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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西汉游侠传(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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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1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各位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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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潇湘妃子∴ 于 2013-12-19 22:54 发表
心急 想先睹为快的朋友,请到这里来看:http://chuangshi.qq.com/read/bk/ls/82353995-1.html

哈哈。新年快乐,连接快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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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 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天涯论坛看过,写得大气,功夫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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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小时候,我第一个知道的游侠就是郭解。所以细读了这篇小说,很过瘾。膜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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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6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肝肠已断斯人逝 魂魄初还玉面来

密室空空旷旷,四周静悄悄黑暗暗的,冷清无比。一阵阴寒袭来,郭解打了个冷战。他有些害怕了,这孤身的恐惧越来越深。他摸索着爬到密室的出口,打开了石壁的门。外面的光线肆无忌惮地射向郭解,刺得他闭上眼睛,他用手把双眼捂住了。过了好久,郭解才渐渐适应,爬出了白塔密室。外面已是黄昏时候,天色阴沉沉的。
道观也被烧了个精光,门前的青铜炼丹炉被推得侧翻在地,只有这个白色石塔伫立如旧。郭解失魂落魄,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回村子。村子里没有任何声息,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已无可燃之处,只有一些青灰色的烟不时升起,苟延着大火的残喘。
“有人吗?”郭解乍着胆子,叫了一声。听不到回答,他放开了喉咙又叫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有人吗?”
“阿兼——”
“赵爷爷——你们在哪?”郭解敞开喉咙,大声呼唤着。四周依旧静悄悄地,连一声狗叫鸡叫都没有。郭解茫然地走着,突然,他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郭解一个趔趄,低头看去,却是一个村民死在地上。他身上没有火烧的痕迹,却有一个狰狞无比的刀痕,他的胸口洞开,心肺血淋淋地露在外面。旁边还有很多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缺头,有的断臂,血都已干得发黑。他们都是从火中逃出、却被黑衣人砍杀的乡民。郭解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了,若非看到院子里躺着的那个大石碾。家里和四邻的房子一样,什么都没了,除了几面黑乎乎的残墙。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烧焦的人和禽畜尸体的臭味。郭解的肠胃刀绞一般难受,他扶着石碾拼命呕吐,直到把酸水胆液全部吐个干净。
郭解找不到活着的人,是饥饿唤醒了他麻木的神经。他走到地边,撸了几把蚕豆,用衣襟兜好。他正要带着蚕豆回那些灰烬里去烤,蚕豆丛里一个蠕动的声音使他警觉起来,接着那里边又传出“嗯”的一声微弱的呻吟。郭解吓得头皮发麻,呻吟声再次传出。郭解确定了是个活人的声音,便收起了惧怕,拨开蚕豆的枝叶,用目光搜索着。
“赵爷爷!”郭解惊叫着扑了过去:“赵爷爷,你怎么了?”
赵易卧在地里,身上插着两支箭,右肩处血肉模糊,不知是被剑还是刀所伤,半个肩臂连带锁骨已被斫断,只留一些皮肉相连。显然是赵易来到田里找寻食物,不幸却被那些黑衣人发现了行踪。赵易没有武器,无力抵挡,终至重伤了他。黑衣人见赵易伤重必死,便都离去了,没想赵易如此顽强,竟能挺过这么久的时间。
郭解摸着赵易,又惊又痛。赵易已知道郭解寻来了,满是血渍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阿解,不要哭。”郭解哭得更厉害了。
“赵爷爷,不行了。阿解,以后,要靠你自己。”赵易断断续续地说:“你去投奔淮南王,一定要去……”郭解哽咽着点点头。
“你父薄情寡恩,你,不要学他……”一生的遭际在眼前晃过,赵易忽然想起郭解的母亲。郭解的父亲郭族,为了登上权势,费尽心机,终于娶得吴王刘濞的女儿刘承珠为妻。可是在刘濞兵败身死之后,郭族却毫不留情,决然杀死已是负累的妻子,尽管她还怀着自己的骨肉。刘承珠的惨死,是赵易一生耿耿于怀、最不肯原谅郭族的事情。
“照顾好阿兼。可怜的孩子,阿兼她……”赵易提起阿兼,虚弱的眼神,又转起一丝的暗淡。他咽下了后面的话。郭解胡乱地点着头。阿兼,可是阿兼她在哪呢,自己该去哪里找她?
赵易声音渐弱,重又陷入昏迷。郭解连着呼唤了几声不醒,摸摸他心口竟还有些温热,终究不舍离去。他剥了几颗生蚕豆放进嘴里咀嚼,豆腥味却使他的胃更加翻涌。夜幕已经降临,四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郭解身上还只穿着昨夜睡觉时的单衣,雨水一淋,就湿透了。他又冷又饿,偎在赵易的身旁,借着微微一点体温,又一次睡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治疗伤痛的好办法,阿兼是用哭泣,阿解则是用睡觉。阿解做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美若天仙的生母哄抱着自己;一会是河沟里的鱼儿身上着满了火;一会又是阿兼变成蚕宝宝,在桑叶间蠕蠕而去;忽然,陵儿满面鲜血,张着獠牙向自己扑来。郭解大叫一声醒了过来,身上已是冷汗冷雨淋淋,深夜再次笼罩了大地。
雨不停地下着,越来越大,间杂着轰隆隆的几阵春雷。赵易不知何时断的气,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再怎样呼唤,也没有了声息。已经凝结的血液,被雨水一冲,又流满了殷红的一地。郭解想将他掩埋,却没有力气挖坑,只得拔了一些蚕豆秧子,把他盖住。
大雨铺天盖地,彻底浇灭了村里的余烬和青烟。除了雷声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又一个闪电不经意地划过,瞬时照亮了天空和大地。那些突兀地竖立着的残垣断壁,还在无声地控诉着昨夜发生的罪恶。郭解抬起虚软的双脚,顶着雷雨,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村子,离开了他的家,离开了所有的亲人,熟人。
郭解机械地迈着步子,不停地走着。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饥饿,没有寒冷。他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就一头栽倒在地。
当郭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他周身懒洋洋、轻飘飘的,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周围很温暖,很舒适,可他的眼皮仍然很沉重,没有力气睁开,索性就还闭着。
“看样子,小命是可以捡回来了。”
“这可好了,不枉了我们几日的辛苦。”
交谈的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很陌生,会是谁呢?母亲的声音没有这样软糯好听,阿兼的声音也没有这么成熟。母亲,阿兼,郭解的头忽然胀痛起来,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
接着是两个女子快步走到跟前的脚步声。一只温热柔滑的手,轻轻抚了抚郭解的额头。
“咦,又有些发烧了。”摸他额头的女子轻声说道。
“这可怎么办呢,可不要白忙活一场。多可怜的孩子!”另一个女子说道。
“阿玉,你去请医师过来。”
“哎!阿纷姐姐。”名叫阿玉的女子轻快地答应,接着就是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出门而去。
阿纷拿开试温的手,在郭解的榻边坐下,叹息着说道:“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会经受这么多的苦痛?你可要挺过来呀。”说着,拉过郭解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心,她另一只手不断摩挲摁压着郭解的手,从指尖到肩臂。摁完几遍,又换了郭解的另一只手。
郭解被按得很是舒服,胸口间的一股气流忽然涌上,继而冲破咽喉的阻碍,他“嗯”了一声,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你醒了?”阿纷柔声问道。
郭解没有答话,他的咽喉还没有恢复力气。可他的肌体却渐渐能够感知,他赤身裸体地躺着,肌肤所触,是一张轻软滑腻的被子。被子是上好的丝缎所制。他和妹妹采过无数的桑,养过无数的蚕,他母亲缫过无数的丝,织过无数的绢帛,可是他们一家从没穿过丝绸做的的衣服。今天,这丝绸竟然制成被子,盖在郭解的身上。母亲,妹妹,郭解的头又是一阵剧痛,连带着胃也翻江倒海地绞痛起来,他又“哼”了一声。
“哎呀,这可怎么好。”阿纷不知这是郭解生命回复之兆,只道是不好,不禁慌乱起来。她握着郭解的手,却忘了继续按摩。
郭解慢慢地,吃力地张开双眼,眼前露着那一张满是焦虑关切的脸。阿纷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圆圆的,上面还有几粒雀斑,相貌略显平庸。可是郭解觉得,这是自己所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了,善良和温柔成就了这脸的主人的美。郭解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想对阿纷笑一笑,以此表达他的谢意,可是他还没有力气笑,笑得并不太像样子。
阿纷显然理解了,她很高兴地接受了郭解的笑意,并立刻给于回报,圆圆的脸蛋上堆满了笑容。
郭解的手指动了一下,阿纷握着郭解的手也动了一下。郭解眨了眨眼睛,阿纷也眨了眨眼睛。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互相瞧着,心里都充满了愉悦。
直到阿玉闯了进来,这才打断两个人无声的交流。“阿纷姐姐,医师来了!”阿玉气喘吁吁地说道。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跟得上你们年轻姑娘呢,不能慢点跑啊?”一个胖乎乎的医师拎着药箱子,气喘吁吁地也跟进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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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6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一念悠悠为底事 双鬟恻恻动人肠
“方医师,这孩子好像醒了,却又发烧呢,您快来瞧瞧。”阿纷赶紧站了起来,说道,一面取了坐垫在郭解榻前摆好。
“孩子孩子,好像你有多大似的,还叫人家孩子!”方医师絮絮叨叨,却是笑眯眯的,不紧不慢坐了下来。他望了望郭解的脸,左手缕着一把山羊胡须,右手三指已扣上郭解的手脉。诊了一会,他已胸有成竹,“好了!一条小命,到鬼门关晃了一圈,又跑回来了!”
“哦!”身边的两个女子同时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一起向郭解俯身看去。阿玉生得比阿纷标致许多,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面满是俏皮。
“你真的好了吗?”阿玉向郭解问道,见得不到回答,阿玉撅起了嘴巴。方医师看见了,却是噗哧一乐。
“呃……呃……”郭解努了努力,嗓子咕噜了一下,发出几个含混的单音。谁也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阿纷俯下身子,耳朵贴住郭解的嘴巴:“你要什么?”
“饿,我饿了。”
“他饿了!”阿纷这回听清了,她显然很高兴。
“嗯,先给他进些粥糜,慢慢调养。”方医师也是一脸喜色,点着头说道。
“我这就去拿!”阿玉慌慌张张转身就跑,一不小心,带翻了医药箱子。
“鬼丫头,火燎灶台的臭性子,再不肯改!”方医师骂道。阿玉回过身来,向方医师扮了个鬼脸,又吐了吐舌头,转身就又跑了。
不一会儿,阿玉双手端着一个木漆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瓦盏,旋风般地呼呼跑了回来。阿纷怕她再失手打翻了碗盏,赶紧迎到门口,接过了托盘。
阿纷坐在郭解身旁,把郭解扶着半躺在自己身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羹匙,一匙一匙小心地喂着。阿玉站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一双黑眼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
“瞧你眼睛快掉下来了,莫不是你也想吃了?”坐在一边的方医师缕着胡须,打趣道。
“什么呀!我是怕阿纷姐姐把粥喂到他鼻子里!”
“哼,把你喂到他鼻子里去,还差不多。”
阿玉给了方医师一个大大的白眼,直起身来。不过这时,她倒也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粥不冷不热,恰好入口。这么香甜的滋味,郭解还是第一次尝到。一碗粥落肚,肠胃里暖融融的很是舒服。他张了张眼,示意还要。阿纷见了,忙吩咐阿玉再去取来,阿玉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粥是用西域上好的乳酪熬制,只有主人们才能吃得。今天,是主人亲自吩咐的,从早饭里拨了这些过来,可再没有了。”阿玉一脸为难地解释道。
“那么,去厨房随便找些什么粥吧,甜的就好。”阿纷说道。
“够了,现下先吃这么多吧。”方医师说道:“这孩子饿了好几天了,一下子吃太多,反倒会伤害脾胃。等我一会回过主人,以后专门添了他的饭食就好。”
“哎。”两个女子答应着。
“昨日的那药先不要给他吃了,午后我送新方子过来再熬。以后一天吃几顿饭,每顿吃什么,都要按我的方子来定。”方医师吩咐了两个女子,看看郭解的气色转好了起来,便做辞离开,向主人复命去了。阿纷和阿玉都起身相送,门口传来叽叽喳喳的几句送别。
送走了方医师,两个女子赶紧回到郭解身边坐下。
“你果真好了吗?”阿玉眨着黑眼睛,依旧傻傻地问道。
郭解咧了咧嘴,向她一笑,笑得依旧不像样子。
“哟,你刚才吃饭的劲头哪里去啦?这会儿又假装没力气!”阿玉见郭解还不说话,鼓起了腮帮子。
“阿玉姐姐,谢谢你!”郭解说道。
“哎呀!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叫阿玉!”阿玉欢喜起来,高兴地说。
自己能够顺畅地说话,郭解也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自然了起来。
“那么,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阿纷问道。
“阿纷姐姐。”郭解很认真地向阿纷笑了一笑。
阿纷也高兴了起来:“刚才你不说话,原来早就醒了,什么都知道了呢。”
“那你叫什么呀?”阿玉问道:“我们只知道你姓郭,主人吩咐称呼你郭公子。你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会病得这样厉害,又来这里休养?”
阿纷也投来同样的询问目光。
“郭公子?”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公子?他的头又疼了起来,忍不住“哼”了一声。两个女子又是一阵慌乱,一个捏头,一个捏脚。
“我们原本是不配叫你名字的,你不愿意告诉,就不要说就好了,何苦装成这副模样来吓我们!”阿玉一面捏着郭解的手脚,一面嘟囔道。阿纷却用手碰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再说。
神志终于随着元气,慢慢归附到了郭解的身上。“我叫郭解。”他努力地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并说了出来:“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只是个乡野人家的穷孩子!”
“哦?”四个眼睛一起惊讶地望着他,两张嘴巴也团成两个鲜艳的圆圈。
郭解心里隐隐担忧起来,他担心自己一旦说出实情来,就会遭到轻视,可他还是说出了口。连日来他身处昏迷之中,并不知道阿纷和阿玉是如何服侍照料他的。可是醒来的短短一段时间,两个女子的关切奔忙,他都真真切切地听到看到。他真心感激,也不愿她们离开身边。听过那些话由,她们应该是某个贵人家的侍女,是受到指派前来照料自己的。可是她们穿戴都很好,比自己曾经的家人都好得多。她们知道了自己的贫寒,一定会有所怠慢吧。郭解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见郭解又睡下了,阿纷和阿玉悄悄退了出来。临走,阿纷那双温软的手,还在郭解额前抚了一下。
这次郭解是知道自己睡了的,他睡得很踏实,卧榻又暖和又舒适。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半躺在阿纷的怀中,阿纷两手抱着他,这次是阿玉一匙一匙地给他喂着汤药。
“苦。”郭解皱了皱眉头。
“知道苦了,是这病要好了呢。”阿纷的圆脸笑着。
“小郭公子,我们给你熬了很香很甜的好粥呢。等你吃完了药,就吃饭!”阿玉也是一脸的笑。
她们对自己并没有轻视之意,郭解放了很多的心。他张大嘴巴,很顺从地喝完了汤药。漱过了口,阿玉又取来粥碗,喂他吃饭。这是一碗杂粥,细细的肉末和菜屑均匀地布在白米粒中,软烂滑嫩,入口即化。一碗粥很快吃完了,郭解还意犹未尽,阿玉却端着碗盏走开了。
“粥还有好些呢。方医师刚才走时吩咐了,要过一个时辰,才能再吃。”阿纷看出郭解的不足,解释道。
郭解点点头。“我想起来走走。”郭解说道,阿纷赶紧扶着他。直起身子,郭解却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又一头栽倒在榻上。
阿纷赶紧拍了拍郭解的肩,安慰着说道:“还没好利索呢,不着急起来。”
“御府令大人!您怎么亲自到了?”门口阿玉忽然说道。
阿纷听见,赶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与阿玉一起屈身行礼。
“主人吩咐下来,咱就闲不得呀。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起来说话吧!”门口一摇三晃走进来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宦官,捏着尖锐的嗓子说道。
郭解不懂宫中侍人的品秩,初听“御府令”三个字,以为是个大官,再看进来一个没有胡须的白胖男子,衣着和那日淮南王刘安的侍者有些相似,不免感觉奇怪。郭解挣扎了几下,想要下榻见礼,那御府令赶忙把他扶住,笑嘻嘻地说:“郭公子,快躺好,躺好了!”
御府令就着郭解的身旁坐下,阿纷端了一碗碧莹莹的带着热气的汤饮过来,郭解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宦官啜了一口便放下,说道:“你们不用忙,我只问几句话便走。”阿纷阿玉听了,便在一旁静默侍立。
“郭公子,主人听说你的身子好些了,便打发我亲自来看你。依我看来,果然是好多了,这下主人该放心了呢。”御府令唠叨了几句废话。
“大人,您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照顾我?”郭解满心感激,问道。
“不忙问,日后你自会知道的。现下你只管养好身子就是了。”
郭解一时语塞,大病初醒,神志力气都还很是不足,一下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对答。
“郭公子,主人还叫我问你几句话。你若想得起来呢便说,若还想不齐全,过几日再说,也是无妨的。”御府令说道,郭解点了点头。
“郭公子,那日,究竟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如今你还剩了什么家人?”御府令直接了当地问道。郭解却是一愣。自他醒来时起,便觉一股巨大的悲痛,向他的心口不停地撞击。他努力地吃饭喝药,努力地和阿纷阿玉交流,努力地睡觉,努力地说话,只为了不使自己思考,不去想起那悲痛所自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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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6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各位好,前几天打不开站点,接下来也就忘了更新章节,抱歉。
在天涯论坛发的是片段章节,为了吸引书商约谈。市侩行径,无颜启齿。
再次感谢各位的读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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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6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碧柳扶摇黄鸟梦 春风留驻贵人家

剧痛又不断向郭解的心口袭来。母亲,赵爷爷,阿兼,许多的乡民邻居,一起玩耍的伙伴,一张张面孔纷纷拥挤着,在郭解眼前晃来晃去,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满身是血。突然一阵火光掠过,所有的面孔挤眉弄眼,狞笑着渐次散去。郭解“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抱头,倒卧在榻上,浑身抽搐不已。三个人都慌了。阿玉两下爬到榻上,阿纷顺势跪在榻边,她们拉住郭解,也不管头脚躯体,乱乱的一阵按压摩挲,连带着呼唤。
过了许久,郭解方才平静下来,那御府令早已离开了。
“可吓死我了!”阿玉拍着胸口嚷着,阿纷仍是一脸的不放心。
“我没事。”郭解望着她俩说道。阿纷见他说出了话,脸色轻松了一些。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郭解问道。
“对你好,还不好呀?”阿玉说道。
“主人吩咐的,叫我们好生服侍你。”阿纷的脸上露出一团熟悉的笑容。
主人,又是主人,这主人到底是谁?其实郭解心中,隐隐的早已感知了答案。记忆正在冲撞着他的头脑,那连续两夜所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的一些片段,逐渐清晰起来,最后终于连成了一片。郭解的头没有再痛,两行泪却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主人再没有派人过来询问郭解,任他自由地静养,每日只是听取方医师过来汇报他的病情进展。方医师每日早晚两次,前来问诊下药,顺便也跟阿玉口角几句玩话。阿纷和阿玉虽是奴婢,受人指派而来,却都满心疼惜郭解,依旧精心照料着他,服药饮食之余,同时也小心地避开他心里的痛处。就是方医师,言语行动之间,也时时透着亲近和蔼。诸般顺心,使郭解恢复得很快,饭量大增,三天后,已能下地活动了。
卧病了几日,阿纷和阿玉殷勤服侍,十分周到体贴。郭解却还是个顽童,年幼好动,随着病情好转,他的体力也在恢复,每日只对着这两张一成不变的面孔,竟渐觉无聊烦闷起来。虽然偶尔和她们也开些玩笑,却不能完全排遣心中的寂寞。
这日,郭解实在是无聊至极,便要出门走走。阿纷拿出早已备好的衣服,和阿玉一起帮他穿上。衣服不用说,自然是上好丝绸所做的,染色鲜艳华美。左一层右一层,内一层外一层,竟穿起个没完。郭解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两个姑娘摆布。“快好了,快好了。”阿纷说道,两人接着给他套上一条深红男裙,一条墨黑色织染暗紫纹饰的外裙,又披了一件同色的宽大外袍,阿纷再给他腰间系上一根暗绿色的丝绦,穿衣的大事这才完活。
“冠子还没有戴!”郭解正欲离开,阿玉却嚷道。
郭解拔脚就走,脚下虚软,却是一个踉跄。他的双腿力气还没有复原,被裙裾拌了一下。
门外是个合抱的小小院落,青墙碧瓦,气象非凡。宽敞高大的正房居中,左右各有一排厢房,却无人进出,想是主人把这院落指定给郭解一人居住的。两侧厢房各以回廊延展,回廊的尽头相合,衬出院子的朱红大门。天井里一株盛开的垂丝海棠,一株泛着新绿的老柳,红绿相映。阳光晴美,海棠喷灼着胭脂一样的浓重花朵,就连吹过来的微风,都透着甜丝丝的春意。
郭解慢慢走了几步,伸了个懒腰。一对黄莺儿在柳枝间上下翻飞着,啼叫着,肆无忌惮地炫耀着它们的欢乐和满足。这对莺儿,和自家院子里的那对莺儿一般模样,只是运气好,寻到富贵人家居住。郭解的脸上掠过一抹凄凉。
“天气可真好呢,比昨日又暖和了许多。”阿纷瞧见郭解的神色,引着他把话题岔开。
郭解点着头,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这身衣服真是好看!”阿纷看着郭解,可爱的圆脸堆起了每日惯见的笑容,两颊一粒一粒的小雀斑,在阳光照耀下,都显得格外俏丽。
“可不是吗!人是衣裳马是鞍,这样穿戴起来,你就像一个真正的公子!”阿玉还是那么轻言快语。“可惜没有戴冠,就差这么一丁点,可惜。”阿玉还在惋惜着不足之处。
“是可惜呀。可惜,公子还少个公子夫人!”郭解捏了捏阿玉的手,促狭地说道。
“哼!我稀罕你个小孩子么?”阿玉涨红了脸。
“我看阿玉是挺合适的。”阿纷捂着嘴笑道。阿玉恼了,掐了一把阿纷。
“我看更合适,哈哈哈!”郭解大笑着说道。
“病好了,就胡说八道欺负人!你当你真的是个公子?”阿玉跺了跺脚,口不择言。
郭解也没生气,笑道:“你不肯做我夫人,原来是因为我不是真的公子。若我真的是个公子,那你便肯了?”
“哦,原来阿玉想嫁一位公子!”阿纷故作恍然大悟。
“越说越没正经,不理你们了!”阿玉甩开郭解的手,低头负气而走。
阿玉走得急了,冷不妨一下子撞在一人身上,险些把那人撞一个跟头。“啪!”的一声,阿玉的脸上顿觉火辣辣地,已是吃了一记耳光。阿玉睁眼看清眼前的来人,慌得立刻伏在地上跪倒,俯首触地。阿纷见了,也悄无声息地跪下了。
“是哪个贱婢这么大的胆子,想做公子夫人?”一个熟悉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来人金堆玉砌,明眸皓齿,倚着院门边的青墙盈盈而立,一面却还揉着自己的手心,显然是方才打阿玉的那一掌过于用力,反倒打疼了自己。阿纷和阿玉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陵儿!”郭解又惊又喜,冲口而出。
“郭解?”刘陵倚着青墙,小脸笑嘻嘻的。她看见郭解,也很欢喜,竟忘了去责怪他又直呼自己的小名儿。“郭解,你还记得我呀?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呢!”刘陵上下打量了几眼郭解的新衣,笑嘻嘻地说道:“太子哥哥的衣服,给你穿着倒很好看!”
“怎么会不记得你呢?我每天都记得!”郭解一脸的傻笑。
“郭解,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父亲说你的病没有好,还会传给我,不许我来!”刘陵拉着郭解的手,走进内室,一面叽叽呱呱地说道。阿纷和阿玉都起了身,低眉顺眼,弯着身子跟了进来,垂头抄手,侍立堂上。
“你瞧,我已经好了不是。”郭解伸伸胳膊腿,又拧起眉毛,向她呲了呲牙。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刘陵立刻回敬了郭解一个鬼脸,又捶了他一下,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郭解忙着也给了刘陵一捶:“你又打我!”
“郭解!”刘陵坐在榻上,忽然一板脸,神色凝重地叫道。
“怎么啦?”郭解忙问道。
“我回宫以后,像你那晚那样,用木柴点火,却怎么也烧不着,险些还把我的手烧坏了!”
“我就说你笨嘛,果然不聪明!”郭解哈哈大笑,“那火不是你这么点的!”郭解连比带划,向刘陵解释乡间的炉灶如何引火埋火之法。说着说着,他又想起那隔夜之后的大火,死了的秦氏和赵易乃至许多乡民,失踪了的郭兼,神色忽然又暗了下来。
“那好吧,我回去之后再试一试,看能不能把李非的屋子点着。那个死阉奴,整天总管着我,不让我去这,不让我去那,我早就想烧死他了!”刘陵并没理会郭解态度的变化,依旧兴高采烈地说着。
“你也还是这么坏!好好的屋子烧他干嘛,你当是烤鸭子吗?”郭解毕竟还是孩子,过不一会,便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转而有说有笑起来。
“烧完了,反正我父亲还会给我再盖的!”刘陵不以为然地说道。
“哦。那你的大王父亲还好吗?”郭解忽然想起,赵爷爷临终前,曾嘱咐自己一定要投靠淮南王的。今天见到了刘陵,他更验证了自己猜测的不错,是淮南王刘安的人救回自己,安排在这里养病的。可惜来得晚了,没能救得自己一家乃至全村人的性命。
“我父亲当然好了!不过这几日,他都在督促太子哥哥读书,陪我玩的时间很少了。”刘陵说着,嘟起了嘴巴。
“那你来找我,我陪你玩!”
“好!”刘陵拍手道。郭解有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法,刘陵很是喜欢。那些陪伴她的影子一般的宦官侍女虽然很多,但是无不惧怕她,或者说是惧怕她父亲的威严,一个个俯首帖耳,跟无声的木头一样,无聊之极。虽然自己并不排斥这些威严尊崇,但是太多了就不免无趣。偶然自己要淘气一下,她们便慌乱着用各种理由阻止,生怕因为自己受了伤而受到惩罚。郭解就不一样了,他不怕她,敢顶撞她,甚至还敢动手打她。他的出现,无疑给自己笼中鸟一般乏味的生活中,凭空增添了许多不确定因素,这是刘陵最喜欢最期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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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9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潇湘妃子∴是否彼“潇湘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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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9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少年初识青梅好王霸重提旧恨多

“我父亲给我栽了好几棵大桑树,我们养蚕玩吧!”
“那有什么好玩的。”郭解很得意地鄙夷了一下刘陵的拙劣提议,懒洋洋地说道:“我天天采桑养蚕,无趣之极。不过等桑椹熟了的时候,我们可以用它做诱饵捉小鸟,这个挺好玩。”
“用它捉麋鹿可不可以?”刘陵忽然想起父亲狩猎时带回的猎物。
“那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把桑椹拧烂了,在窗户上画鬼脸也不错。”
“哈哈,好!到时把我父亲,母后,太子哥哥,都画到窗户上去!”
郭解用力鼓掌,连声赞同。
“郭解,我得走了。”两个人规划了一阵子未来的淘气,刘陵意犹未尽,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说道“父亲和母后不让我来,我是偷着跑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郭解依依不舍,说道:“那你明天还来吗?”
“我也说不好。”看到郭解的不舍,刘陵也有些难过起来,便又加了一句:“我看看的,要是能跑出来,我一定来!”
刘陵走了,临走前,还向低着头恭送她的阿纷和阿玉瞪了两眼。
第二天,刘陵没有来。
第三天,刘陵仍然没有来。郭解的身体又好了一些,他嘴里叼着一嘟噜刚掐下来的海棠花,倚着那日刘陵曾经倚过的青墙,百无聊赖。淡淡的衣香似乎还未散尽,幽幽怨怨地向郭解没头没脑的扑来。
墙边就是朱红的院门,门开着,外面三三两两,不时穿梭过往着低品级的侍女和小黄门。经过阿纷和阿玉的指点,他已基本能从穿戴上,大致辨明这些男女内侍们的品秩了。郭解从没出过这个院子,虽然没有人禁止他。院子外面太大,有花园,有亭榭,有池塘流水,更有许多许多的墙,他不敢出去。郭解每日或活动或淘气之余,只是倚着这面墙,看着阿纷和阿玉进进出出,带出去他们制造的垃圾,带回来各种药材食品和日常起居所需的物事。
小院子比郭解曾经的家宽大许多,还有很多的空房子,阿纷和阿玉却都没有住。她们每天都睡在郭解的大榻上,为了夜里方便照料他。不过,这几日阿纷和阿玉的照料虽然没有懈怠,对郭解的言语态度却忽然疏远起来,远没有他刚醒过来时的那般亲热和美。郭解是个男孩子,也并不很细心,他没有关注到这些变化,只是觉得笼闭的生活越来越乏味苦闷。
刘陵依旧没有来,午饭过后,方医师例行每日的诊视走了,前几日来过的御府令倒是来了。郭解已从阿纷和阿玉的口里知道,这御府令-就是前日刘陵扬言要烧死的李非,是淮南王刘安最宠信最依赖的内侍,是这淮南王宫里最大的宦官首领,他掌管着宫中所有大小事务,所有侍女小宦官都要听他的安排。奴婢和奴婢也是不同,身份一样有着高低贵贱的区别,郭解这才知道。阿纷和阿玉原是淮南王的近身侍婢,身份不算高,但也不很低,这次是大王亲自指派她俩服侍郭解的。郭解来历不明,非主非奴,却得大王的特别重视和关照,她俩的地位于是又发生些微妙复杂的不同,这是郭解暂时无法理解的。
“郭公子,好些天不见了,你身子又健旺了些!”御府令李非满脸是笑地命两个见礼的女子起身,又对郭解说道。
“多谢大人的关照,我好多了。”在这宫里,郭解只见过阿纷阿玉,以及方医师刘陵和这御府令五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团和气,笑容似乎是这王宫的通行证。郭解心里感激,诚心诚意地说道。
“哎哟,老奴有什么能耐去关照公子呢?还不是大王的吩咐!”李非依旧笑着说道。
“今日来呢,是奉了主人的吩咐。一是亲眼看看郭公子的身子有没有大好,再一个呢,公子若能走动的话,主人想请公子亲自过去一趟叙话。”李非笑着,慢吞吞说明了来意。
“我早已好了。”郭解说道。
“还不给公子更衣啊?”李非听了,便对阿纷阿玉说道。
阿玉和阿纷赶忙取出一抱新衣,依前帮郭解换上。郭解由着她们忙碌半晌,终于穿戴整齐。
阿纷上下看了一会,见无甚差池,说了一声:“好了!”
“郭公子,请!”李非说着,便领着郭解出来。阿纷和阿玉关好房门院门,走在两人身后随侍。
郭解这是第一次走出院子。院子外面其实只是一条高墙围夹起来的甬道。甬道很宽阔,为免行走时单调乏味,石子铺的路故意迂回曲折,其间又点缀了些小小的亭台轩榭。路和亭台都被许多不知名的花木环绕,正当春时,到处姹紫嫣红,繁华一片。迎面走过几拨男女内侍,走到他们跟前几步远,却全都站到路边,垂手侍立,待郭解一行过去之后,方才继续走他们的路。郭解明白,这些人礼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走在自己身旁的御府令李非。
又走了一会,四人来到一个大门前。这门比郭解的院门又高大了许多,左右各站着两个穿盔戴甲佩着刀剑的侍卫。李非并没有与侍卫们过话,直接带着郭解三人进去了。进了门,四人静静地又走了一段回廊,又进了一道门。拐了几道弯,又是一个门。郭解正走得不耐烦,四个人,却又得进一道门。
这门进去,终于是主人居处的正院了。院内布局和郭解的小院子差不许多,只是大了无数倍。门口一溜站着四个小黄门,垂首默立。
李非领着三人上了台阶,走到正殿门口,门口四个衣帽整齐的小黄门垂手默立。李非还未开口,立刻就有一个小黄门低声道:“大王吩咐,请郭公子到西书房相见。”小黄门又低了低声音,满脸歉意,向李非说道:“王后和翁主正在午睡,不敢惊动了。”
李非点点头,引着郭解下了台阶,来到西边的一溜厢房,在一个门口站住。门口一样站着四个小黄门。李非低声说道:“禀大王,郭解公子带到。”立刻就有一个小黄门快步进去通传。
不一会,小黄门跑了出来,说道:“大王请郭公子!”
小黄门便领着郭解走进书房,李非却和阿纷阿玉三人,都在殿外等候。郭解已被这些繁文缛节弄得晕头转向,只得一声不吭,跟着小黄门低头进去,也没敢去看房内的布置摆设。小黄门带郭解走向左边的房间,到了门口,便悄然退下了。
郭解站在门槛外,进退不是,正在犹豫时,刘安已一眼看见了他,招手道:“郭解,你进来吧!”
郭解依言进去,正要跪倒,刘安却说道:“免了俗礼吧。郭解,你可大好了?”刘安只穿着一身家常的衣服,在一个锦垫上随意地坐着,下首却站着几个武将模样的人,那夜在村中遭袭后,赶来迎接刘安的章渠也赫然在内。
“多谢大王相救,我已经好了。”郭解说道。
刘安点了点头;“你好了,寡人也放下一块心病。你家的事,寡人也已知道了。事情终究是因寡人而起,这个仇,寡人要代你记下了。”
郭解两眼的泪水忽然潮水一般喷涌而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刘安脸上全是悯然,叹了一口气。
“贼人竟然都敢跑到我淮南国境内,刺杀寡人,戕害我国民!”刘安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下来,顿了一下,转头又向武将们厉声说道:“这么大批的刺客!悄悄地进我国来,谁都没有察觉!国境之内,居然如此险恶,寡人养着你们,究竟有何用处?!”
这话问得极其严厉,武将们大是惶恐,“噗通”一声,齐刷刷跪了一地。刘安虚抬了抬手,武将们慢慢站起,依旧如芒在背。
“郭解,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夜在你村里杀人放火的贼人,和前一日行刺寡人的黑衣人是否是一伙?”
“是一伙的!”郭解肯定地说道。
“你可看清了?他们都是蒙着脸的。”
“他们衣着全都一样,说话的口音也是一样的!”郭解仔细又想了一下,说道:“他们黑衣的右肩上,都有一个很小的黄鸟刺绣!”
“黄鸟?那么他们的口音是哪里的?”刘安明显兴奋起来,接着问道。
“这我不知道。”郭解自有记忆时起,就从没出过远门,他确实也不懂各地的方言。“哦!”郭解忽然间想起一事,说道:“他们说话的口音,和陈老方士差不许多!”
“嗯?什么陈老方士?继续说!”
“我们村子外面,有一个道观,道观住着一个老方士。”
“他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
“他来了大概六七年吧,是从很远的南边来的,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了。”郭解抓了抓被高冠挤压得发痒的头发,又说道:“他叫陈玄,嗯,有五六十岁吧。他是个好人,他很喜欢我妹妹!”想到妹妹阿兼,郭解又流下了眼泪:“我妹妹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好像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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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9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阋墙兄弟从来有 王室人家纷扰多

“好,你的妹妹寡人帮你去找!”刘安一面说,一面望着郭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的老家那里,有很大很大的湖泊,还有很多的大江小河。”郭解搜索着记忆,说道:“他说他们那里的大船,比我们的房子还大。”
“那么,这个陈玄,当时也在村里死了?”刘安盯着郭解,追问道,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几个武将。
章渠回道:“村边却是有个小道观,臣下等进去废墟查看过,并无特别之处。那些乡民们的尸体都已搜集掩埋,其中不知是否有他。”
“他没有死。”郭解摇摇头说道,“一个月前,陈老方士说是炼丹的药材不足,上什么山去采药了。一般采药,他都要两个月才回来。”
“那么这个陈玄,平日都做什么?”
“平日就是每日炼丹,没有药了便自己去采。有时候也给村人做点法事。”
“他没有弟子?”
“没有,始终就是他一个人。”
刘安见再问不出什么话来,便收了口,转而向武将们说道:“和咱们的探查判断一样,现在可以断定,刺客就是衡山国人!只是这个陈玄,却大有可疑之处,不知是否与这些黑衣刺客有关。”
章渠说道:“是臣下等的失误,没有查到此节。”
“刘赐!”刘安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哈哈!衡山王,刘赐!刘赐啊刘赐,我的好兄弟,你做下的好事!你有了衡山国,却还不知足,还要觊觎我的铜山!”刘安凄然笑了几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父王啊!当年你的遭遇,竟要在我们兄弟之间重演了吗?!”
武将们忽喇喇跪倒一片,一起说道:“臣等誓死护卫大王!大王勿忧!”
“好!”刘安一挥手,命众人起身:“依你们看,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章渠身旁一个略显斯文的武将说道:“臣下有个愚见。”
“展寒,你说!”
“大王须派人力工匠,到村里重修房屋,再安排那些无主了的田地,分给外乡来的流民居住耕种。国中各镇都张贴告示,知会此事,吸引毫无生业的乞丐流民前去。这样一来可以恢复人口生产,二来亦可约束流民滋事,第三方便继续查访。咱们再派些得力之人杂住其间,了解这些流民的动向。”展寒说道。
“好!尤其盯紧操着衡山国口音的人。另外,道观也要快些修好,派人监视。”
“诺!”众武将领命。
“军队操练,要更加紧些,还要筹备征些新兵。粮储车马也是要务,这些寡人另外安排人去办。只是武器铠甲的督造,你们进度须快!南方国境,进出者一律严加盘查!”
“诺!大王宽心!”众武将见刘安再无吩咐,便都徐徐退去,各行其事了。
“郭解,你是个又聪明又勇敢的好孩子。你没了家,往后,寡人的王宫就是你的家!”刘安看了一眼郭解,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
“我不需要什么了。”郭解说道:“只想请大王帮我找妹妹,她叫郭兼,今年八岁,大约这么高,瘦瘦的,大王见过她的。”
“好,寡人应允你了。”刘安说着,又向门外大声叫道:“李非,你进来!”李非应声而至。
“叫郭解再休养两日,大后天开始,便随太子一处读书习武,给他再安排一个小黄门奔走随侍。他的一应衣食供奉月例,按——嗯,”刘安简单思考了一下,很快说道:“郭解的供奉,按王子不害的规格办理。太子的旧衣,他穿着还好,也要替他专门做些新的。”又对郭解说道:“你若短缺了什么,只管打发丫头,去找李非去要。”
郭解无数次听到别人提及太子,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个王子不害,想必是太子和刘陵的弟弟吧。当然,这些暂且都和他没关系,他还不认识太子或者王子不害,以后就会认识的。
“诺!”李非答应着,“郭公子,还不拜谢大王!”李非堆出一脸喜色,笑着连连催促郭解。
郭解满心感激地辞出,心里还想着方才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兄弟不相容”的民谣指的什么,也不知衡山王刘赐就是淮南王刘安的亲兄弟,更不知他为何要刺杀淮南王。他只知道,是这个刘赐害死了养母秦氏和赵爷爷,害死全村的人,害得妹妹阿兼失踪。他低着头想着,心里恨死了刘赐。
刚走出房门,郭解忽然绊了一跤,险些跌倒。抬头一看,却是刘陵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伸腿绊了他一下。
“陵——”郭解想叫陵儿,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淮南王的书房门口,这样叫她似乎有些不妥,便把个“儿”吞了回去,问道:“翁主,你午睡醒来啦?”
“臭小子,哪里来的福气,父亲竟要把你当儿子教养了!”刘陵收起腿,笑嘻嘻地打量着郭解说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王子呀?”
“我肯定会好好读书,好好习武的,不会辜负大王,嗯,还有你的厚望的!”郭解看到刘陵,很是欢喜,大声说道。
“啧啧,我对你才没什么厚望哪!”刘陵撇撇嘴说道。
“不信你看着吧,我不会比王子差的!”郭解涨红了脸,抗声说道。
“哟!就好像自己真的成了什么王子似的!”刘陵冷笑着:“就算你再怎样努力地读书习武,吃王子的饭菜,穿王子的衣裳,你也不是王子!王子可是天生的,可不是学出来的吃出来的!”
“我可从没想过要做王子啊。”郭解有些丧气,无力地申辩道。
“你倒是敢想啊?想有用吗?终究你不过还是个贱奴!”刘陵的话犹如利箭射来,一句更比一句狠毒。
郭解顿时犹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全身冰凉,脸色也灰了下来。方才因得到大王赞许和厚遇而生出的喜悦自得,却被刘陵轻轻巧巧的三言两语,一下子全掀到了九霄云外。刘陵今日对他的态度,全不似前日那般亲热,竟突然来了个全方位的大逆转。郭解呆住了,想不出原因。他可还不知道,刘陵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忽冷忽热,喜怒无常。
刘陵见自己的几番言辞,轻轻松松地击倒了郭解,心中得意不已。刺激郭解取乐的目的达到了,刘陵却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只是一溜烟钻进了书房,找她的父亲腻味去了。
阿纷和阿玉没在门口等着,想是见他和大王的对话耗时不短,便先回去整理内务了。李非生怕郭解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亲自送他。一路上,李非絮絮叨叨,不断称赞郭解相貌非凡,才智出众,将来必成大器,一面又夸说大王仁德慧目、善于识人的话,直送到郭解的院子门口,这才作别离去。郭解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居处,心情倒也没有方才那么糟糕了。
正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郭解感到奇怪。以往阿纷和阿玉她们出门去取饮食药材物品时,都只去一个人,总是留下一个陪伴郭解、听候召唤的,今天为何都不在了?郭解郁闷不已,信步来到院子里的海棠花下,百无聊赖地掐着花枝。
一阵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从东厢房里传了出来。“咦,她们躲到那里跟我捉迷藏?我可不能叫她们得逞!”郭解顽心大起,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摸到门边,透着门上的纱往里望去。里面模模糊糊现着三个姑娘的身影,两个很熟悉,自然是阿纷和阿玉,另一个身影却很陌生,年纪看起来与阿纷阿玉差不多,坐在那里正吃着东西。
“慢点吃,还有呢。”这是阿纷温柔的惯常声音。
“唉!怎么想到会这样!”这是阿玉,她的音调比较高些。
那陌生的女子一面吃,一面低声啜泣着:“爹妈因为家里穷养活不起,没办法了才让我做奴婢,混口饭吃。进了王宫,家里都以为是个福窝,还说我有福气,想不到依旧还是吃不饱!”
女子一头吃,一头哭,冷不防房门“咣”的一声霍然大开,郭解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大声喝道:“大胆女贼,竟敢偷吃!”
那女子受这一吓,啪的扔掉手里的碗筷,扑通一声跪倒,浑身战栗,叩首不已。阿纷和阿玉吃了一惊,慌忙也都跪倒了。
郭解也被她们的举动吓到了。他原没听清这个陌生女子说了些什么,只是想冲进来吓她们一吓,恶作剧一下而已。却没想到三个女子都战战兢兢,如此惧怕,倒像犯了大罪。郭解愣住了。
“都是奴婢的错,公子请责罚奴婢吧,不关阿玉的事!”阿纷俯首,阿玉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那个陌生女子只是说着“饶命”二字。
郭解无奈,只好弯身一个一个地扶了起来,跺脚说道:“我是跟你们闹着玩的,你们干嘛都吓成这个样子?”三个女子的脸都惊疑不定,六只眼睛都挂着泪,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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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儿女流言常日在 宫闱秘事几曾休

郭解看了看,那个陌生女子面庞消瘦,托盘里都是自己中午吃剩下的饭菜,现在只是些残汤了。阿纷和阿玉的份例饭菜不多,剩不下什么。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郭解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两天病好了,还要长身体,饭量大得很,每顿的饭菜都不够吃。以后我每天都要跟太子去读书习武,吃得肯定还要更多。你们俩有空告诉一下御府令,吩咐厨房,以后要多给我预备一些饭菜来,多要点鱼和肉。嗯对了,你爱吃什么?”郭解突然问那个陌生女子。女子只是低着头,没敢回答,“算了,”郭解看着她们的神色,也没有再细问下去,只说道:“你以后没事做的时候,就可以来找她俩来玩,你要是有姐妹的话也可以带着一起来,就在这个屋子里玩!”说完,郭解拔脚回了正房,临走,又加了一句:“我谁也不会告诉的!”
当晚的饭菜果然更丰盛了些。阿纷和阿玉摆好碗筷,在饭几两边一左一右跪坐,伺候郭解吃饭,四只眼睛却都望着郭解,带着些感激之色,只是并不说话。郭解并没打听那个陌生女子的来历和为何挨饿,他隐隐感知,这个深邃的王宫,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知道的多了,或许还会给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不利。
“阿纷姐姐,阿玉姐姐,你俩靠近过来,我们一起吃饭!”郭解说道。
“这怎么行呢,我们只是奴婢!”阿纷垂下头,一脸木然。
“啪!”郭解把筷子往案上一扔,忿忿地说道:“我宁可还继续病着,永远都不好了!”
阿纷和阿玉明显慌了,脸上都露出惶恐,更有许多担忧和焦虑。
“病好了,你们却对我这么冷淡,我还不如病死了算了。”郭解垂头丧气地说道。近来阿纷和阿玉态度渐渐变得疏远,甚至连笑容都很吝惜,往往只是抽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这些着实令他沮丧万分。
两个女子都换做一脸的关切,她们并没敢说,这都是因为小翁主刘陵而起。她们不敢过于亲热,谁知哪天会忽然触怒翁主,惹什么灾祸上身?“院门我关好了。”阿玉掩饰了一下脸上的雀跃,低声说道。阿纷点点头,熟悉的笑容又在脸上生了起来。她俩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拿来自己的碗筷,在郭解左右坐好。郭解终于高兴了起来,忙不迭地向她们的碗里夹菜。
“还是你的饭菜好吃!”阿玉吃得高兴,规矩和忌讳也都抛到了脑后,也不叫公子了,又和以前一样,你呀我呀称呼了起来。
“以后咱们三个人,每顿都一块吃饭,这样多热闹。”郭解看见她俩渐渐放松了,笑着说道。
“就是晚饭吧,没人的时候。”阿纷还是不放心,再次望了望院门。
“也行。我的饭菜这么多,咱们三个也吃不完。没外人的时候,你们就把那些挨饿的好姐妹,叫过来一起吃。”阿纷和阿玉笑着点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三个人渐渐恢复了欢笑和亲昵,当然,是在确定没有外人来的时候。
“今天是大王亲自带着我进的学堂!”郭解匆匆跑回屋子,扔掉笔墨书袋,一头倒在了榻上,蹬掉了鞋。今天中午是在学堂吃的饭,被先生拘管了一天,郭解终于得到解放。
“今日都学了些什么?可见到太子了?”阿纷和阿玉她们也是无聊了一天,看到郭解回来,都很高兴,忙着为他更换居家的衣服,一面随口问着。
“今天都是拜先生,讲规矩,午后才开始讲《春秋大义》。先生们可真多啊,文武先生加起来,足足十四位,名字我都没记全!”郭解答道:“太子自然见到了。太子生的挺好看,可是完全没有大王那般威严的相貌!”郭解品评道。
“可不敢乱说!等太子长大了,自然会有威严的。”阿纷忙道。
“人家都说,太子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呢!”阿玉说道。
“那么你便等太子长大,去做太子夫人吧!“郭解满脸坏笑地揶揄着。
“又没正经,不和你说了!”阿玉拍了郭解的肩膀一下,咕哝着嘴。
“我今天还看到了不害王子!不害王子有些奇怪,他都有你们那么大了,却还和我们一起学一样的书,也不怎么说话,他吃的饭菜还不如我的好呢。”郭解继续说着学堂的见闻。
“翁主到了!”门外的小黄门一声尖嗓,屋里的三个人清楚地听到了,立刻同时住了声,停止了对刘陵哥哥们的品评。
郭解正式上学之前,派给他的小黄门就来报到了。小家伙名叫双福,和郭解差不多大小,一脸的小聪明,惯于听候差遣跑腿奔忙,十分得力,显然是李非用了心为他挑选安排的。他的到来,使郭解多了个淘气的玩伴,阿纷和阿玉也都减了许多奔波往来之苦,可谓皆大欢喜。双福恰是时候的通报,刚好提醒了屋里的三个人,免了一场可能的祸端。
“郭解,我来看你今天的假王子做得如何?”刘陵背着小手踱着小步,一摇三晃地进了房门,摆出一身的老气横秋。
“你别笑话我了!”郭解讪讪地说道:“我哪里敢做王子?假的也不敢!”今天一早,淮南王刘安亲自带着他进了学堂,郑重把他托付给太子傅相和几位文武先生,同时也确定了他暂时的身份——王太子侍读。他是刘安要花大力气培养的后备人才,将是日后淮南国的武官,才学优异的话还可另有重用,甚至还可能是太子顺利继位的重要保障。这是赵易临死前最盼望的目标,如今总算实现了一半,只是这代价未免过于惨重。
“什么敢不敢的?”刘陵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品貌才智样样都好,不比某些个王子差,比如刘不害!”提到刘不害,刘陵满脸都是不屑。这议论本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所能发出的,倒更像是学某个大人的舌。
她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哥哥这样不敬?郭解暗暗有些诧异,却也没问。自己的妹妹阿兼,虽然也对自己时有不满,常常使些小性子,却从没这般轻贱蔑视过自己。阿兼,阿兼如今在哪呢?
“你院子里的黄莺儿倒好玩,我们的大花园里却没有看见过。”
“我带你去看!”郭解拉着刘陵走出房门。
两个人于是爬上院子里的柳树,拜访了一下黄莺的家。好在柳树枝桠横生盘复,并不难爬,刘陵上去也没费什么力气。刘陵要把莺儿窝里的鸟蛋拿走,郭解不许,两下交锋起来,刘陵也就没有坚持。两个人玩了一下午,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快,前天刘陵的唇枪舌剑,郭解也早已把它丢到西域大漠去了。
送走了刘陵,郭解赶紧拉着阿纷阿玉回到房里,继续他们的议论。
“不害王子比太子大了许多,他是长子,大王为什么没有立他做太子?”郭解问出了藏在心中一天的疑惑。
“嘘——这话在外面可不敢乱说!”阿玉竖起一根好看的手指抵住嘴唇:“不害王子是庶出!”
“什么是庶出?”郭解奇道。
“就是,他不是王后生的王子!”阿玉说道。
“哦!”郭解似乎明白一些。豪贵人家除了正妻,还还会有许多姬妾,这个郭解是知道的。“那他怎么瞧我像瞧个窃贼似的,都不正眼看我?他也不跟奴婢和侍卫们说话!”郭解说着,心中有些不满。
“他不是看你像窃贼,是他把自己当作是窃贼,不敢正眼看你!”阿玉答道。“他也不敢正眼看别人,连奴婢都不敢看!”
“什么?”郭解大大的费解。
“这个——阿纷姐姐,你和他说,我讲不清楚。”
“不害王子的母亲是陈美人,在荼王后嫁来王宫之前,就生了不害王子。”阿纷说道。
“对呀对呀。听说陈美人也是侍婢出身,从小服侍大王长大的,她很得了几年的宠爱呢。当然,是在荼王后嫁过来之前!”阿玉接口说道。
“那么,王后嫁过来之后,她就失宠了?”郭解若有所悟。
“是啊。”阿纷叹道:“不害王子出生之后,大王很高兴,立刻封了她做美人,也很疼爱她们母子的。可是自从大婚以后,大王就变了,他只宠爱荼王后,只喜爱王后生的儿女,再也不管她们母子了。那些宦官们见风使舵,拜高踩低,时常克扣陈美人和不害王子的供奉,还经常欺凌她们母子,日子都难过了呢!”
“那天来吃饭的小蛮,就是陈美人宫里的侍婢。美人宫里的侍婢人数有定规,这个不会少,穿的也不差,就是每日给她们的饭极少,又粗劣得不像样子,经常挨饿,出门也时常遭到别的宫人白眼。谁要是可怜她们,偷着给点吃的喝的,虽然王后不会说什么,可是王后宫里管事的宦官侍女,就要被鞭打责罚他们!日子久了,就谁也不敢了。现在对宫人最大的责罚,就是派到陈美人宫里当差,还不如挨鞭子呢!”阿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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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2# ∵潇湘妃子∴ 的帖子

又有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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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5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少年耽乐寻常事 奇祸将来不自知

“可不是嘛!”站在门外的双福正在津津有味地偷听着,听到热闹之处,忍不住钻进一个头来,插嘴说道:“我听说,就是陈美人的饭菜,也经常都是馊的坏的,鱼啊肉啊的很难见到呢!”
“小鬼头,看你的门去!”阿玉骂道。“你若敢到外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狗腿!”
“可不敢出去乱说啊!”阿纷也跟着叮嘱。
“好姐姐们,我哪儿敢呢。”双福吐了吐舌头,很快缩回头去。
自此以后,郭解每日早起晚睡,开始正式入学。郭解和太子刘迁一样待遇,学堂每日早晚习武,上下午习字讲书,每隔三日讲一次兵法,每月三天住进军营,与士兵一同饮食操练。学生就是三个人,太子刘迁,王子刘不害,侍读郭解,文武先生一共倒有十几个。渐渐的,刘安也从一些心腹臣僚的子弟中,物色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孩童,一点点增加到侍读队伍之中,这是后话。
先生们以太子傅相毕永为首,性情各个不同,有的严厉,有的随和。不过刘迁和郭解都最怕太子傅相毕永,这老家伙脾气上来了,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有一次气急败坏,还把习字的竹简摔到刘迁脸上,磕破了一块皮。荼王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刘安却不以为然,还吩咐毕永更要严加管教弟子。好在每隔半月,先生们都有两日回家自便,这两日刘迁和郭解便可以休息玩耍了。
郭解和淮南王太子刘迁相处得还不错。刘迁和郭解同龄,不算特别聪明,各样功课都不如郭解的好,但是也不算笨。他虽然有时也爱计较,耍些太子脾气,大部分时候性格还比较随和,和刘陵完全相反,有些像他父亲刘安。下了学堂,两个人常常也会一起玩耍。只是刘迁不太钟情过于逾矩的玩法,郭解常常淘气到一半就要停止,远不如和刘陵一起玩得那么惬意。
刘陵也时不时的来找郭解玩,多半是晚饭后。两人的关系一会好一会坏,有时一整天都亲亲热热,和美融洽,有时却会突然翻脸,时常口角龃龉,甚至拳脚互殴,当然都是郭解吃亏居多。不过隔三两日两人便都会将不快忘了,继续找机会换别的花样淘气。总之,和刘陵一起玩,郭解所得到的快乐是最多的,虽然,苦恼也是最多。
最令郭解头疼的人是王子刘不害。郭解满心都想跟他好好相处,却总是狗咬刺猬,无处下手。刘不害在这宫中饱受冷遇,先生们也都不把他当回事,只算是个可有可无的旁听者,功课好坏也无人过问关心。刘不害很少言语,他用沉默这件铠甲,把自己团团包围起来,抵御着来自外界的各种无形的刀剑。同时他又冷眼旁观,有时他的眼神,也能令李非等欺凌过他母子的人胆寒好一阵子。郭解曾努力过,却怎么也打不开刘不害的这身铠甲,相反,有时亲热的招呼,却会换来利剑一样透骨的目光。郭解没有太多耐心,不久便放弃了,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王子也可有可无,视若罔闻了。
海棠花谢了春红,柳絮漫天飞舞。郭解的身体日渐强壮,阿纷和阿玉早已收拾了东厢房住下,晚上便不再陪郭解过夜。又把双福安顿在西厢、郭解的小书房旁边的一个耳间里。诺大的院子,住着四个人依旧宽宽裕裕。正室的几个房间,从此都是郭解一人的天下了。
“你们明日想吃什么?”这日晚饭后,郭解仰在榻上剔着牙,两条腿交叠着,一翘一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每日吃的都这么好,不用特别去要了。”阿纷收拾着饭几,笑道:“我们自己的份例饭菜都没有吃呢,都留给小蛮她们吃了。”
“换着花样吃才好呢,”阿玉怂恿道:“明儿我想吃野鸡!”
“要到秋天,大王才能带我们去狩猎。现在还不到夏天,哪里来的野鸡?你的要求有些高了,怕不好办。”郭解说道。
“宫里有专门饲养的野鸡呢,还养着很多其他野物,都是准备给主人们不定时吃的,你不知道?”阿玉赶紧说道。
“那好吧,你待会去跟厨房说,明天炖只大野鸡来,多加点新鲜的竹笋,我想吃了。嗯,还要一碗盐水煮河虾,一盘素炒芦芽。其他的配菜,你看着办。”郭解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阿玉爱吃的东西。
“你就惯着她吧,阿玉现在已经眼睛飞上了天,都好以为自己是翁主了呢!”阿纷抿着嘴笑道。
“那个混世小魔头,整天就会折磨人!真要是阿玉做了翁主,倒好了呢!”提起刘陵,郭解的心里有些没奈何,又有些甜丝丝的,他在榻上翻了一下身,故作没好气地说道。
“小魔……小翁主到!”站在门外偷听的双福,险些儿说漏了嘴,好算他还机灵,临时改了口。屋子里的三人立刻收声,带着他们的小秘密屏息静气,迎候翁主的驾临。
刘陵倒没有听出什么破绽,她的心思也不在于此。刘陵三步两步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郭解,你吃饱啦?”
“没吃饱,今天的菜太咸了,不好吃!”郭解依旧躺在榻上晃着腿。
“嫌不好吃呀,饿死你好了!”刘凌爬到榻上,伸手刮了一下郭解的鼻子:“坏东西,人家闷了一天了,好容易等到晚上,吃完饭马上就跑来了。你见到我怎么一点都不欢喜?都不肯起来和我说话!”
阿纷和阿玉过来见礼,见刘陵也不理她们,便掌了灯在案上放好,悄悄退了下去,各自忙活她们的事去了。
“谁叫你昨天掐我了,还掐得那么疼!”郭解把脸扭到一边,说道。
“你就装吧!你就装吧!坏蛋,哪有那么严重了?”刘陵使劲拍打着郭解,说道。
“真的,你看看,胳膊都给你掐青了!”郭解撸起袖子,伸到刘陵面前。
刘陵一翻身,和郭解并肩躺下,抓过郭解的胳膊一看,果然有指头大的一小块皮肉略显青紫。“哪里青了,分明好好的,还冤枉人,大呼小叫的!”刘陵见抵赖不过,便把郭解胳膊一摔,撅着嘴先发制人。
“还说没有!你还敢说没有!”郭解不吃那套,他翻过身来,张牙舞爪,作势去挠刘陵的痒。
“不要了不要了,你说有就有吧!”刘陵生来怕痒,腋下只要轻轻一碰,就笑不可支。她年纪小力气也小,肯定躲不过郭解的两手。郭解的手还没等触到刘陵腋窝,她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急忙求饶。
“看你还敢不敢了!”郭解松开了手,冷不防刘凌一骨碌爬了过来,在那块青紫之处又掐了一下。
“啊——嘶!”郭解把疼痛夸张到了十二分,大声叫痛:“疼死啦!你就坏吧!等明天疼得拉不开弓,毕傅相又要拿竹板子打我了!”
“那个糟老头子,还不肯死啊?”刘陵听到说起太子傅相,便悻悻地住了手,显然也有些惧怕他的严厉。
“他身体硬朗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呢?不过,毕傅相的学问可真是好,每天都有新东西可学,死了就可惜了。”郭解说道:“对了,大王不叫你跟我们一起入学,单独为你请了先生,那你每天都学了些什么?”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刘陵说着,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与年龄大不相称的愁苦,不过很快便散了,郭解也没有留心。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出去玩吧!”刘陵拽起郭解下了榻。
“贱婢!摆这副脸子给谁看?”刘陵忽然骂道。两个人刚出了房门,恰好遇见阿纷也正要进来。阿纷的脸上有些焦虑,她神色不定,欲说还休,刘陵一眼便看出来了。
“回翁主,公子,”阿纷跪了下来,说道:“阿玉刚才去了厨房,交代明日公子的饭菜,到现在天都已经全黑了,她还没有回来。”
“自然是厨房的事情多,还没安排完吧。”郭解说道。他知道阿纷平日稳重妥当,一般不会轻易出头,搅乱刘陵的玩兴,惹她不快的。今日的举动,是有些古怪贸然。
“奴婢去厨房找过,他们说她早已交代完毕回去了。回来的路上我也找了,也没有。这早晚了,还不回来,奴婢有些着急。”
“阿玉?就是那个想做公子夫人的俊俏丫头?此时一定是趁机去勾搭哪个侍卫,好圆她的夫人梦了吧。”刘陵撇着嘴,随口刻薄道。
“那倒不会。”郭解忙解释道:“她平时也不会走得很久,现在说不定是找小蛮去玩,一会就该回来了。阿纷姐姐,你不用担心。”
“小蛮又是谁?”刘陵听见陌生的名字,拧起了眉毛。
“是个洗衣房的粗使丫头,长得别提多丑了。”郭解胡乱应付道:“咱们现在去哪里玩?”
“去大花园!”刘陵的心思果然很快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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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2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女儿悲苦谁能解 父子是非天不明

大花园在刘安和荼王后正殿的后面,是郭解的禁地。不过,郭解已经进去过好多回了,当然,是爬墙进去的。相比堂堂正正的走路,刘陵更喜欢翻墙,所以,每次她都和郭解一起翻。不过花园的墙太高了,单是她和郭解,两个人都翻不过去。所以,每次都得有一个小黄门被刘陵逼着扛了梯子过来,等他们爬进去之后再把梯子收起——再等他们玩够了再拿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花园的墙里边有棵很高大的梧桐树,顺着大梧桐树就能爬上爬下,这个可难不倒郭解。
月色很好。两个人折了一些花木枝叶,在花木之间蹑手蹑脚,煞有介事地玩了一阵子汉皇帝捉项王。
“项羽真没用,不玩了。”刘陵拍拍手说道,今天是她扮演项羽,并且很快败下阵来。
“项王是个大英雄,怎么说没用?”郭解没有同意她的论断。
“狗屁的大英雄。”刘陵也学会了不少粗话:“那么大的英雄,怎么又会被我高皇帝杀掉?”
“项王不是被高皇帝杀掉的,他是自刎而死。”郭解说道。
“自刎而死的就是大英雄了?”刘陵反问道,郭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一大段历史纠葛。
“郭解,你以后要叫我姐姐。”刘陵忽然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凭什么要叫你姐姐?”语出意外,郭解斜着眼瞅着刘陵。
“你都叫阿纷那个死贱婢姐姐了,为什么不叫我?”刘陵怒道。
“阿纷年纪比我大,自然要叫一声姐姐。你一个小屁孩也想做什么姐姐?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
“等我长大了你就叫我姐姐?”
“不叫!叫你母后再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以后就有人叫你姐姐了。”
“不行,你就得叫我姐姐!”刘陵跺脚,抓住郭解的胳膊又拧。
“不叫!”郭解甩开胳膊。
“我比你大,我是翁主,你是贱奴!我让你叫我姐姐,你就得叫我姐姐!”
“都说了,我不是贱奴!”郭解生气了。
“好吧,可你也不是王子对不对?我是翁主,所以你还是要叫我姐姐!”刘陵见郭解气色不善,便眨了眨眼,换了一种口气。
郭解纠缠不过,一气之下,甩开刘陵,嗖嗖嗖爬上了大树,翻过花园的墙,扬长而去。没有郭解的帮忙,刘陵可爬不上这棵大树。走路要绕很多的远,根本追不上郭解,而且还要经过正殿,还会担着被父亲母后或者太子哥哥发现的危险。刘陵气得顿足,在墙这边破口大骂,郭解却早已走远了,根本听不见。他哄着刘陵玩了半天,该回去看看阿玉有没有回家了。
郭解走到半路,忽然看见甬路前面的不远之处,走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借着月光细细分辨,却是阿纷和双福一左一右,扶着阿玉往院子里走去。阿玉好像全身失了力气,阿纷和双福两个人力气都不大,几乎是半搀半拖着。走了一会,双福一个踉跄,那边阿芬也跌倒了,三个人一起滚在地上。
郭解快跑了几步,追上她们,叫道:“阿玉!阿玉你怎么了?”阿玉双手拄地,垂着头,没有说话,更没有看郭解一眼。
“回家再说吧!”阿纷说道。他们现在都把那个小院子叫做“家”。郭解帮着阿纷和双福扶起阿玉,一起回了他们的家。
阿玉躺在榻上,背对着人,不动,也不说话。她的头垂得更低,快与双膝团在一起了。郭解拿过油灯,在她身边查看着。阿玉的左颊一片淤青,衣裙几处撕裂,洒着斑斑点点的血痕,还带着许多泥污草渍。
“阿玉!阿玉!你说话呀!”阿纷摇着阿玉的胳膊,哭着叫她。
阿玉双手死死抓着被角,依旧一声不吭。郭解看到,她的双手还有抓挠过的遗迹,右手的指甲缝里还残存着一点皮肉碎屑,在灯光的照射下,指甲红红的令人发瘆。
“阿玉姐姐,你跟谁打架了?”双福自作聪明地问道:“告诉我,我揍死他!”
阿纷擦了一下眼泪,把郭解和双福推出门外,关好了门。
第二天早上,是阿纷一个人服侍郭解吃饭更衣,送他出门的。阿纷的眼睛红肿着,她一反往日的温柔和顺,不许郭解去看阿玉,也驳回了郭解去请方医师来看看的提议。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与往常一样,把郭解送到院门口,然后嘱咐双福不许淘气,小心伺候着公子。
这天,刘不害病了,没有来学堂,一连几天都没有来。没有人介意他的在或者不在,刘迁和郭解的课业如常进行。
过了四五日,阿玉的身子好点了,可以帮着阿纷做事了。只是她还是不爱说话,更不肯正眼去瞧郭解,无论郭解怎样引逗。屋子里少了阿玉雀儿一般的叽叽喳喳,忽然变得冷清起来。阿玉再不肯出这个院门,所有跑腿的事都是阿纷和双福去做。就连阿纷,也变得更加少言寡语,心事重重起来。
这日刘不害也来学堂了。先生们懒懒地回应着他的例行问候,也没有谁去询问他的病情。他不论来与不来,都没什么两样。郭解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去望了他一眼。刘不害的脸上赫然现着几道指甲抓挠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脖颈。那上面虽然已经脱痂,但是疤痕还没褪去,依然清晰可见。
“他?原来是他?可是他为什么要欺负阿玉?”郭解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平日里连目光都躲躲闪闪,与下人也不敢对视的多余的王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打阿玉?不过他也受了伤,看起来也并没占到多大的便宜,阿玉也敢还手,真是好样的!郭解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就是不想算了,郭解又能如何?刘不害总归还是个王子,在这个王宫里,郭解也绝不能为了个奴婢去找他理论。“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你好看!”郭解恨恨地想着。刘不害这次居然很坦然地承受着郭解的愤怒和瞪眼,他毫不在意,眼神也没有游移,仿佛事不关己,又好象还带着点得意,只是沉默依旧。
日子一天天过着,平静如水。过了两个月之后,渐至初夏,已经快从这阴影里走出来的阿玉,忽然生起病来。她浑身虚弱,也不想吃饭,只是不断地呕吐,连续几天都是如此。院子里的几个人都还很年轻,最大的阿纷也不过才十八岁,谁也不知道阿玉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阿玉自己也讲不清楚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悄悄地请了方医师过来。方医师原本也很喜欢俏丽活泼的阿玉,听说她病了,晚上插空就拎着药箱子来了。
寒暄了几句,方医师坐了下来,调息几下,便把手搭上阿玉的腕脉。他皱了皱眉头。换了一只手又诊了一遍,然后就把郭解和双福请出了门外。
阿纷的双眼紧紧盯着门口,不许郭解和双福偷听。三个人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过了很久,方医师才做辞而去,也没跟郭解说阿玉得的是什么病。送走方医师,郭解和双福都是一片茫然,阿玉不说话,阿纷的双唇也紧闭着,两个人都一脸沉重。
这天上午,太子傅相毕永一如既往地讲着书。忽然刘安旋风般地冲进学堂,冲到刘不害的书案前。他没有说话,只是怒气冲冲,一把揪起刘不害,一个耳光用力抡过去。刘不害一个趔趄,接着刘安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刘不害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事出突然,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刘安并不疼爱长子刘不害,甚至经常忽略他的存在,这宫里所有的上下人等都十分清楚。可是刘安平日一向雍容儒雅,行事说话从容不迫,谁也没有见过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没有像今天这样当众责打过儿子。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对父子。
刘安恶狠狠地又踢了地上的刘不害几脚,还不解气,接着左手一把把他拎了起来,犹如拎着一只小鸡一般,右手又是几个耳光甩了过去。刘不害的脸霎时肿了起来,血从嘴角流了出来,然后吐出一颗牙齿。
刘安一把又将刘不害惯在地上,气喘咻咻。愤怒使他的手哆嗦颤抖,他指着刘不害,厉声骂道:“畜生!冤孽!你竟如此的不成器!”他胸口起伏,大喘了几口气,也想不出什么新词,只是翻来覆去地骂道:“无耻!下流种子!”
“儿子到底哪里做错了,请父王明示!”刘不害伏在地上,颤声哭道。
“你——”刘安又是一脚没头没脑地踹了过去,“你还有脸问我!你私通贱婢,致使有孕,让医师都找上我的门来了!你竟然还有脸问我!你这个龌龊无耻的畜生!”
“啊?”刘不害略抬了下头,“有孕了?”他也愣住了“是……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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