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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西汉游侠传(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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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2 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解语原非旧使女 无言更有小王孙
郭解也如先生和太子众人一样,万分吃惊地看着这个场面。当他忽然听到刘不害说出阿玉的时候,脑子猛地“嗡”的一下,顿时如五雷轰顶。阿玉,阿玉怎么可能怀了身孕?她还没有成亲呢!
“是不是你干的?!”刘安逼问道。
“是儿子干的!”刘不害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浑身筛糠般地颤抖着,脸上却泛出异样的光来,还带着一丝得意,大着声音说道:“是儿子干的!”
“你——!”见刘不害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话,刘安气得一时语塞。
“是儿子干的!儿子是下流,儿子是无耻!可是父王,儿子又是怎样生出来的,父王难道不记得了吗?”刘不害大声问道,一连串的话冲口而出。
“你——”刘安气得头昏眼黑,他胀紫了脸,只是指着刘不害,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刘不害的这几句话,却正中他的软肋。刘不害的母亲,曾经也是个贱婢,他也是私通的产物。而刘不害出生的时候,刘安才十七岁。
“父王!”沉默多年,刘不害终于爆发了:“儿子已经十八岁了,父王可曾想过要给儿子娶妻?父王!儿子从未敢想过要和太子相比,我只想请父王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刘不害大声哭了起来:“其他诸王,那么多的庶子都可以封侯!父王您就只有两个儿子,您什么时候想过要为我去向朝廷奏请?就连这个乡下来的贱奴——”刘不害浑身战栗着,今日突来的勇气使他喷出了心底埋藏许久的怨言,万般委屈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他指着郭解大声哭道:“就连这个贱奴,父王也是这么的重视,他吃得比我好,穿得比我好,他学的东西也比我多!这些也罢了,连我最喜爱的奴婢,父王却也派给了他!父王,您就是不肯垂顾一下您的亲生儿子!我这个王子,至今还是个庶民——甚至连庶民都还不如,我一无所有!”他忽然又一指指向父亲身边的李非,李非忽地打了个哆嗦,“就是这个每天欺负我们母子的阉竖,这个阉竖他都有六百石的品秩!儿子要求不多,只想要一个奴婢,只想要阿玉!”刘不害一口气说完,噗通伏倒在地,放声痛哭。
这场父子之争,刘不害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刘安一败涂地。刘安脸如死灰,他的手愈发颤抖着,指着刘不害,说道:“好,好!你要贱婢,我给你贱婢!”刘安话没说完,一拂衣袖,拔脚就走,咕咚一声,不小心却撞上了身后的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小黄门。他反手一掌,又踢了小黄门一脚,厉声骂道:“阉竖,阉竖!不长眼睛的东西!没心没肺的东西!白养了你一场,拉出去,笞毙!”
父子闹剧结束之后,这一天郭解都心不在焉。终于熬到散课的时候,他急冲冲跑回了他们的家。阿玉早已不见了,她没有来得及等到向郭解辞别,就被几个宦官领走了。她被刘安赐给了刘不害,却还保留着奴婢的身份。郭解抱着阿纷,大哭了起来。
“我一定要杀了刘不害,把阿玉夺回来!”在阿纷的哄慰下,郭解渐渐平静了下来,哽咽着说道。
“那可不行。”阿纷忙说:“不害王子也是可怜人呀。”
“可怜人就能欺负别人吗?”郭解一脸的不平。
“谁让我们做了奴婢,只能任人宰割,哪能自己说了算?”阿纷也流下了眼泪。
“阿玉到了那里,也会像小蛮一样挨饿的!”想到这里,郭解又哭了。
“阿玉是有福气,她怀了王子的骨肉。等孩子生下来,大王见到孙子,一定喜欢,那时阿玉的日子就好过了。”阿纷说道。虽然荼王后并没有直接发话,但陈美人的宫室,早就是所有下人的禁地。除非宫人自己走出来,否则谁也见不到。阿玉怀着身孕,那到底也是王子的骨肉,一定不会像寻常奴婢那样,可以进进出出的做事回话。阿纷也是见不到阿玉的,不能给她送吃的东西过去。阿纷没有办法,只得这样安慰着郭解。陈美人倒是生了刘安的亲生儿子,可她的境遇却又如何?阿玉是奴婢出身,傻子都知道她做不了刘不害的正妻。再怎样不被重视,刘不害终究还是个王子,早晚都会正式娶妻的,那时阿玉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还不如陈美人呢。想到阿玉灰暗的将来,阿纷一阵伤心,却只能暗暗叹着气。
“阿玉怎么会有了他的骨肉?他们都没有成亲。”郭解问道。
“这个……”阿纷的年纪,已经到了明白男女之事的时候,尤其在阿玉出事之后。只是阿纷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郭解的问话,只好敷衍着岔开话题道:“其实阿玉早和我说了,她不是情愿的。”
“该死的刘不害!等我长大了,一定有你的好看!”郭解咬牙切齿地骂道。阿纷拍着郭解的肩膀,柔声劝慰着。
“阿纷姐姐,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会突然把你带走,赐给谁了?”郭解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更加忧心起来。
“不会!我没有阿玉生得那样好看,不会有人看上我的!”阿纷也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赶紧给郭解定心,其实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我倒希望你丑一些。”郭解眼里还含着泪,真心真意地说道。
“我知道怎么做的,你放心。”阿纷凄然一笑。从此阿纷的脸上,再也没了脂粉的润饰。她也极少再出这院门,跑腿的事大多交给了双福。就是不得已出了院门,她也总是低着头匆匆来回,极少说话。
他们再次见到阿玉,是在一次秋狩之后。郭解跟随刘安围猎归来,忽然见到阿玉在院门外徘徊犹豫着。“阿玉!”郭解惊喜交集,他和双福赶紧把阿玉拉进了家,阿纷见了也是又惊又喜。
“阿玉,你瘦多了。”阿纷看着阿玉,心里一阵酸楚。
阿玉的脸很瘦,却已有了些少妇的风韵模样,肚子也很明显了。大家的高兴热情,倒使她带了满脸的羞涩,只是低着头吃阿纷取来的东西。
“大王今天赏赐给我的鹿肉放在哪里了?赶紧拿去炖了,阿玉一定喜欢吃!”郭解忽然想起,阿玉在那边吃得一定不好,赶紧一连声叫着双福。
双福很痛快地“哎!”了一声,跑进了西厢。他们如今在那里安置了一个小灶,偶尔做些自己喜欢的点心食物。
“别做了,来不及。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王子会骂我的。”阿玉说道。大家并没有因为她的遭遇而另眼看待她,昔日的情分半点没少,阿玉放心了起来。
“炖好了就放着,等你明天来吃!”郭解见了阿玉高兴,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要做些什么,才能使她更加高兴。
“阿玉,不害王子和陈美人,待你好吗?”阿纷问道。她看了看阿玉的气色神态,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张口问了。
“也还好。就是管着,平日不让出来,说怕被人欺负。”阿玉答道。
“他们就是待你不好,你也不会和我们说的。”郭解说了句大人话。
“那么,你今天怎么出来了?”郭解又问道。
“美人才吩咐的,以后要多出门活动。”阿玉没好意思说明,因为肚子大了,为了更好地保养胎儿,也为了方便日后生产,陈美人才会给了她一点自由。
“那你明天还来吧,每天都来,我们给你特别准备些好吃的!”郭解说道。
阿玉点了点头。骨肉在身,她渐渐已经听天由命,认了这本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未来。而且见到阿纷和郭解,除了有点羞愧,到底还是欢喜多一些。她从此多了一点自由,也能走远一些了,悄悄地时常来往,想来问题不大。
自此阿玉每隔一二日就会过来一趟。郭解阿纷和双福都百般设法,哄她开心。有时候郭解也会淘气,把耳朵贴上阿玉的肚皮,听里面的动静,问问是男是女,等等诸般小孩子的作为,都少不了他。阿玉的双颊渐渐丰腴起来,笑容也回到了她的脸上。
转过年,阿玉的身子日见沉重,行动十分不便,来得就少了。到了二月,阿玉产下一个男婴。当时刘安正在大书房里,编纂着成堆的《淮南鸿烈书》,荼王后坐在一边,和侍女们一起为他分拣竹简。
“禀大王,禀王后,宫婢阿玉产下一位王孙,母子俱都平安!”一个宦官匆匆走了进来,汇报道。
“嗯。赏米肉。”刘安头也没抬。他没再说什么话,也没有去看自己的长孙,只是丢了一个竹片扔在地上。竹片上是刘安随手写的一个“建”字。荼王后并未插话,依旧若无其事地拣着她的那堆书卷。
那宦官捡起竹片,又等了片刻,见刘安继续忙着,并无下文吩咐,也没有册封阿玉之意,便静悄悄地退下了。从此这个王孙就叫刘建。淮南国的王宫里,又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出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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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3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看小说。妹妹小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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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8# 圣歆 的帖子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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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少年豪侠

第二十五章 巫山云雨初寻路 侍女王姬两不清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过去。刘安没有食言,他派了很多人,四处查访,郭兼却杳无踪影。郭解失望之余,随着年月的逝去,也渐渐淡了,接受了妹妹已死的现实。
刘迁、郭解以及后来的侍读们都长大了许多。刘迁愈发的姿容俊美,风度翩翩,兼且为人谦和雍容,所以上至朝臣,下至婢仆,无不交口称赞他,实在当得起淮南国储君的不二人选。郭解与他相比却显得五官平常,只是粗壮高大。在比试武功兵器的时候、一起狩猎的间隙、甚至私底下偶然的狭路相逢,郭解都或趁机或寻衅,打过刘不害无数次,每次都揍得他他鼻青脸肿。刘安很满意,郭解的相貌和品行才学,以及他在孩子们之间慢慢确立出来的地位威信,对日后他将要承担的位置,是最完美不过的了。至于郭解和刘不害之间的斗气厮打,既没人敢向刘安报告,即便有人报告了,他也是听之任之,根本不会花心思去介入。
刘陵出落成一个亭亭的少女。她的美名传出了淮南国,一直传到朝廷。列侯和朝廷的高官们带着自己的嫡子不断造访淮南国,用意都十分明显。淮南王高朋满座,国都的迎宾客舍常常住满了各地来的贵族。刘安很得意,郭解却很难过。他越来越难见到刘陵,她来找自己玩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而郭解根本不能去内宫找她,经常只能在刘安宴客的时候,远远地看一眼风光无限的刘陵。刘陵不仅美丽动人,还是淮南王唯一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这使贵族们趋之若鹜。明年元旦,她就将要行笄礼了,刘陵很兴奋地期盼着,郭解却忧心忡忡。
这天,先生们都回家了,大家都没有上学,刘陵终于来了。
“郭解,大白天你还睡觉?还不快给我起来!”刘陵用力地拍了一下郭解的屁股,大声嚷道。她一到了郭解的房里,便依旧还像小时候一样大呼小叫,那些学来的翁主的尊严庄重的架势,统统被她丢到了西域大漠。
“陵儿!”郭解揉揉眼睛,又惊又喜,坐了起来。
“这些天忙死我了!”刘陵一屁股坐在郭解身边。“还要量尺寸做新衣服,还要读书,还要宴会,还要陪那些列侯公子骑马散步,还要……唉,都没有空闲玩了!”
“那些家伙一个个蠢若木鸡,有什么好陪的!”
“可不是!长得又难看,脑子又都笨,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立功封侯的祖宗!文安侯的公子一卷书都读不下来,昌武侯的公子还不会打猎,拿起箭差点射到自己的脚背!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蠢材,都跑来淮南国了!”
“那你不要理睬他们。”
“父亲说这是待客之道,我也没有办法。”
“那他们不会欺负你吧?”郭解忽然想起阿玉的往事,不无担忧地说道。
“他们敢!我撕烂他们的肉喂狗!再说,太子哥哥都会陪着我,还有很多侍卫。”
郭解略微放了心,又说道:“你明年不要行笄礼吧。”
“那怎么行?明年我就十五了,一定要行的,不然失了翁主的身份,会被显贵们瞧不起的。再说,父亲到时还要给我做很多很好看的新首饰。”
“难道你想嫁人吗?”
“我可不想嫁!到了别人的家里,哪有现在这么自在。而且,到时候谁陪我玩啊?你又不是阉奴,我也不能带着你出嫁!”
“行了笄礼,就会很快出嫁的!我听说别的公主翁主,十三四岁都已经出嫁了,有的还嫁到匈奴去跟老头子和亲!大王最听你的话,你和父亲说说,不要行礼了吧!”
“那也不行啊,这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主的。你放心,父亲就我一个女儿,不会把我嫁给匈奴老头子的。”
“难道你想嫁给那些笨蛋蠢材?”
“我不想,可我有什么法子!翁主只能嫁给列侯,难道还能嫁给你这个贱奴?”
“我不是贱奴!”
“你不是贵族,就是贱奴!贱民和奴仆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贱奴,我也不是贱民!”郭解气得脸红脖子粗。多年来,刘陵时不时就揭起这个无法掩饰的伤疤,来刺激他认知自己的渺小微末。年少气盛的郭解终于忍耐不住了,他跳起来叫道:“我跟你一样,身上流的是贵族的血脉!”
“……”刘陵还是第一次从郭解的嘴里听到这么新鲜的言论,她不由得愣住了。“你做梦想的吧!”她随后哼道。
“这不是想的,是真的!”郭解忍不住,一口气,把赵易给他讲过的身世,原原本本对刘陵道了出来。
第二天,先生们还在休假,郭解没有上学,闲散了一天。他隐隐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他已经大了,知道了这宫里的许多秘密。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越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旦夕祸福之间的跳跃,在这宫里他见得太多太多了。自己是如此的沉不住气,他对自己有些懊恼,后悔不该把那些身世的秘密告诉了刘陵。
第三天一大早,李非亲自跑来,告诉郭解不要去学堂了。原来刘陵要去西山行猎,刘安指定了郭解带队侍卫,陪伴保护翁主。务必使翁主玩得尽兴,回来晚些也不打紧——这是刘安的特别嘱咐,李非一字不落地传达了。
金秋气爽。夕阳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城外的西山围场里,红的,黄的,绿的树叶斑驳摇曳,衬着碧蓝的天空,茵茵的草地,交织着一派繁华富丽。
树叶忽然一阵悉索作响,接着一头大麋鹿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它被侍卫们从鹿群中分离了出来,身后还传着侍卫们不断的“嗬”,“嗬嗬”的追逐驱赶之声。麋鹿慌不择路,横冲直撞。郭解和刘陵拍马赶上,一左一右,两边包抄。郭解迎上麋鹿,也不张弓,只是刷的一鞭子抽去,将它赶到刘陵那边。那鹿吃惊,一个转身,又向刘陵那边跑去。刘陵张开了弓,无奈这鹿跑的太快,竟一箭放空。等刘陵再搭上一支箭的时候,那鹿却已飞快地冲到跟前,撞向刘陵的马。那马年齿尚幼,经验不丰,猛然间吃了这一惊吓,“咴”的一声,竟双蹄直立了起来。刘陵高声尖叫,双手死死抓住缰绳,俯贴在了马背上。那马前蹄落地,却仍不肯罢休,又将后蹄撩了起来。那马急切地上蹿下跳,左冲右突,如此几番折腾,刘陵把持不住,“啊”的一声,就要跌下马背。
就在刘陵将堕未堕、魂飞魄散的时候,忽然一个大力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背,接着马缰吃紧,又是一声嘶鸣,那马四足着地,停止了腾跳,一溜慢跑起来。是郭解及时跳到了刘陵的马背上,化解了这一场必来的灾难。侍卫们都还在远处,不及相救,此时也不敢过来,吃翁主的责骂。
“郭解!要不是你,我就死定了!”
郭解坐在身后,依旧揽着刘陵的腰,没有放手。马一路轻快地小跑,发丝合着衣香软软的飘来,刺得郭解的脸痒痒麻麻。郭解把脸贴住刘陵的耳际,两个人都不出声,任小马漫无目的地跑着。
“陵儿,不要嫁人,跟我走吧!”
“去哪里呢?”
“海角天涯,走到哪里,就去那里。”
“我也想,可是不行的。”
……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风吹木叶的声音。马颠了一下,郭解的手一震,忽然触到一处温软柔嫩的边缘。那是少女刚在发育的禁区,小小的,神秘,而又令人向往。他们都忘了继续说话。刘陵的脸在热,郭解分明地感觉到了,他又向那个禁区轻轻试探了一下。一下,两下,三下——手指轻轻扣动,无声的琴弦在心中静静地流淌。刘陵还是没有说话。曲径幽涧,峰回路转,协奏曲忽然变成交响乐,试探变成了探索,愈加放肆。
“啪!”郭解的手火辣辣地挨了一掌,交响乐却愈加激扬。郭解没有停止他的探索,反而两手齐上,越来越疯狂。刘陵一低头,在郭解的手上用力咬了一口。乐音一滞,探索的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刘陵却抓住那手,向身侧一倒,两个人翻倒下马,滚落在了一起。
耳酣心热中的这一跌,郭解倒是清醒了起来。他似乎记不起刚才的事情,有些不明所以,右脸忽然一疼,却是刘陵翻身咬了过来,接着一条胳膊若有若无地轻轻绕上了他的脖子。少女的体香铺天盖地地袭来,千百只鸟爪揉搓郭解稚嫩的的心。郭解的头脑再一次轰鸣,他已经忘乎所以,不顾一切地将刘陵放倒在草地上,笨手笨脚去解她的衣服。禁区里的那对小小的尤物袒露了出来,随着心跳微微颤动着。郭解一片茫然,束手无策。刘陵的胳膊一紧,他的嘴一下子撞上了禁区。忽然,一阵温热冲出他的下体,郭解大叫一声,挣脱刘陵的纠缠,双手掩面,落荒而逃。
直到夜幕完全收藏了这世间的一切,郭解才贼一般地溜回了家。阿纷坐在郭解的榻上,还在等着他回来。灯亮着,阿纷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针线,灯光照着她的脸,宁静,安详。郭解鬼使神差地一把抱住阿纷,把她压在榻上,双手粗暴地就去撕扯她的衣服。唇边新生的毛茸茸的胡须,乱哄哄地拱着阿纷的胸膛。反抗并不很激烈,阿纷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秋夜如水般清凉,油灯忽闪了一下,慢条斯理地爆了个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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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权贵与阴谋

王霸权谋无厌足 女儿心事有微澜
第二天,郭解依旧没有去学堂。刘安把郭解叫到他的内书房,他满脸和悦,气色从容,显然并不知道昨天的那些纠葛。郭解放了心,眼睛四下一溜,却也没有看到刘陵。
“阿解,”刘安亲热地叫着郭解的小名:“你也长大了。先生们都夸赞你的人品,如今不论学问武功,你在侍读的子弟中都是最好的。寡人很是欣慰,对逝去的赵先生,总算也有了交代。”说完,刘安的脸上现出几许对往事的沉思、
“这都是大王对郭解的恩遇。”郭解跪了下来,说道:“若没有大王的苦心,哪有郭解的今天?大王的恩德,郭解自幼铭记在心,没有半刻敢忘!”
“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刘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有智有勇有德,寡人没有看错你。将来,你也必是淮南国的柱石,是我太子的臂膀!”
“郭解谨记大王教诲!”郭解答道。
刘安扶起郭解,命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郭解不敢,刘安却拉着他硬坐了下来。“如今,寡人有一件棘手的大事,要差你去办,你可愿意替寡人去跑一趟吗?”
“郭解的性命就是大王所有,郭解万死不辞!”郭解一口应承。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己长大学成以后,必然要被淮南王任用。只是他没有想到,任务会来得这么快。
“好!只是寡人培养了你这么多年,花费多少心血,怎会轻易要你去死?你的性命须要留着,将来也好替太子效力。”刘安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寡人闻听当今朝堂,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我汉室一力风行的黄老道学,践踏如泥!”
“郭解亦曾听说过。”郭解随声附和道。
“我那侄儿刘彘,如今可算等到他的祖母窦氏归天,该是乾纲独断的时候了!哈哈!”刘安口里称呼着皇帝刘彻儿时的名字,脸上摆满了不满和不屑,半点敬意全无。
郭解只是连连称是,静听下文。
“如今皇帝大权独揽,起用心腹,排挤昔日的重臣功臣。自太皇太后仙逝,满朝尽是阿谀谄媚之徒。才不过二十来岁,政务也没懂得几分,就知道要换血集权!他也不怕物议沸腾,人心离散!他冷落出身尊贵的陈皇后,却宠爱一个下贱的歌妓卫氏,重用卫氏的兄弟,这成何体统!他还一手拉着匈奴继续和亲,另一手却筹备着要跟匈奴打仗。那些匈奴人残忍凶暴,骑兵来去无影,是好惹的吗?只怕他大兵未动,就被匈奴人杀到长安,断送了我汉家江山!”刘安继续说道。
原来大王这些日子招待那么多勋贵,是为了打探朝政巨细,并不一定要为刘陵安排婚事呢。郭解一面附和着刘安的言论,一面暗暗想到。“匈奴人很可怕吗?小时候赵爷爷对我说起过,匈奴人也是人,不是铁打的身躯,他们人口却不足汉人的千百分之一。他们擅长骑马,所以经常袭边,不仅掳掠百姓,还会袭杀以步卒为主的官军。只是他们一击便退,从不敢与官军纠缠,进行大规模作战。只要我们汉人强壮起来,齐心起来,马匹再多起来,就打得过匈奴人。千百个手无寸铁的汉人妇孺,也能杀死一个全身武装的匈奴人,何况大汉还有多少大好男儿,匈奴有什么可惧怕的?”郭解心里这么想着,他跃跃欲试,嘴里却没说出来。
“这些倒也罢了。寡人还听说,皇帝竟然还要削藩,削减我们诸王的藩属,削弱我们在属国内的权力!”刘安长叹一声:“先祖高皇帝的血脉,从此便要凋零无依,如同草木了!长此以往,只怕当年的七国之乱,又要重演!”
郭解心中一悸。他知道,赵爷爷跟他讲过,他的父亲郭族,就是因参与了七国之乱的策划,而被官军追杀致死的。皇帝宠爱哪位后宫和自己并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父祖的死却关系重大。
“阿解,寡人要你以游侠的身份,前往京师长安。”刘安拍着郭解的肩膀,说道:“你去结交皇帝的年轻亲信,探知朝廷的动向,密报与我。若有对我淮南国不利的人,不论官民奴仆,你都要寻机杀他!你的武功学问,已经有成,狩猎打围等子弟爱好,你也精通。倾我淮南国上下,唯有你,能为寡人办此大事!”朝廷,官军,都是郭解杀祖杀父的仇人。刘安的这一番安排,可是一种巧合?
“郭解愿为大王分忧!”郭解大声说道。长安遥远而又陌生,年轻的郭解又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还有,”刘安继续说道:“当年袭击寡人,火烧你的村庄、杀你家人的黑衣刺客,你可还记得?”
“郭解没齿不忘!”郭解说道。
“那些黑衣人后来被抓捕了不少,他们的幕后主使,寡人业已查明,就是寡人的亲兄弟、衡山王刘赐!”
当年的幕后主使是刘安的亲兄弟刘赐,郭解心里早已知道了。当他听到刘安再次的提及此事,便留心听着,看看刘安将要如何处置。
“当年他意欲劫持寡人,用以交换我淮南国的铜山开采。他打得一手好主意,却不想被我淮南一班乡民所阻。此后,两国皆是防范森严,彼此都无下手之处,所以你的大仇也是一拖再拖,直至今日尚未了结。”刘安说道。
“若寻得机会,只要大王一声令下,郭解一定手刃仇敌!”郭解说道。
“好!不过刺杀刘赐并不容易,寡人也不会像他那样,使用这么笨的办法。你到长安之后,借用结交的圈子,散布衡山王刘赐私蓄甲兵、意图叛乱的谣言。如此或可借刀杀人,省了你我多少力气!”
私蓄甲兵的人,分明是大王你!这意图谋反的心思,恐怕大王一定也有的吧?郭解心中暗暗思索着,口里却说道:“大王果然妙计,郭解必定全力以负,不辱使命!”
“好!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刘安又是一拍书案,满意地说道:“到长安之后的一应琐事,寡人都会为你安排妥当,你不必劳心。你只须前去,好好行事便可!”
“是,大王!”
郭解辞出的时候,刘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她正倚着书房的雕花漆门,低头玩弄着一条缀着玉玦的璎珞。
“翁,翁主!”郭解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自己与刘陵昨天在猎场上刚刚旖旎缠绵,晚上却和阿纷做下了那些勾当,他的脸腾地红了。郭解有些惭愧,不敢正眼去看刘陵,只得硬着头皮,与刘陵打着招呼。
“郭解,听说你要出远门了?”刘陵淡淡地问道。
“是,翁主。我要去长安,是很远的地方。”郭解低头说道。
“哦。长安有什么新鲜事,回来记得告诉我。”刘陵漫不经心地随口说着,仿佛郭解是出门去行猎,三两天就会回来一样。
“是,翁主。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给你!”
“你能买到什么好东西?我的东西都多得没处放,谁稀罕你那些不值钱的玩意?”话才说完,刘陵一扭身,就走回了正殿。
刘陵的话不多,却很刺心。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两小无猜,但是郭解却似乎永远猜不到刘陵的真正心思。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只要他想不出新鲜花样,他就只能被刘陵牵着鼻子走。而每当和睦七天八天之后,刘陵也必要来一次唇枪舌箭,尖刻薄凉,狠狠打击一次郭解的心。随着年龄的长大,郭解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未随着来往的增多而缩短,反而觉得两颗心之间,多了一个隔阂,两人常常都是欲言又止,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说的倾心了。
“我买不起好东西,难道不会偷不会抢吗?”郭解望着刘陵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这个怪异的念头。这念头,和他在王宫里所承受的贵族式教育格格不入,只能说,这是他祖先留下的不羁的血液,在刘陵的拨动下,开始蠢蠢欲动了。怔怔了一会,郭解这才拔脚要走,不小心脚底又被门槛绊了一下。
“陵儿的第一只猎物!”房内传来刘安阴测测的笑声。“好陵儿,有手段,没有枉费为父这些年的栽培。小子,从今以后,你就是陵儿一生一世的听话狗!”
郭解远远地走了,他并没有听到刘安的说话,更听不见他的笑声。他是淮南王的心腹,是日后淮南国的砥柱,先生们是这么教他的,刘安是这么待他的,郭解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一条忠诚的狗,不过这个身份谁也没有告诉过他,年轻的郭解,眼下也完全明白不了。郭解倘若听见了刘安的笑声,或许以后的故事便不会发生,这也只是或许,或许郭解还很乐意地去做刘安或者是说刘陵的狗呢?谁知道呢。若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那么笔者便失去了饭碗,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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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重归故里

故乡犹是人颜改 行旅交关风雪来
三天后的一大早,郭解便带着双福,骑马上路了。过去的几天里,他一直都没见到刘陵,自打刘安找他安排长安的差事之后。当然他也不敢去找她,王宫的正殿,永远都是他的禁地。随着年龄的渐渐长大,刘陵对翻墙头偷进花园的兴趣也越来越淡,郭解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去过那里了。拜别刘安和刘迁、离开王宫的时候,他还不断地回头张望,宫门处却只有阿纷的一双泪眼相送。
打马出了都城,郭解又开始幻想着,刘陵一定是等在哪处的乡野酒家,亦或是路边亭台,等着为他送行。郭解不紧不慢地由着马走着,关注着路边的每一户人家。可是一直走到天色黑暗,离都城已经很远了,郭解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当晚,郭解主仆找了一家农户吃饭下榻。第二天一早出发,便离开了大路,选了一条山路而走。郭解和双福策马飞奔了一天,中午只吃了些农家主人给做的干粮,就着路边的小河喝了点凉水。傍晚,他们终于来到郭解幼时曾经居住过的村庄。
天气很好,凉得令人舒爽欢畅,农田地里依旧生机无限。自从进了淮南王宫,郭解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近地身处乡村风情之间,不觉看得痴了。麦子和蚕豆的旱地已经秋种过了,水田里的稻谷有的已经开始泛黄低垂,有的还是浓绿的正在灌浆。粟禾地里则是一片金黄灿烂,它们都深深地垂着沉甸甸的穗头,骄傲地等待着收割。一定又是一个丰年。过往的匆匆行客,只为这丰收在望的美景吸引着,不断有人驻足观望。他们都以为,这里与别处的富庶村庄没什么不同,四年之前这里曾经遭过的灭顶之灾,早已被世人遗忘干净。村庄死而复生,刘安于治国理民方面,胸中的确大有丘壑。
村庄里的人烟比过去更加繁盛,只是乡民的面容已然陌生,他们的口音也和原先大不一样。炊烟袅袅升起,自家的院子依旧是细竹短篱圈着,篱笆上还累累垂垂地挂着许多豆荚。院内的鸡鸭牛羊,欢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看来这新的主人也是一个理家的好手。
郭解牵着马,站在院外,怅惘良久。他谢绝了新主人的盛情邀请,牵着马向桑林所在的土山走去。大路上的老鸹窝依旧还在,只是不知那窝里面的居民,是不是也像那些村民一样更换了新颜?郭解如今长大了,已经没有兴趣再去探访老鸹的家了,他手里握着旧日的玉蝉,想的是那个在大路上突然出现而又转瞬而逝的、给他的生命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金装玉裹的小人儿,她如今却隐居深宫,连送别的一面都不肯轻易赐与。
桑林依然还在,树也粗大了一些,还挂着稀稀拉拉的一些老去的秋叶。桑林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土丘,土丘前面立着一个大石碑。那土丘是刘安为当年死难的全体乡民所立的义冢,乡民们的尸骸都搜集起来,集体埋葬在了这里。郭解在义冢前面跪了下来,沉思往事,流了许多眼泪。良久,他才站起身来,四下一望,却忽然发现义冢的后面,桑树疏疏地掩映着两座小小的坟包。当年义冢建成之后,刘安曾亲自带着郭解前来拜祭,那时候并没有这两个小坟,郭解记得很清楚,他那时还围着桑林走了一圈。此后的几年里,郭解的学业功课十分繁紧,加之路途又很遥远,便再也没有来过。
郭解快走了几步,绕过几棵桑树,来到两座小坟的跟前。两座坟前都立着石碑,一个石碑上刻着:田门秦氏之墓,另一个则是刻着赵公易之墓,下首落款赫然都写着:女田兼泣立。郭解茫然思索了一会,恍然记起,当年阿兼的生父,的确是姓田的,看来她是不愿意再用郭姓了。两座小坟上都没有乱草丛生,显然时常有人前来祭扫。
“阿兼——”郭解绕着土山奔跑着,放开喉咙,大声呼喊。
“阿兼——!阿兼——!阿兼,你在哪里——?”郭解的呼唤声在山野里盘旋回荡着,却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阿兼还活着,她没有死!一定还没有死!一定是她,在乱后分离出秦氏和赵易的尸骨,另行安葬了。可是当年阿兼才八岁,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完全不能独立生存,这两座坟墓,究竟是谁帮她营造的?这些年,她又是被谁抚养,又是如何生活的?郭解迫切地想知道,他漫山遍野地呼喊着,回答他的依旧只有四面八方山谷的回音。
直到喊得嗓子哑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郭解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他和双福裹着衣服,偎在马的身边,依着双坟睡了一夜。第二天,他抽出长剑,在石碑上刻下“西去长安——兄解以闻”几个字,在两个坟前各拜了四拜,默默祝祷着保佑我寻到阿兼,之后便辞了坟墓离去。他知道阿兼一定会再来祭扫,盼着她能看到自己刻下的留言,能够去长安找他。只是阿兼年纪还这么小,即便看到了留言,又如何能够千里跋涉,去到长安?长安城那么大,她即便到了,又能如何找到他呢?郭解也没有办法,只能想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郭解又回到了村庄里,打听了一圈阿兼,却完全不得要领。那道观早已拆毁,青铜香炉很值钱,也已不知被谁移走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白塔竖在那里。当年那个老方士陈玄,却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没有再见到过他。郭解无计可施,也没心情再去看一眼白塔里的密室,只能挥泪而去,继续他的行程了。
郭解一路风尘仆仆地北上,几日之后,便离开了淮南国的边境,踏入大汉的直辖疆土。又走了十来天,乡土风情皆已大变。大汉的疆土之大,物产之丰,都令从未出过远门的郭解和双福乍舌不已。北方的田地里没有了稻谷的耕种,菽粟的秋收渐渐结束,冬麦地里也已长出寸许长的幼苗。一路上,所见的百姓大体都是温饱有余,安居乐业,郭解主仆的食宿也不难解决。
秋尽冬来,天气渐渐变冷,行路也愈发艰苦了起来。这日天色很是阴沉,郭解和双福出发后不久,天上便下起了小雨。等过了午时,天色愈加阴黑,小雨却变作雪花,夹裹着北风漫天飞舞。
“老天要下雪也就罢了,怎么突然还刮起风来,冷成这样?我的手都冻得打颤儿,把不住缰绳了!”双福在马上把蓑衣紧了紧,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子,咱们快点找个人家投宿吧,不然双福可就要冻死了,以后不能再伺候公子了!”
“就你小子事多!哪里就冷到那样?你到寒冬腊月时,还不过了不成?”郭解骂道,其实他自己也冻得牙齿打战,嘴唇发紫了。他自幼在温暖的淮南国长大,从未经过这样的天气剧变,他这几年也是养尊处优地度过,有些经受不起风雪挫折了。前面远处恰好有个村庄,因为阴暗,人家都早早点上了灯。温暖的灯光透过重重风雪,透到行旅人的眼前。郭解打马飞奔,向那光亮处跑去。
主人家的住房很多,院子也很大。淮南庄户人家常见的家禽牲畜,他的棚栏里都有,而且赫然还有两匹大马!在淮南国的农家里,从来不会见到这类华而不实的牲畜。主人常年辛勤的印记都刻在脸上,他自己筋力未衰,还生养了很多能干的儿孙,老人的脸上尽是满足。
“天下的钟灵,岂能尽在淮南一家?”郭解心里暗暗赞叹着。他自幼在淮南国生长,以后又接受淮南王宫里的先生们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以为天下最富庶、百姓最安乐的地方,非淮南国莫属。如今看来,先生们和自己都不免是井底之蛙了。
“公子是打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主人殷勤问道。因是农闲时候,主人便吩咐了儿媳收拾房间,为客人备饭,自己便端了一盆炭火过来,陪着郭解坐下叙话。
“我们从淮南国来,要去长安投靠亲戚。”郭解答道。
“淮南国?那是在我们的南方啊!”主人说道。
郭解点点:“正是。”
“听人说起过,南方雨多卑湿,瘴疠盛行,可不好居住呢!那么淮南国的百姓,可还吃得饱饭?”主人满脸新奇地问道,显然他并未接触过淮南来的客人,只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郭解听了不禁失笑起来。谁都以为自己的家乡是最好的,自己家乡以外的人都穷愁潦倒,三餐不继。看来这竟是天下人的通病,不仅仅是自己才有的想法。
“淮南国雨水的确丰沛,却并无瘴疠,米粮出产也很丰饶。”郭解说道,还略略为他讲述了些淮南国的乡情和五谷农桑,主人闻所未闻,大大点头,连声称赞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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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7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标题

非常适合手机阅读。
旅途中读读,感觉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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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7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到此处终于觉得幕正准备拉开。
游侠之传奇,推上去,喊大伙儿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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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战马与舞姬

乡老倾情言战马 野奴惊意望胡姬
“敢问老丈,适才我见到在牲口棚中有两匹马,这马却是从哪里来的?”郭解道出心中的疑问。
“哦,那马啊,那是官家寄养在我这里的。”主人答道。
“哦,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郭解恍然,又问道:“那么寄养的使费,官家每年给你折算多少钱粮?”
“并无钱粮折算,”主人摇着手说道:“我们都是白养!”
“官家竟然如此侵凌欺诈百姓,难道就无人来管吗?”郭解很是为他不平,便问道。
“何谓侵凌?”老汉现出一脸的诧异,说道:“这两匹健马,可是老汉我争着向官府要来养的!也就是因为老汉颇有点年纪,声望也还不算太坏,官家才应允给了这两匹马来我家养的!”说完,老汉又摆出一脸的得意状。
“却是为何?你们庄户人家里,养马有何用处?又不是耕牛,还可以犁田拉车,这马只是白吃,吃得也比耕牛精细,你还要破费许多细料。”郭解奇道。
“我们种田的确是用不上马匹。这马是地方官府养着的,日后要送与朝廷,和匈奴打仗要用的,所以,我们庄户人家都愿意养它!”老汉说道。“其实老汉也已发现,这马也能套车驾辕。虽说力气不如耕牛,但是走得快,到秋收时也还能用得上,倒不是全无是处!”
“这里离边境还很远呐,中间还隔着黄河,难道匈奴人都打到这里来了吗?”郭解很是惊讶,张口问道。
“眼下倒还没有来,不过以匈奴人那般猖狂的所为,等边境的百姓被劫掠得没了油水,可不好说会不会打到这里来的!老汉只盼着官军远远地把匈奴人赶走,永远不要来到这里才好。就是送几个儿孙去上战场,也是心甘情愿的!”老汉洋洋洒洒地说道。
郭解点点头,心中不由得对这老者多了许多敬重。
“不仅为官家养马,老汉自己还养着一匹牝马呢。我还用官家寄养的健马给它交配,前年去年各产了一匹小马驹,如今都在小儿子庄院的马厩里养着呢!”主人一脸的得意。
“那又是为何?是要卖给官家吗?”郭解问道。这老汉能做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已不再感到惊奇。
“不卖,绝对不卖!”主人摇着手说道:“老汉有四个壮年的儿子,两个孙子也已够了成丁之龄,还有几个小孙子也正在长大。若要跟匈奴打仗,朝廷必然还要征兵,我家人丁兴旺,必不可免这场兵役,老汉这是在为儿孙们预备战马!”
郭解竖起了拇指,大声地赞叹。
“小哥,老汉我倒还有个不情之请——”主人望了望门外,犹豫着欲说还休。
“老丈请讲!”郭解说道。对这个老者,他是一定有求必应的。
“老汉瞧着公小哥骑来的马匹甚是雄健,我小儿子家里的那匹牝马恰好又在发情——”老汉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张了口。
“这是好事,又不费我什么,老丈尽请自便!”郭解满口应允。
“哎!多谢小哥!老大,牵了那匹个头高的大马去老四的家,明早务必早早牵回来!老二,杀鸡!老三,打酒去!”主人喜形于色,一叠声地吩咐着几个儿子。
天气不好,老汉强留了郭解主仆多住两日,其间又将双福所骑的那匹马,借给相好的农家交配。第四天,雨雪终于不下了,天气却更加寒冷,郭解主仆都加了衣服。道路尽管仍然泥泞,雪水遍地,郭解还是辞别了主人一家,继续上路。主人坚决地退回郭解所赠的一袋铜钱,一直送到大路上方才别去。
“北边人真是傻,白给咱们吃了三天的饭,打赏都不要!”双福手里抓着两个主人送的鸡蛋,满脸都是便宜。
“你懂个什么,”郭解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是咱们大汉子民的风度,理当如此!”郭解双腿一夹马,疾驰而过。
“那咱们淮南国的子民,便没有风度了?”双福一面唠叨,一面也打马跟了上去。
“走你的路去!”郭解一鞭子抽向他的屁股。
一路上到处都有养马的平民人家,见得多了,郭解也不再感到特别惊奇。只是北人性情豪爽,待远客尤其殷勤,并不计较酬值,与淮南国的民风大不相同,颇令郭解感叹。走了两天,郭解打马向西,又过了许多日子,这天来到了洛邑。
洛邑是昔日东周的国都,已有数百年的经营。虽然历经无数战争的创伤洗礼,如今依然城池华丽,人烟繁盛,是淮南国的都城寿春无法比拟的。汉代诸王和列侯的封地,多在都城长安的东部、东南和东北部,洛邑是这些贵族们往返长安和封地之间的必经之路。洛邑北依黄河,以南是大片山区,进出长安仅此一途,是大汉疆域内部的重要战略之地。当年吴王刘濞为首的七国之乱,七国联军就是被孝景帝的母弟、梁孝王刘武阻截于洛邑以东,再也不能西进长安了。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洛邑的繁华,这里来往无数显贵,来自四面八方甚至大汉以外的异族商贾云集于此,奇货不可胜数。
刘安并未限定郭解的行程时间,盘缠也还充足,他和双福都是少年心性,喜爱新鲜热闹,便在洛邑盘桓了几日。郭解在淮南国时就常常听武官们说起,匈奴人的冶铁技术举世无双,打造的兵器十分锋利耐用,便打听了一个颇有名声的铁匠,选了最上好的精钢,给自己和双福各打造了一把弯刀,又给自己定制了一柄重剑,约定十日之后再来取货。
“公子,公子!那边有女妖,你快来看!”郭解正在市集流连张望,忽然双福挤过几个人,跑到自己跟前,气喘吁吁地报告。
“呸!这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来的女妖?”郭解自然不信,开口骂道。
“我就说公子不会相信。”双福瞪着一双小眼睛说道:“果真有呢,你快去看,就在那边!鼻子有那么高,眼睛都是绿的,胸脯那么大,大腿还都露在外面呢!”
“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了!”郭解斥道。眼睛是绿的,那不是野狼吗?天朝治下,再怎样不讲礼仪的人,又哪里会叫女子把腿露在外面的?再说这大冬天的,把大腿露在外面,便是野狼也要冻死了!郭解口里虽说不信,心中却也好奇心大起,不免被双福拖着拽着,来到一个热闹的楼前。还未走到近前,一阵陌生诡异的丝竹之声,抑抑扬扬地就向郭解耳中传来。
这楼上下一共建了两层,油饰粉刷十分鲜明,相比周围的房屋,显得又高大壮丽了许多。楼的上下两层,各挂着五六个大红彩灯,虽是白天,这些灯并未点亮,却仍然衬得这楼更加华美无比。楼的前面搭了一个近一人高的木台,木柱上又有彩帛结花装点,那丝竹声就是从这木台上传出的,木台上赫然还有两个异族女子在跳舞。
那两个舞姬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披着一头浓黑的头发,果然深目高鼻,肌肤极白。她们穿着极单薄古怪的彩衣,酥胸半露,在木台上翩翩起舞,舞姿却与郭解从前所见过的宫人舞蹈全不一样。郭解从未见过大食国来的色目人,更未见过大食女子,不免看得呆住了。
两个舞姬神色迷离,脸上尽是风情万种,四只深碧色的眼睛时开时闭,令人喘息之间浮想联翩。她们双臂赤裸,在寒冷中回旋盘绕,犹如四条银色的的蛇,向郭解吐着妖冶的信子。更让郭解咋舌的是,两个舞姬的腰腹竟如车轮一样,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不断大幅摆动。舞姬的长发随着摆动在飘飞,她们的裙裾不时掀起,时隐时现地露着雪白莹润的大腿来。围观的多是成年男子,不时有人抵挡不住这赤裸裸的诱惑,抬脚进了那楼的里面。
双福自幼就是阉奴,没什么想头,看看新鲜也就罢了。郭解却是正当少年,又已偷尝过了情爱滋味,哪里抵得住如此直白无阻的色情诱惑?那舞姬身上没有一处不在舞动,每一寸肌肤都极尽冶艳,就连口中的气息,似乎都呻吟着直喷郭解而来。刘安的王宫里原也养着许多乐妓舞姬,但是他深爱荼王后,对这些姬妾从无染指之意,只是白养着,聊作耳目之娱。在元旦中秋等大节下,郭解也可随那些臣佐先生门客们一饱眼福。只是她们的舞蹈无不中规中矩,衣服穿得很多不说,舞姿神态也都尽可能的端庄持重。郭解除了赴军营操演或者去围场行猎,极少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跟随刘安和刘迁父子,周围先生武官随从大批人不离左右,根本无暇去闲逛。他从不知道外面也有这样的舞姬表演,更不知还有可以花钱买春的场所。看着这两个舞姬,郭解只觉浑身燥热难当,却无排揎发泄之处,十分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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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0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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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30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黄河邂逅

第二十八章 黄河邂逅
黄河新曲英雄引 山野良宵陌路心
奇异的丝竹声袅袅幽幽,渐渐低迷,终于戛然而止。一曲舞罢,两个舞姬都退下歇息了。那些围观的人们,有的按捺不住,直奔那高楼而去,有的却摸摸腰间的钱袋,悻悻地离开,不一会人群便都散得干干净净了。
郭解已是神魂颠倒,他无聊无赖地走着。忽然他看见在长街的拐角处,有一个汉子推着一辆独轮木车,高声叫卖着:“卖鱼来!鲜活的大鱼!黄河里才打上来的鲜鱼!”
“咱们这就去黄河!既然都来到了洛邑,怎可不去看一眼黄河,就要抱憾离开?”听到叫卖声,郭解神情一爽,忽然说道。
“这样冷的天,咱们还去看黄河?公子你不是疯了吧?”双福的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他擦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不满地嘟囔道。
“你这小子,还跟我废什么话,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客舍去备马!”郭解一面说,一面在双福的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此时的黄河一定是清爽无比,大可消除心中烦躁的,郭解想。这一路走来,离开了王宫的诸多约束拘管,郭解的公子病却是大发起来,而且大有越犯越重的趋势。双福只觉得苦不堪言,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苦着一张臭脸,赶紧滚回客栈安排去了。
黄河就在洛邑城的正北方,路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远一些。郭解和双福午时上马动身,直奔到天色将晚,方才远远地听到河水的喧嚣之声。策马又跑了一会,终于来到了大河岸边。时值初冬,河水还未冻结,滚滚的浊浪奔腾不息,向东咆哮而去。一抹残阳斜照下来,河面闪耀跳跃着无数的斑点,给这大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河面隐隐还有几条未归的渡船和渔舟,在风波中摇曳起伏,时隐时现,其状十分惊险,令郭解着实替那些船上人家捏了把汗。
西汉时期以前,由于生产力和科技发展的限制,黄河还没有形成有效的人工管控,河道天然成势。每年的春天河水解冻和夏季多雨时期,黄河水流暴涨,带着中上游黄土高原的泥沙冲刷着中原大地,形成大片肥沃的冲积平原,繁衍着无数中华子民。但是若在大水之年,黄河也多次泛滥改道,给两岸百姓造成极大的灾难。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相对于灾难,肥沃的土地更吸引着大批平民前来定居,前赴后继。
这就是黄河,壮哉如斯!郭解临水而立,心中亦如河水一般奔腾不已。我祖,我父,都曾经无数次穿越大河,今天我也来了!黄河的壮阔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心,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豪情却又满满塞住了他年轻的胸膛。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公堕河死,将奈公何!”郭解想起父祖,心中忽然大起惆怅,不知怎的,却唱起这段《箜篌引》来。丝竹本不是他的擅长,只是他读书时,经常听到一位先生反复吟诵此曲,自己亦喜爱这曲调的苍凉悲怆,便默默记下了。
“公子唱的这都是什么呀!听得人家心里酸溜溜的,只想着流眼泪。”双福故意抹了抹眼睛,又说道:“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我那没心没肝的爹妈来了。自打他们狠心把我净身,卖进王宫里去,就从此不知了去向,这些年也不知他们饿死了没有。”说着说着,他的心里竟然真的酸楚了起来,两颗眼泪不请自来。不过那眼泪没能留住一会儿,便都被旋风携了远走。
“哈哈!你果然伤感了吗?那么我换个曲子!”郭解笑道。
“天地喑兮北风拂,肝胆张兮胸襟开。大河东去兮谁与俱,乱流涤荡兮少年怀!”他心中起着章谱,沉吟了一会,便一手拍着马鞍,打着节拍,徐徐吟唱了起来。
“壮哉斯志,少年之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抚掌之声,身旁的十来步远处,不知何时过来了两个人,与郭解主仆一般,也是骑在马上,观看黄河景致。
“还请足下赐教!”郭解因亲临黄河,感由心生,偶得佳曲,恰好又有知音人前来凑趣,却如何不喜?
两匹马缓缓走了近来。那抚掌之人是个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却面如脂玉,眉目秀朗,颔下也无胡须,宛如好女子一般,竟不在淮南王太子刘迁的容貌之下。只是这人眉峰略皱,隐隐有些英雄气概压抑其中,这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刘迁所没有的。那青年旁边的马上,骑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扬着头,却是一脸的桀骜之色,丝毫不加掩饰。两人腰间都佩着刀剑,马上挂着弓囊箭袋,衣饰不俗,非富即贵,一望而知。
“小弟胡乱吟些村歌俚语,有污足下尊听!”郭解在马上稽首说道。几年的书没有白读,郭解的谦谦君子,做得倒也似模像样。
“足下何须过谦,”那抚掌的美貌青年也在马上还了一礼,说道:“足下此歌,隐隐竟有与我太祖高皇帝的《大风歌》有并驾之意,年少时便有胸襟如此,将来必能一逞英雄之志!”
“小弟岂敢当此重誉,高皇帝的《大风歌》,岂是我辈所能望其项背的?”这话郭解倒是实话实说,没有谦虚。大汉的开国皇帝,汉太祖刘邦一统天下,功成名就,在衣锦还乡之时,感叹着创业易守国难,思无良臣,于是作了千古传颂的《大风歌》。其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其中的帝王豪迈气概,岂是初出家门游历的郭解所能相比?
“大丈夫生当杀伐四夷,建功立业,封侯拜将!闲来讲究这些陈辞滥曲,有何用处?”那美貌青年身旁的小孩,忽然冷冷地插口说道。
“这孩子年纪幼小,口气竟这样狂妄!”郭解看那小孩,就和当年自己家破人亡、被淮南王收留时差不多大小,却言出铿锵,振振有词,又大有睥睨傲世之态,不免很是惊奇。
“去病,你不喜辞歌也不要紧,只是不习文字,只凭一腔拙勇的话,讲来又如何建功立业?你如此口无遮拦,都是你姨母惯的你!”那人责备着小孩,口气却甚是温和,爱护无比。“今日有幸,得聆佳音,不知足下尊名可否相告?”青年这话是问的郭解。
“小弟郭解,从淮南国而来,将要进京谋事,经过洛邑,便来看一看闻名已久的黄河。”郭解回答道。
“哦,原来是从淮南国来。淮南国果然地杰人灵,竟养得出郭兄弟这般人才!如此,郭兄弟文采斐然,作得这样一阕好歌,一定是哪位世家子弟了。只是在下愚钝,一时竟想不起淮南国里,有哪位列侯世家姓郭。”那青年又说道。
“小弟却是一介布衣,并非公侯子弟。只是偶然间读过几本书,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初次结识,并未深交,郭解也就略过自己与淮南王的干系不提。
“看来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那美貌青年点点头,打量了郭解主仆的穿戴和身上的刀剑,又说道:“在下失礼,竟忘了通报姓名。在下姓卫名青,这孩子是在下的长姐之子,名唤去病。”
“幸会!幸会!”郭解又对二人作了一揖,心下却道:“这小孩怎么连个姓都没有?”郭解感觉好奇,只是初次相见,绝不可贸然提及这种隐私之事,便放下了。他还不知,其实这卫青自己也是个无姓的私生儿,只是冒认了母亲前夫的姓氏罢了。就算是郭解他本人,他这个郭姓也是借来的,又何尝用过祖先真正的姓氏?
卫青舅甥二人也是从洛邑来看黄河的。天色已晚,大家都赶不及回去洛邑了,便同寻了一家农户住下。离开时河岸,郭解遇到一个正在系舟的渔家,便从船上挑了一尾鲜活的大鲤鱼买下,卫青则打了一坛子酒,又命借宿的农家添些菜肴,整治了端上来。两人乘夜把酒交谈,从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乐事、到朝廷里的各类趣话流言,一一都说了个遍,言谈极其欢洽。
双福早就吵着走累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吃饱喝足,之后就歪在一边睡着了。那个小孩去病,也不参与郭解和卫青的交谈,更不理会双福的齁鼾,却从囊袋中取出一卷帛书,在灯前躺卧下来,旁若无人地观看着。
淮南国如此富庶,而淮南王刘安却只是在发布重要诏旨,或者向朝廷递交贺表时,才偶尔使用一下帛书,其余文书都是使用竹简。这舅甥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随随便便就把帛书带在路上阅览?郭解偷偷瞄了一眼书名,竟是《古今兵法总揽》。淮南王宫藏书甚丰,也不禁止郭解翻阅,可郭解却从没见过这部《古今兵法总揽》,也没听先生们说起过,想必是新近编纂的合集。郭解想着,心中更是称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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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恢弘!坚持!跟我妹子一样名字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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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3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匈奴来袭

古冢船歌惊梦去 山乡壮士引弓来
第二日早上,郭解忽然想起赵易曾告诉他,他生父郭族生长的旧家轵县,就在洛邑的黄河以北二百来里之处。如今既然都到了这里,那么便去凭吊一番吧。他对卫青讲明去意,只说轵县是旧籍宗族所在之地,要去寻亲,四人便举手作别,南辕北辙了。
郭解寻了一家船户雇下渡船。登舟之时,郭解忽然看到,岸上一大片荒芜的河滩,密密麻麻全是坟冢,不下万千之数。冢上荒草连成一片,看样子已是很久没有人祭拜的荒冢。
“船家大哥,你们贵地人口分散,这个村子居民并不很多,何以有这样多的坟墓,又是许久无人照管?”郭解问道。
“小哥,那些不是我们本地人的埋骨处。”
“哪里来这样多的外乡人?”
“呵呵!那些都是从前死士的尸骨!大秦暴政而亡,咱们大汉朝没立国之前,又有多少人想得这个天下!这里今天来一个王,明天又来一个王,打了很多仗,来来回回死了好几万人,都埋在那里了!那些坟墓有的有名,有的无名,还有的三五成群或者百十号人埋在一起呢。他们有的是贵族之后,有的却是贱民,如今都死在一起了,谁还分得清那些!收尸的人只想着快些掩埋,不要传播瘟疫,才不管你身份的贵贱高低!”船夫说道。
“原来如此!汉家如今的天下,竟是用这么多人的性命铺垫而来的!”郭解叹道。
“那些人也是傻。平平安安坐地在家里,守着妻儿好好过完一辈子,不好吗?偏要争什么天下,自己死了不算,还要带累死那么多的人。争那劳什子有何用处?只有讨死!高皇帝天下只有一个,能征善战的项王不也被他打败?若大家都不打仗,拱手就请高皇帝坐他的江山,大家都活着,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好?”船夫一边摇着撸,一边摇头晃脑地评头论足。
郭解无语。他的祖父韩信,父亲郭族,都有想夺取天下的志向,结果不但未曾撼动汉室分毫,自己却都死于非命,受他们牵连而死的人,更是良多。他们都是才智超群之人,包括秦末并起的那些意欲逐鹿天下的各路豪杰,而这些人的见地,却还不如眼前这一个无知无识的舟子。郭解叹了一口气。父亲郭族,遗命自己秉承父志,夺取汉家天下,可这路又在哪里?也许过得几十年以后,自己也成了这些无名荒冢中的一员,也未可知。
“黄河黄河莫奔流,奔流东去兮不回头。君不见,古滩头,豪杰草芥一同休。”船夫唱起歌来,音调和着浪声风声,竟显得异常高亢激扬。
“豪杰草芥一同休,豪杰草芥一同休……”郭解心里默默和着船歌,体会其中滋味,双眼不知不觉已是潸然潮湿。那初见黄河时的满腔豪情热火,竟被浇灭了多半。
渡了河,郭解递了一袋三铢钱,作别船夫,打马上路。又走了大半日,行到天色漆黑,这才来到轵县。第二天,他辗转问讯,终于找到了父亲郭族曾经居住过的家。这个农庄又在轵县县城以北的五十余里。蒯彻当年送走赵易和郭解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他遗命把他名下的土地,都分赠给了生前的雇工们。在这些雇工的指引下,郭解找到蒯彻的墓地,拜了几拜,凭吊一番。蒯彻当年的老宅,早已年久拆除,当晚,主仆二人便在一个雇工的家里住下。
投宿的这家雇工姓林名方,他的家境普通,不甚富裕,也不很贫寒,孩子们的衣鞋也还周全。郭解心里还想着前日舟子的船歌,沉吟良久,终于渐渐睡去。
第二日清晨,郭解正要作别,忽见林方脸色有异。接着外面的许多村人吵吵嚷嚷,一些青壮拿着武器,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林方出门望了一眼,说道:“公子,你不能走了,匈奴人来了!”他便招呼了母亲妻子和几个年幼的孩子,去后面不远处的山上躲藏,吩咐郭解主仆也跟着去。自己却带着大儿子,各从墙上抽了一把砍刀,背上了弓箭,向村人集聚的地方跑去。
这里还是大汉的疆土,离边境尚远呢,竟有匈奴人打过来了?匈奴人竟然如此猖獗!郭解少年气盛,又习武在身,自然不肯听从主人的规劝,招呼双福上了马,拿好武器,也向村人聚集的地方赶去。那双福一向只是跟着郭解跑腿,并未习得什么武功,平日拿着刀剑,也是狐假虎威,吓唬老实人罢了。如今阵仗到了眼前,止不住的双腿打颤,险些连马都无法控制。郭解骂了他几句,又在他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双福被逼无奈,这才耷拉着脑袋,跟着郭解前去。
远处的一个高地,青烟升腾而起,那是一处燧火,是本地各村之间通报匈奴来袭的信号。村口有一处山路隘口,那是匈奴过来的必经之地。青壮们早有准备,各个都在搬着石头木栅竹签等物,堆积在隘口,以做匈奴战马的障碍。又有一些青壮分头去向山林埋伏,有的就近找了掩体,或在房顶墙垛,张弓搭箭的预备起来,显然早有训练分工,半分没有慌乱惊恐。
“公子,你们的马匹太扎眼,容易成为匈奴人的攻击目标!”主人林方看到郭解主仆也赶来助阵,心中感念,忙过来劝阻。“公子若真要参战,请跟我来!”
郭解初出游历,深怕村民们被匈奴人所害,又急于杀贼建功,树立信心,所以赶来。他见村民都早有准备,严阵以待,放了一大半的心,心里的敬意也油然升起。林方的话很有道理,郭解和双福都把马赶到山上,两人各找了掩体,与村民一般埋伏起来,搭好了弓箭。
“公子,咱们埋伏好,等匈奴人来了,咱们便射他们的马!马倒下了,匈奴人就和我们一样,没什么可怕了!”林方就在郭解身旁不远,便对他说道。
“你们如此有备,看来是匈奴人经常来了?”郭解问道。
“我们的村子还没有来过匈奴人。”林芳摇头道:“只是北边邻县的几处村庄,前年被些流散的匈奴骑兵劫掠,死伤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女子被抢走。这些匈奴人残忍凶狠,又来去无影,等官府接到通知派兵前来时,他们早都跑远了。于是官府设立燧火,又令我们这些附近的州县百姓利用农闲操演防务,以备万一之时,可以自保。”
“如此,匈奴人便没什么可怕的了。”郭解欣然说道。
“也不尽然。”林方说道:“对付小股流窜来的匈奴人,自然不是问题。若是大队人马,我们这些埋伏便没什么用了。”
“那么,如此一来,你们这些乡民不就是送死了?”郭解终究还是少年,以往所学,都是纸上谈兵,并未实战过。他听了林方的解说,便茫然起来。
“送死便送死。若不抵御,一样也是死。”林方淡淡地说道:“我们在此抵挡,即便死了,也能杀死几个贼人,拖延些时间,妻儿父母也好逃命。就是官府派兵,或许也能因我们的死而赶得及击杀贼寇!”
说话间,隘口旁的土山里忽然亮出一面红色小旗,横着一指。接着对面的土山上,伸出的却是一个绿色小旗,向上一举,却又迅速划下,横着与红色小旗相互对指。林方住了口,却把弓拉满了起来,全神贯注,盯着隘口。郭解看见,依样也拉满了手中的弓。
隘口“轰轰”几声响动,无数支利箭雨点一样从四面八方射了过去。弓弦空了,每个人又迅速搭上了一支箭。
“呜——呜——呜——”,隘口深处传来几声长号的呜鸣。林方听了,绷紧的神情倏然放松,他放下弓箭,站起身来。所有埋伏的村民也都放下武器,从各自的埋伏点走了出来。隘口滚出几个巨大的猪笼,上面插满了箭。
郭解正在惊疑之中,那边却传出一阵马蹄声,郭解叫道:“匈奴人来了,大家快回去埋伏好了!”
没有人听他的话,郭解困惑不已,却见隘口慢慢走出四匹马,在障碍处停了下来。骑马走在中间的一人,却是一身八品官服,三个随从中,有一个手里拿着长号。村民们一哄而上,手忙脚乱地把障碍物移开。却有一人向前行礼:“县尉大人,辛苦了!”
那县尉走近村民,翻身下了马,却向众乡民举手施礼,呵呵笑道:“前溪村防卫如此周全,甚是令人欣慰。我大汉有如此忠勇的国民,下官与有荣焉!下官此来,是传县令大人的话,防卫突检合格的村庄,今年的粮赋帛赋减一成,以作嘉勉!”
村民都欢呼起来,纷纷拉着县尉,请到家里小坐用饭。
“多谢各位盛情!下官还要赶着去别的村子检验呢,忙得很,就不叨扰各位父老了!”县尉一脸笑容,辞别村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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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3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阉人白叔禽

人道长安多盛事 谁知阉竖有心机
原来竟是虚惊一场。郭解和双福把马匹召唤了回来,辞别了林方和村民,回头向洛邑而去。这番有惊无险的经历,使他对汉家子民的认知,又加深了几分,郭解的心中,自然感慨更多。
淮南国若是也能如此这般,把百姓们操演训练起来,有了自卫的办法和能力,那么当年的灭村之祸,就几乎可以避免,至少也会保全一部分乡民的性命!郭解想着那场突来的灾难,村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惊慌失措毫无防备地被人烧死、杀死。赵爷爷和养母秦氏尸骨早寒,不能亲眼看着自己长大,也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样,郭解心里难过了起来。阿兼看起来还在人世,只是人海茫茫,自己要到哪里去找寻她?郭解虽说已在墓碑上刻下了自己的去向,可是究竟阿兼还能不能去祭扫,能不能看到那几个字,郭解心里也不做准。就算阿兼看到了,她那么小的年纪,如何能够远赴数千里之外,到陌生的长安寻找自己?再过几年待她长大了,那时自己却又不知会去向何方。
话又说了回来,若是当年赵易和秦氏不死,郭解却也不会轻易地被刘安收留,蒙受这些年的恩遇,更得不到贵族式的全面教养了。何况,这其中还有跟刘陵、跟阿纷耳鬓厮磨的许多快乐日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郭解却也迷茫了,不知该选择哪一个结果才好。
郭解主仆一路打马回南,渡过黄河,又是两天消耗在了路途上。回到洛邑,郭解和双福又逛了几天,吃吃玩玩,看了许多新鲜热闹。等约定的时间到了,便去了铁匠铺子取回定制好的兵器。那刀剑钢口果然极好,甫一出鞘,便寒光四射,森冷透骨。微一使力,便削铁如泥,刘安宫中的宝刃收藏再丰,只怕也找不出这样的一件。将来必可派上大用。不过这打造的价钱也是极高,临行时刘安赠给郭解的三斤黄金,一下子几乎尽去,所余无几了。
“给你这个蠢材使用,当真委屈了这口刀,实在是浪费!”郭解踢了双福一脚,将两把把胡刀和重剑一起扔给了他,又命他都收进行囊,以备将来大事时使用。因为刀剑之光实在扎眼,他们现在依旧还得事用旧时的兵器,以免被人侧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新刀剑所需的钢口极其难炼,所以昂贵,那铁匠手艺精湛,手上精钢却也只有这么多,再想打这么一件,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了。
“双福一定不会对它不起,一定用它多多的杀死贼人,保护公子!”听到还有自己的一份,双福赶快接了过来,喜笑颜开地说道。
“呸!狗奴才,赶紧收拾了快走!”郭解啐了一声,带着双福一路往西,向长安行去。
长安城是昔日太祖高皇帝刘邦登位时择定的国都,它是在秦都咸阳城的废墟旧址上修建而成。长安城高耸坚固的城墙,庞大恢宏的建筑群体,气象森严,庄重华美。大量的高官显贵和富商都集中在这里,其人口和繁华富庶程度,又是洛邑城远远不及的。
当年始皇帝嬴政雄才大略,手握重兵,终于灭掉六国,一统天下。他又倾尽天下财力,建起了举世无双的阿房宫,把从各国掳掠来的无数珍宝美女堆积其中。可惜没能享乐几年,秦始皇便在天下的唾骂背弃中一病呜呼了。不久天下大乱,趾高气扬的英雄项羽带着他的江东子弟进入了咸阳城,一把火烧了阿房宫,杀了秦三世。时隔不几年,贵族英雄项羽又被草莽豪杰刘邦给灭了,眼望江东自刎而死。大秦的阿房宫烧毁了,大汉的未央宫又建了起来,而且刘邦的子子孙孙一个接力一个,稳稳地住在了这里。
郭解找到了淮南王在京城的官邸,这里是刘安每年入京朝拜、陛见皇帝时的住所。敲开了大门,管事的宦官接过郭解递来的书信,略看了一会,立刻换了满脸笑容,吩咐小黄门摆好了酒食,又去安排房间安顿他主仆。
郭解吃饱了饭,躺下准备休息的时候,管事的宦官敲门进来了。才进府时已经通报过,他的名字叫做白叔禽,是个比三百石的中黄门,品秩比王宫里的管事李非低了一半还多。
“白大人请进来,坐下叙话吧。”郭解依旧四仰八叉地躺着,笑着说道。
在淮南王宫里的四年,郭解学会了与宦官打交道的各种方式。高等级的宦官,品秩比许多官吏还要高些。然而不论品秩多高,他们都是惯于察言观色,听候主人差遣吩咐的人,始终不能脱离奴婢本色。对待主人之外的人,他们自是也在心里分着三六九等。不过总的来说,你越是不把他当回事,他便越是把你当回事,反之亦然。明白了这个简单道理,对付天下所有的宦官,便都不在话下了。郭解虽然还是一介布衣,然而他自幼便受到淮南王的特别重视,和太子一样教养,将来的前途一定非比寻常。宫里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即便各位先生们,对他也是客气有加,那个李非更是不住地巴结讨好,唯恐侍奉不周。如今对这个比三百石的中黄门,郭解自然用不着客气。
白叔禽果然赔了满脸的笑,自己在榻边找了个垫子坐下。“老奴来看看,郭公子住得可还满意?”白叔禽问道。
“也还好。这府邸狭小,自然不能和王宫相比,我初来乍到也不该挑剔,将就着些也就罢了。”郭解依旧躺着,把脸转向白叔禽,也含笑回答。长安城寸土寸金,王府的占地也要受到管控,自然不能像在淮南国中那般随心所欲的扩建。白叔禽给他和双福在二门外安排了一套小跨间,已是不易,郭解知道。
“哎呦!这可当真是委屈公子了!只是这府里留驻的人口不少,内殿也不敢轻易打开,老奴也是难办呢!”白叔禽以为郭解对住处不满,便诉起了苦。
“我不过说说罢了,大人不必担心。”郭解笑着宽慰他道。
“公子这般体贴人意,当真是老奴的福气!”白叔禽笑出了满脸的花儿;“想着公子是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路经历风霜,必定辛苦寂寞,老奴便来陪着公子说说话儿,排遣排遣。”
“白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我也正想找个妥帖的人,说说闲话呢。”
“哎哟,那老奴可真是来对了!”白叔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郭解还是不明他的来意,只是含混应付着,笑着点点头。
“王宫里头,李非大人的身子可还健忘?”白叔禽问道。
“李大人好着呢。我临出门时,他还重重地嘱咐我,一定要代他问白大人的好呢!”郭解笑得脸有些酸胀,却还是咧了一下嘴说道。
“多时不见,李大人竟还记得我呢!”白叔禽笑道。
“记挂得很呢,平日也常常说道白大人的好处!”郭解说道。
“郭公子,”白叔禽顿了一下,又说道:“大王在信里吩咐着老奴,这边府里的所有事务,全凭公子做主。公子的一应用度,也从这里的收成中支取。老奴也是来问公子,以后是怎么个章程?这府里的收支账册一大堆,也不好拿,就请公子明日查看也罢。”
“原来他是怕我掌权,夺了他的饭碗好处。”郭解心里暗笑。他在王宫里居住多年,但凡各类事务的大小管事,都有不少油水可捞,他是深深知道的。这个长安王府里的总管,远离主人的耳目,只怕是更容易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了。自己又不学算术会计,如何去管理账册明细?再说了,淮南王在他身上耗资巨大,苦心良多,也绝不会仅仅为了培养一个管家。
“这个嘛,我还年轻,办不来这些事情。账册就不看了,王府的细务,还是照旧例办理,以后就要多多辛苦白大人了!”郭解说道。
“哎哟!就怕大王和李大人知道了,会责怪老奴的!”李非原本看到郭解这样年轻,不过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料他也没有能力心智掌管这些事情,即便真的要管,自己也有的是办法做假账,架空了摆布他的。如今听到郭解撇得一干二净,更是喜出望外。
“不怕不怕,有我呢。你就照实说我管不来这些事情,把一切都推给了你。”郭解笑道。
“那,公子的饮食喜好和忌讳,也请告诉老奴,老奴以后也好去精心的安排。”这个人情,白叔禽却是必须要送的。
“吃的我并不大挑剔,你自行安排就是了。只是行路时不便带着太多行李,我和双福二人的冬衣,还要劳烦白大人照管一下。”郭解说道。“另外,大王对我还有些特别交代,我需要购置一些物品。这个不急,等过几日我熟悉了长安城,再和你说吧。”
“是,是,老奴一定照着办!”白叔禽满口答应着,一面满脸喜色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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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3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双福、羊裘和狗

夜雪深埋三尺梦 阉奴巧破小人心
这是他们在长安住下的第一夜,外面悉悉索索下起了雪。郭解拥着被子躺着,听着雪片落地的声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想着很多的事情。
“淮南国今年不知下过雪没有?陵儿这个小魔头,现在在做什么呢,也不知她有没有想我。我不在了,以后会是谁来陪她玩呢?”郭解忽然想起那天和刘陵在猎场中的尴尬荒唐,脸悄悄红了起来,身体又莫名奇妙地发生了些变化。“临走时她都不来送我,连见一面也是不肯,会不会是她知道了我和阿纷——”
他翻了一下身,阿纷那圆圆的笑脸也挤进了脑海。“我和双福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夜晚睡觉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害怕。”郭解叹了口气。“我在的时候还能护着她,没人敢对她怎么样。我走了,她会不会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宦官们欺凌?但愿她不要被刘不害那个坏蛋看到,别像阿玉似的遭遇才好!”
郭解又翻了一个身,又想起了阿玉。好在王子刘不害依旧没有娶妻,仍然可以一心一意地对待阿玉。其实为他迎娶一个列侯家的庶女为妻,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刘安很忙,刘不害也没有再闹,便懒得为他操这份闲心了。阿玉自从生产之后,就很少出来,三年多的时间里,郭解总共才见了她们母子十来次。每次见面都是偶遇,相隔得很远,她总是抱着小王孙刘建,郭解也说不上话。阿玉在陈美人的宫里是如何度日的,谁也不知道。倒是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显得刚毅成熟,昔日那个娇憨多话的俏丽小姑娘,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第二天郭解起得很晚。早饭刚过,白叔禽便领着两个小黄门,抱着许多衣服进来了。双福接过包袱,翻开看了又看,见是两套棉衣,一件长袍,几件宦官服饰,还有一件貂尾围领的羊皮鹤氅。
“这些衣裳是给公子穿的吗?材料针线如此一般般,颜色也不怎么鲜亮,和王宫里完全没法相比。”这么好的狐假虎威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双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便挑剔着发起难来。郭解坐在榻上倚着枕头看书,任他胡言乱语,只是不做声。
“到底是王宫里调教出来的人,双福小哥的眼力当真是绝好不过的!”白叔禽自然也不敢得罪这位新主子的跟班,陪着笑脸奉承着,一面解释道:“这些果然都是库里存放的旧衣。想着天气冷了,公子和小哥急着要用,只好拿出这些来先使着。裁缝我已打发人叫去了,就等公子选好衣料了呢!”白叔禽说道。
“嘿嘿!我要是不这么一说,老白你那些新衣料却也拿不到公子的面前!”双福一语中的,揭破了白叔禽的诡计花样。
“瞧小哥说的,我哪儿敢糊弄公子呢!万万不敢!”白叔禽红了一张老脸,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刚来之前,就打发了小黄门去库房取绸缎绫锦呢,一会就送过来给公子过目!”
“你们这边的府里果然人很多,大家都清闲得很,取衣服和取绸缎竟要分派两拨人马。咱们王宫里的人手可不够用,我们整天都忙得团团转,一个人要分担好几样事情呢!等我叫我们公子写了信给大王,就从这边调派一些人过去帮忙也好。”双福一脸奸笑,信口开河地胡说道。
“哎这……”这事可是大大的不妙。这里每一个下人都是有固定月例钱的,白叔禽都要从中抽成。还有每人穿衣吃饭诸多使费,其中可捞的油水多多。调走一个人,白叔禽就少赚一个人的钱。他又不敢明说,只是尴尬。
“罢了,白大人一定是怕下人失手,也是做事只求稳妥,才会如此安排。”郭解肚子里一阵暗笑,他即便乐意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写信去向大王打小报告,刘安也一定不会有兴趣去管。郭解在心里暗笑着,口里却还为白叔禽打着圆场。
“哎,正是这样,还是公子知道我们做事的难处。”白叔禽擦了一把冷汗,接口说道。
“这件老羊皮,怕是已经有了好几年的光景了吧?拎着又沉又重,公子穿上去路都走不动,又怎能舒服暖和?”双福又开始找别的茬儿。那件羊皮大氅虽然不是全新的,却也绝非老旧硬冷,那皮毛厚实光滑,颜色鲜白,外面挂着青灰黑纹的锦缎,一看就知所值不菲。一些没有家世背景的中等官员,家里怕是也找不出两件这样的羊裘。
“这个,府库里如今还有几张现成的狐皮,一并也给公子做一件新的大氅。等公子择定了样式颜色,量了尺寸,几天就能做好!”白叔禽赶紧说道。给郭解做了倒也好,反正也是记在他的账上。裁缝皮匠的工价有捞头不算,做四五张皮子,自己大可以记上六张七张,挂面的锦缎也可以多记他几尺,谅这个公子哥儿和小杀才年轻识浅,也看不出来这些就里。只是若不做新的,自己记账时无中生有,能赚下的却要更多,白叔禽恨恨地想着。
“这还差不多!狐皮一定要选那种皮毛厚长轻软、颜色浅淡相近的冬皮,三年以上的旧货绝不能要。那些衣料自然也要挑上好的才行!在王宫里,咱们公子所穿的衣服,都是和太子殿下的一样贵重呢!”双福总算满意了,却还不十分满足,又唠叨了几句:“给我做的衣裳,倒不用像公子那般讲究,棉絮厚实些也就罢了。”
“哎,我都记下了,这就立刻差人去办!”虽说室内不冷,却也完全不热,白叔禽竟冒出一脑门的汗。他擦了擦脸,赶紧答应着,出去另行安排。
“狗奴才,你小子的心术,竟越来越是不正!”等白叔禽走远了之后,郭解一把抓起倚着的枕头,砸到双福身上,之后却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双福这可都是为了公子打算,哪里心术不正了?他给公子旧衣裳穿,那哪儿行呢?可不能白便宜了那个滑头老阉贼!”双福嬉皮笑脸地说道。
“狗杀才,你小子才是个滑头小阉贼呢!”郭解骂道:“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鬼花活是不是?”其实郭解心里也知道,他自己向来不会留心这些穿戴细务,有也可无也罢,好坏不计。若不是双福这一番胡搅蛮缠,自己一定得不到这些便宜。
“双福对公子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哪敢有什么鬼花活儿。”双福缩着脑袋说道。
“嘿嘿!你一定是想着他给我做了狐裘,那件羊皮大氅就能穿到了你的身上是不是?呸,你想得挺美,做梦!等新皮裘做好了,我便把旧的穿到院子里的那条狗身上,叫你看着眼馋!哈哈哈!”
双福失望透顶,他垂头丧气,咕嘟起了嘴。“这小子倒也还算机灵,不是一味的吃货。他自幼跟着我,对我一心一意是不用说的了,以后对他多锤炼一番,也能是个得力的帮手。”郭解心里暗道。想想狗穿皮衣的模样,郭解又笑得瘫倒在榻上。
不多时,白叔禽果然捧了个小箩筐过来,箩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颜色花纹各异的绫罗绸缎的碎角。郭解也懒得去翻看,只叫双福看着挑选几样。
这一日,雪还在时断时续地下着,郭解没有出门,是在王府里的外书房度过的。他依照事前的约定,给刘安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信中对刘安以及王后太子翁主一一请安问候之后,又略略讲了些自己平安康健等套话。郭解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大汉境内平常百姓的生活、心态,尤其是轵县郊外针对匈奴入侵的防范组织,以及自己心中的感想所得,包括对淮南国的治理意见,都一五一十写了下来,汇报给刘安。
郭解的这份信函,涵盖了汉室朝廷直辖区域的大量见闻,民生民心,以及自己的想法,对于淮南王治理国政,应是很有参照用处的。同样的路程,刘安因为每年的朝见走过很多次,但是每次他都是坐在车里,由大批侍卫包围簇拥着,无法也无意接触到真正的民情。所以,郭解的信函对他来说很重要。
天气阴沉不定,雪或大或小断断续续,一直过了好几天。终于这日风住了,天也才算放晴,他们的新衣也已经都做好了,还有几双全新的靴鞋。这日早饭过后,双福迫不及待地套上了那件羊皮大氅,连连催促郭解出门。连日来的闭门索居,他也闷坏了。
不在王宫,一切礼仪装束都可以从简,郭解也已经很久没有穿裙了。没了那些束手缚脚的正装,郭解穿戴起来很是顺利。冠子还是要带的,天子脚下,也不可一味精简。郭解在冠上插了一根不大醒目的墨玉短簪,想起阿纷平日里服侍自己穿衣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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