到香巴拉客栈来,主要目的还是想通过他的歌声看能否多招徕些顾客罢了。
也因为客栈在进行大规模装修,阿旷不得不做了这里的义工。每天跟大家一起搬木头、抬砖块、捡垃圾,想回去却没有路费;从内地到藏区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无奈的阿旷每天像只被囚的困兽。当褐褐连五元钱一瓶的青稞酒也不让他喝的时候,阿旷要崩溃了。将身上仅有的几元钱拍在桌上,抓了只大碗将酒筛得满满,让后一扬脖子灌了下去,仰天长啸。那声音像空旷雪原上的藏獒在绝望地嘶吼!
褐褐可不管这些感到自己忍无可忍的时候,竟然奋力将一杯滚烫的茶水砸到阿旷的脑门上。而寄人篱下的阿旷一手擦拭着额角的鲜血还不停地给褐褐赔礼道歉。
也许这就是诗人跟诗人之间的距离,诗人跟诗人之间的差距。但这个在普通人身上都很少发生的粗暴行为却发生在贵族诗人和流浪诗人之间。
第二天,当阿旷弯下腰身向褐褐讨几百元的回内地的路费时,褐褐嘲讽道:
“你小子不是有吉它吗,不是还有诗集吗?到街头去摆摊、去卖唱啊!”
然后转回身命令白玛道:“我希望十分钟内这个人在我面前消失,如果没有,那么你也将消失。”
说着迈着企鹅步踱回到三楼他的套房。

相对沉默了良久,白玛发动了他的那部破的不能再破的越野车,跟阿旷一起将他简陋的行李放到后座上。
不知怎的,三年来,第一次白玛感觉到独克宗古城的石板路竟然如此漫长,感觉自己跟这辆伙计车一样破烂,感觉在独克宗这样一个角落竟然有内地一样的痛楚和无奈。
下车来,白玛跟阿旷深深的拥抱在一起------
回客栈的时候,白玛依然不放心,就将车子又偷偷地兜了回去;他惊奇地望见阿旷将琴盒摆到了车站的候车室前,那曲苍茫的《拉萨谣》又从阿旷沙哑的喉管中迸出:

人山人海的八廓街,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可知道在我的心底有一首歌叫拉萨谣
古色古香的大昭寺,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可知道在我的心底有一首歌叫拉萨谣
------
你是纯洁无邪的雪莲,带我走向圣洁的世界
你是寺庙门前的桑烟,带我走向圣洁的世界
------小喇嘛洛桑
------《独克宗月光》第八章
那是第一次去噶丹.松赞林寺朝佛!几百级高陡的石梯让白玛有些许的头晕。要知道这里要比独克宗古城高出300米,也就是说达到海拔3500米了,难怪会不舒服。
然而,一尊尊的佛像拜下来,心情竟然轻松了许多。于是,就毫无目的地往寺庙的角落边走边逛,于是就在一个小经室中遇见了一群在辩经的小喇嘛。那个长得棱角分明、黑黑的就是白玛现在的好朋友洛桑了。
看看辩论时的洛桑挥舞着手臂,似乎有指点江山的味道。虽然他是他们中最大的,但也就18岁的年龄。看见白玛这么个陌生人进来,洛桑停止了辩论,想问白玛点什么,但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道是白玛先解释自己来自内地,只是想到这房间来探探,并且故作镇静地说洛桑的手臂好有力气,想跟他比试一下腕力。
这可道好,白玛的举措肯定把喇嘛们弄懵了,但也只是短暂几秒钟的沉默,洛桑就首先笑着伸出手来。白玛赶忙亮出自己的前提是;只能用左手(因为白玛是个左撇子),当然9个喇嘛一个个比过来纷纷败阵,弄得他们涨红了脸,揉着手臂诧异不已!就因为这个有些‘神奇’的事情,洛桑跟白玛交上了朋友。
之后,半年过去了,一次接到洛桑的电话,让白玛到寺庙他自己的经堂去做客。要知道像他这样的级别寺院是不可能专门为他僻出经堂的。当然白玛准时到了,之后才晓得这房子是他的已是经师的叔叔刚刚入住的。
洛桑首先将最为尊贵的黄色哈达披在白玛肩上,然后盘腿臧垫,娴熟地为他打制酥油茶。而白玛则被火炉前方的‘图腾’吸引了目光;实际上那只是个简单的图案,寥寥几笔却释放着无边的禅意!连洛桑的叔叔也说不出这图案的年代,只告诉白玛他每每坐在这地方念经的时候,总感觉有巨大的法力将身体包裹------
而小洛桑悠悠讲述自己的故事也让白玛惊叹!

8岁的时候,阿妈就将洛桑送到了寺院。那‘晨钟暮鼓’的生活,让还是孩子的洛桑哪里习惯得了。5年后,终于偷回村子约了个同龄的伙伴去圣城拉萨朝拜。从独克宗到德钦再到西藏的盐井、芒康、昌都、林芝,要知道他们出走的时候两个人只带了37元,也就是连到德钦的路费都不够。只能说是神灵的感应吧,他们虽历尽艰辛也得到了内地的,新加坡和沿途藏民的帮助,徒步、饿肚子、生病这些都没能摧倒他们,最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拉萨。但现实的处境让他们兴奋不起来,两天没有吃到东西,但还是绕布达拉宫转了一周也磕长头去了大昭寺。不可思议地是,洛桑最后告诉白玛他最开心的事情竟然是在大昭寺的边上有个不收费的台球摊,让快要晕倒的他和他的伙伴坚持见到千里迢迢赶来苦苦寻找他们的家人。
在藏区能够到拉萨觐见、朝拜的人是受人敬重的,虽然是孩子但洛桑的行为,却让全家乃至整个村庄都为他俩骄傲!但问题是家人也由此确定这孩子有佛心,所以再次隆重地将洛桑送回刚刚‘逃离’的松赞林寺。

去年的12月25日,是康巴地区最为隆重的格冬节。这一天要举行盛大法事,因为活佛要亲自参予所以古城周边的几万民众蜂拥而至。几天前洛桑就兴奋地在电话中告诉白玛说,跳神活动里他会饰一位护法神的,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一年。这样的活动一般不让人拍照,但他会偷偷地摘下面具让白玛一个人拍,并可以将照片挂到诗院的墙上。当时白玛也幸福地答应了,然而可惜地是25号那天白玛突然有事情没能成行。
几天后再见到洛桑,话未出口,泪将出。他说,那天他认为我这个朋友一定会去的。在跳神的时候他还偷着将面具挪开看人群中有没有白玛的身影,结果------
其实作为朋友,白玛的心也一直备受煎熬!因为他知道洛桑现在也只是个孩子,经过这几年的寺院学习,对于藏传佛教他有了系统的了解。所以他说他再去拉萨的时候,会有很多知识,这样才能真正受人尊重。
有次白玛记得问他真的相信生死轮回吗?
“不信,阿妈会让我和弟弟她惟一的孩子都做喇嘛吗?”
因为年龄关系,洛桑掌握的佛教知识可能还没有白玛多,但每次交流时他真诚的眼神,总让白玛震撼!的确他是个有佛心的孩子,否则也不会14岁义无反顾地去拉萨。
“上个月,有个念经很厉害的喇嘛因为到城里找卓玛,自己主动离开寺庙了!”
“他自己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呢?”白玛故意问这个很傻的问题。
“佛会知道,活佛将看到我们所做的一切!”洛桑坚定道!

像每一次到诗院来一样,洛桑会给我带些酥油、哈达什么的。他说看白玛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好人,当然他不知道诗人的概念,当白玛跟他说起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也是诗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了尊崇的眼神。但白玛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就将诗院旁边茶室的所有灯光轻轻关闭,跟洛桑一起盘腿坐到氆氇毯上,合十双掌念动经文,直到仿若透明的月色泄满被炉火熏黑曾经的碧戎大土司家的窗格------
------《独克宗月光》第九章

[ 本帖最后由 田勇9706 于 2010-5-9 20:10 编辑 ]
发表于 2010-5-3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传奇。比传奇还要精彩,花海是真正的花海,没有一棵树,那双目相对的爱,不仅救活了一个白玛,也让此地成了圣地。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0-5-4 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4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问田勇雅安!

青藏风情,独树一帜。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4 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月格桑花终于整整齐齐地开满了山谷。那个美丽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叫格桑梅朵的姑娘也将要出嫁了。

-----------------------------------------------

你所熟悉的,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0-5-4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谢兴昌,不写诗歌就没有人捣乱了哈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5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月格桑花终于整整齐齐地开满了山谷。那个美丽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叫格桑梅朵的姑娘也将要出嫁了。
,,,,,,,,,,,,,,,,,
如诗的文字,读精品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6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这文章的感觉

咋象饮酒一样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6 12:07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的写作是一个系列吗?可以合在一个贴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0-5-6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天都是抽空写的,大多是在凌晨,所以都是新的啊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6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在哪里?我没找见!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6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兴昌 于 2010-5-6 15:01 发表
第一章在哪里?我没找见!

我也找不不到,还是由田勇自己将每个章节统一到这里来吧?我数了数,就是没有第一章:)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7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独克宗的月光(第一章)
------ 鬼使神差,平平凡凡的我走进了所谓中国艺术界所谓的核心。特别是诗歌和书画界,直到现在还时常能收到国内某某大型画展的邀请函。不过,现在都已经不再回复了。但也许是自己本身是诗人的缘故,所以之于诗歌之于诗人我有很多的话想说。也许读了这部纪实小说读者会狂笑,会哭泣会解脱,但也会作呕。这个国家有太多的垃圾诗人和垃圾画家或者其它艺术家,深入他们,你会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快要或者即将完了。你会对由此衍生的所谓下半身、垃圾、荒诞、口语诗歌有个自然的理解;诗人们自己的不自量、自我的诋毁、自我的龌龊让我们呼唤这个国家真诗人的出现,呼唤绿色诗人的出现,我们期待着。

一 尚吟的故事

她叫尚吟,长得极其标致吧。因为是摄影公司的化妆师,所以自己天天打扮的像个瓷器娃娃。到诗院来,是应很多客人的要求:找一个藏味浓些的房子当背景来拍婚纱照,特别是香港和澳门那边的新人比较多。

白玛茨仁其实是位内地来的诗人,他是管理香巴拉诗院的。看着客人们内内外外忙碌,茨仁是开心的,这不,拿这里做外景应该是最好的视觉广告,并且一行十几个人加上一对新人的住宿费,收入相当可观。

尚吟忙完以后,坐到藏炉边烤手。这里是青藏高原的南端,所以六月的古城依然家家烧着火炉。

“白玛快些,快些,今晚可是有重要的客人住我们这里,这小地方也能有这样的客人。告诉小和多炒几个菜,我请客。”

说着,自封中国十大诗人的褐褐腆着个大肚子坐到了尚吟的对面。一边手捧着个紫砂壶一边拿眼睛斜睨尚吟细长的大腿。

少不谙事的尚吟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认真翻起褐褐故意递过去的诗集仔细其中的句子。

而褐褐的身子也在悄悄地像尚吟靠过去。



“白玛啊!听说你还是我的老乡,今晚青稞酒是你请了哦。”

这时候北京某主要媒体的记者一行走进了诗院。这也就是褐褐所谓的重要客人了吧。

寒暄过后,褐褐将身边的尚吟‘隆重’介绍给阿龙他们:

“尚吟小姐,是我国著名的化妆师;尚吟尚吟就是上面淫荡的意思。”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尚吟诧异起来,待要发作,又不知褐褐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红着脸接过阿龙递过来的大名鼎鼎的媒体记者名片。

说着晚饭开始了,褐褐偷偷地交待白玛,今晚尚吟是属于她的,希望能把她灌醉后扶到他在三楼的独立卧室。

藏区的酒宴是一定有歌舞的,长得像男孩子的央宗卓玛才十六岁,但她的歌声美妙的像高原上的山莺。

唱到同是诗人的谷雪儿作词,容中尔甲演唱的《香格里拉》时,大家都有了醉意。而白玛只好在这个时候将央宗叫到自己和尚吟的身边,交待她让她帮尚吟喝些,并且晚上要跟尚吟同住一室,任何人叫门都不能开。否则就将面临开除。

当然最后一句白玛是吓唬央宗的,因为他知道这个在雪山脚下长大的藏族姑娘眼中室揉不下一粒沙的。之前她就保护了许多内地来这里醉酒的女孩的安全。

“OK,老大就教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显然央宗将危险定位在阿龙身上,作为诗院兼客栈老板的褐褐她肯定不会有任何防范的心理准备。

因为大家的联合攻击,尚吟早已经醉意朦胧了。小卓玛还没来得及起身,褐褐肥胖的臂膀就将尚吟的一半身体拖离了地面。

“我说老哥,这个还用你动手吗?兄弟我来,你的机会多着呢。”边说阿龙淫笑着架起了尚吟另一半的身子。

聪明的卓玛连忙跑到前面领路,顺理成章地领进了尚吟自己的房间,然后假装要帮她擦身子而将褐褐和阿龙让出了屋子。

之后白玛看到心不在焉的两人在炉火边闲扯了会各自回房‘睡觉’。

没过十几分钟先是阿龙急急地敲尚吟的房间要卓玛开门。在遭卓玛婉拒之后阿龙气愤地用脚开始踹门,听到这里,无奈地白玛出面跟阿龙一起进到了尚吟她们的房间。

“都这么晚了,你看看姐姐的衣服都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卓玛冲白玛挤了挤眼睛。

话到这里,阿龙极不情愿地跟白玛退了出来。

而随后的时间,住在一楼的白玛听到已经数次下楼的褐褐无奈的叹息和烦躁的脚步声------



第二日,送走尚吟他们之后,褐褐宣布了解雇卓玛的决定。白玛问他原因,他说是应客人要求,她的服务不到位等等。

“哥哥,你们汉人都是这样做事情的吗?”

已经走出诗院大门的小卓玛这样问赶来送行的白玛。

七尺男儿的白玛什么都没有说,将卓玛高原红的脸贴在自己的额上,然后是两个人恣意流淌的泪水。



一周后,尚吟还是将房间订在了香巴拉客栈。那一个晚上她很清醒,恐惧却浑身无力。

并肩走在独克宗古城的夜色中。一处处投射着艺术魅力的酒吧、客栈、咖啡馆尚吟却没有一点的心情去欣赏,只是一遍遍地问白玛,小卓玛在哪里?

是的,小卓玛去了哪里?

她走后,白玛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只是听说她的一个在交通局当领导的叔叔帮她安排了份工作,究竟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离开四川老家已经五年了,每天给别人化妆做新娘,而自己------,所以那天多喝了几杯也怪自己。”

此刻的独克宗古城的月光洒满了古朴的街道。洒在光滑的而又粗犷的石面上。印度人开的阿若康巴,伦敦乔森开的乌鸦酒吧,重庆退役军官阿古开的萨克斯酒吧,失恋小女孩李怡开的茶马古道茶馆。一路走下来,那月片就砸在脚下,似乎有些声响。

“不管怎样,在你醉酒的状态下我不允许任何人碰你,那是我的责任,做人的原则。”白玛这样低着头认真地告诉尚怡。

听到这里,尚吟沉默了片刻,一把将白玛的手攥在掌心,然后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认真地在额顶亲了一口。



午后,白玛接到尚吟发来的短信:“白玛,我看到小卓玛了,她在香巴拉跟达娃路口当交警,还跟我敬了礼的。”

读着尚吟的短信,白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亲自开着他的那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越野车来到尚吟所说的路口。

马路的中央,小卓玛认真地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也许在她的心空中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律的,都有自己的轨迹,她虽然小但信奉藏传佛教的她知道,后世和今生其实就一念之差。

悄悄地,白玛将车子驶过小卓玛的身边,发现本就有高原红的她更脸晒得更红了------

http://blog.sina.com.cn/tianyongbaobei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7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独克宗的月光(第二章)

题记:本打算将这部长篇纪实小说单独写成诗人们的。但是在内地的这个狭小县城简陋的宾馆中,回想起我曾经的美丽的卓玛,回想起那些性情中的康巴汉子,泪水又一次冲破眼堤,那些都是仿佛前世的事情,如何能够,如何能够随同岁月湮灭------

格桑梅朵住在香巴拉客栈的斜对面。听说她,哦不,此刻还不能说是她家,是索南扎西家,院内的老桃树有七百年历史了,老桃树下面是一个古朴的青稞酒作坊。
索南扎西是个纯朴的康巴汉子,听说他的作坊已经传了三代了。那一次省电台的记者来香巴拉客栈采访白玛就是端出了索南刚出锅的青稞酒招待了客人。记得那位姓毕的记者兼播音员临走时一定要带上两大可乐瓶的酒回去。十元钱一瓶的酒无论喝多少竟然不会上头,但醉是一定的。

六月格桑花终于整整齐齐地开满了山谷。那个美丽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叫格桑梅朵的姑娘也将要出嫁了。
说来的确有意思,刚开始因为在内地的经历,白玛来藏区是准备自杀的。这信念已经坚持了好多年,如今这里的蓝天白云,这里的神山圣殿,这里的深谷牦牛不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归宿地吗。所以白玛每天都活在超现实的世界中。从哪里来,归哪里去,白玛想,死亡竟然也有个出口,真是神奇!
第一次到格桑梅朵家,是去借斧头劈木头。望着满院子培措送来的木头白玛没有理由再让人家帮忙劈好。
那一刻,格桑梅朵穿着简单的藏装;水红穗盘头、胸襟前是白底桃花、下摆是纯白的。而她的脸上竟然没有大多数藏民的高原红。
“请问,你家有劈柴的斧头吗?”扭扭捏捏的白玛这句肯定是废话,在藏区你说哪家没有斧头啊!
正在给藏獒喂奶渣水的格桑一点也没有诧异,自然地转过身。指了指桃树下的木堆。
此刻的白玛脸竟然涨红了,去取斧头的时候还是偷偷地回望了一眼格桑。四目对视的瞬间,格桑微笑的脸也红了。但她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因为在这之前,斜对面的白玛已经或者已经启开了她的心扉。
让白玛好奇的是,那条凶猛的藏獒面对陌生人竟然一声不响。想必是格桑用了什么法子吧。
其实,白玛跟格桑是在用眼睛相爱,每次瞬间的眼神对视就将彼此嵌入了心底。索南扎西当然不知道这些,但一个男人的敏感还是让他每次跟白玛巧遇的时候,总是投来怪怪的眼神,似笑非笑,似解非解。
所以后来木头劈完了,白玛依然来借她的斧头,索南不再的时候,格桑的酥油茶好像永远是热的,永远在等一个人。
“花海去了没?”格桑跟白玛说话的时候,总不抬起眼睛。
“花海啊!开了吗?真的是海吗?是格桑花吗?如果是,我才去。”
“这不”,说着格桑梅朵从身后取出她亲手编织的格桑花冠。
“回去再戴,站到青稞架上给我看好吗?”
刚到香巴拉的时候,也有人告诉白玛这地方有个花海。白玛总不会放在心上;既然是海就不会有树木掺杂其中,除了花就是花,这怎么可能呢。然而后来白玛看到的场景让他几乎流下了泪水:几十公里的山谷中没有一颗所谓的树木,真的除了花就是花了,初春的高原杜鹃、早夏的格桑花,晚秋一地血红的狼毒。
几分钟的时间,坐在高高青稞架上的白玛茨仁向着远方的格桑招着手。那一刻的天空是那么地湛蓝,那一刻的云白得像格桑的裙摆。那一刻他们挥着手,泪水挂在脸上。

终于,索南要和格桑梅朵举行正式婚礼了。三天三夜的歌舞,白玛和格桑没有丝毫的悲伤。好像一生都没有笑过的白玛整天将笑容挂在脸上。作为特例,准新娘的格桑邀请了惟一的她汉族的朋友白玛来到了她的新房。靛青色的头饰缀着白底的桃红,颈上戴着简约的绿松石、红珊瑚和黄蜜蜡。
举起帘子,四目对视的瞬间,白玛竟然感觉格桑已经嫁给了自己。是的,她嫁过来的是她初始如一的目光和微笑。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5-7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独克宗的月光(第三章)
------长篇小说《独克宗的月光》第三章

   其实到藏区看风景,最无聊最笨的方式就是跟旅游团。旗子喇叭还没有启程就把你弄得像个木偶猴。所以每次有旅游团住在客栈,白玛一大早为他们拉开庞大的臧红色木门的时候,总是痛苦地摇摇头。嘴中不停地念着嗡嘛呢呗咪哄!

    这不,算好了格桑花开得正艳的日子白玛的破越野车就载上澳大利亚在这里助学的玛丽、鲁宾和他们培养出来的拉荣曲珍姐妹,再加上自己店里的服务员:十七岁的央金拉姆,整整一车子的人一路歌声随意地弯进一处山谷向卡拉卡尔雪山的方向驶去。

    说起开车,的确让人不可思议;白玛学车才十分钟就满街跑了。

    一个月前,白玛请了位憨厚的藏族小伙子斯那吾堆。那次是白玛请客栈的所有员工到小中甸的花海去赏花,就顺便让吾堆教自己开车。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时间,白玛知道了离合、刹车和油门的位置,趁吾堆不备的时候偷偷地将车子开到了公路上,二十码、四十码、七十码、九十码,白玛第一次感觉到了肉体跟钢铁完美组合的快感。就这样,仅仅三十分钟的时间,白玛学会了开车,当他从驾驶室下来的时候,吾堆、拉姆,纳西族的小和姑娘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并肩站在公路边的空地上,极不自然地笑了,而分明拉姆的眼睛中藏着泪水。

    因为白玛的车子开的越来越顺,吾堆极不情愿地做了客栈的保安,每天的工作是帮助白玛保养车子。

“夏丽同古盖洛,纳拉又嗖又叩,牠拉由尼奶洛,来塘格尼奶由------”
破越野车上飞出的仓央嘉措情歌,出自副驾驶座上的央金拉姆。说真的,如果你听了小学都没有读过,汉语讲得都不顺溜的央金的歌声,你肯定再也不愿听韩红和李娜她们的歌了。那声音可以刺破天穹,可以融入水中。甚至可以让亿万年形成的已经白得泛蓝的雪山,雪水融化------
听着听着,车子里的玛丽、肥肥的鲁宾和曲珍一起跟着唱了起来。因为在藏区呆的时间久了,大家都能够完整的将这首藏歌唱完。
“洁白的仙鹤阿,请借我一双翅膀,我飞到理塘就回来------”要知道二十三岁就殉青海湖而去的仓央嘉措的诗歌可是在藏地流传了三百七十年了。
他的那一首: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只为寻找你的一缕气息
那一月,我转动所以经筒
不为觐见,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
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代的扎西和卓玛。
听说,经师在寻访七世达赖灵童的时候,就是参考了仙鹤的这首诗歌,真的在理塘发现了他的转世身的。

是的,已经到了内地酷暑难耐的六月了,而香巴拉和这个没有名字的山谷却春花正放。金色的格桑,蓝色的鸢尾,大叶片的酥油花。刚产初奶的小牦牛,胖乎乎的像个熊崽的小藏獒。让这片高原充满了生机。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了一片原始的草甸。
“到家了,到家了------”车还没有停稳,肥肥的鲁宾第一个跳了下来,摇摆着然后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息。
“是脑子缺氧了。”白玛冲着腼腆的玛丽说。(在青藏高原,说脑子缺氧不是骂人。)
“白玛啊!坐你的车子又安全又过瘾,开车几年了。”曲珍害羞地问道。
“猜猜看。”
白玛动情地打量着身边的溅满了泥巴的伙计车。
“三年了”,曲珍说
“应该有四五年了”老司机鲁宾粗喘着说。
他们的对话,可把拉姆逗得哭笑不得。
“才一个月啊,连驾照都没有”
“真的,真的吗,MY GOD !白玛,待会你自己开回去吧。我们散步回家。”
玛丽做了个极其夸张的动作说。
  美丽的卡拉卡尔雪山七峰并连。透过那千百年冷杉、高原柏、红松叶隙,隐隐约约露出尊荣的雪山将湛蓝的天空切割的只剩下边角。白玛跳起来拽下一缕缕的叫做树胡子的浅绿色的絮物握在掌心。说来奇怪,这飘飘洒洒的树胡子只有在高原的大森林中才有。哪里的树胡子最多,就说明哪里的环境最原始,就没有被污染。
想到这里,白玛又将树胡子贴到刚从身后转过来的拉姆的下巴。弄得拉姆胡乱地一把将“胡子”拉下来,红着脸回到玛丽和曲珍的身边,点起了篝火。
一会儿的工夫,草甸上摆满了烤熟的青瓜、火腿、蘑菇、芋头和鲁宾他们刚刚钓上来的柳叶鱼。(注:藏族不食鱼)当然青稞酒是白玛带来的新娘格桑梅朵家酿的窖藏了七年的原酿。
大家盘腿坐在柔软的草地中间。已经做了玛丽他们义校英文老师的拉荣曲珍提了个让鲁宾头疼的建议,行酒令。
内容是他们在独克宗古城酒吧中经常玩的;一不喝二喝,二不喝三喝,三不喝四喝------
并且是英汉换着说。既ONE NO DRINK TWO DRINK TWO NO DRINK THREE DRINK ------
结果显而易见,说英文的时候,只会一点英语口语的拉姆灌了个满脸通红。叫着让换成汉语的。又想趁机会学汉语的鲁宾可闹足了笑话。因为汉语的五他总是想不起来。这次由罚酒的拉姆起头:一不喝二喝,白玛接着二不喝三喝------到了鲁宾这里:四不喝------七------喝,看来是挺狡猾的,不会说五就跳过去,不过大家怎么会放过他。所以一连吃了六杯。以至大家掌握了他的规律,干脆到鲁宾开始说五的时候,一起拍起手掌跟他一起说成是,四不喝我喝------

野炊过后,众人一起将篝火熄灭再用岸边的湿土压上,然后捡起地上的垃圾集中在竹编的背篓中摞到车子的后备箱里。
在藏区如果你跳舞是让别人邀请,不会有真正的舞蹈或者说就不能叫做是真正意义的舞蹈。自然而然地由拉姆牵头围成一圈,白玛拿出自己学了半年的弦子,边唱边跳起来。这弦子舞是流传于康巴地区独有的舞蹈形式。由男生拉弦子起头,女生唱和。自由欢快不受任何的约束。歌词的内容大都是歌颂山神万物的,当然也有男女情歌的部分。
一曲终了,这次由拉荣曲珍姐妹和拉姆一起大家拉起手:一会儿黑颈鹤晾翅的动作,一会儿收割青稞的动作,又一会儿捣制酥油茶的动作。那一幕幕原生态的劳作、生活场景,和原生态的雪山融水一样的歌声,弄得身边的各色野花醉了,溪边的水流的更欢了,林间的鸟儿却依依地睡了。
本就有些酒醉的白玛,感觉自己软乎乎地倒在了草甸上,林隙中的雪山,突然洞开了一处原始的口子,已经做了索南扎西新娘的格桑梅朵微笑着将一朵刚采下的茸茸的雪莲花贴到自己的额顶。白玛想对她说些什么,但除了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醒来的时候,白玛伸手触到了脸上拉姆为他遮阳的孔雀绿围巾。坐起身子,远远地,玛丽在教拉姆跳一种澳洲毛利人的土著舞。
  回来的车子是鲁宾开的,他实在担心喝了酒的又没有驾照的白玛是不是会将他们一脚油门就送回了澳大利亚。当然,这也是白玛所希望的。因为那刚刚为他洞口的雪山白门,还有无数只的雪莲在悄然绽放,她希望闭上眼睛,那些海拔五千米以上才能生长的美丽的花儿能够叠成立体的花棺,他将义无反顾地殉身在那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诗歌报 ( 沪ICP备05009012号-2沪公网安备31011702001156号

GMT+8, 2025-10-7 20:42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