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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烈火的轻云

天使与撒旦的笑脸(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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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我叫二根,如今是城里人

我叫二根,打乡下,就是城郊区来。公共汽车坐了半个下午,如今我已是城里人。

别管我从前是干什么的,猫着腰搂稻草,还是抗着锄头没日白夜地干;现在我是城里人,坐在一个挺象样的网吧里鼓捣早晚我也会有的电脑。

虽然我有点你们城里人常说的阿Q意识,但将来回到乡下省亲就能风光一番。

二根不土,要不然网吧里都得嫌弃我。二根最怕人看的。可大家都低头忙着,所以二根和网吧里的人一样,是城里人。

前两年二根进城来找爹,爹是庄稼人,一年到头地干,到秋收就租台拖拉机进城卖粮食。娘歹乡下给咱找了门媳妇,可咱不想要她,就进城来找爹,叫爹和娘说去,咱要自己找媳妇。

爹是开通人,二根好好说了,爹一定不反对。

头回进城,二根找不着爹。虽然爹给了收粮站的地方,可咱不知道往东找还是往西找,爹没给说清楚,就说进城坐五十五路车七次开门就到。咱按着爹说的话做了,下了车就看着一群在树下摔扑克的人。咱就拿着爹给的条子问他们道儿,他们却说不知道。

你说二根上哪找爹去?

可爹进城两天了,按说还要呆三天,娘那边催得急,等爹回来就晚了。二根是看着车门开了七次才下的车,爹说一开门就看见粮站了,二根只看见大该里一帮人蹲在树下摔扑克。咱村里也有人摔扑克,可二根不是来看扑克的,要找爹,解决大事。

咱就自己找,可二根不认识城里的路,怕离开车站找不回来了,万一爹等急了咋办。二根没进过城。

可二根不笨,就蹲在道牙子上等人来,来个人咱就问一下,给他们看爹给的条子。希望能找着爹。

二根的娘是山东人,脾气倔,二根从来没跟娘红过脸。这回娘给二根娶媳妇,可二根不想找媳妇。娘给找的媳妇不好看,还泼,二根要找个念过书的媳妇,要待二根好。

娘说的话,泼出去的水,二根只好找爹给收回去。

二根已经二十一岁了,在家里是壮劳力,可要二根做上门女婿,娘的身体又不好,二根不想去。

咱跟娘说了好几次拉,可娘沉了脸,二根还是找爹的好。爹说的话娘从来都是爱干的。

二根就蹲在车站上等人问,爹来接二根那更好,二根先找着爹就更好。爹辛苦,二根要跟着来,爹不让,纠合了村里几家一起来,叫咱守着娘干活。

娘这人心最善了,被人家一说心眼就活了。可二根知道那家人家,是挺阔的......

二根是爹那样的庄稼人,能干活也知道该干啥。

二根打小就爱学习,家里的书都翻烂了。可那年爹害了病,娘一个人在地里忙活,大舅来就不叫咱去上学,以后就在家里帮娘干活。

二根种的地可好了,咱不爱吹,二根知道做人的本份。爹和娘背地里夸了二根好几次,娘都跟咱说了。

二根就等人问,想赶紧找着爹。

可等着天黑也没人搭理咱,城里人瞧不起乡下人,二根算是知道了。咱不说,记在心里。

二根守到半夜爹也没来。二根就履着五十五路车的站牌子往回走,想先回村去。二根讨厌城里人,也不想呆在城里。娘知道二根进城来找爹了,二根回去不进家,呆在村口等爹回来。

可城里的道儿曲曲弯弯,二根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站在如今我坐着的这家网吧门口发呆。

二根都要哭了,可二根是男人,不兴流泪的。

二根又累又饿,就靠在墙上睡着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拉进这家网吧来了,大厅堂里贼亮贼亮的,好些人都不拿好眼神看二根。

二根知道那些人是城里人,瞧不起二根。二跟就使劲瞪他们,叫他们不敢看二根。

二根人很老实的,也很仗义,为堂哥找苗把头都叫人家打破了,二根就那么瞅他们。后来他们不敢打了。二根好的时候他们还找二根去吃饭,说咱是男人。

二根被人给放在一张小铺上,咱就起来谢他们,咱就走,不呆在城里。

二根走到门口,那家网吧的老板追出来给二根拿了些吃的。二根不要,他就说自己父辈也是乡下人,叫二根别恨谁。

二根心里老感激拉,就拿出爹给的条子求他给帮忙。他就领着二根找到爹那,一直找到天亮。

找到爹,二根就哭了,和爹说来城里的事,还要爹去感谢那个网吧老板,没他二根找不着爹。

咱和爹找他,他早走了。可二根记着他家是网吧呢。是坐了开七次门的五十五路车,再往回走开两次门的地方。

咱就怪爹给的地方不准,爹就说没错。为这事,咱跟爹吵了老半天,爹都要不管做上门女婿的事儿了。

跟爹在城里呆了两天,就跟着爹在车上睡觉。咱哪也没去,怕去的地方多会忘了那家网吧。

爹说,城里人有优越感,不用出苦大力,是瞧不起咱乡下人。可也不都是坏人,偶尔也有一个半个好人,那家老板就是个大好人,很难遇见的。

有年爹进城收粮款,被城里人打了找派出所都没人管。爹回去天天骂。

粮站里有个姑娘。她对二根好,给拿吃拿喝的,说话一点也不扎人。

爹说她是有学问的人。

爹就是说话有劲儿,娘果然听爹的话,把那门亲事给推了,说等二根再大一大再找也行。

如今二根进城里了,是爹给找的活儿。家里的地没有了,被政府给征用了。爹怕咱在乡下没事干学出坏来,就给咱找了份城里的活儿,叫咱好好地干,将来回到乡下也露露脸。

咱今就坐在那家网吧里。当初咱说爹给的地方不对,说错怪爹了。

咱如今成了城里人,大小道路都熟悉了。连走了几回五十五路车的道儿才知道,他们有四站地没开门,把二根拉远了。

老板姓郑,按爹的话说,人就正;你看,多正的人。

他都不认识咱了,可二根没忘记他。就跟他说了。他就笑,给二根找了个特别舒服的座,叫咱以后来就坐这,这就是二根的座儿。

二根也上过学,认识字。可电脑这东西二根见也没见过,更不会捅咕。

郑大叔就教二根操作电脑。你看,二根不是也写的挺好?

零七年二月二十日晚二十二点七分中国文坛二根故事笔///注册名: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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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我叫二根,如今已是城里人之二

二根如今已是城里人,要学的东西很多。年没有回家过,因为二根要烧锅炉,给千家万户送温暖。

二根很想家,爹和娘都不要二根回家来,还特地进城给二根带了好吃的粘豆包。

爹说了:“城里人眼睛贼手懒,你勤快着点,别学他们,要给爹娘挣脸。”

我娘什么都没说,帮二根把地上的炉灰扫成一堆儿。

二根是没烧过锅炉的,爹就给教二根的师傅背了一口袋粘豆包。二根去扔煤,师傅就和爹在门口拉了板凳抽烟。娘收拾带来的包袱,在门口外给二根包饺子。二根知道破五要吃饺子。

师傅姓高,长得不象城里人,说话跟爹一样直。

二根不会干活,师傅就骂二根,可二根知道师傅是为二根好,一点也不埋怨。

二根家里也烧炉子,火墙火炕,二根烧得比谁家都好。

城里的炉子象垛子那么高,二根想摸摸,师傅就扒拉二根。不添煤的时候,师傅吐口吐沫上去,二根就明白炉子象烧红的炭,手上去就完了。

师傅的脸和爹一样,粗实的全是皱纹,特别黑。爹是在地里干活日头烤的,师傅是怎么黑的,二根不敢问师傅。

二根爱烧这炉子,就跟师傅说二根爱烧,要师傅歇着,二根来干。师傅就告诉二根,这锅炉要供三栋大楼取暖,不比乡下自家的小火墙,挨楼烧俩小时,要轮着劲儿干。

二根干了半个晚上也不累,师傅就夹了些火炭支锅蒸粘豆包。到后夜,师傅豆包吃得香,夸娘的手艺好。二根听了心里美。

娘的手艺八里三屯都知道,现今,城里的师傅也知道了。

师傅和二根说:“干这活就别怕脏,改空下班师傅带你洗澡去,包你干干净净的小后生。”

师傅说的话中听,锅炉间比二根家里埋汰,不比在地里下了汗一撸袖子都没了,确老黑的炉灰渣子满脸都是。可师傅的眼睛老亮了,张嘴露出白灿灿的牙。二根信师傅,师傅对二根好。

后夜师傅不叫二根干了,要咱去睡觉。二根没有累,不想睡,师傅就要拿拳头打二根。二根不会和师傅动手的,师傅就把二根拽到后边的小铺上摁下,说不叫起来不许动。

二根睡不着,就偷眼看师傅干活。

师傅比二根会干活,一锹一锹轮起来,锹里的煤轻飘飘地飞进膛子里去。二根就琢磨师傅怎么扔的煤。看着看着二根就睡着了。

老早二根就醒了,望见师傅蹲在凳子上抽烟,二根就起来,给师傅打上水。师傅不说什么,由着二根上火烧煤。

锅炉间的活是四个人干,俩人搭伙,白天晚上。

二根刚来那日,瞧着老高的烟筒子,想为啥起这么高,啥房子要这么长的烟筒子?问爹,爹也说不明白,就说城里人爱捣这个蛋。

现今二根知道了,家里的炉子没城里的大,烟筒子自然比家里的高。

城里的大房子真高,二根就想为啥咱村里就没有?爹没和咱说。二跟知道城里人都贼有钱,钱多烧的呗,要不干啥花大钱盖那么高的烟筒子。

二根下班跟师傅洗澡的时候,搓背搓的好,师傅夸了二根,二根心里又美。

二根在家,都是给爹搓背。

二根心里有不明白的事。

天天有人拎着小桶来打水,走路还不利索,是个瘸子。上午打下午打,二根都看熟了。

可二根不明白,城里人都住有自来水的大房子,咋还不比村里自己打的压井,家家都有,还要出来打水喝?二根没见别人来,就那个人,上午下午的来,瘸着拐着慢慢慢慢地走回去。

二根难受,叫个残废人打水,他家里人咋就那么狠心?要歹二根村里,小子们都抢着干,爹娘都不叫伸手。

师傅老骂二根,可对那个人好,老是笑着请进来,帮打好水又送出去。

二根想帮他送水,可怕师傅骂。

洗澡的时候,师傅高了兴夸二根,二根就问师傅。师傅马上沉下脸。二根就明白做错了事,低下头不吱声,给师傅好好搓背。

师傅好久才说话,告诉二根好些城里人的心比煤还黑,开发商盖大楼的时候答应给那个残废的动迁户一套一楼的大房子,还签了白纸黑字的协议书。

二根不知道啥叫协议书,不敢打断师傅的话。

外头老能听着啪啦啪啦的炮仗响,二根想出去看炮仗,可师傅话没说完,就耐着听。

师傅说房子盖好了,还起了个三层的小楼给办事处用。动迁的老户都分到大房子的屋,就不给那残废户,只把那三层楼分了一间背阴的屋给他家,也不给房照。

办事处因为小楼是他们的就把开发商告到法院,法院就把小楼封了。

那个残废户没有房子住,拿着白纸黑字的协议书找开发商,开发商就不管,说你找谁去也没用。

二根听到这心里老恨了,原来城里人真的没心肠,在我们村里没有那样的人。

师傅说那残废户逼得没法,四处找人给说和,可那开发商就铁了嘴不给换。

残废户逼急了,就强行占了一间一楼的房子,住到里头不出来。开发商就断水断电,残废户只好每天来锅炉间打水过日子。

师傅不说话,二根就问师傅为啥答应人家给房子,又说啥也不给了,也告他们不行吗?

师傅不看二根,摇着头拍着俺:“那协议书里都是陷阱,咱不懂法律看着好就签字了,真打到法院你没个赢。”

二根真的是不明白。

村里吴奶奶伤了手,全村人都去看望她,姑娘小子成天抢着帮她干活;四哥那回被车撞坏了,倒在床上,二根和四舅天天帮他下地干活,娘还去给做饭吃,都端到炕头上...

咋城里人就这么狠呢?

师傅是好人,二根已知道了,网吧郑老板和粮站的姑娘是好人,二根也早知道了。

城里坏心眼的人更多。二根找爹那年,问个地方都没个人帮二根,好些人还不拿好眼神看咱,二根那时候就知道城里人瞧不起咱乡下人。

为啥城里人还害自己人呢?二根一点也想不明白。

娘给包的饺子二根没有吃,拿来送给郑老板。

二根上网给钱的,给郑大叔拿点饺子,娘知道了也不生气。

如今二根已是城里人,要做啥样的人,咱还没个谱儿。二根一定不会坑人家的,爹要知道了,会打死二根。

零七年二月二十二日十点三十二分中国文坛二根故事笔///注册名: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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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柜台(原创)

在同里,一家三代开店铺不请伙计的很多。就是这家老铺,四世同堂的样子,孙媳妇在后堂埋怨公公,祖奶奶也还是站在阴暗的柜台后继续招呼客人。

店铺里很暗,卖的多是针头线脑、油盐酱醋、蜡烛肥皂之类的杂货,进帐虽微,看情形也还做得颇用心思,台后的老妇人总揣着笑意迎人待客。

老妇人头发早已雪白了,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极白极白,只是看不清楚,便很年轻的样子,又带着笑。于是指了冰糖问过价钱,五元一斤,很不贵。心下和别家比比,觉得合适就要了二两。

不过冰糖是较大的结晶块,须用锤棒敲开了碎称。老妇人就回到帘里喊出人来。

很老的一位已经瘦得皮贴骨的老男人,脸膛黑黑的,拿了把仿佛是橡胶的锤子"砰砰磅磅"地砸起柜台底层的冰糖块。

由于砸的很慢,力气似乎也是不济事了,多久也没砸下许多来,就不去看货,抬起头观察老旧得象煤窑子那么黑的墙面来。

正看得出神,老妇人在一边说起话来,似乎是自说自话,又象是对蹲下身砸冰糖的老人说话:“上有老,下有小,十多张嘴巴的吃,不靠这铺子能靠谁?总不能一年到头跟只饥饿的鸟似的瞎飞,多了少的,就给不争气的后代们找口食吃罢。”

冰糖还是砸,一下一下冰糖粒子脱落下来,散落铺成片,或迸溅到柜台玻璃上,打得噼啪响。后屋里的孩子又尖声叫起来,苍老的声音和年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穿过布帘。笑盈盈的老妇人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但也不说下去了。

冰糖终于称好了,多了一两。老男人正要用铲子往外抄,我拦着,付了三两的钱。

老妇人摆手叫老男人进屋去,再拿了块儿桑皮纸包冰糖。不多会儿,后边的动静没了,铺面里愈发显得阴暗起来。就提了纸包出去。

转眼,快到年根了。本想静静地过一个安生年,没想到禁了好久的鞭炮又可以放了,街头巷尾到处都可以见着卖炮仗的,心就有点活络,也想闹腾一回,崩崩旧气。

由于价钱都不便宜,就想起那头阴黑的老铺子,想去撞撞运气。

门还是那门,铺子里还是那么昏沉,各样花色溜丢的炮仗摆了几乎半个铺面;倒是面色雪白的老妇人不在了,换做个有气没力无精打采的壮年男子。一问,价钱竟比外边还高,疑惑换了人家,再问冰糖,已涨到八块钱一市斤。

愣怔了有一会,那男子有些不耐烦,就打着哈欠问究竟买什么?

想一想,还是摇了摇头,扭身出去了。

出去寻了个玩雪的孩子,问问这家的情形,孩子不理睬,还是自己玩。

又走半巷,问了个出来洗菜的人家,说是分了家,老奶奶带了儿子搬走了,铺面分给了孙子,去哪则不知道,满脸的神秘。

这想,那玩雪的孩子,想是曾孙子罢,不然孩子多欠嘴,哪有不说的。

炮仗没买成,倒也不怎么介意,但心里总记挂着年初买冰糖的人事,就有些惦念。

过了年,去大口取货,因为工作尚没有着落,就打算摆些闲杂将就着卖卖,也好把日子对付过去。

由于有邻居的介绍,特地奔了一家有联络的业主想讨些便宜生意。

是家挺大的店面,伙计有三四个来来回回地奔走搬抗,取货的人很多,没有什么老实落脚的地面,又不知找谁问问,就只好左避右闪的打里张望。

终于看到堆满货的柜台里坐着个人,安安静静的端着盖碗茶望着伙计们干活,时不时指点两句。瞧身板儿,发胖的身子,一张红润润的面皮,说起话来温和中带着威严。想这就是老板,就过去凑话说道。

倒是很畅快,指了伙计叫领到后边选货。

好大的一个库眼儿,但是没什么可说的,费了番工夫就选了八九种物美价廉的样式,每种配了十个,先卖着,究竟本钱不多。

回前边也没二话,只说不差你那点儿,缺了就来也就完事儿了。

人出门身上虽重了,但满心愉快,很是算计了一番,觉着有赚头儿了。

到车站口,打算等车回去。只是车刚过去,还要再等许久,就摘了肩膀上的包袱搁膝上抱着,蹲下来歇息歇息。

好一会儿车也没来,正觉着烦闷,身边有人轻轻碰触,就惊了身猛站起来。看了竟呆着,依稀是那老铺子里面色极白的老妇人形象。

这番看得清楚,极衰老,站着随时都要倒下去的老态,手里拈了个破碗,头垂得低低的。那个皮贴骨的老男人就跪在她身边一下一下磕着头,磕一下就要哆嗦一会极艰难地抬起头再磕第二下。她扶着他的背......

慌得我抱着东西腿一软也跪下了,搁下包袱就去扶那老男人,他却挣扎着死不肯起来,还是要磕。

四周围的人都站着,冷漠的往这边望,望得我心里直觉得恐惧,死冷的寒意打骨头缝里往外冒。

入夜,悠悠做起了梦,梦中到处都是阴暗阴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觉得泪流满面不可抑止;哭着哭着猛的一下惊醒了,再不能睡,坐在床上长望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许久之后依旧是泪流满面......

2007年元月26日0:40分秋色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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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根线的世界(原创)

一条线,平直地摆放着,从一个头开始向上探一探,凹凹凸凸地弹起,在空气里轮廓出一个人形,再翻卷成浪花的模样;随即是一条船,在水波上带着水波前进,船后,载船的水波渐次消失,变成了船的尾迹,其实那还是水。

船上没有人,沾水也不会湿,因为它们只是一条相连的线,船前进水波就只能跟着变形。当然线可以化做任何形态出现,一支铅笔、一个圆规、一束玫瑰花也可以一所小房子;但线勾勒出来的只是轮廓,没有实质。线不能化做面包、水果类的食物,不但外形很难相近,对于饥饿已久的人而言总是镜花水月也不如。不过线可以化做锐利的武器,如果是钢线、铁线的话,我想许多人会用到它,掠夺民生或是砸碎压迫,都基于可说是凶器的武器。

船航行到了尽头,到岸了。于是船的形态转化为一根鞭子,船后的尾迹形成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货物,那根没有手来把握的鞭子就狠狠抽打在背货人的身上。背货人拉开两条线做的腿弯弯曲曲地行着路,因着被鞭子抽打的结果,整条背货人的线都在剧烈地抖动着,艰难地行进着。

忽然,背货人跌倒了,货物化做一根带着红缨的钢枪,一团烈火簇拥着它锐利地刺进鞭子的七寸;鞭子被悬停在空中,上半截软而无力地耷拉下来。背货人身上不再有货,化为一双手把镣铐举成一支火炬。那根鞭子就在熊熊燃烧的火炬中畏缩成一个断落的焦点。于是手重新化为一个人形,张开十指仰天而望;火炬落下化为一棵萌芽的幼苗徐徐生长。

畏缩的点始终不再变化,静静地观望着人形一忽化为镰刀斧头起劲地劳作着,一忽化为收割机前后奔行,一忽又化做无数的工人、农民,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忽然,畏缩的点看见忙碌的人群中有一个细小的人形悄悄走出群体在空旷处盖了一所小房子,于是畏缩的点轻轻舒展开焦灼的灰烬化为一条黑色的蛇迅速游向房子,并与房子结为一体。

那棵嫩苗还在生长着,渐渐茁壮起来;而紧张忙碌的人群中也开始有人渐次悄悄走出,进到了房子中。蛇在房梁上开始变化,化为窈窕的美女端着盛酒的高樽,或站或立的人们接过酒樽欣赏起美女放浪的舞蹈,也有些人随着舞蹈而扭动起来。

由于房子里的人们的动作些微传送到了劳作的人群中,整条线开始起了变化。一些人放下工具加入到房子中去,一些人继续劳作不为所动;那棵默默生长的树也起了变化,原本挺拔的枝干蔓生开来,就如藤萝野草一般横生倒长。

线的世界起了变化,线的根本也受到了冲击。狂烈扭动身形的人们相互摩擦着使线损耗而更细了。因为细线就延长,一些新的形态在延长的部分浮凸而生,于是有了车马代步的工具,于是有了车夫架车的劳役。美女望到了线的变化,也不再舞蹈而是拾着优雅的步调流进了马车。

房子里喧嚣起来,饮酒舞蹈的人们张牙舞爪地撕打起来;线开始有了裂痕,接着就寸寸断折。一些断线恬着肚子走出房子,线头化为鞭子凶狠地抽打呆立的车夫。于是车夫恭顺地架起了马车,载着断线化成的老爷,焦点凝聚的美女驶向尚在劳碌的人群。

一根线因于焦点的产生而成为了许多根线,虽然长短不同,短线却率先领导了本应强壮的长线。在人群中,没有连线来局限束缚的短线充分发挥出本身的优势,跳跃式地趁长线来不及在所有点上做出反应的时候用短小却锐利的刀子将长线勒断成更短的线头。那棵树也化为了一座巨大的货场,随时接纳着短线们扬着鞭子驱使着线头们背负起新的货物进进出出。

由于长期的磨损,一部分线头越来越短,有的甚至就化为灰尘。那些灰尘在空气里漂浮着,总也凝聚不到一起,在短线和线头的世界里随波逐流,没有一种清晰的形态。

焦点化做了蛇,又再变形为诱惑的美女,如今它不甘心为人驱使了,于是化成一把锤子,反复颠打着短线们,令它们变得细长缺乏韧性;随即锤子卷曲成一团毛,在短线面前骨碌来去。

失了韧性的短线们渴望回归到壮实的状态中去,但无计可施;它们看到了一团毛,于是纷纷冲过去抢夺这团毛,想以此来充盈自身的力量。它们再度撕打起来,一些短线没有打过另一些短线成了线头,一些短线胜利了却也变得更为细长。因为那团毛是被烧焦了的,融合不到它们的身体里去。

在短线们战争的时候,一些较为粗壮的线头悄悄连接起来变成了一些较长的短线。它们相互交合着凝聚在一起。就在短线们战争的时候,新的长线出现了,化为钢枪,化做烈火,熊熊燃烧着向正在喘息的短线刺去。那些短线被烈火燃烧成一个个细小的焦点,畏缩着不再做声。

于是旧的一幕再度上演,热火朝天的景象又在长线上凹凸醒起。只是新的世界出现了,新的文明科技也就发展了。镰刀和斧头渐渐退出舞台,取而代之的是线相互缠绕着形成更精密的器械。而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些早已粉碎的灰尘,它们没有清晰的自我,永远只能在有形的世界里随波逐流,连线都不能做成。

2005.10.31日10:07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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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茶楼小二的故事---外一篇(原创)


一别多日,今儿咱又见着诸位了,可真透着亲切;再给大家说一回。还是那句话,您要是不喜欢自各的名儿在上头,您说,咱给你摘下来,给您道歉。就是别急,说个故事么,大家也图个乐子而已。列位请看:


“哎,怎么着啊?喜财,你把那桌子给抹干净了,我这儿爬梯子可下不来。没听见楼子里的钟响了么?客人可就快上来了。赶紧叫六子,祥顺儿前边儿伺候着去,别让人家笑话着了;那可是砸自己的招牌,这事儿咱家可做不得。对了、对了,快告诉九指把炉子捅起来 ...

嗯,这可真得偷着跟自各说,咱倒成了掌柜的了,敢情儿四爷到现在还没起来。成,咱也悠一回,早晚也弄个铺面,支巴支巴,也摆摆掌柜的谱儿。

呦,吟掌柜的,您老起的真早啊,您老里边请。您可是头筹,今儿买卖肯定兴隆了,全是托您老的福。...这是咱家的极品雀舌,小的这就给您沏上,您候着,就得...

嘿,这鸟可长得真俊俏哎。看这小黄嘴儿,瞧这小身子骨,真就有那精神头儿。好雀儿还得有个好伺候的,这雀儿跟了您可真是得了福了,哪世修来的哎?您里边请啊,请请...

您慢用着,咱把这雀儿给你挂这儿,喝着、逗着,得个方便,您说好不好?啧啧啧,哎呀,跟得人好,这雀儿也精神;好,真好!别说,这鸟和前楼的秋硕长一模样呢,都那么的俊俏儿。

二爷,您可来了,小的今儿就有一好故事,刚得来的。多少有那么点儿味道,就等您给咱解解这痒儿呢。六子,快给爷上茶。真的哎,二爷?您还真愿意听咱的故事哎,可是真荣幸。您要上包间,那咱今儿就伺候二爷了,倾力给您说一回。

‘话说这道光年间,官场腐败,民不聊生,买官卖爵的多得去了。象什么小李爱飞刀、嘴歪吖之流的,那真得是数头牌的。今儿咱也不提这些沉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不说这些犯忌讳的话儿,那不是咱说的;您说对吧?您别烦呀,咱这是先来个铺垫,把气氛给你烘起来,再说就有味道了。

怎么爷,您今儿不喜欢听这个?那您想听些什么料子的,咱给您讲,咱这儿串票子的科儿可多着呢。

噢....噢...您是被头条上小鬼子那档子事儿给气着了,想听些杀小倭里国的段子出出气不是?成,您还别说,我今儿早出去挑帘的时候就瞧见点事儿。跟您说,还真就没别人瞧见,除了那翻译就是咱了;真叫解气。想听,咱这就跟您说。哎,您打个电话啊,要叫您那帮爷一起来听?那好,那咱梢后就说,咱先给那边续点水,您这利索了,就来。

东西南北,你小子怎么今儿又来了?没带人来?也好,我跟你说,你要再不掏上个月亏欠的茶钱,这就给咱家的出去。咱这不留你这号人,没钱就别摆那谱儿,三千四千,那是你掏的么?要不是四爷看在你过了世的爸爸的面儿上给你时间筹措;你觉着你有这个道道儿吗?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做点什么不好,整天睡不醒,抬不动的;闹钱儿不来,交友没人摆你,你说你混个什么劲儿呢?赶紧。没有?出去弄去,别叫咱找人轰你,到时候面子不好看你可别怨咱。听好了、记着了,可就三天了,再没钱,四爷面前你自各说去吧。别耽误了楼子里做事,走走走...

呦,二爷咱给您这儿耽误了不是,咱给您续上续上。

我也是真叫那小子给气着了,您说我们四爷也真抬举他,给了他这么大的场儿。可那是四爷顾着兄弟情分,怎么说也和那东西的爹北风吹
有过从前,要不谁记着谁呀?这年头。咱不说这些稚气的话儿了,就等您那帮朋友来。您先逗这雀儿,四爷前个买回来的,听说您好个雀儿,就叫咱给您预备上了。您瞧这雀儿多乖巧,都识得您,给你叫得多欢。呦,楼梯那有客人来,别是找您的,咱这就迎迎去;你先逗着...

一位?噢,三位;找二爷的呀,嘿,真就找得了,二爷就在北角包间呢。三位里边请,这走,小的前头带路。

就这儿,咱给爷挑帘。二爷,您瞧谁来了?哎,三位爷,里边请,里边请,咱给大家沏茶去;就来...

茶得了,三位品着。咱家四爷跟二爷可熟悉了,二爷就经常照顾咱这楼子里。为啥?一是和四爷的交情好,那是没说的;对不,二爷?二呢,咱家的茶好,没那糊弄人的玩意掺在里头。瞧那东街的福顺园,上个月关了门了吧?不就是因为拿柏树叶子当茶叶给客人喝,以为人家是来喝穷茶的,不懂;叫人家喝出来了,关门了吧。这骗人的买卖儿还真就不能做。

咱家的茶,贵是贵点,可都是上品;您看,楼前楼后的可都坐满了,就为咱这儿的茶和信誉来的。甭管是什么年头儿,信誉可真就值了银子了。没信誉,那是混不长远的。您说对吧?哎、哎,是是是,您老说的对,是这理儿。看您就是个明白人儿,您老贵姓?噢,姓桑名阳。这名字可好哎,暖洋洋的就有那么个春风拂面的劲儿,好名字,起得可真是好。以后桑老您可多得抬举咱家楼子,也提拔提拔小的。...嘿,真的哎,那咱这儿先谢谢您老了!

二爷,您要小的先说说今儿早上看见的事儿?成,咱这就讲。其实也没什么,可这事儿还真就争了咱国人的志气了。人不说小事儿里边也能看真张儿嘛。

今儿早上,小的出去开这叶子门儿的时候,就瞧见大老远走来俩人儿。谁?就那小倭里国人和他那翻译。这俩人儿也不晓得打哪出来,那倭里国人还趾高气扬的边走边伊里哇啦不知道说些什么,瞧那样儿,好象挺得意的。那翻译跟在旁边还‘嗨嗨’的点头哈腰的,看得咱就一肚子的火儿,真想上去给那小子俩嘴巴。哎,不是不是,你没听到后边哪。二爷,您先听小的说,要光这,咱也不讲了;害臊都来不及呢,哪儿好意思给您说呀。先听小的把话带过,咱这就快到正题儿了。

且说这一人一鬼(嘿,小倭里国人在咱眼睛里就是个鬼,没别的好说);且说这一人一鬼慢慢走来,走到咱隔壁吴鹏家的瓷器店前。要说,这子君家开得是这条街上最早的,子君和小鱼儿两口子起早贪黑,真是不容易;连孩子都没余下工夫管,真叫人怜,唉...这不,小闺女百合自各在那橱窗前边玩口袋,正踢得顺畅呢。

您说,那小倭里国人怎么就那么的狠心呢?人家孩子玩的好好的,他过去就给扒拉到一边去了。二爷,孩子倒不是没磕着,可不是那话吧,怎么的也没这个理儿呀?咱家真就想过去质问质问他。可咱又一想,咱得看看那翻译怎么说?要真是还点头哈腰的,咱也不能就让他那么招摇了,您说是吧。

那小鬼子指着橱窗里的什么东西冲翻译一顿哇啦,那意思好象是想要了,还摆手让那小子进去买。嘿,这小子稳丝儿没动,挺客气的不知道在那儿和那小鬼子说着些什么。就见那小倭里国人有些不耐烦的样儿,提高了调子挥手叫那伙计进店;可这哥们还就不动。指着摔倒的孩子,和小倭里国人争辩着什么。这俩人儿一个不动,一个满脸发红,嗓门越来越高,连店子里的子君和小鱼儿两口子都给惊动出来了。子君上跟前一问那翻译,才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知道这翻译叫那倭里国人给孩子扶起来,再给孩子道歉。可那小倭里国人觉着和一小孩子说道歉没必要,也没意义。不但不道歉,还想叫子君夫妇赶紧给他拿货看样儿。后来就说这翻译再不按他说的办,回去就叫上边给他辞了。您说这小倭里国人可有多嚣张,多霸道。

二爷,咱华盛国虽说还要多和洋毛子做生意吧,可也不能叫人家把咱给看扁了,当咱有多窝囊呢。

来,爷,咱这说气着了,都忘记给您续上了,罪过了不是。小的这就给您续上。您不介意,要接着听?好,那咱就接着讲了。

那子君、小鱼儿夫妇俩一听,也挺气愤的。可他两口子怕因为这事儿把人家饭碗给砸了,就想劝那小伙子算了,不和那倭里国人计较了。就想自各去把孩子扶起来。可子君也和翻译说了:‘就算今儿没生意做,也不和那小倭里国人卖一块瓷片;咱也是华盛国的人,不能太丢自己的志气。你就这么告诉他。’瞧这,多给咱西梅街长脸;再加上那小伙子,咱可觉着今儿早上没白出去看这一回。真叫通气。别,还没完呢,您老接着听...

那小伙子过去可就把子君夫妇俩拦住了,指着那倭里国人大声喊着那国的话,又指那孩子继续说着什么。其实这会儿,孩子已经起来了,可被他们吵吵的吓躲在窗底下不敢出来。你说这不耽误人家孩子成长么?不用问,咱都知道啥意思,就是叫那小倭里国人给那孩子道个歉。咱家当时也耐不住了,就紧着过去了,也给助助势头,叫那小倭里国人知道咱齐心,不叫他小瞧咱。就见那小倭里国人被小伙子说的抬不起头来,又见大家伙不拿好眼睛看着他;就不吱声了。后来被逼急了,才缓慢地挪过去,给孩子低声说了句什么。被那小伙子一喝,你猜怎么着?立刻就来了个大弯腰,哇啦了几句话。

瞧那模样,是道歉了,还挺诚恳。就是咱家听不明白他说啥,不太解气,可也真解气,你说是不?二爷。咱也想上去凑凑热闹,可没成想,那小倭里国人给孩子道了歉,也不再说买卖瓷器的事儿了,回过身就走了。他那翻译,就那小伙子,和子君夫妇说了些话;也急急的去了。你说这小伙子是谁?就是西梅庄南胡同住着的秦极的儿子纪昌。这可是真是虎父无犬子呀,什么的爸爸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真叫数这个的(一竖大拇指)!

二爷,您说这事儿不能算大,可真就解了国人的气了,真叫畅快。你觉着怎么样?要是不行,我这儿还有一故事呢。那是我昨个晚上得来的一梦,就是说从前有个老百姓蓝色天际杀小倭里国人的事儿。这梦可做得好,有头有尾儿的,还合你心意,包管你听得好。怎么样,我就再来一段子?哎...哎...哎...是是是,您老还和诸位爷们有点事;那今儿先不来了,改明儿小的再给您老讲啊。咱这就出去了,出去了,您们慢慢喝着,小的给爷看看水热了没。有事您叫招呼小的,咱就在外边,利马就来...

又是咱自各了啊,别说咱心里还有个段子没吐出来呢;真叫憋气。六子,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听;来来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一会就讲完。搬个板凳,咱就当守这桌客人了。听我道来:‘且说那55年前,那会战火烧到了咱华盛国... ...’”

2003-12-1 20:10:25秋色/注册名:火的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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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茶楼小二讲的故事五——仗义周公!(原创)


“哎呦,您慢着点、慢着点,这台阶昨儿个刚收拾齐整了,您老搂着点诶...

二位爷台,走好走好,下回还来咱这小地,咱老远迎您去,慢走、慢走。

这不是寒佛寺的一休大师傅吗?您来了可真叫小的这儿蓬壁生辉啊;您这边请,有高间,小的头前带路去,一休师傅您请啊。

... ...

唉,咱这可真叫忙,手跟脚都交叠一块儿儿去了...不是不是,咱这就是个比喻,您想啊,咱这是茶楼啊,哪里不得净洁?就连咱这搭肩的手巾还得俩时辰一换呐;不为别的,就创这个招牌,咱家的店数省城最带金字儿的,那不是吹的...
对对对,您老明鉴,就是抬爱小的们,真叫咱感激不尽哪...今儿这茶,算小的请您的...别价别价,叫你帮扶着,还让您付钱,多不地道...
哎,那可太谢谢你拉,你真不愧是首屈一指的西钱庄大掌柜呐,就不入那俗流子,小的给你续点水,您慢用...

呦,周大官人你来了,您可来了,可把小的想念着了;您这边请,这边请,六子,周大官人来捧咱场儿了,头前带路。

...

真叫忙,真叫忙,都是列位爷台的关爱,小的今儿个不再匀出空儿来说一回,那可就真对不起少武楼的周梦周大官人了,得赶死力效命啊。

您说咱为啥要感激周大官人?那咱就不感谢在座的诸位老少爷们儿们了吗?甭听别家店的胡咧咧,那都是篾片子搅和的嗑儿,咱都心里装着呐。可咱就要大声阔气地感谢一回周大官人,没他,就没咱这《悦福来》。

得,咱今儿就说一回这周大官人的书,权当心里的感激没处搁,就拿出来坦露坦露,也叫列位卿家们知道知道咱这知恩图报、有情有意的心叙儿。

话儿不搁久,嗑儿不禁唠,来喜、六子,给列位爷台续水儿,咱这就开说,就说一回《仗义周公》...

话说民和二十一年,有位珍宝楼的周掌柜的外出取货,带了仨小伙计...您说为啥带仨?您想啊,那世界路道的多不太平啊,不带点人,弄把家伙,不定走哪栽了跟头呢,那是必要带的。咱接着说啊...

话说民和二十一年,有位珍宝楼的周掌柜的外出取货,带了仨小伙计,出城门,奔韶关,一路的风霜苦楚自不用说了。非止一日,就到了地头,也蛮顺利地取了货,打算安息一夜就赶回去。

要说这周掌柜的安心在客栈歇息上一宿儿,天明赶路,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不过他这儿没了,小的这《悦福来》不也就没了吗,今儿也就不能够跟大家说这回书了。咱就是插个话,提个醒儿,列位爷台莫生了茶口儿,咱就说下回书啊...

可巧这掌柜的偏就不是安稳人儿,就好个闲走七街八景的逛;所以这还没过晌午,他就把仨小伙计全安置下了,看着包裹,他一人儿沾了点水净面,就起行云、迈阔步,顺前街下去了...

周掌柜的一边走一边瞧着,对这儿小地方他还真没瞧出怎么地好儿来。可他就是爱遛弯,到个地头不走不行,也是知到一地,不忘一俗的赏阅,是个懂情趣儿的人儿,也长见识,了不得。

周掌柜的这边逛景观花儿呢,那边有个支茶棚子的就被人给围上了。爷台们,擎好,咱精彩段子就打这儿起锣了;啧,六子你扒楼梯望什么呢,还不赶紧伺候爷儿,别说你砸了咱的招牌,我可不饶你。扰了爷台们的清兴,你九死也不顶个儿呢...

咱接着说哦,不理那小子,要不看在他死去的爹面儿上,咱哪儿能叫他来伺候爷啊,就是不忘故人情义罢,咱接着说啊...

您说这支茶棚子的是谁?不瞒您家的说,就是咱老掌柜的‘子君’大当家的。可那会儿咱大当家的还没顶起梁子来,就是刻苦拼搏的当口儿。

要说大当家的真不易呀,一个人儿就能支棚子起茶肆,还要技艺高,还要净洁得不叫苍蝇拂子的近身,又要打点合字道口儿的挤对,一人儿就支起这好大的天来,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咱是打心眼里佩服。

你说咱跟大当家的比?哪比啊?咱就是看店守业的,能不砸了子君大当家的招牌,就是祖上荫德,再要白手创业不行不行,提鞋子也赶不上啊。不说旁的了,今儿就一气儿把这回书说完,也莫误了老少爷们的闲口儿大事去,就长说了啊...

子君大当家的支茶肆不易,可偏就有人心里担当不起,看不得别家的茶艺比他的好,就变着法儿想撵走大当家的。这不,今儿两跟混混,明三五个壮汉,大马金刀往街口一横一围,就挡着生意不叫当家的做。

街边喝茶的,没多少大雅的官吏爷台,都是俗家人儿,谁不愿意求个清净,得个安稳呐。这当街口的一站,摆明儿了要生事,谁惹这闲气,再闹一身的晦就不值得了。是以这生意眼瞧着就不好,就直线往下垂。

大当家真是个静意人儿,就忍着,倒要看看这帮人能胡混到哪天去;也不见,也不吆喝,没人儿来,自个儿就清净一壶,棚下观景儿。倒落得那些横街的没面,讪不搭的晒高阳。

日子久了,那后街茶肆的小掌柜的就撑不住了。您想啊,他哪来这么些票儿的人儿,不都得使钱指使的么。就他那小茶棚子一天能得几个铜子儿,长此以往受得了吗?他就揣摩坏水儿,要一下撩倒大当家的,好结了这笔没完没了的帐目。

他就寻人伪了条子,污蔑大当家的欠债不还,要扯他见官,再不就要籀了去,再起再籀,总不行开了。

要籀摊子大当家的受不起,要见官大当家的也经不起,他明白对方比自个硬气儿,这边见官,那边就掀起摊子了;经官白花钱,还未必得着好儿去。就觉着为难了。但大当家的寻思拿话唬住他们,隔天再拜会拜会后街的主儿去,早早了断了。

正是这个当口儿,珍宝楼的周掌柜的就溜达过来了,隔道闻着茶香就觉着稀奇,烹出来的香气特别的受用,象怀抱了那婴儿肉一般的舒贴。就赶紧振了精神儿,要品品这街边小肆里的茶究竟是怎么地好?

巧儿莫巧儿的,天下事就是这么般地巧儿,为这香气儿,周掌柜的就和大当家的朝面了;列位爷台您说,是不是应该鼓个掌儿,真善举就是周掌柜的这一番作为了。合着这么些年,我们大当家的是津津乐道,总把周老掌柜的善举挂在嘴边,贴在心里;真是个人物啊,不能不叫大当家的记着,得竖大拇哥。

咱漱漱口,别叫咱家的气息儿冲到爷台,清清嗓子,咱再壮阔壮阔精神儿把这回书说下去...

锣鼓响,铜点打,小二们的勤谨早,列位爷台,您喝好;咱上回书说到周老掌柜的闻着茶香气,就打点精神儿奔子君大掌柜的茶肆去了。

他干什么呢?想品品这小地方的茶究竟是怎么地好?可这肆子被人围着打架呢,周老掌柜的没看见吗?当时只闻到味道了,哪瞧见这许多事。不过话要说回来,这周老掌柜的天生就有一股子义薄云天的血性,平日里又好使抢弄棍的,虽然开着珠宝铺子有了身家,可总好打个不平,争回道理;人称小专诸、赛孟尝。

周老掌柜的往这边一迎,就见了三五个汉子围住茶肆了,他不明白怎么个理儿,但也瞧出不是个地道儿了。可他也不含糊,撩衣端带就过去了,往桌前一坐,吩咐着:‘掌柜的,有雨前没,咱口渴得狠了,要清清火儿。’

子君大当家的这工夫正慢条斯理的和为首的几个篾片叙着呢,冷不防周老掌柜的就坐下谈生意了,真闹了他一跳。

要说子君大当家的真不是个外场人儿,虽说赶的日子不好,有人起刺儿;可他明白喝茶的爷们就是主儿的道理。毫不含糊,撇开几个汉子盖碗洗壶,就做开生意了。

那边为首的合字叫齐婴,整天游手好闲,就好夺个锅子,抢个酸枣,大事不敢上,小菜还嫌骚,是个顶不起一肩挑的混混。更不用说什么是正什么是歪,全凭了性子胡为,见爷磕头,遇蒜退步,可好碰着酸丁腐儒、贩夫走卒儿就摆了膀子开耍。忒提不起鞋子了。

可哪见过这样不怕他的贩子啊,真叫他气不公,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起脚给子君大当家的来个下马威,也叫他知道知道齐爷们的狠,不是瞧的。

他这不搭话,抬脚就踹过来了,子君大当家的正忙着续水,没瞧见他放泼,眼看着就踹到后腰上,合身儿就得扑桌子上去。

嘿,真没说的。眼见这虎头靴子就奔大当家的去了,对面闲散着望街景的周老掌柜的却早瞥见了,不慌不忙,待那袖子尖快近人了,方才一提拐棍,‘噔’就顶了个正着,竟把那闷足了劲儿的脚力给支住了。

说到这,列位爷台当可明白一点小的要感激周掌柜家的心情了罢;真叫高义的人啊。您说这关周老掌柜的什么事儿呢/睡不愿意避事还要惹事儿呢?可周老掌柜的就抬手接下了,一伸拐棍就把齐婴的一脚给顶住了。

您老们想啊,这得多大手力啊,能禁得住猛劲一脚?真不含糊,这功夫太到家了。所谓真人不露相,出手就得竖这个,大拇哥的,厉害!

‘呦’,这齐混混一见脚愣是给人一条拐棍支住了,就心里一哆嗦,知道遇见高人了。

您想啊,他这也是堂口儿里混出来的,挨的揍还能少得了吗,早知道什么是高手儿、篾条子的分别了。

他这儿就慢慢收脚,拿目端详面前的土老儿,心里寻思开了:‘哪钻出这么个硬手,不好办哩...不行,兴许他就这么一手,我还得试试他,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这齐婴一边寻思着,一边就慢悠悠地过来。旁边子君大当家的望见伸过来的拐棍了,就明白有了事情;正想搁了水,劝走面前的爷台,不能叫人家为自个受了过儿去。

可他刚停了手,就听见周老掌柜的话儿了:‘忙你的,别误了我的茶兴。’他心里一稳,就静心潜思做上功夫,要用自家的手艺为爷台烹一壶好茶,再不含糊,不拿街边惯常的态度伺候了。

周老掌柜的不起身,摸出个鼻烟壶闻闻,打了两个嚏喷,又揣起来,拿眼瞥着齐婴,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旁边几个汉子见大哥要动手,就挽了袖子都要上。齐婴一摆手:‘瞧大哥的。’那几个汉子就吆喝起来:‘看大哥收拾这老东西,不想活了怎么着,敢太岁头上动土。’

周老掌柜的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行,都上吧,我一块拾掇了你们。’说着话,周老掌柜的就略扶了扶袖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形,说道:‘都出去,别扰了掌柜的工夫。’

嘿,列位爷台,您们说这得多高的养气功夫,俗常人见不着,也算这帮混混开了眼界了,挨顿打真值得,我都想去见识见识了。

话不分两头,花不开三朵,咱就静气屏声的观这场子架是怎么打地?就见周老掌柜往中间一站,真有大家气势。可那齐婴是逼上梁不得不上,先扎一小马桩,嗨声吐气照着周老掌柜就是一拳。

周老掌柜一伸手就把他的拳头攥住了,接着一拧一拗,‘扑通’,齐婴就跪地上了,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我错了、我错了,您老高抬贵手,在下知道错了,您老快放手...’

周老掌柜没撒手,喝声道:‘你以后还打不打算到这来了?我可常走这一路,少叫我再看见你,滚!’说着一扬手,本就跪在那的齐婴就成了个滚地葫芦,叽里骨碌几出去了,摔得灰头土脸。

几个汉子紧着上前扶起齐婴,就要和周老掌柜的拼命;倒是齐混混识相,知道再上也是多挨一顿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周老掌柜的面前深深一揖,怨毒一望,一摆手,带了兄弟们就走。这一走,竟是再没回头。

咱这里插个话儿说,这齐婴倒也有志气,竟去投师学艺,发誓要报此仇。可他没成想,遇了群抓兵差的,把他顶了名册抓了壮丁了。再往后就上了战场,再没消息了。这是外话,咱就简略一提,不消再说了。

这齐婴一走,一边沏茶的子君大当家的再也忍不住了,扑通就给周老掌柜的跪下了,涕泪横流着要报大恩大德。

周老掌柜的把子君大当家的扶着,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人的本份,应该的,不消如此,快快起来。’说着话就把大当家的搀扶起来,再静静神色,端起茶碗。

这一茶入口,周老掌柜的再细品多时,不由得赞了声‘好’,复又上下左右的把大当家和茶肆一番端详,就开了言:‘瞧你也不是个久能屈居人下了,不如随了我去吧;我助你一臂之力,起片茶堂,也把你这技艺带到省城去,将来定能成就了大气候呢。’

话方毕,就见大当家的又跪下了,真是好一番至诚感激,说得围观的人麇都湿了襟儿,醉了面;当口儿的周老掌柜更不消说,被子君大当家给感动了,拉上他马上就要回客栈,要长叙,多所了解了解,也好为大当家的将来秤金立业。

说到这儿,今儿在楼上的爷台们是否就彻底着明白了咱这《悦福来》的缘由了呢,也就明白了小的今天为啥要特摆周掌柜的一笔了罢?真是千古人行路,惟有义当先啊!周老掌柜的当年不但救了大当家的茶肆,也成就了大当家今天这三街七馆五城十八楼的大事业。

列位爷台,您们说,要没有周老掌柜的当年那么仗义的一拐棍儿,能有今天的大成就么?不能说没有,可人滴水要知恩,涌泉总相报是总也不能丢弃了的。

列位爷台,后边的书咱还要续了净尽,不然也不好再成下回书了,虎头蛇尾怎是个理儿呢。

不过要说也没什么说的了,也就是周老掌柜的帮扶我们子君大当家的建功立业;而我们大当家的也是年年拜寿,岁岁瞻仰,逢人不忘说周老掌柜一家子的好,得事但望一肩挑儿;这也是做人的本份呐。

今儿这回书,就到此结了,下回小的还要再说新故事,列位爷台若不嫌弃,小的一定赶着力显一把好精神儿,好好儿地说,您老们就擎好儿吧...

嘿,六子,快扶一休大师傅下楼;顺着点,老师傅来咱这儿,是给咱《悦福来》天大的面子,要送好;一休大师傅,您走好、走好啊...”

2006年元月31日(大年初三)22:55分秋色文学论坛/火的轻云



大过年的,闲着没事儿就写写,爱听书就请来这里瞧瞧,不爱听的咱也不强扯,就是小小说回段子,起个故事,不荒了好时光罢。

一休是秋色的诗歌人“灵魂”,是个小孩子,可诗写得好。齐婴是弃婴,评语同前。周老掌柜的是周梦反串,写小说的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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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淮南巧(原创)轻云讲故事二

丝瓜,性微寒,味苦微甘。具有祛风通络、凉血解毒、清热化痰、行血脉、下乳汁等作用。外观有纵向浅槽或条纹,未熟时肉质,成熟后干燥,里面有网状纤维,极老时去皮除瓤其络可耐磨角质,可洗碗洗澡。

丝瓜自明代有南洋客以引入,如今南北俱见,成为家居、饮食必备之物。

话说有凉州王怀武这么个人,久居岭南,本爱写善画,又懂各样手艺,是个特别有机巧的人,能善用蔬菜瓜果。一日心发奇巧,取果物精华配成工艺可制各种鞋。无论是柿子、洋葱、茄子、西瓜、丝瓜...经他着手一加工,就能制作出样式新颖、别具功用的四季鞋子。

而王怀武最善做丝瓜鞋,凉鞋、拖鞋,甚至能制各种长靴,做工极其精巧;又因其能辨各类丝瓜品种,人称丝瓜王。

王怀武由于制鞋工艺独特,价钱又很公道,所以一些追求时尚的人都来找他订制鞋子,是以名声传得很远,家道也渐渐兴旺起来。

每个月来找王怀武的人都不少,有做鞋的,也有请他鉴定品种的,王怀武为人厚道,对鉴定者分文不收,也能花费许多工夫仔细研究提出有价值的建议。

却说这么一天,王怀武家店里下午没来几个买鞋、订鞋的人,只来了个苏州客人。这苏州客人不看王家柜上摆的各种鞋样,却从背包里掏出七八根极细长,外形象茄子又不是茄子,色泽墨绿,外皮光滑、质地坚硬的东西来;见王怀武就要他给鉴定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怀武拿起这怪茄子闻了闻,又轻轻捺一捺皮,用小手指在蒂部抠下一点搁在嘴里尝了尝。甫一入口就给吐了出来,告诉苏州客说:“这也是丝瓜,不同于丰棱瓜种,虽色泽近似却含毒性,不能吃。但可悬挂为用,其香气却无毒,久闻颇有筋活络,顺气醒脑的功用。”

苏州客问王怀武丝瓜的名字,王怀武说这丝瓜叫淮南巧,生长特别慢,三五年成一次,且极易害病,南北地环境都不适合生长,是以成活率很低。

说到此,王怀武觉得奇怪,就问客人从何处得来。苏州客却不肯说,只说先寄放几天,待办完了事回来取,要是一月不归,这丝瓜就送给王怀武了。说完话也不等王怀武搭言,把丝瓜往王怀武身前一推,推门就走。

王怀武未能说话人已走远了,他也就将这丝瓜悬挂在店里,加紧嘱咐家人不可使人触碰,也不能送到作坊里去。

苏州客人这一去就是半年,踪影皆无。王怀武虽然也想揣摩揣摩这丝瓜的用头,但心里总是惦记不定哪天苏州客人又登门来,虽过了期限也不就此占为己有。

而这淮南巧也真是巧妙,搁了大半年依旧皮光肉实、香气浓郁,一如新来时的样子。王怀武看在眼里,也就愈发有心愈加视其珍贵起来。

岭南之地多雨潮湿,一天忽然下起大雨来,一下就是五日不停。因为下雨,店里不怎么来客人,王怀武也就把家人都打发回去休息,一个人在店里半睡半醒的看着。

这日王怀武吃了两个隔壁店买来的玉米饼没多会工夫,就听见天上狠狠地炸了几个雷,震得他心神不宁。左右没什么事,他就端着小茶壶歪了头打量起那几条淮南巧来,就着阴沉的天色越看越觉得这丝瓜和常种淮南巧不一样。

按常理这瓜早就瘪了,可这七八根总也不失水,说假的人工做的还定然不是,是真的怎么一点水份不丢呢?王怀武想不明白。

他正想着,天上一道闪电映得店里通亮,接着又是一个大响的狠雷;王怀武猛一抬头,就见店门忽地被推开,夹着风雨踉踉跄跄冲进一个人来。

这人一回手就把门支住了,门外走进来一个风姿卓约的女人来,抚着一个小包,年纪有三十多岁,衣着做工十分精细讲究。见王怀武就说久闻其名,特地赶来想请他制鞋的。

王怀武顾客上门,他自然高兴起来,也就请女子落座,为其泡好茶后,就指着店里的鞋样货样简为介绍,再请客人选货制订。

这女子略一扫眼,就直接一指悬挂在店里的那批淮南巧来,要王怀武就用它来制作,长靴、短用均可,条件是两周交货,货品必须全用,价格可由王怀武来定。

王怀武一看是淮南巧,就赶紧陪上笑脸,告诉女子那是一个苏州客人寄放在这里的,不能用。不若选些其他货品,款式当可放心,不合心意不但不收货款还加倍赔偿。

女子瞥了王怀武一眼,微微一笑:“苏州客人不是说一月不来,这淮南巧就是您的了吗?”

王怀武听了一愣,笑问女子是否认识苏州客人,不然何以知道寄放之细?女子却摇头说不识,但当日她也在店里,就听见了苏州客人说的话。

王怀武寻思了一会,记起店里当日没第二个客人,就苏州客一个人。他就想可能这女子是认识苏州客人的,但不愿意明说吧。他也就没再问。

于是王怀武就对女子讲起这淮南巧含有一定成分的毒性,制鞋不如买去悬挂,香气倒是颇有药效,实不适合做其它用处。

但女子很执拗,王怀武劝了好一会都没能说服她,而王怀武也想试试能否用其它办法阻隔住它的毒性外播,就出了个极大的价钱,以三十倍于普通制鞋的价格;他是想这女人就此知难而退吧,能否做把握他实在是心里没底儿。

没想到话一出口,女子马上就答应了,吩咐随行来的人留下定钱,迎着一个刚起的炸雷起身出去了,把个无可奈何的王怀武撇在店里。

女子去后,王怀武潜心琢磨了八天,终于用几种不同的药剂中和了淮南巧的毒性,亦且不失独特的香气;至于款式,王怀武又配以菠萝纤维等选做镂花长靴,以为适合女子风韵,又因地理环境而别具一美。

紧工细做,到了第二周,王怀武终于抒了一口气,他坐在柜台里,一边饮着茶一边看着摆在柜台里的新靴子,心情出奇的好。他不但白得了奇货,又赚了大钱,还研究出新工艺。

只是私下里王怀武到底因为淮南巧得来不易的珍贵偷藏了三根淮南巧以及做鞋剩余的角料。不过他打算客人验货满意后再把价钱减半,也就对得起人家了。

上午女子没来,王怀武一点不着急,他知道这靴子真正的价值实在不是制订时讲好的那些钱能来衡量的,真不来取,送到鞋博会上就是万金不换的奇货。

中午刚过饭口,王家的店门被推开了,王怀武一眼就叨见进来的人正是那个半年多没见人影的苏州客人。看见他来,王怀武自然笑脸相迎,端茶让座,等客人毫不推却的坐下后就把他半年不来已将丝瓜做鞋卖出的事儿说了。

苏州客人听了王怀武的话不动声色,淡淡地说过月不来,丝瓜早已是王怀武的了,他不会追后帐。但话锋一转,苏州客人说这趟来是取靴子的,要王怀武把靴子给他,还把王怀武和女子写的定单拿给王怀武,要纳款收货。

王怀武于是心中释然了,他寻思:‘这苏州客人果然是和那女子相识的,不然哪会有单子,从哪知道做鞋的事儿呢。’

心里一定,王怀武就坦然了,急忙从柜台里兢兢业业捧出那双自己精心制作出来的靴子给客人看,又说了毒性已被中和,还不失其香功用。他告诉苏州客人可以半价付款,因为上次要的高了,心中不安;并看好后再决定是否交款收货,如若不合心意按全费双倍包赔。

苏州客人并不多说什么,接过靴子就交付全款,待王怀武把靴子装进鞋盒提袋,想叫小伙计给帮道送去时,客人摇手说不用,把鞋袋装进背包里就走了。

王怀武一笔大生意双方满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是满心欢喜。一喜苏州客人果然不出他所料,与那女子相识;二喜生意成交,客人又不要余料,自家里大可研究自行栽培,兴许将来就此成为王家字号的夸国产品也未可知。

王怀武心里高兴,吩咐小伙计闭店,今儿个不做了,还说要给他添工钱,把小伙计也乐得心花怒放。

王怀武这儿刚吩咐完闭店,就瞧见店门又开了,门外正走进来那个风姿卓约的中年女子来。王怀武见了她不由得一愣,心想:‘不是收了货吗,怎么又来了?莫不是有些不满意?’他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陪着笑脸赶紧迎了上去。

女子进了店,不急不缓带着笑,对王怀武说要取走王怀武私存的淮南巧,还要收走做鞋的余料。她问王怀武是否觉着适才自己没要他交出存料心里很坦然?但不等王怀武说什么,又紧催怀武快把余料拿出来。她这态度全然与初进店时截然两样。

王怀武本就在苏州客人说取靴子时惊讶客人从何处知得他做鞋的款式?但他不好问客人什么,也就没说。现在女子说来取鞋的是她不是苏州客人,王怀武心神就乱了,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没看错,来取货的肯定是苏州客人,决不是眼前的女子。

而这女子从何知道他私藏淮南巧的事来呢?难道是好张扬的妻子泄露出去的?王怀武百思不得其解,但女子的要求他是不能推辞的,只好一万个不情愿地去后房取淮南巧,吩咐小伙计好好照顾客人。

到了后房开了柜子,王怀武舍不得,这淮南巧太稀奇难得了,全送还女子实在是心有不舍,而他也就断了靠栽培求发展的路了。王怀武捧着淮南巧瞅了半天,突然想起女子没说数,兴许藏起一根她也不知道呢。他就怀了掩耳盗铃的心思想就此混过去。

王怀武包了两根淮南巧和余料送到店里,心里着实忐忑,心口窝里象揣了只小兔子一般蹦个不停。没想女子并不查看,收好淮南巧微笑着示意感谢后就走了。

又过了五年,王怀武苦心栽培的淮南巧终于结出了七根。这数量跟当初苏州客人拿来的数是一样的。但让王怀武犯愁的是,淮南巧的毒性更大了,散发出来的香气不但没有顺气醒脑的功用,相反令闻者头晕脑涨,不过一盏茶工夫就能把人熏得呕吐不止。

至此,他想靠淮南巧立就一番基业的心思也就付诸流水,倒是搭在淮南巧栽培上的钱恰好是他当初做鞋款的三十倍。

2006年8月31日20:51分秋色文学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

后话:今天下午做梦,有人拿几根茄子要做鞋,结果鞋子做完了,我却告诉人家说是丝瓜做的;醒来后记忆不清,于是突发奇想,就把它写成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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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8 | 显示全部楼层
[灌水]来一拳(原创)

谁?

拳。

什么拳?

来一拳...

啊,我的鼻子/偷袭不是英雄



那你还打?

言出必行,江湖道义

重道义就是英雄,是英雄就不该偷袭

言出不行没有道义,没有道义可以不做英雄

你有道义却偷袭,是英雄都不偷袭

我没有偷袭,已先声喝出,声到拳到

你的拳术是来一拳,但你不能借机打我



那你还来一拳...啊,我的鼻子/你怎么又打我?

你让我还来一拳,我自然遵命

我是说你不该来一拳...啊啊,我的鼻子...满脸是血,蹲下

那我来两拳/江湖道义,恭敬不如从命。

06.6.26日18:40秋色/注册名:来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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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个老北京人儿(原创)

六月的天儿,一忽阴云密布大雨倾盆,一忽万里晴空骄阳似火,总叫人猜不透。这不,晌午之前紧密了好一会子的黑云彩,指甲盖大的雨点子稀稀疏疏砸了不上五分钟;晌午饭一过,大天里就透下太阳火来,烧得满天一条云丝都没有,蓝湛湛清爽得就象清晨洗过的脸。

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里,在不知名气的一条宽巷子中,打老远走过来一位老者。他本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因为工作的缘故调到了这个早年没多少名气,也不怎么繁荣的城市里,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却不知什么原委一次也没回过北京去。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妨就称呼他为老北京人儿吧。

老北京人六十出头了,退休在家,每天闲着没事就是清晨遛遛鸟,晌午前后满街走走,串串门子或是由心漫步到任何地方去。反正这个城市他熟悉得跟北京一个样,就随了老北京人们的习惯,好个闲走。

虽然干了许多年,他却没攒下什么积蓄,年轻的时候其貌不扬,娶的媳妇儿也不能特特随了心愿,俗常模样的婆娘罢了,倒是能干,家里家外不用他多一把手,也不嫌他什么。

不过这老北京人儿心里总觉得不是味儿,偏生人家后生就长得俊俏,自己怎么平庸得任人不见呢?他想不通,也总觉着自己的媳妇儿不美,不大合心意。年轻那会儿就爱看漂亮姐儿打眼前过,总多望几眼。

待到得老了,这思慕美媳妇的心却淡了,每每看着年轻俊俏的小后生们叹息起自己的老迈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白活了,是凡心愿没有几个是顺水达成的,如今一脸褶子皱纹儿就更觉着在小后生们眼前走过是忒难过的事儿。

这不,今儿个晌午老北京人儿出了门刚有二里地就瞧见几个十八九岁眉清目秀,透着满身活力的小闺女、小小子,别扭得他一甩系子就遛到这个小巷子里来了。

老北京人儿倒是头回进这条巷子,虽说这个城市他是熟极了的,但他却不怎么爱在家门前走个熟悉,熟悉的地方虽多,这条巷子却是头回走。但他不管这些,有条路就能走到黑,瞧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起不了什么波澜,若是能瞄见哪个门子里露出个支家洗衣做饭的美貌小媳妇儿,他就觉着这趟不白来,得着美在眼里心上就觉着舒坦了。

想这老北京人儿真是到老还不改了心气去,非得看也要圆着个年轻时候没得着的美媳妇梦去,偏还一圆不行,还要再圆更圆。看家您说,这不是老不正经了么。

巷子一顺能有三十来米,倒宽,能有七八米,若说是条小街更近切些。只是两边俱是人家,道边虽有些宽阔也还是起了花草的土地,再没个道板什么的让人也上去踩踩遛遛。是以说,这还是条巷子,是条宽巷子。

巷子里没什么人儿往来走去的,各家的门儿也都是紧闭着,两下看去多是矮溜的平房,窗户口上都罩着窗纱,老北京人儿想往里探望探望都是不成。可他实在是没什么事,走哪不是走,也就向前走,一步一悠可着闲气往前摆步。

嘿,这家可真够阔气的,在一溜矮平房里起出来一幢小二楼,有院儿,却是没门,想是在耐(那)边。老北京人儿扒上墙头望里看,就瞧见房外铺了草坪,种了繁花,把个小白楼整治得拥香簇粉颇有个大家门儿的气派。

老北京人儿看了半晌,忽然叹出口气来。他不看了,沿墙头儿抹下身子扑拉扑拉沾着灰儿的手,继续往前走。

向前去没几步,一溜或灰或白的的房檐处忽露出个红墙面儿绿树影儿来,老北京人儿就近前去看;正好也觉着走得累了,到跟前儿他就站下了,边歇息边看那堵墙。

这个老北京人儿看到这堵墙,他觉着这墙面白白糟蹋了、可惜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咱先来看这堵墙,究竟是个什么门道?

其实它不是墙,是临着一条窄地建起来的红砖平房。房顶是老房样子,不是平的。两面盖顶斜上当中一接,是个三角的斜形;山在东西两面,朝南的一面有条两米多宽的细路容人开门进出。不然这门怎么开,人往哪走,莫不成窗进窗出?若是,倒见个贼样人家了。是以说,这房是南北朝向的,老北京人看到的是西边一面的山墙。

这面山墙下,挨着墙根起出来一片两尺来高的死不了花,梭形的绿叶片极是茂盛,衬着两砖一叠的红墙面,被阳光一打那煞是好看,翠绿翠绿得象要滴出绿水儿来。

就在这片山墙下还有两棵小榆树,一棵就在山墙尖顶向下拉的中心线处稍微偏右一点的位置上。老北京人儿瞧出这棵树长得形儿好。这说的形可不是那被修剪过的中规中矩的一个蘑菇蓬子,那形是死形,不比老北京人儿瞧出的形生动、好看。

沿树干起到一米三四的高度上,自左起来一根五米多长的枝子,枝子斜挑着左弯一个长弧,再一挑,弧就向上扬起来,奔了天去。主枝生出的那些小条子举着绿叶都象翅膀一样展着羽,随着主枝升起来。

在树干中间的位置上起来一根稍细些的枝子,微微向右上方扬起个较直的弧线,快到顶,向左上那么一摆,起来有两尺多长,分出来的几根小条子举着叶儿衔着左边的大枝叶形,看上去就跟只迎风起飞的天鹅似的。

可如果就是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半拉子鸟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也就没什么下文。

再看这小榆树主干的右一面的枝子,却不向上扬,却抻出一根较粗的枝子,分出三四根稍细的小条子簇着些绿叶子向右下方斜探出去。瞧单枝的大形,颇有些象是老鹰的钩啄子去;但看形得看全貌,三四条小枝子摆出来就象是甩下的山鸡尾,却比山鸡尾更见好看。

待得搭配了左中大枝的全形,哎呀,真不得了啊,这棵小榆树就象只展翅飞天的凤凰。

老北京人儿怎么瞧怎么觉着象,禁不住站起身来,左瞧瞧、右望望,围着小树近瞧远望,左右探视;最后他返回到原先的地方去,摇晃着脑袋,口里一迭声地赞叹起来:“啧啧啧...真叫好,真叫好诶...”

他觉着这小树的形可真叫巧夺天工,本来树枝叶子衍生漫长不定是个什么形状,但怎么就能长出凤凰飞天的形象来呢?他心里口里翻来倒去只得这么一句话:“真叫美,美不胜收,巧夺天工啊...”

正赞叹着呢,刚巧起了一阵子的风,那凤凰就根真活了一样,争着翅地往上飞,下面三四条翎子就在风里随着风势子舒卷飘逸。老北京人真是看呆了,就连口里的啧啧声也被震惊的没了。

可老北京人儿看着看着,忽地一屁股就坐在道沿子上,满脸都见着懊丧生气。

他怎么了呢?原来这里有个缘故:就在凤凰树的右边不太远的地方还生着棵小榆树,却长得没品,离地两尺来高就生长得歪歪了。树干不向上长,偏扭着劲子向右方横生过去。

虽说抻出来的几根枝子形态也不算难看,可主干是歪的没边,你想这形势还能好得了吗?本来是个托天式,现在却象个老式留声机的大喇叭口,跟山墙中间那姿容清俏的小凤凰一比,真是歪瓜劣枣儿,扔到大街上都没人看上两眼。生就偏偏傍了这片红山墙,就又象个倚着台子斜眼乱瞥的混小子,非要挤在高贵的凤凰身边充样儿,却还没个好样儿。

您说老北京人儿能不觉得这堵红山墙被糟蹋了吗?他能不生气吗?

本来他寻思,这高七米多,宽十米多的大红山墙仿佛就是北京香山的红枫林,林前那嚼(jiao音二声)绿儿的凤凰飞着,红衬绿、绿映红,再被那半西不西的太阳光一打,就甭提有多美。

人心这一美,比在最爱上,老北京人儿的思绪就回了多年不归的老家了。虽未再有这么样儿一棵巧夺天工的小榆树,可人都热爱着、念想着自己的故乡。

所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这老北京人儿看到这棵树,心里早就把它移回千日念万夜想的故土北京去了。他就觉得自己是山中遇凤凰,见仙心也仙了。树的形象飞,老北京的心也在飞。待他把这树琢磨个通透,就已经觉着自己正在故乡老家的床上做着美梦,哪还记着站在异地他乡的一条不知是哪的宽巷子里了呢。

可天公不做美,又生出一棵惹他厌的歪树来,碍了他的眼,也碎了他故土重回的梦。为这棵生得不是地方的丑树,他觉得心里恨起来了,又觉着气愤;可这恨气儿憋在胸口窝子里出不去,坠得他心里越来越沉,沉甸甸的叫他觉得没站立的力气了,就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老北京人儿懊恼的望着这棵当不当中、正不正位的小榆树叹起气来。猛地,他就想出个法,想用锯子把这树齐根锯了去,免得坏了这好端端的一道美景。

老北京人儿看看两旁没什么人出现,就想赶紧跑回家去取锯子。可他马上又改变了主意,觉得应该给这树留上两尺高的树干,刚好能掩在死不了花的后头,没准什么人来看见还能来一点联想。比如那维纳斯的断臂,得生出多少想头来?

他觉得这主意还不坏,就再寻思:“割了枝子丢到哪去呢?总不能随便一搁吧...”

老北京人儿正琢磨着,眼角梢着那棵歪腰树想象没了它红墙面、绿凤凰的样子。他觉得应该打电话给电视台或报社,给拍个照或发个新闻,也算自己不白看见这道景儿。要等明年树大了不定就是只老母鸡也说不准,兴许被割(嘎音)了也保不定。

他就想着该找谁谁谁去,再回家拿锯子去。可老北京人儿却挪不动步儿,起不来身。他反复对照着两棵树比美,越看越觉得那凤凰树美,那红山墙艳,两下映衬就美不胜收,也拖着他不爱离开。

老北京人儿一边看着凤凰,一边拿眼瞥着喇叭树,忽然他觉着这丑树也美起来了。他寻思着:“这歪腰树能长成这样儿就是为了给那棵凤凰树倒出一片可观赏想象的空间来的吧?要不它老直的一长,凤凰树就看不出象凤凰来了;俩树离得那么近,树叶枝子都得拢在一堆儿,哪儿还有凤凰飞天的形势来呢?就是两棵平庸无奇的小榆树罢了。正因为它歪了身子,又象个老式留声机的大喇叭,才衬托得出飞鸟的活力来啊。”

由这,老北京人儿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见那些小小子、小闺女觉得年轻好,也明白有了自己的满脸皱纹、老迈衰微才映得出那些皮光肉洁、俊美嫣红的象苹果那般的面庞来。

不过老北京人儿并不以为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可怜的陪衬品,正因为自己老而丑,又基于老有老的阅历丰富,才能悟出这么有哲理的意思来。他就明白那歪树未必是给凤凰树让空间、做陪衬才特意歪生的,树也没那人的心思。

究竟为什么长得丑并不重要,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美,怎么生长只要是带着活力的,那就是富含生命真谛的美。而丑陋更是能令人发现美,因为丑可以衬托出美;无形中,这丑也就有了内涵,比单纯的美更美,更叫人觉得打那栗子色的树皮里青润出无限旺盛的生机活力来。

只要是旺盛地生长着,今一年,明一年,后一年,这喇叭树的枝子渐渐就上接天,下触地了,大喇叭口也就越展越开;若是迎着口儿对面看,不更象是纯真的娃儿脸上灿烂无邪的笑模样来了么。

老北京人儿一边打量着两棵尚未长成高壮的小榆树儿反复端详思索着,一边抬手把鞋子袜子都脱下来,打着赤脚舒舒服服地往石沿子上一搭对,仿佛这是他家的大炕,怎么舒坦怎么来。

老北京人儿摸着颌下几根没剪(绞音)干净的长胡须,咧开嘴打着哈哈,望着凤凰树和喇叭树心满意足般地笑了。

在大天里,缓缓西下的日头渐渐落在了楼后,巷子里的红山墙上只有尖顶的那部分捞着一点金灿灿的余光,展翅向天的凤凰和留声机的大喇叭都在墙下寂静着一些声息也没有。

在对面的房根底下,盘坐着个佝偻的身形,在微昏的暮色中显得沉静而安详。

2006.6.23日21:54分秋色文学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

文后语:今天看见两棵小榆树,觉得美,回来后就写了这个小说。


______国风联盟小说版主“默声弦”说:

见到作者我就会露出会心的微笑;一路走过来,有许久了:看过许多,也经历过许多,甚至不知所以地思考过许多;到最后我似乎没有相信什么,但是我熟悉以及喜欢一句话:勤奋出天才!看到作者,我就很自然地会想起这句话;人生在世,我想,没有比勤奋,更能让充实与愉快的了;作者有极强的观察能力以及艺术的再现本能,作者似乎对人生轨迹之中,岁月留下的沧桑,有极度的敏感与深刻的认识;我觉得有一个佝偻的身形,一直陪伴着作者,我不知道那是否也是一种对默默无闻,辛勤耕耘的隐喻与象征,但是却往往被这个场景所吸引,并迸发出许多不曾有过,却感觉无比强烈的心情;读作者,如在读一些独特而奇妙的性格。

我回复道:

特别感动,特别感动,我把你这段话收藏起来,没有比这更能令我写到死也不后悔的话了,特别感动!


不过啊,我没那么老,也不是北京人,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哈尔滨人,我走路背很直很直,不过脑袋上的眼睛喜欢东瞧西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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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包子与小草(原创)

有个包子被人咬了一口,然后就丢掉了,扔在街角。包子很难过,就问街角长出来的小草:“为什么我会被人咬了一口就丢掉?是因为我不好吃,还是以为我不是个包子?可我的心很饱满,营养也很丰富...”包子低头看着那整齐的牙齿印,心中饱含着凄苦等待着小草的回答。
这会儿,小草正极力从石头缝隙里把身子拔出来,听见包子问它,就说:“我想是她牙疼吧,不然就是做包子的人不小心放进了什么东西,使她吃不下去;由于世事无常,做为一个包子自然也就难说遭遇到什么样的态度。比如说我吧...”小草避开尖锐的石角,费力地扬扬头,又对躺在那里哀愁的包子说:“我本来应该生长在肥沃的土壤中,吮吸着丰富的养份健康快乐地成长。但现在你也看见了,我的种子被风刮到了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黑黑的沃土,除了坚硬的石头就是不含养料甚至还有毒性的沥青,按理说我是不是就应该等死了呢?”


小草看着有些茫然的包子笑笑,接着说道:“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顽强的活下去。种子的意义就在于要拥抱春天,向着天空茁壮地成长。虽然会有坎坷,会因缺水而挣扎在死亡线上,可我从来就没有抱怨过;我为自己能活着,能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而快乐着。包子你看...”小草艰难地从石头里抽出一条细嫩的手臂,指指身边几片折断的草叶让包子看,包子不明白,撑起身子费解地望着小草。哀伤此刻渐渐被好奇替代了,它很想知道小草究竟要对它说些什么?


小草又笑笑,抚弄着有些枯干但仍是挺立着的身体,对包子说:“这是前些天被一个顽皮的孩子折掉的,我痛了很久,几乎就活不下去了。但现在,我还是挺过来了,所以就又抽出了新叶,获得了新生。如果你能保持着一种对生命的执着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那么一切的困苦就都是激励你、推动你不断向上的动力;你说对吗,包子?”包子点点头,它被小草顽强不息的精神感动了,也不再为被人遗弃而哀伤,望着小草心里有了些笑的愉悦。


小草拈起一点随风刮过的尘土对包子说:“包子,别为遭遇到不幸而长久的难过,我看你不如平和些,没被吃掉也许是你的幸福。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更深切的观察这个世界,通过你的自身经历以及你能看到的一切,加深你的思想性。人可以成佛,那么包子也可以,就连尘土也带佛性的。祝福你啊,包子!”


包子看看自己身上那排深而整齐的牙齿印,好象明白了什么;它望望街角楼顶的窗户,大声的说:“谢谢你!我知道了,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一个包子!”


2004.8.23日17:58分南方文学/注册名:聂珍


———————阅读南方文学笔者“一冬无雪”的《我是一个 包子》后有感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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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红尘刀(原创)

门扇紧着摇了几摇,从那尚未关严的缝隙里透见黄昏下一杆猎猎飞舞着的鹰旗缓缓行来。“又是一趟镖车来了”,掌柜的向一边伺候着客人的小二挥了挥手,端起茶碗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冷眼侯着这趟远道而来的客人。小二会意,抽下肩膀上的毛巾顺手给前桌洒露的汤汁抹了几下,趁着腰形赶了几步就到了门口。脸上,总是那副让人一看觉着就暖和和的味道,这也是惯久了练出来的。

店子里人不多,门扇被推开的时候,喝茶的还在喝茶,饮酒的还在饮酒,似乎进来的人和推开的门扇只不过是这破房子又被风摇了几摇,刮进些尘土而已;谁也没去在意响惯了的门声。

一条毛巾从左肩又搭到了右肩上,店家小二眯紧了眼睛对着一个个系得很仔细,很秀气的小花结呆愣愣的在琢磨着什么;却忘记对着花结的主人请个安,道声辛苦,再给引到某个挺洁净的空桌上,奉上壶刚沏好的香片。这对于一个负着保镖重任的跋涉之人来说,是件很愉快的事,也是店家惯常的业务。可今儿这小二却失职了,哈着腰、捏着肩膀上那条油腻腻的毛巾,眼睛里盯着那些个编结儿愣是不出声。

“店家”,呵,这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的清亮和亲切的味道。就象是一盏油灯爆出了个挺大的灯花一样,桌上吃着的人不自禁的都抬头看了看,接着又去喝茶饮酒。掌柜的这时候已经撂下茶碗,带着一脸的笑容对着了客人:“姑娘,您别介意着他,他就那样儿,瞧见什么新奇的结儿就看起个没完。您可千万别怪罪着,不生那些闲气,您这边请啊。”说着话,掌柜的把一位披着结满了小花结的披风的姑娘让到靠里的一张桌子上;向里走着的时候,趁人没注意捅了一下小二。

猛一激灵,小二那张白净净的面皮上又堆满了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他转身从后帘接过一壶茶水,象个没事人一样送去到姑娘的桌上。趁着姑娘放下包裹,看着菜条子的时候,借着机会他又打量了一下这披了一身花结的客人。一块藏青色的头巾紧包在姑娘的前额上,虽是眉目如画却沾满了风尘灰意。披风也是藏青色的,里边似乎还裹着些什么?只是被披风遮挡住了,瞧不出来。一个长布包袱靠在墙边放着,看着轻飘飘的也不象有什么。小二也就不再去看。

姑娘没要什么,就只要了碗米饭,一个爆金丝,还吩咐给做点小米粥,要稀稀烂烂的;又让店家把门外的马给上些个草料,备上点水。小二应着声给姑娘把茶倒满,就转到后边灶上去了。

掌柜的这个时候又回到柜后,可今天的事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头,但也想不明白什么;这面楼上的几桌又忙着结帐,他也就撂下心事到秤上平银子去了。

没耽多少工夫,小二一叠声的喊着把姑娘桌上叫的饭菜给端上来齐备了;又给姑娘上了盆清水,一块香胰子,一条干净的毛巾,道了声安就下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待洗了手,又把毛巾攥干擦净了面上的浮灰,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姑娘笑了笑。抬手把包着的头巾摘了下来;却没解那披风,只是把披风掀开了一半。紧贴在左怀的位置上露出来个狭长的缎子面的小包裹,包裹被一块和它同样大的,连着几条布带的锦兜捆着系在了身上。

姑娘没急着去解那带子,而是用手指轻轻地把包裹上垂下来的一个角掀了起来,一张粉突突的小脸从那小包裹里透了出来,原来这包裹里竟是个小小的婴儿。此刻,孩子还在姑娘的怀里熟睡着,长长的睫毛随着丝丝纤细的呼吸声微微起伏着,长途的跋涉似乎没有起到丝毫的影响,孩子睡得很香甜。姑娘慈爱地用指尖触了触孩子的小鼻子,此时的她完全象是了个母亲而不是一个单身走镖的姑娘。

就在姑娘动手把带子解开的时候,孩子惊醒了,瞪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了的地方;蓦地,孩子大声哭了起来。客店里的人不自喝茶饮酒了,也都瞪起眼睛向这边看过来;小二正端着一托盘的菜往桌上送,听见婴儿哭声猛然一震,托盘里的菜都扣在了桌子上;掌柜的手正在接过客人递过来的碎银子,听见哭声不由得险些抓握不住,可总是银子要亲切些,也就没失了面子。这会,小店里的眼睛都挪移到了姑娘的桌前,茶酒竟是没人去碰了。

孩子大声的哭着,姑娘却没有手忙脚乱,细着心把带子一一解开后,用双手上下揽着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悠着,嘴里还“哦哦~~哦哦~~”的哼着些什么。渐渐地,孩子平静下来了;可孩子还是有点想哭,却被姑娘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小鼻子尖上弄有些痒痒的,不由自主咯咯笑了起来...于是,喝茶的又去喝茶,饮酒的又在饮酒,店家小二也满脸堆笑地向桌上道歉陪不是,紧着抱拳作揖;掌柜的也把银子稳稳地放进了钱匣子里。

桌子上的饭菜依然静静地在冒着热气,一把调羹在小米粥碗里慢慢搅动着。姑娘把粥盛起一点,送到自己口里细细地把未碎的粥粒嚼成糊状;再呵着气,送到孩子的小嘴边上,看着孩子把粥一点一点的吞咽下去。如此喂了大约三四勺,孩子不吃了。姑娘把调羹放下,把包裹着的小被子打开一些,手探进被子里摸摸,又拿出来把被子重新包好。

掌柜的闲着没什么事,斜着眼睛看着那“母子”二人:“嗯,孩子没尿。”他是过来人了,虽是自己不做,但平时在一边瞧着安人做得多了,也就明白得很。他端着茶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看店房里的客人,又看看四处忙碌的小二,他又把那心事提起来了。今天他话里虽是说着小二好个新奇,其实没那回事儿;他也不晓得会财今天怎么就愣起神儿来了?关于这个小二他觉得平时挺能张罗的,又是叔伯哥哥推就来的,也就没怎么打听他的旧事;可今儿他决定了,有工夫得好好盘问盘问,可别出来什么事儿才好。

天色看看的有些黑下来了,掌柜的看姑娘包好了孩子,她自己也单出只手吃了点。这会儿正把孩子又往怀里系,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在这里过夜了。掌柜的心想:“现在虽说已经到了三月的天气,但在极北的地方还是冷得很,且她们来得时候天色有些阴沉,想来夜里是要下点雪的了。这种时候还要趁夜行走,想来这趟子的镖也不是轻松的,主家要的很急啊。拖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孩子,一个姑娘家的也真是辛苦的很了。”掌柜的心里感叹着。

果然,姑娘把孩子裹在身上以后,唤过小二结算了饭钱,转身提起包袱就出了店门。掌柜的这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生意不算差,也没出什么事儿,他找的伙计也没什么不对的,都是自个想多了。也许要是真的盘问起来,叔伯家知道了兴许就得有些怨怪;总是吉人自有天相,合该是顺风顺水,不出什么杂事儿;好,真是好!

想到这,他就想把小二喊过来教训几句,虽说没什么事,可他今天也实在不成样子,不教训教训,明儿兴许还得什么样儿呢?可掌柜的一抬头,却找不见会财的身影了,到后灶问了一遍也没见他哪去了?掌柜的此时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莫不是这会财真的有什么古怪?要不怎么打那姑娘进来他就失了往天的神气呢?” 掌柜的觉得腿脚有些发软,顺势就坐在泔水桶上了;但立刻又跳起来,抖着衣襟儿,皱着眉头,一口一个小王八蛋的在心里大骂起会财来。


上部完

2003年10月21日晚21:14分



大片大片的雪,夹带着从更北的地方吹来的寒风,终于从昏黄的天空里跌落下来了。出了店门,树馨把披风的带子系紧了,小心地跨上马背,低着头对着怀里的孩子说:“薇薇,妈妈带你回家了;你看这天上下雪了,雪花好美呀。妈妈不怕冷,你也要坚持住呀;后天早晨咱们就到自己家了,你可要记得笑给妈妈看呀。” 说着话,树馨抖起丝缰,纵马向北而行。

一路行去,甸子上北风夹着雪粒子呼啸着迎面吹来,打在脸上就象是被刀子割了般的疼痛。树馨一手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一边低下头躲避风雪的侵袭,她觉得很苦,可又觉得很快乐。她不知道前途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待着她们,但她知道她们必须到达目的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站住”,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风雪里钻了出来。树馨闻声抬起头来,看见前面的林子里走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挡住了树馨的去路。“店家,是你 ”,树馨有些惊讶,但也明白了些什么,她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一张白净净的脸上又泛起了笑意:“不错,是我,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拦住了你吧?把你的刀留下,孩子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小二说完,旁边的汉子打了声呼哨,林子里又窜出些个黑衣人来,手里提着刀抢,默不做声的围住了这插着鹰旗的单镖。

树馨没有说话,望了一眼身后那片白茫茫的雪原,只见来时的马蹄印已经被不停落下雪覆盖住了,适才停驻的小客店早已湮没在风雪之中。由于天太冷的缘故,马不断地打着响鼻,热气一串串地喷吐出来,有些飘近的雪花瞬间就融化在了马儿粗重的呼吸里。树馨摸了摸怀里的孩子,薇薇似乎又睡着了,感觉中她是把小脸贴在了自己的怀里;虽然隔着一层小棉被,仍是可以感受得到两个人的体温连接在了一起。树馨忽然感到很温暖,有一种热流自那个紧密接触的地方传遍了全身,又慢慢向身外的世界漫延开去。

这个时候,店家小二,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而雪是绝不停留地落下,自他和他的伙伴们的肩膀头面一层层地覆盖下去。他们都已成了雪夜里被天堆成的雪人,可他们不说话,在等那把刀的主人说话。他们知道那刀的份量,也懂得给人说话的机会,可这趟镖他们还是要定了。

树馨依是没有下马,只是抬起手把粘在眉梢上的雪花拂拭下去,再慢慢地从鞍旁的挂囊里取出那个长布包袱,打开。

“千结刀”。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随后又是一片沉寂。

没有刀鞘,刀很轻,很薄,刀锋上有些蓝印印地闪着乌光;刀身很宽阔,长有三尺一寸,若不是上面雕刻了许多极其精致的花结,很难想象女人也会使用这样宽阔的刀,虽然它很轻、很薄。树馨把它轻轻托在双手上,看着雪花一点一点融化在上面,嵌进一个又一个的花结中,她的心很静。

一阵清脆的铃声忽地就打破了这片沉寂,也搅乱了一颗沉静的心。一匹白马在奔驰的瞬间凝住了身形,大宛名马,的确是好马。可是马上的人已不在,在店家会财的身旁。而他们身后的雪人立刻又变成了黑衣人,迅速地消失在林子里。

这是个书生,白衣如雪,却比雪更白。会财旁边的汉子笑了笑,粗重厚实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温存:“你来了。”“我来了。天气有些冷,你们等了这么久,一定很辛苦。”书生侧过身轻轻拍了一下会财:“旎星,我来了,还你的本来面目吧;真的要走,也要干干净净地去。”“除云...”旎星不再说话,一张面皮脱落下来,粗布蓝衫也换做了一袭银灰色的宫妆长裙,一双明眸莹如秋水。

树馨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他们顾自的说话,心下不免有些惊讶,本以为小二是个男人,却不料想是个女孩子。她正要再打量了一下那个黑衣汉子,却见他大步向前,奔自己而来。黑衣汉子走到近前抱拳一揖,朗声说道:“千姑娘,我们是凝曦三友;在下求若寒,这是我二弟柳除云,三妹傅旎星。二弟,三妹,你们来见过千树馨姑娘。”

待得除云、旎星一一与树馨见礼后,求若寒又说道:“姑娘高义,为保送这孩子单身千里,我们都是非常佩服的。我们知道你是受了那孩子父亲的临终嘱托,要将孩子送到她爷爷家去。可我们也是受了这孩子母亲的托付,要把她再带回江南去,让这孩子再见她母亲最后一面。你是知道我们凝曦三友的信用的,我们不会撒谎骗你。”树馨看了看求若寒,收起刀,慢慢扣蹬下了马。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求若寒继续说下去。

“千姑娘,你也是在碧莲居目睹了这场血战的。虽然他夫妻反目,但亲情无罪,她父亲现在已经死了,母亲也已伤重垂危,我二弟赶去的时候,你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接到他的飞鸽传书,我们才提前在这等你,千姑娘,你能不能让我们先把这孩子带回去,见她母亲最后一面?”话说完,求若寒上前几步,便待伸手接过孩子。

树馨的双手不自禁的护住了怀里的孩子:“凭你们三人的信誉,我可以相信你们;也可以把孩子交给你们。只是你们得等一天,后天我就可以走完这趟镖了,薇薇我就可以交付到她爷爷手中了。到那时,我可以帮你们说和,让你们带这孩子走。可现在不行,我已经答应了镖主。”说着话,用手挡住了求若寒的身形。

除云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温言说到:“千姑娘,问秋夫人现在仍留在碧莲居里,但名医崔先生说她也只能维持到三月十四了,也就是说还有三天时间。你能不能给我们三天时间,我的马快,三天就能让这母女见上最后一面。你要是不相信我们,这马交给你,就请你再辛苦一次,把孩子给她母亲见一见,也算让问秋夫人死得安心些。然后你再把孩子送回到她爷爷那里去,反正也没约定几天送到;你说这样可好?”旎星没说什么,只是拉住除云的手,用一双期待的眼睛望着树馨。

树馨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感动起来,原来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是受了临终之人的托付而千里追孤。但自己在孩子父亲的面前是发了誓的,‘一定要把孩子安全送到,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中途断镖’。面对已经死去的人,她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也不能失了镖行的信誉;但面对一个将死的之人的临终愿望,又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沉默了好一会,树馨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抬起头说道:“你的马快,也许母亲还可以多活一天;我已经答应了薇薇的父亲,我不能食言。我是镖师。”

“不行,三天已可把这马累死,而孩子的母亲也的确是难以维继,也许活不到三天。”
“不能答应。”

除云的脸色阴沉得就象那天上的乌云一样,他知道很难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他回过头看了看旎星和求若寒,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除云望着树馨那瘦削的身材和怀里包裹着的婴儿,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了:“千姑娘,你如果不能同意,我们就只好出刀了。你的千结刀传说一刀斩过六大高手,我们也想试一试,别怪我们一起上了。因为我们刀下不伤无辜之人,也就习惯不留活口;还望你体念秋夫人的爱女之心,给她一次机会吧。”

“出刀吧。”

中部完

2003.10.22日16:53分

吹面如割的北风在夜色深浓的时候停下来了,而雪则下得更大了。大片的雪花在幽深的天穹里凝成一束,再旋转着飘散开来,越过盯紧它的眸子悄无声息的扑落在大地上。漫天都是雪的身影,落在树上,落在大草甸子上,落在四个直立不动的人身上:‘千树馨,求若寒,柳除云,傅旎星。’而薇薇此时似乎又在睡,睡在一个暖暖的梦乡,千树馨的怀抱里。

夜很静,静的几乎可以听得见雪片交错重叠时发出的声音;而这四个人的心更静,但他们却什么都听不到,因为对面的人没有出刀。

猛然,一个滴溜溜的旋风刮到了他们面前。于是,落下的雪花漫天飞舞,而骤起的刀光也在此刻融进了雪花之中。只是刀光更亮,刀速也比雪花落下的速度更疾、更猛。

傅旎星第一个出刀,她使的是柳叶双刀;双刀舞做一团银光,裹起千层白雪,翻飞着自下方向千树馨的双腿滚来。她的肩、肘、膝盖三处着地,这是地趟刀,在江湖中已是难得一见。

客店的大门,此时已经上了锁。饮酒喝茶的客人们要么已然离去,要么已早早上床,店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只有掌柜的领着一个小伙计在昏暗的油灯下收拾桌子。掌柜的这个时候心情很不好,甚至还想骂几句人。虽然他从来不在当面骂出口来,可今天他很想对着会财破口大骂一番;但会财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使得他心里憋着口气。同时,他也担着份儿心,他真怕会财惹出点什么事儿来。要是因为他的事儿丢了自己这个掌柜的面子,甚至而影响了店里的生意;掌柜的就决意把他送回到叔伯家去,死活不去管他了。

掌柜的以前刚开店的时候,没请什么伙计,除了后灶的事儿,一切都是自己动手。可日子久了,也便雇了两个伙计,帮扶着照看店里的生意,自己也就懒下来了。可今个会财一直没回来,小伙计一个人忙不过来,安人又病着不方便出来,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掌柜的拿着块抹布一边擦着桌子上的污迹,一边不自禁地斜着眼往门缝外边瞧;总还是盼望着会财能回来。

擦着擦着,掌柜的似乎听见远处有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急奔而来,他觉得这是生意来了。虽然说这么晚是不应该招呼客人的,可掌柜的还是紧赶几步凑到门边,扒着门缝向外边张望着。可掌柜的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那马蹄声又急响着向南边去了,却是没见着马的影子。掌柜的“呸”的吐了口吐沫,心想:“莫不是撞着鬼了吧?光听见个蹄子响,怎么就看不见个影儿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快的马?”

掌柜的摸摸自己的额头,觉着没发烧,又回头看了看油灯,还是油灯,没变样儿。心下老大有些不自在起来,桌子也不抹了,告诉小伙计自个搭理着收拾了,一扭身他就回屋了。

柳除云第二个出刀,他使的是短刀。他的刀的确是很短,只有二尺三寸,也很薄,刀锋上却如一泫秋水,就象旎星的眼睛一样水灵灵的,沾不得丝毫世俗之气。柳除云没有招数,一刀就削向千树馨的左肩。只是他的刀快如闪电,当千树馨出招的时候,他的刀已经触到那缀满花结的披风。

求若寒是第三个出刀,速度却在千树馨之后。但他的意志却是最坚强的,力气也是最大;任何兵器只要碰到他的刀,瞬间就会被击飞。他使的是厚背长杆的黑龙刀,只是全力一挥,刀锋就带着重浊的呼吸向着千树馨执刀的右臂直劈而下。

在傅旎星第一个出刀的时候,千树馨没有动,她忽然有了退意。她不想出刀,因为对面的人不是坏人,她的刀下也没伤过无辜之人。可当她看见柳除云的刀时,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刀了,因为她已被这刀所笼罩。

雪花忽然变得更集、更密,还伴随着一阵奇异的啸叫声;而瞬间声音就全部消失,漫天的刀光也消失。

雪依旧下得很大,夜色也依然深沉着。傅旎星的双刀已经切在了千树馨的膝盖上,刀锋处微微见着了血痕。柳除云的短刀深深嵌进了千树馨的右手腕里。求若寒的黑龙刀有一大半已经沉入坚硬的冻土之中。千树馨的刀已落地,右臂也落地,已被黑龙刀直劈而下。

孩子还在沉沉地睡着,她活着,大人也活着,但是只有一个人还直直地站在大雪之中。血水和雪水慢慢流淌到雪地上,厚厚的积雪被水流溶出了一个洞。

千树馨知道,当柳除云的刀削向他左肩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因为她的出手没有柳除云的快,千结刀上的花结还没有激射出来。只是,当那把快刀在接触到披风的刹那,却忽然拐了个弯;于是,他们三人就都死了。千结刀上的花结是暗器。只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是高手,而高手都已经死了;它的名声是活下来的人传播出去的,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夜持续不完的流淌着时间,雪持续不完地继续落下,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了,那下边有一把镂空了刀刃的刀和三个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的人。林子的边上,有一匹孤独的马嘶鸣徘徊着,毛色漆黑发亮,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分外刺眼... ...


下部完

2003年10月22日19:30分中投笔毕/应中投千千所求而笔,内含冷冷星儿、寒雨轩、烈火的轻云、千千等人//我的注册名:轻雪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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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知有我,地知无我(原创)
——————————————————————   一

房间里有些暗,男孩儿坐在窗台上把脚踩在床上做支点,歪着身子看地板上散乱着的一些书籍。他有台破电脑,没事的时候就坐上去找些东西看,但他从不和人聊天,只找自己喜欢的东西看。现在他看看地上的书,又看看电脑,他觉得很没趣,也不知道如何打发无聊的日子,只好倚在那,抬起一只脚来抠脚趾头。

他住的房子已经很破旧、很古老了,但一直没被拆除,他就一直住在这。有时候他会去旧书滩上买些便宜的,过了期但却很不错的漫画书回来看,他能从里边得到许多乐趣。每当看完书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房门裂着嘴对人哈哈的笑,大声说着些无人理睬他的呆气话。他在这住了许多年,大家都认识他,但都对他很陌生,只知道他是个不争气没读好书的笨小子。父母亲都在一场瘟疫中死光了,给他留下一些钱和一所破房子,他就浪荡到了今天。

他没想过要出去做事,对这个城市总是觉得又沉闷又阴暗,到处破烂不堪,他一直很想离开它,但想归想过,他还是住在老房子里守着那些漫画书,哪也不去,上街的时候都很少。

他忽然想起朋友说要在今天过来,于是他蹦下水泥地面,用脚划拉着把那些书堆到了屋角处,再穿上鞋,他觉得这屋子就算是收拾完了。他走去带镜子的洗手间对着看了好一会,回进房间里盯着那堆书。他跪坐下来,把小腿和脚散在身外,用手摁和冰冷的地面看着那堆书发呆。

门开了,他回过头,见小眼镜后闪烁着些光,就知道是朋友来了。他没有站起来,朋友也没客气,他就在地上看着朋友,颞颥着说:“我的书看完了吗?”

“早看完了。”朋友点点头,开始笑起来。他亲密地搂住男孩的肩膀:“不过,书都没了。”

男孩一下子惊谔了,他迅速跳起来:“书都哪去了?你答应过我要还给我的,你已经拿走我很多东西了。”见朋友看了看他那台破电脑,他马上压低了嗓门:“给我拿回来好吗?”他带着点哭腔,可怜巴巴地看着朋友。

朋友坐到了床上,皮鞋踩在床褥子上:“你这台电脑最近不错吧,是不是不需要找人修理啊?书嘛,我都送给大家看了,他们说丢了,我也没办法。”

男孩一下子跪坐在了水泥地上,认命的眼睛失神地对着朋友,绝望了的表情让人觉得这破房子更加灰暗了。朋友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歉然地哈下腰,拍拍他:“好了,哥们,下次我会注意。我今天来你这,是要等几个人来还我钱的。一会你站直些,别跟女孩子似的没精打采;听见了没有,我要你把腰板挺直了,盯着他们。”男孩没吱声。

黄昏的时候,夕阳的余光照射在对面街的楼体上,一扇半开的窗子上的玻璃忽闪着把阳光反射过来,灰暗的房子里一下有了光彩。男孩和朋友并肩站到了窗子前,他们在等人。看起来男孩要比朋友高很多,身形清瘦而笔直,一双黑眼睛象深潭一样;只是神情有些懒懒散散的,头发蓬乱得似乎刚睡醒的样子。朋友却是矮胖身材,却有种精神劲儿,戴付小眼镜,笑起来就让人觉着很纯、很真挚。

男孩站着不说话,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对面除了窗户就是招牌,再就是里面晃动的人影、玻璃上反射回来的耀眼的光,天在屋顶上只露出少许的一点。窗外时不时地走过一些人,朋友和熟人搭句茬或是逗逗蹦跳着走过的孩子,逗得孩子咯咯的乐,挣脱家人的手跑到窗子跟前来。朋友就闭嘴,任孩子的家人把孩子扯走;然后他就哈哈的大笑。

忽然朋友拽了一下男孩,男孩看见街对面走过来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窗前的树下望着他们。其中一个男子盯了他们一会,见朋友有点紧张的笑,另一个人却象没看见他们一样木然没有表情。就向伙伴点点头,走过来,把一个纸包交给朋友。

朋友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沓钱,他看了看对面的人,就低下头数起钱来。男子没说话,站在一旁,等朋友数完了,他就和其他两个人掉头走了。没有人说话,似乎交谈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朋友走之前,在屋角那堆书里翻了一通,然后找了一个大塑料袋把书装了进去。他走的时候,脚步轻快得很,一点也不因为书的重量而有所迟缓。

男孩没有阻止他,静静地站在一边任他挑选;直到那扇沉重的木门“砰”的一声把他和朋友隔离开来,他低着头又用脚把剩下的书踢到角落里去了。

——————————

又是一个晚上,男孩和朋友站在街口等车回家。由于下雨的原因,男孩和朋友一直在网吧里躲雨,当走到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此刻街面上空荡荡地看不到有公交车的影子,哪一路也没有。只是偶尔开过去几辆小汽车,个别出租车也会放慢了速度拉载一些客人。男孩闲得无聊,便开始踢电话亭的柱子;朋友用烟头在有机玻璃罩子上烫出一朵一朵的小烟花。

正当他们闲得无聊烦躁的时候,一辆中型面包嘎然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从里面发出个声音来:“6路车。”朋友一听,扔掉烟头,一把拖起歪靠在在柱子旁昏昏欲睡的男孩,踉跄着上了车。还没等坐稳,汽车就开动了,离心力把男孩和朋友一下闪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边上,把昏沉沉的男孩撞醒了。

“几站?”司机问了一句。

“四站。”朋友答着腔,把男孩丢在了座位上,自己找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了。

男孩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又看看空荡阴暗的车厢,坐直了身子默不做声。

窗外的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的坑洼,坐在车子里的人颠起来又落下去,前仰后合着跟马戏团的小丑一样。一盏一盏的街灯划着弧光渐渐远去,车子开始行驶到了一条泥泞而漆黑的土路上。

猛然,汽车提速了,发动机发出低沉并持续不断的轰鸣声,车身在泥泞的路面上扭动着奔驰。男孩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疯狂地倒退,旋转,身体被不停出现的急转弯甩得动摇西晃;他只好紧紧抓住前座位上的扶手,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朋友马上喊了起来:“喂,你怎么开车的?你会不会开车啊?”司机听了朋友的话,踩了一脚刹车,车速立刻降了下来,在泥路上旋转了半个圈子后停了下来。然后司机才从座位上探回半个身子来:“你又不是第一回坐我的车,再喊我揍你!”

朋友揉着撞痛了的脑袋,拉着坐椅爬起来,抬头细看:“又是你啊,算我没说,你开车吧。可这后边还有个我兄弟呢。你见过他。”说完,他用手指指最后一排上闷坐着不吱声的男孩。

司机回身开了壁灯,车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他看见后排座上有双清澈却不带任何神情的眼睛,他指指男孩对朋友说:“她是你兄弟?”朋友点点头:“是吧,哥们?”男孩在后边应了一声:“嗯。”就再没了下文。司机大笑,关了壁灯随即发动了汽车。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土路上,虽然偶尔会打个滑,但摆动很小,四个轮子象轧着浪一样,起伏自如地前进着。男孩抬头看了前边的司机,发现他正从倒镜里盯着他,就点点头,再歪身倚靠在座位上看窗外。当男孩看见有辆翻斗车在前方右侧的泥泞里打转的时候,忽然对司机说:“你能不能再开到刚才的速度,我想坐个全程。”

朋友一听,又喊了起来:“你活够了?我得下车,前边就到了。”说着话他就敲了敲车门:“我要下车。”

“两块。”

“他给,开门吧。”

车停了,朋友瞅着男孩说:“给钱,赶紧跟我回去。”男孩摇摇头:“你先走吧。”朋友没说什么,转身下了车。一下车,他就喊了一声:“到家了,还是到家的感觉好啊。”他敲敲男孩面前的车玻璃:“下来吧,别疯了,他开车能吓死人的。”男孩摇摇头,坐到了前排,车门刷拉一下关上了。

司机回过头问男孩:“你真想让我拉你跑一圈?”他张着嘴,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个瘦弱得被风一吹就倒的家伙。

“是,如果你能带我坐满全程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圈,我付应付的钱。”实际上男孩衣袋里只带了七八块钱;但他想,按公车费用是足够了的。

司机看了他半天,转身就挂档踩了油门,汽车象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后来,开车的男子和男孩就认识了。男子是以玩黑市摩托赛车为生的人,上一次他是替别人开的一趟夜车。他们谁也没有问对方太多的什么,但好象就是有某种默契。每次男子出去和对手赛车都要带着男孩去飙车,男孩很顺从也很沉默,每次都随他去。

未完

2004.9.22日15:11分秋色

————————————————————————————   二

随着时光的流逝,男子对男孩的感情越来越深,虽然他并没有向谁打听过男孩的身世,但他明白真正能对她最好的人只能是自己。那是天安排给他的,是命中注定的,男子就这么想;所以他从来不问男孩的事情。每天来找他就是飞车,下饭店,再不就去唱歌、看电影。

男子对她很认真也很客气,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男孩也从来不给他惹麻烦,也不在赛车的时候象别人一样大喊大叫,他总是默默地搂住男子的腰,和他一起在公路上或是街道里飞驰。男子觉得很安心,注意力也很集中。

在单人赛车的时候,男孩就站在道边看着他,神态安详。这又使男子觉得非常有自信心。所以,自从认识男孩以后,每次赛车总是他赢。男子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一些远道而来的车手也来找他赛车。

这天下午,男子来找男孩,带他去了街里。男子觉得男孩的衣服都很旧,而且也太男孩子味道;他想给她换身有女人味的,就带着男孩去了繁华区的女人街。

他带着男孩走了好几家店,最后选中了一件浅紫色的裙装。标价很高昂,但男子觉得很值得。他让营业员把裙子拿下来,叫男孩去试穿,但男孩摇摇头没有接,神态有一点忸怩。男子付了款就叫营业员给包起来,让男孩拿着跟他走。

男孩一直顺从地跟着男子走来走去,骑车、上街,进精品部,男孩虽然沉默但一点不安的神情都没有,似乎男子买衣服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直到男子把衣服塞到他手里叫他试穿的时候,他才怔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接。

营业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自从男子带着男孩走进来后,她一边接待他们一边就在猜测“男孩究竟是男是女?”从沉默顺从的态度和眉目的轮廓上看,他不是个男人,那略带忧郁的眼睛便象极了个沉静的女人。但看他蓬乱的头发、走路的姿势、纯粹的男式装束以及那种男人才具有的懒散来看,又不折不扣是个男人。

但她明白,过多的猜测与她的工作没有任何利益而言,她只需要尽力把商品推销出去。衣服卖出去给什么人穿,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她想:“可能有个女孩和他的身材差不多吧,他也就是个可悲的试衣架。”待仔细观察过后,她又觉得那个男子对男孩的神情很是亲密。突兀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但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以特有的彬彬有礼的态度送他们出去,并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男子塞给男孩一些钱,叫她回去后整理一下发型。男孩点点头,抱着裙子坐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一阵轰鸣之后,越野赛车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

黄昏,男孩洗干净了脸,静静地在洗手间坐了很久,他没去理发,也没穿那件漂亮的连衣裙。

晚上,男子穿了件崭新的皮装来了,见男孩没换衣服,就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把衣服换了?今晚有大赛呢。”男孩用手指梳梳头发:“不习惯,以后再说吧。”他的声音比往日沙哑一点,眼睛也没看着男子。

男子愠怒的看看她,但是没说什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拖着男孩就骑车走了。

这天晚上,男子赛车出了事。他的车翻了,自己的车报废了,腿也撞折了,还把一辆豪华车刮坏了;同时,他也输了这场赛事,要给对手很大一笔钱。因为他是这里最好的,所以赔率是七赔一。

赛车的时候他在想事情,他搞不懂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喜欢漂亮的新衣服,也不肯穿?况且那还是他特意买给她的。开车前,男子甚至觉得男孩的眼神在躲闪着他,他一点自信也没有了,几乎就要认输。可他不能那样做,他宁可死在比赛中也不能让人指着他的后背,说他是孬种。所以他还是咬着牙起了车。

初期男子还能全神贯注地驾车,但在最关键路段上出了事。他超越了对手,闪过了两辆警用摩托车的围堵,即将冲刺终点的时候,却直奔一辆减速行驶的白色林肯车而去。他在想事情,分了神。

总算他在最后一刹那神智恢复了清醒,由于躲闪的比较及时,车子没有迎头撞上去,擦着林肯的车身摔了出去,把林肯车刮了一条大口子;他和机车一起撞到了桥边的基石上,他的腿撞折了。当他的对手赶上来时,刚好来得及把他从起火的车下拖出来,送到了医院里。

林肯车的车主报了警,男子被勒令赔偿林肯车主的损失,还被罚了款,那是一笔很高额度的罚款。理由是他超速行驶,违规肇事、没牌照;本来还要拘留他,但他断了腿,就要他交保了事。那个车手很讲义气,不要他的钱了。但男子不同意,说将来一定还,他没做过没信用的事。

他伤得很重,腿折了,还撕裂了几处韧带,头部也受了伤;但他一直很硬气,一声都不哼。后来进到医院和车手说完话,他就昏过去了。以后的事,都是警察来了又走了,车手再转述给大家知道的。

实际上他很少留钱,赛车得来的钱大多给朋友们花掉了,直到和男孩认识以后才开始攒很少的一部分钱;不然他一分钱都没有。

第二天男子醒了,大家都来看他,男孩和朋友也来了,在男子面前哭得很伤心。男子第一次看见男孩动感情,他感动极了,发誓说自己将来好了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可他现在交不出罚款,也拿不出住院费,手头的钱也只够给林肯车修车的,何况车主还要他赔偿损失。他就拜托自己的一个伙伴帮他把车房里别人存的两台赛车卖掉,等病好了再赛车赚钱还他们。伙伴答应了,他相信男子的能力和他说过的话。

“但卖赛车需要很长的时间,卖得急了肯定得不到合适的价钱。我看大家得多找找人,寻两个笨蛋,尽快把车脱手。”伙伴等男子睡着了以后,就把大家叫了出去,将详细情况和大家讲了,要大家想想办法联系卖车。

大家都表示很为难,因为现在喜欢越野赛车的人并不是很多,即使有,也许也不是一两个星期就能找到的;再等谈好价钱卖出去,时间就拖得更长。至于卖给车行,大家都不同意,认为得不了几个钱,于事无补。但大家还是答应分头想办法。

男孩和朋友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男孩要朋友给想想办法,但朋友苦着脸说他根本就不了解车行的事,实在帮不了。

正当大家准备散去的时候,男孩告诉大家不要担心卖车的事情了,他有办法筹钱;并要求朋友在一段时间里帮他好好照顾男子。朋友很诚恳的答应了。那个伙伴说大家一边想办法卖车,一边等男孩的消息,要是谁先筹到了钱,另一边就罢手。男孩同意了,但要求大家不要跟男子提他筹钱的事,大家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可也没人反对。

这一次,朋友没有失信,每天都让女友做好饭,再带些水果来照料男子。但男孩一直没有露面。这让男子很烦躁、困惑,问朋友,朋友只是说他最近忙,没有时间来。再问忙什么?朋友就两手一摊,说不知道了。

再因为警察隔两天一来人,催交罚款,更因为伙伴们卖车没结果,医药费没着落;男子就更郁闷,一天到晚一言不发,苦数着日子,只盼着男孩能快快到来。即使还是没钱结帐,心情上总会是愉快的了。

没想到半个月后,交警送来了一张单据,说罚款已经有人代交,车主的事也完结了;让他安心养病,以后守法做人。男子满心疑惑,却不知向谁去问。

又过了三天,男孩带着满面的笑容来了,还带了许多水果和一束鲜花。他首先对朋友表示了感谢,并说以后由自己来照顾男子。

朋友答应了,但他偶尔还是会来看看男子,每次来都看见男孩在一边静静地坐着,削个水果皮给男子吃,或是走出去倒掉手壶里的尿;男子睡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次朋友笑着对男子说:“你们这缘份一定是修了一万年了,这家伙从来都懒得要死,谁也不管的,想不到对你这么讲哥们义气。”当时,男子和男孩都情不自禁的笑了。朋友以后就没再来。

2004.9.22 17:40分秋色

天知有我,地知无我(原创)
—————————————————————  三

男子的伤势在男孩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不久就可以拄拐杖慢慢行走了。男孩很高兴,每天晚上都拖着男子出去走一会,他说那样好得快。男子拗不过他,便也随她去做了。

但男子存在心中的疑团始终未解,他问过伙伴们,知道车还没有卖出去;问起垫钱的人,伙伴们都说不知道谁给垫的。他也问过男孩几次,但男孩的理由叫他深信不疑;他也知道她没钱,要不早就从那破房子里搬出去了。

当男子基本可以自主的下地行走的时候,男孩子开始少来了,但仍是每天早饭送到匆匆而走,待到晚上,才尽心照料到闭院前才离开。男子越来越注意到男孩子的脸开始消瘦起来,本来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就更衰弱,面色也蜡黄蜡黄的不好看。可不管怎么问,男孩都说是正常现象,问多了,就说:“你快点好起来,我就放心了,我那是担心你造成的,没事。”

男子不相信,忽然想起男孩的朋友来,他想起那天晚上朋友笑着说起一万年的话题,觉着男孩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于是就等男孩早上走以后,给朋友打了手机,要他抽空过来一趟,说他有点买卖要他跑个腿儿,有提成。

果然,朋友傍晚就来了。男子把男孩支出去买东西,拿起水果刀逼着朋友讲了实情。原来男孩知道他要筹钱的事情以后... ...

男孩回到家里,打开电脑上了一会网,查了些资料后,就换上件干净的衣服,去了房屋中介所。见到办事的女士,他说出了要卖房子的事,提出的条件是:十天之内一定要卖掉房子。至于中介费用可以加倍。

办事人员是个中年妇女,她认识这个很少出门、浪荡无业的笨小子;曾经因为房子的事找过他很多次,所以可说彼此是很熟悉的了。因为男孩的房子在临街的一面,又是一楼,拆迁也是遥遥无期,就很有商业价值。于是有人上门找过那小子,但没谈明白,便委托她想办法把事情谈妥。

但她也没什么办法让那个犟小子开面,买主就留了电话,叫她有了机会一定要联络,可以给两倍的中介费。所以她一直很上心,抽空就去敲敲那扇木门;只是希望大于失望。再到后来,男孩开门一看是她,就直接一摔门,瞅都不瞅她。

所以她见男孩主动来卖房子,她又是诧异又是惊喜,惊不必再提,她也不能知道内情;喜的是双份加倍的中介费要到手了。她觉得房子也不能卖得太亏了,想来这孩子真是急等用钱,而且卖的越高她提成就越高;可她怕男孩事后反悔。于是拿出一份协议书,改动了部分内容后,把笔交给男孩:“你在这签个字,事成之后你应当付我双倍的费用。我会尽量给你找个好买主的,虽说你那房子实在旧了点。”

男孩子盯了一眼她:“那房子位置很好,你知道的。”说完就拿过笔签了字。妇女点点头,脸上堆满了笑意:“回去等我消息吧,有主顾我立刻找你。”男孩耸了耸肩膀,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拉开门就走了。

很幸运,那位买主仍然等着中介所的消息,所以马上就到中介所见了面。男孩一方由中介所的妇女全权负责,花了两天时间谈好了价钱后,就统治男孩尽快办理手续拿钱。第九天,房子卖出手了,三方都达到了使自己比较满意的目的。最大的收获还是中介所。

男孩合了手头的大部分存款,加起来刚好凑齐了所需的一切费用,还略有盈余。男孩首先找了男子的伙伴和自己的朋友,一道出面办妥了事务。接下来,男孩就要收拾东西搬离老屋了。

男子听到这,打断了朋友的叙述:“原来她这么多天看不到影子,就是去卖自己的房子。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男子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地高声叫了起来,伸手去抓朋友。

朋友往后一缩身,笑着说:“他不叫我讲啊,我有什么办法,不能看你没病好就让警察抓去吧?”他喝了口水,接着说:“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

男子眼眶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他哽咽着对朋友说:“你讲,你接着讲。”

朋友清了清嗓子... ...

似乎是男孩偏爱老房子的缘故,他又找了一处旧房子租了下来。只是这个房子更老旧,除了接有临时电线外,连冬天供热都要自己生炉子烧土暖气,而且比他原来的房子还要小很多。但价钱很便宜,原本是主人家用来堆放杂物的,近期打算出租就清理出来了,男孩看到小广告以后来得巧,刚好就租到了。

搬出老房子那天,朋友也来了,很殷勤地帮男孩收拾破旧的物件,该扔的扔,改留的留。再和跟来的一个人把床、柜子、碗筷、盘子等常用物抬到男孩雇来的车上去。等到东西基本搬光,男孩打算装那台旧电脑的时候,朋友踢了机箱一脚:“你这玩意太老了,抬上抬下,估计到地方也就散花了。那也没线,你也上不了网。”

朋友瞟了一眼呆站在那的男孩,几着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搬走,给你找个收旧电脑的去;百把十的也能换几个钱。怎么样?就这么办吧。”

男孩沉默着没做声,看着朋友指使带来的人把电脑装进男孩找出来的原包装箱里抬走了。

朋友回过头,见男孩眼里有些留恋的味道,就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你哥们好了,还怕没奔四吗?换个液晶显示器总比你那老掉牙的强。”朋友挥挥手,领着搬电脑的人走了。走到门口,他又站下:“我就不帮你搬了,我还有事,改天见啊。”

男孩的书,这回朋友一本都没有碰;真正有点价值的他早就都拿走了。而且他也从男孩的神色里知道也不能拿。何况都是朋友嘛,哪有帮着人还害着人的。

男孩搬到了新家,司机和主人帮他把东西搬进了屋子,司机收了钱就走了,主人收了前三个月的预定金也走了。男孩就算在这里正式住下了。

后来,男孩就到医院照料男子,等男子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托街道找的工作也有了回音,是在一家街道办的小工厂当学徒工,一个月给二百元钱。每天七点半上班,下午四点下班,中午给二十分钟回家吃饭时间。等半年后出了徒,再根据技术能力商量加多少工资。

第二天,男孩就去上了班。可他没想到工厂的活儿那么累,而他是学徒工,师傅叫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递个钳子、扳手,螺丝、,掏个废油,那都要他来干,稍微慢一点就要被师傅训斥;若是领导再想找个人搬搬抬抬,他累得就更多。

可他天生就生得瘦弱,虽然不算太矮,可也没到一米七,轻东西扳手螺丝的,拿拿没什么感觉。若是搬抬机床上用的大钳子,可就真搬不动了,怎么使劲钳子就不离地,几次险些砸了脚。师傅就骂他。

而厂子里有很多熟悉他的邻人,一些家庭妇女骂得就更难听:“不好好学习,找不着工作是活该;还克死了他爹妈,现在又软手软脚啥也干不了;你说这种人生他出来有什么用?不如在娘胎里就掐死了他...”

大家听了她们的话以后,就加倍的歧视他,让他干更多的活,骂更多难听的话。男孩听了也没什么表情,依旧低头干自己的活。日子一久,他的老师傅看在眼里,就怜悯他,不让大家再骂他。可老师傅一出去,大家就骂得更厉害了,甚至还有人故意对他连拍带打的,反正知道他不会说出去,有便宜干吗不打?

朋友来看过他两次,他自己什么都不说,只说很好很好。倒是那个老师傅叫朋友再给男孩找个新地方,别让他在这活受罪了。朋友听了也很难过,就叫男孩不要干了,等自己找找人,给他联系个饭店做服务员。可男孩不愿意,朋友也就无可奈何了。

男孩子白天要上工赚钱养活自己,因为他把钱都用在男子身上看病、吃饭、买水果了,虽然还有些节余,他不肯花一分钱。日常生活全靠自己赚得那点钱,电灯能不开就不开,吃饭买个馒头就是一顿。朋友买过吃的东西去看他,他把东西全拎到男子这里来。日子一久,他就很快地衰弱下来...

朋友讲到这里,很难过地摇着头,胖胖的脸上沮丧了到了极点。男子早已收了泪水,静静地坐在床边倾听;朋友说完了,他似乎还沉浸在朋友的叙述中。他不再说话,只是点起了烟,一口一口狠狠地吸着。

“你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男孩推开病房的门,一脸汗水地冲着朋友说话。转头看见男子坐在那吸烟,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把烟抢了过来:“再等几天,好吗?”

男子不说话,深深地吁气,好一会才控制着自己想要号啕大哭的情感对男孩说:“等我好了,我就娶你,叫你再也不为我受任何的苦,我要好好照料你的后半生!”他回头看看朋友,又对男孩说:“我要你的朋友给我们做媒人,做证婚人,要他在婚礼上和大家详详细细的说你为我受过的苦。我要叫任何人都不能小瞧你,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谁再敢骂你我就揍他!我说到做到!”

男子一回头,不见了朋友,问男孩,男孩说不知道,脸上都是泪水。男子懵了,以为她是感动的,就赶紧劝她,谁知劝得越多,男孩泪水流的就更多。男子不知如何是好,急的直敲自己的脑袋。这一敲,倒把男孩敲醒了,急忙伸手拉住男子,不让他乱来。而泪水也渐渐就没了。

————————————————四

男子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蓝空万里的上午出院了;许多人都来迎接他,惟独男孩的朋友没来。男孩说他最近比较忙,所以今天就不来了。男子哈哈大笑:“不是他也有什么事了吧,那就该我们来帮他了。”男孩笑了笑,却没吱声。

男孩把男子送回家以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去。男子等不来她,又不知道男孩的新家,于是就跑到朋友的家,去问朋友。朋友就象看一个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但还是告诉了男孩的地址。男子一听说,就转身出了门,准备去找男孩。

正当他骑上摩托车,准备启动的时候,他听见有人说:“瞧,句是这个男的,他和那个笨小子搞同性恋呢。”男子一听起了疑心,就假装发动偷听。听另一个人说:“可不是嘛,那笨小子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说话又带娘娘腔,怪不得能勾搭人呢。”先一个人又说:“我看这个男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没看他骑那驴子,那哪是好人骑的车啊。瞧他一脸的流氓相。”

男子猛地觉得胸口被大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觉得天旋地转的,险些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他稳稳身体,心想:“难道他真不是女人?可我肯定不会看错人的,要是真不是,他早就该说了,还能等到今天?要不是,她也不能为我又卖房子,又吃苦去啊。”

男子又懵了,熄火,锁好摩托车,一脚就把朋友家的门踹开了。吓得朋友的母亲拿着炒菜的勺子大惊小怪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一看是男子,她马上不说话了,象看个怪物似的赶紧退回到厨房里去。

男子看她这副神情,心里难过极了。他不说话,大踏步进了朋友的房间,一把就把虽然矮,但却很肥胖的朋友从床上提了起来,闷声闷气的对朋友说:“快告诉我,她究竟是男是女?”朋友在半空里扎手舞脚的下不来,一听他问,就说:“废话,当然是男的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不是男的我不知道吗?快放下我,疼死了!”

男子听了朋友的话,就象晴天霹雳一样震在自己的心里,他把朋友使劲往床上一抛:“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他眼睛里发了红,象火一样燃烧着。

朋友被摔得晕头转向,好一会才爬得起来。他揉着胸口说:“我叫了他多少声哥们,你听不见啊?哪有女的大半夜和一个男的出去的,再好的朋友也不行啊。”

男子砰地一下,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说不出话。的确,朋友叫了很多次哥们。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关系好,叫着玩笑的;谁知道那个眉目如画、沉默文静的男孩子真是男孩子啊?可他说话声音也不象,身材体形也不象啊?

当男子低沉着把这些疑问说出来以后,朋友拿起根烟点着,吸了一口递给男子,自己又吸上一根。然后才慢悠悠的说:“哥们,”男子大吼一声:“别和我叫哥们!”

朋友笑笑:“我能理解你,很多不相识的人都把他当女孩,可他真是男孩。你看过他身份证没有?”

男子摇头:“没有,我看他那玩意干什么?我又不是警察。”他颓丧极了,瘫在椅子里没精打采的。

朋友又笑笑,接着说道:“你给他买过裙子吧,他拿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当时我指着他笑个没完。那小子一句话没说,就躲到屋里去了。你让他怎么穿啊?可我也奇怪,他怎么就不和你明白的说呢?有时候我也搞不懂这小子,他呀,一天到晚沉默得跟个石像似的;要不是跟了你,他一年也难得和人说一句话...”

朋友在那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可男子什么都不需要听了,他站起身,拎起头盔冲出了房间。他觉得羞耻难堪,他觉得悲愤莫明,他觉得身后每一个人都在指着他的脊梁羞辱他、嘲笑他,他觉得没脸见人。

他一脚踹起了火,摩托车吼的一声就冲了出去。

在离朋友家有两个街区的一条弄堂里,他找到了倚靠在一处老旧的楼房下边的一间偏厦子,那是用砖接临着楼墙重新盖出来的小屋子。推开门,男子就看见半间小厨房,地上都是煤灰,一把搓煤的铲子斜靠在熏黑的墙角。他没再细看,抬脚进了里屋。

屋里没开灯,男子伸手摸了半天,摸到了在空中摇晃着的灯绳;一拉,一个小黄灯泡就发出暗黄色的光线来。影影绰绰,男子看见有个人躺在墙角的小床上。他的怒火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不由得一丝辛酸涌上心头。

慢慢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男子看见男孩盖着一床被子直挺挺地躺在那;他轻声呼唤了一下,男孩没做声。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立刻象被马蜂蛰了一样赶紧缩回来。“他的头很烫,他病了。”男子在心里想着。

他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空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冰凉的水泥地向上反着潮湿的味道,让人觉着很不舒服。男子皱了皱鼻子,轻轻退了出去。

当他回来的时候,男孩已经醒了,呆望着被男子拉开的灯泡,伸手想关闭又缩回来,瘦削的手臂在阴暗的光线里看起来就显得更加苍白脆弱。

他看见男子走了进来,灰暗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了神采,他撑了两下坐起身,笑着让男子进屋。

男子进屋看看男孩,把手里拎来的装着药和水果的袋子放下,声调低沉着说:“我都知道了,你是个男人,我不能娶你的。”

男孩睁大了眼睛,刚想说点什么,男子摇手止住了他:“不用多说了,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一定还清欠你的钱。以后,就别来找我了,真有什么事,叫你的朋友告诉我就行了,我一定帮你!”

男孩死死地盯着男子,眼睛里全是失望到极点的神情;随后,就睁得大大的,空洞空洞的,衬着瘦削的脸,阴沉的可怕。他没再想说话,只是呆望着男子。

男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当熟悉的摩托声永久地消失在屋外的时候,屋里的男孩再也无力支撑身体,颓然地倒下。男子走出去时带起的微风,此刻正摆动着那个小黄灯泡,暗淡的光线在房间里一荡一荡地,把墙壁抬起来又放下...

三年以后,男子在与人飙车的时候,冲进了大海里。又过一个多月,就在他失事的地方,人们看见一个清瘦的男孩走到无人的码头边,一头就直直地扎进海水里去。人们跑过去,纷纷跳到海里去救他,可当人们把他捞出来时,他已经淹死了。

他身上没有证件,警方在问过了熟悉他的人以后,便通知了街道来认人。朋友来的时候,男孩就躺在尸检台上,神态安详得象睡着了一样。朋友和居委会的人带来了相关的证件,确定了男孩的面容是他的,却不能肯定那身体是他的;因为,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警方调动查找了一切与男孩有关的证据,身份证资料,家里放的户口,医院的出生证明,邻居的口头证明。所有的资料都证明他是男孩,但他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女孩。人们认识了她许多年,却只知道她是一个略带男腔的男孩子。

2004.9.22日21:39分秋色笔毕/注册名:火的轻云

起稿时间:2004年9月22日11点十分,稿毕于2004年9月22日21点3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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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果(原创)

凡和灵,是两个热爱生命崇尚自然的人,他们彼此心灵相通,彼此欣赏,因于相同的志向把他们紧密地结合起来,共同为人类即地球的未来努力奋斗,试图开创出纯净的环境与充满人性的新世界。
    他们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中相遇,彼此发现与对方心意相通,又相互欣赏爱慕。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他们也曾携手大街小巷,流连于山青水秀之中,凡思而灵做,灵想而凡动,凡和灵都认为彼此是自己一生最佳的伴侣。
    在一个宁静又迷人的晚上,凡和灵决定献身,成为百年好合的缘果。但各自沐浴之后,却依然心境清净,体态清凉,象两个出定贪恋红尘的僧人,极力想回到红尘品尝爱果,却你望我、我望你心中没有一丝纷呈而至的杂念。
    凡问灵:“我们心意相通,应该是天赐良缘,对吗?”灵点点头。
    灵说:“你爱我吗?”凡亦微笑着颌首。
    但他们在床上只是坐着、卧着,即便相互触摸依旧没有异样的冲动,便如两滴脱俗的泉水。
    凡说:“也许我们还没有真正的心灵相通,不然爱欲为什么迟迟不能到来?”
    灵点头:“不如我们由世人为我们定论,再试一回。”
    天光微微泛红,雄鸡喔喔远近啼鸣......

    东都闹市,十里长街,众人屏息不语,纷纷围在一个百米条案之后。凡与灵就在条案后相对站立。案上两边各摆百张纸、百支笔;凡与灵将各自用笔为对方写下各自的心意,再将写好的纸交互而置。
    凡写好第一张纸,扣好缓换放在灵面前;灵写罢,轻轻腿置在凡面前;两人相视而笑,缓步移向第二支笔。
    两人步行渐快,也愈写愈快,直至走过无数红男绿女的身边来到终点。
    凡说:“天作证!”翻开面前的纸,露出灵娟秀的笔迹;灵微笑着翻开面前的纸:“天作证!”手下的纸上写着三个字“天作证”,对面的纸上亦写着三个字“天作证”。
    两人相视而笑,一路徐行,一路翻阅,莫不是灵思凡写,凡念灵笔,张张纸上俱见心意通。
    灵问凡:“为什么?”凡摇首不语。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羡慕两人心灵相通却又惋惜对面无缘。
    两人默视良久,灵无语,凡握紧灵的手仰天大呼:“我不甘心~~”
    随着两双手交互紧紧连接,百米长的条案忽然崩塌,凡和灵的身体骤然向下无底的沉落...

    时光流逝了一千年后,跑长途货运的凡在一个小镇结识了灵,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各自欣赏对方,双双来到一个汽车旅馆...
    无言对坐十个昼夜之后,灵忽然认出了凡:“一千年前我和你...”凡也记起了灵:“我们仍然心意相通,但却依旧没有缘份。”灵无语。
    第二天的晚上,灵和凡在酒吧各自寻了一个人,领回了各自的房间。这一夜,灵和凡发现自己又是凡人了,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各自赶走了云雨的床上人,又对坐在一起。凡心沉静,灵思无形。就是彼此默默的望着,直至将黑夜望穿,身影双双湮没于泛红的晨曦里...

    又是一千年过去,灵做了夜总会的舞女,凡是个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凡点了灵,灵每次猜拳都赢了凡。凡很喜爱她,就带了她开房。
    在踏入房门的时候,凡认出了前世的灵:“我们真有缘份!”灵也认出了凡:“那我们再试一次。”
    天没亮,凡就又走了,灵一个人在屋里谁也不见独自哭到天黑,寻了根绳子上吊了。
在野外,凡对天高呼着:“上天啊,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就请不要再折磨我们了!”然后他抛下家中的妻儿,举枪自杀。

    四千年后,灵和凡不约而同的都做了学者,两个哲人碰到了一起,先是高着姿态鞭笞了一番人类的弊病,发觉彼此的观点真是不谋而合;但随即他们又认出了对方。
    于是凡对灵说:“上帝该死了。”灵说:“我就是上帝。”凡说:“你是上帝的狗子。”灵说:“我们都该死。”
    然后他们一同跳了河。

    七千年后,灵对凡说:“不要让我再遇见你,我会不爱别人。”凡对灵说:“我也不想看到你,世界都没有了颜色,我恨你。”

    九千年后,凡拉着灵的手:“悲哀蕴满了我的心头,望着你却不能拥有你,拉着你的手却感受不到让我们缠绵的柔情蜜意,我真想从此万世不得投胎...”
    灵俯伏在凡的肩头:“请不要再说了,悲恸已经把我折磨得不成样子。这一千年,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记起了我们的前世,每一天我都盼望着你的到来,每个时刻我都在悲苦中渡过。”
    凡轻轻摩挲着灵长如瀑布的黑发:“我怕见到你,又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你。”
    灵的眼里积聚着万般的无奈与绝望:“我们再去死吧,让这痛苦短一点,也许下一千年我们就不再相会了?”
    凡点点头,挽着灵的手一同走向万丈无底的悬崖。当苍鹰驭风盘旋在山谷中的时候,崖底的尖石溅满了鲜红的血液,石隙间有两个被撕碎的身形,一双两色的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一百万年后,上帝联合魔鬼一同毁灭了物欲横流、人性堕落、杀戮遍野的世界。上帝让魔鬼在下界收拾残局,自己在天上造出了新的伊甸园,做了两个小人,给他们分别取了名字;男的叫亚当,女的叫夏娃。上帝指使他们不许走出花园,也不给他们穿衣服,令其赤身裸体不知道什么叫羞耻,每天只知道玩乐戏耍。
    伊甸园里有棵树,结满了甜蜜的果实,吃了果实就会有欲望、有爱怜。但亚当和夏娃不知道饿,也没有欲望想要摘下它们。因为天堂里充满了爱与两股灵气,亚当和夏娃也都变得身强体健,思路敏捷。
    园子里还有条蛇,它总看上帝不顺眼,就骗了亚当和夏娃,想引诱他们两个吃了禁果,破坏上帝欣赏他们的乐趣。
    就在蛇开始引诱亚当和夏娃的时候,夏娃身上蕴蓄已久的灵力一振,撞开了她前世的记忆,她就认出了凡:“你是亚当。”凡也认出了夏娃:“你是灵?”夏娃点点头:“一百万年了,我们还没有偷吃禁果就又回到了前世。”
    他们心意相通,一起用棍子打死了想要引诱他们犯不可饶恕的错误,要被上帝惩罚的蛇。
    “上帝还活着。”灵对凡说。凡对灵说:“还有魔鬼那四不象的东西在。”
    亚当对夏娃说:“我们干掉上帝和魔鬼吧,再去吃那些禁果,不去下界繁衍后代了,就在天上快活万世吧。”
    灵对凡说:“你说的对,万一我们死后投胎再变成从前的样子怎么办?”
    于是凡和灵假装玩耍跑到上帝面前。上帝刚造完了六天和一个礼拜日,还没决定好是否要亚当和夏娃下界生活,觉得身心疲劳打起了瞌睡。凡和灵就用那条花言巧语的死蛇把上帝给勒杀了。
    上帝死了,天使们打不过距离上帝最近的两个人“亚当和夏娃”的智慧和力量,经过一番勾心斗角,纯洁的天使们相互猜忌着进行了殊死的激烈搏杀。随后,残余下来又疲劳不堪的天使也都因无力反抗而被“亚当和夏娃”杀光了。
    魔鬼帮助上帝屠戮完地球上的人类后,觉得有必要找上帝谈一谈,得些实惠。但它没想到凡和灵杀了上帝后埋伏在天上,魔鬼一进园子门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凡和灵击杀了,连想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天上一片清净,再没有谁对痛苦了一百万年的凡和灵指手画脚了。
    凡和灵得意极了,在相互吹捧之后,携手去到伊甸园里大大方方摘下了树上的果子,汁水淋漓着享用了一番。
    在痛苦折磨了一百万年后,凡和灵终于吃到了甜蜜的禁果,也尝到了人间无上的快活。他们感到心满意足,却又时时欲望无穷。
    在一个上帝造完的午夜之后,凡意犹未尽的对灵说:“亲爱的,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生活得太无聊了吗?”
    灵俯伏在凡的怀里说:“我觉得也是,不如我们造点人到荒凉的地球上去吧,让他们繁衍生息,我们在天上看他们取乐。”
    由于两个“人”心意相通,所以立即着手造人。
    凡本想和灵孕育些后代出来,但灵不愿意品尝人间的痛苦,那一百万年已经让她受够了。凡就只好另想办法。他很用心,寻了许多的木块雕刻成人形,再摆放到下界去。
    灵觉得用木头雕刻很费时间,就掐了条树枝沾了泥水往地上甩,大大小小算是个人就行了。
    人造好了,也会动了,却跟伊甸园里最初的亚当和夏娃没什么区别,没有欲望也不懂得享受,只知道饿了吃,困了睡。凡和灵看了几天又觉得不好玩了,就跑到伊甸园里摘下禁果没事丢几个到地球上去,让拣到的人吃下成为真正有欲望的人。
   
    由于无知无识,没有欲望的人类吃到了禁果,下界的地球开始热闹起来,文明不断地向前发展,人们的欲望也越来越膨胀扩大,人类历史从原始社会过渡到氏族社会又到奴隶社会,再到封建社会...不断地前进发展着。
    因为“亚当和夏娃”丢下的果子数量有限,有欲望且非常强烈的人类惟恐没欲望的人类也得到禁果,就想出种种方法去束缚他们,统治他们;更对些微也吃到禁果之皮之核儿的人类实行绝对的管制,以封建礼教和缠足来束缚她们,制裁她们。
   
    凡和灵在天上住得很愉快,没人来打扰他们,也不用品尝轮回的苦果,没事时还可丢些果子下去,看地球上的人们因为想要欲望的获得而自相残杀,叫他们觉得真是快活极了。
    而凡和灵因为曾经是人,还没忘记前世的记忆,做了神仍然很热爱生命和葱郁的大自然。虽然把地球上的人类做为玩物,但也希望它们象自己一样热爱生命自然。
    考虑到吃禁果后就必定会有许多麻烦,因欲望的获得而容易彼此产生猜忌怀疑甚至相互争夺而杀戮,就挑选了些新生的婴孩,不给他们吃禁果,只唤起他们对生命和自然的热爱,并赐予他们无上的智慧和灵犀相通的心灵。让他们做人间的天使,纯洁得没有污染。
    但也为被选中的人们设置了另一种选择的余地,就是他们如果去寻找没被选中的人,则可以成为普通的人,不能识别对方的心思,却能拥有人间的欲望,但会失去爱。而以此来考验他们的意志力。将来,灵想要他们做地球的主人,绝对服从天上的意旨。
    凡和灵这样去做了,人间也多了许多净土,有了很多爱护环境、热爱生命的人类。
    凡和灵随即发现这些人从四面八方会聚到一起,相互欣赏、彼此爱慕,就象曾经的他们一样。
    但由于凡和灵一起合谋杀了上帝和天使,原本纯净的心中早已聚集了许多毒素。这些毒素蔓延开来,占据了他们心灵中的很大一部分,让他们有爱心同时也存在着无情和残忍。
    所以,凡和灵看到下界的爱侣们身心痛苦却只感到异常的兴奋,想要把他们曾经遭遇的痛苦再施加在人类身上,反反复复让那些人类在下一个千年里相遇,再唤醒他们前世的记忆,不断地折磨着他们...
   
    时间缓缓流逝过去,灵有些厌倦天上的情爱,逐渐同情起地上的人类来。她想丢几个禁果给那些被选定的自然主义者,让他们从此脱离苦海,永坠爱河。但凡不同意,他觉得自己饱尝了百万年的苦,也不能让下界的成双作对的人们活得太逍遥了;何况他觉得只有经历了磨难之后,爱情才会是真正弥坚不摧的。
    两个天上的“神”渡过了百万年铭心刻骨的恋情之后,终于因地上的人类而有了不同的意见。他们先是各执己见,相互探讨试图说服对方采纳自己的意见;接着就唇枪舌剑争吵起来,态度愈来愈激烈。
    凡在争吵中发现魔鬼的法力外衣还丢在园门口,就赶紧穿上,想借助魔力来征服灵,试图以此来管制住灵,让她听从自己的道理。
    灵看见凡跑出去穿上了魔鬼的外衣,心思依旧能破解对方意识的灵也急急跑到上帝的花园,拣起上帝的手杖,也试图借助上帝残存在手杖上的神力制服凡,让他不再固执己见,给地上人类一线生机。
    由于上帝的手杖具有复苏作用,所以上帝制造的木偶天使们马上苏醒过来,追寻着手杖的法力站在了灵的身旁,与灵并肩作战,一同攻打披了魔鬼外衣的凡。
    凡虽然披上了魔鬼的外衣,有了无边的魔力,但是他打不过灵,因为灵有天使们的帮助。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凡被灵打得东跑西窜。但灵心里仍然是热爱着凡的,也就舍不得打倒他。所以凡虽然打不过灵,仍然固执己见,坚持不把禁果给人类吃。
    灵带着天使们追打着凡,一边摘下禁果想丢给人间;但凡马上出手把禁果打烂了,叫谁也轻易拣不到那瞬息而来瞬间消逝的机遇。
   
    在灵和凡在天上作战的时候,地球上的人类文明和科技高速发展起来,人口也越来越多。被选中的人们虽然也努力维护地球的环境,但他们的数量没有有欲望的人类多,同时他们也被没有欲望的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缘故,地上的真爱渐渐淹没在无边的欲望里。   
    不过,有些被选中的人类把握住了机遇,拣到了天上被打烂的禁果皮屑,所以,被选中的人慢慢只剩了下了两个纯洁又无时无刻活在痛苦中的人。
    因于无穷的欲望配合着掠夺的手段,使越来越冷酷无情的人类开始象天上的两个原本相互热爱着的神一样撕打起来,杀很多的人,以便获得更多可以驰骋的土地,得更多的利益。
   
    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凡和灵打了几百天,地上就过了几十万年。渐渐地,凡和灵都打累了也吵累了,就都坐在天堂里歇息。
    这时候,灵看见地上的境况,她可怜那些弱小的受苦受难的人类,就非常难受,丢下手杖捂着脸痛哭起来。
    而凡虽然因为意见不合同灵打架,但始终热爱着灵,不愿意她哀伤痛苦,就不打算争执下去了。
    他就和灵说:“不如我们毁掉地上那些不知感恩的木块和泥点子吧,我们再造新的人类,就让他们留在天上快乐地玩乐,不放到下界去了。”
    灵收了泪,觉得地上那些忘记人伦父母、真理大爱,只知道一味杀戮的人类不值得她为他们哭泣,就同意了凡的提议。
    于是凡就穿着魔鬼的外衣、带着上帝的天使们一同下界,彻底剿灭了那些无视天道的人类。然后,凡就派天使们先回天堂帮助灵重造亚当和夏娃,等他把地上文明的遗迹先收拾净了就回天上去。
    灵在天堂里望见被选中的自然者里的两个魂魄在半空缠绕游荡,总也不消失,就怜悯他们,把他们引到天庭里来安身。再指挥天使们重新修缮了旧日的伊甸园,并造出两个小人放进伊甸园里,把自己和凡在天上时的旧名字赐予给他们,叫他们亚当和夏娃......

首发于2006年4月1日9:09分《秋色文学论坛》/秋色注册名: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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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齐婴醉酒(原创)

话说齐婴是个村里的混混,可就是喜欢邻村的巧妮儿;但巧妮不喜欢他,前几年还嫁出去了,再不被这齐婴纠缠不完。

按说,人嫁了就什么都了解了。可自打巧妮儿嫁了桑咏后,齐婴就整天喝的醉不起身,眼不抬面,到处提溜个酒瓶子晃悠。真是见人骂人,遇犬踹犬,他谁都不惯着。要是更有谁人闲着没事提起老润家的事,齐婴就更要借酒发疯。这不,今个晌午,因为冷佛家的栏没关好,跑出一头小猪来,就在老润家门口转了两转的工夫,就被转街踉跄过来的齐婴瞧见了。

你说齐婴也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子了,巧妮都嫁出去三四年了,他还搁在心里不放下。人谁介绍不看,就是他老舅霍轻云介绍的漂亮又贤惠的王各庄的冷云他都不去瞅一眼,就知道喝,喝得烂醉如泥还是喝。还不容人看,谁看就跟谁急。

就说他看见这头乱跑出来溜达的小猪罢。你说这猪懂什么呢?也八杆子惹不着他呀。可齐婴不管那个,一瞅有个身形跑老润家门口去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横起膀子拿瓶子嘴一支街口的老槐树,借着劲就冲过去了,照着猪脑袋就是一巴掌。

这一打,就把那猪打得直叫唤,哼哼唧唧叫个没完,撒开四条小短腿就逃。
这头说,齐婴这一巴掌扇得狠,猪是被他打着了,可他也被自己回臂的冲力给摔到地上去了,成了一个滚地葫芦。不过这葫芦却是个装酒的酒葫芦,一摔就把嘴摔开了,顺着齐婴的嘴开始往外流哈拉子,被风一吹,满街口都是酒气。

这猪一叫一跑,倒引出一个人来,你道他是谁?就是巧妮他爹老润。老润刚从集上回来,打老远就瞧见有头猪歪着半边脑袋,边哼唧边狂奔而来。他就想:“莫不是发猪瘟了?不然就是被马蜂给咬了,要不怎么是歪着个脑袋的德行呢?”

待这猪奔近了,老润也就瞧得亲切了。原来这猪红了半个脑袋,肿起多高来。怪不得他跑,看来是被人打成这个模样的。老润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除齐婴没别人。这两年老小子整天没精打采的,要么就是一脸酒气四处骂人。为啥?老润心里明白,也挺可怜这个孩子的,偏就对自各家的巧妮用情那么的深,三年半了,还拔不出个青头蒜来。老润就总觉着过意不去。

正寻思间,这就看见那猪歪着个半红的脑袋过来了,老润一伸手就把脚底下这半打不大的小猪给搂住甭起来了。

看着猪红红的脑袋,眼里水汪汪的泪,老润也怜悯这猪:“唉呀,你咋就碰着齐小子了呢?算你前辈子没积德吧,挨他两下就挨两下,可别记恨。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就都彼此让扶让扶吧。”说着话,老润拍拍猪脑袋。猪被老润抱着,好象定下神来了,被老润一拍脑袋,马上又一蹦达,仿佛还没忘记刚才齐婴那死命一巴掌的狠。

老润瞧猪吓成这样,不由得好笑,又觉着不忍,就又搂搂猪,轻拍拍后背,把这猪给安静下来。

老润认得这花瓣猪是冷佛家的,也就没放下,反正左邻右舍的,顺道回家就给稍回去吧。老润倒出手来紧紧挎着的包,把小猪合在怀里就往家走。

老润往家走呢,那头齐婴在地下滚达了半天沾了一嘴土,又横在地面上舒坦了好一会,到底是有些神智,觉着不大对劲就想爬起来回家睡觉去。可是人喝多了酒,这手和脚就不得力,脑子里也昏乱得很,他想爬起来,可手不支地先要把酒瓶子给抓回来,仿佛这是他的命根子。然后就拿这瓶子支地,支了左边支右边,一头支起另一头就耷拉下来,怎么说也得有一头沾地的。

齐婴这正和地较劲呢,老润可就走到跟前了,拿脚趟趟齐婴的腿子,见他不搭理,还在那往起支酒瓶子,就哈下腰,一伸手把他从地上抻起来,半扶半拖往家里去。

老润往家扶齐婴,齐婴倒也老实不怎么挣扎,可嘴里不闲着,紧着嘟囔:“别拉我,别拉我,你他妈的谁啊?再拉我我就揍你,你等我站起来的。”老润不管他,把他扶进屋就丢在炕上,自己到灶房去烧开水。

齐婴被老润一丢上了炕,马上就觉着挺舒服,挨上炕他可就睡上了。只他还不怎么老实,睡也睡得不踏实,紧着在那嘟囔个没完。屋外老润听见齐婴的话,挑帘瞅瞅,见他睡上了也就没理会,坐到灶坑前抽起一袋烟,等水开。

不多工夫,老润的水可就烧开了,他倒了一碗对点醋,扭身进屋,打算给齐小子醒醒酒。可一挑帘瞧见齐小子又醒了,睁着老大的眼睛在那骂桑咏:“桑树皮的,你小子他哥的哪好?妮儿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咱这么有男子汉的样,咋就不如他呢?狗日地!”老润也不听他多说,过去就托着脖子给扶起来了,要他喝点水,精神精神。

可没想齐婴见碗到嘴边可就吐起来了,把碗里、炕上、自己的身上、老润的手上吐得满哪都是,秽臭不堪。没等老润把碗收回去,他就给扒拉掉了,一转头望见老润瞪着眼睛沉着脸儿望他,猛然间就觉着悲上心头,他扯着老润就号啕大哭起来:“我的爹啊,你咋就不给我做爹哪,啊....”齐婴是放声大哭。

老润被齐婴这么一哭,很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有些难堪,也有些恼怒起来,就伸手给了齐小子一嘴巴:“你醒醒吧,你还是人不是,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怎么就醉个没完呢。我告诉你说,我们家巧妮儿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要是再这么东家里喊西街里骂的,别怪我和你不客气。”

老润这一骂,齐婴这酒就有些醒了,定定神望望老润,有些灰溜溜的,也不说二话了,爬起来就往外走。老润不拦他,由着他去,歪了眼睛瞥着他歪歪斜斜踉跄着出了大门口,老润就叹了口气,拿东西拾掇齐婴吐完的东西去了。

三月的天,说春不是春,风一吹就透着骨子的硬劲,齐婴一出门就被风吹着了,脑袋里就清楚起来,明白自己这人是丢大了。于是他谁都不看了,低个脑袋紧着往家里走。

他正走着,没等绕过冷佛家的院墙,就被突然闪出来的冷佛娘陈蓉大妈给拦住了。她冲齐婴一伸手,说:“拿来。”

齐婴可就懵住了,愣着神对着大妈说:“拿来什么?我啥也没拿你家的啊。”他就想绕开去,开步走。

可陈大妈却不容他过去,再一伸手又给拦住了:“你把我们家的猪给打了,这猪招你惹你什么了啊?叫你把脑袋给打歪了,到现在还躲在草窝子里哼唧着哭呢。你当这是个酒瓶子啊,你想咋地就咋地,我告诉你,这猪是我们家蓝子养的,是省城里头名贵的品种,买一头得好几万呢。”说着话,又再伸手到齐小子面前:“猪打坏了,你得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告你去,没准蓝子回来得多难过呐。”

齐婴一听,心想:“这下坏了,敢情刚才我把她们家的猪给打了,可我哪知道那猪那么值钱啊?让我赔,门都没有,我得拿话把老太太给吓回去。”想到这,齐小子就鼓起一双金鱼眼,小腮帮子一支棱,大嘴一撇就说开了:“我告诉你说,陈老太太,你们家的猪咋就那么金贵呢?你说多钱就多钱啊?我还说你们家的猪跑出来惊着了我呢。你说这法院是给人立的还是给猪立的,我不告你们家没管好猪,吓着我这人就不错了,你还想拿这吓唬我,还想叫我赔。告诉你,我这就上法院告你们家去,说你们没把猪看好,出来把我咬着了。谁都知道猪瘟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得要你们家赔偿我,赔偿我二十万。”

说着话,齐小子挺胸抬头,气昂昂地就奔村口去。

陈蓉陈大妈本想借机会好好教训齐婴一番也就完了,也没想要他真赔个什么,她也知道这小子穷得叮当烂响,三五年锅下都不起一回火,就靠着四处胡混乱打抢喝。可是猪不能就让他打完了就没事人一样,也得教训教训,仗着自己是妇道人家怎么着他也不能冲自己抡拳头;当真要抡,陈大妈也打算你抡我就当街一泼,管叫你齐小子下半辈子得耷拉着脑袋从这门前过。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跟自己放起泼来了,还说要上法院告她们家去,陈大妈还真怕。上几个月就是海风家的狗把一个进村考古的老外“北什么扒拉桥的给咬了,叫随行的人给告上乡法院,赔的是倾家荡产。你说陈大妈怎么能不怕,这法院根本不照你的理去啊,人家就说‘狗咬了人,就是你们没看好,既然是你家的狗咬了人,你们就得赔偿人家的损失,这是法律规定的。’随后,乡法院的江南院长还说:‘何况还是外国人,要是不赔,那得多丢咱们中国人的脸啊。你可不能只想着你的小家,也得想着国家这个大家不是,照法你也得赔。’所以这陈大妈一听齐婴说要去法院,她可就慌神了,赶紧几步奔过去,一把就将器小子的脖领子给揪住了,生生要把他给扯回来。

齐婴见陈大妈服软了,心想我得见好就收,得点就算,别等蓝子回来,那可是个难惹的主儿。于是不说话,冲陈大妈点点头,转了身还要走。

陈大妈一看齐婴不理他还是要去告状,心里就急了,又把齐婴扯住,陪着笑脸挡住他的去路,说:“你看你,大妈都和你赔不是了,你怎么还和大妈当真呢。这孩子。”

齐婴冷着脸说道:“那我的损失怎么办?我现在就觉着脖领子里冒凉风,后背上汗哗哗的,回去准得病倒,谁给我钱看病啊?”说着话还要走,扯得陈大妈拽着他的手被衣服扭得生疼,可陈大妈不敢放开。

陈大妈不放开,心里也明镜似的晓得齐小子想诈两个钱走,陈大妈不想给,寻思自己家的猪被他打了,怎么自己还要包他的钱呢。不想给钱,人家就要去告状,陈大妈一时猛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但扯着齐婴衣服的手死也不松开。

陈大妈不说话,齐婴就微带着劲儿地轻轻挣,总叫陈大妈心里哆嗦个没完。末了,到底是陈大妈憋不住了,一下撒开手,坐到地上就放开哭来:“想我那口子死得早,如今都来欺负我这孤儿寡母的,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陈大妈这一哭有名堂。你想啊,她一开始就打算齐小子要是抡拳头她就打算开哭,如今人家要告状把她吓着了,转转了老半天脑袋才想起来,如何能不赶紧使出杀手锏呢?想这也是逼得没法,不然谁肯当街放声呢。

陈大妈这一哭把齐婴吓着了,也把街坊邻居都惊起来了。老润刚拾掇完齐婴吐的污秽,正在院子里做木匠活儿,猛听得陈大妈的哭声传来,他手里抓着斧子蹭一下就窜出去了,直奔哭声来路而去。

老润奔到哭声传来的地方,就见陈大妈坐在地上正收悲声,一边齐婴吓得手忙脚乱紧着劝陈大妈别哭,说不要她赔钱了;边上站着几个村人,刘悦之、老兵谢东锋和周梦周爷爷都在一边指着齐婴怒斥。

老润听见齐婴说的这话就气炸了,心想:‘你小子,刚从我这出来,却讹诈起陈大妈来了,我不能饶了你。’就赶前一步,一把拽住齐婴的脖领子:“好你个齐小子,你还是个人?喝完了酒乱打猪,现在倒把陈大妈逼得这个样,你给我去派出所,非得好好劳教你几天不可。”

说着话,他就狠扯齐婴,那手还提着斧子。他这一扯,把齐婴吓得扑通就给陈大妈跪下了:“陈大妈陈大妈,都是小子的不对,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我可是再也不敢跟你顽皮了,你看老润大叔要拿斧子砍我呐。你快救救我吧!”

陈大妈闻听话一抬头,正瞧着老润提着斧子又来扯齐婴,可她没在意老润刚的话,就以为真要砍人,急得泪也没了,声也收了,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死死抓住老润拿斧子的手不放,嘴里紧说:“没事没事,老润你可不能杀人啊!”

老润一瞧齐婴跪下说出那么一番话来,气得又好气又好笑,正想给他两脚,猛见陈大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拿手抓他的斧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砍他干什么,我是做木匠活呢。这小子欺负你,我得送他劳改去。”

陈大妈见不是要砍人,心放宽下来,又开始哭天抹泪地:“老润他叔啊,你可得管教管教他,他要我赔他钱,说我们家的猪咬着他了。你可得给我争理啊!”

老润正想说话,齐婴赶紧移过来又给老润说话:“大叔啊,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喝醉了酒乱惹事,现今我是清醒了,您老就饶过我这回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您也可怜可怜我是个孤小子,别总看我不顺眼啊,谁家没个娘亲爹近的,就我孤零零一个人过着苦日子啊!”他边说着话边拿眼睛瞥陈大妈。

齐婴这一说,老润心下就唏嘘起来,那头陈大妈就觉着过意不去,就先自己站起来,再把齐婴也扶起来,对他说:“唉,苦命的孩子,大妈咋忘了这个呢。算了,大妈不和你计较了,你也苦啊,大妈瞧在眼里的。”说着话,陈大妈眼泪就掉下来了。

周爷爷拄着拐杖在一边说:“拉倒吧,多大个事啊,都回去都回去;齐小子你没事给大妈家挑点水,冷佛出去打工了,你没事来照顾照顾,别整天闲得不知道脚往哪搁,手往哪放,也做点人事。好了,都别说了,都回去吧。”

老润见周爷爷说话了,他是村里辈份最老的老人,也就不说什么,摆摆手叫齐婴走人,自各也就回院子继续干活儿。

这边齐小子不等大妈说话,紧跑几步进了冷佛家的院儿,挂上桶挑起担子就往井沿那去。陈大妈瞧齐婴给她打水,心理觉得舒坦起来,也就进屋烧水做饭,打算留齐婴在家吃饱了再走。

陈大妈一走,大家就都散了,小村里又恢复了往日宁静,惟见着齐婴左一挑右一挑,来来回回地担水... ...

2006年3月2日23:34分秋色论坛/临屏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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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4 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巧妮儿年方十六,待嫁(原创)

本故事全属杜撰,一切内容均不属实,临时想象。(人物表在最后)

话说秋色村五里处,有个花朝屯,内有一俊俏小女,名唤巧妮儿,小名蝶影。长到十六岁时,已是屯里顶尖的美女,提亲访容的数不胜数,都把个荒僻的小花朝弄得宛似大城镇子一般,早晚都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慕名而访。

却看这小蝶影人虽不大,倒也乖巧灵秀,趣黑的一双亮眼真有无限焕发,说话又明白人情事理,行走又知尊重长辈,时不常就人前人后把屯里那些上了岁数又有威望的老人儿捧得捻须微笑,陶然不已。您说,这样一个又知乖巧,又见俊俏的小妮子如何不以得乡里十村的英俊后生慕蝶而来呢。

只是这巧妮儿不大会写字儿,满打满算能拣出三箩筐来,也就是一二三罢。可那会儿老人们都说:“一个女人家,识得什么字呢,守好妇道就可以了。”所以这巧妮就真顺了村老们的意思,偏不爱字儿,至多有事请先生代个贴儿,央及邻家佛哥儿给捎趟路就完了。总因为这妮子讨人欢喜,就没有人不疼爱她的,先生不收钱,佛哥也乐意颠颠地跑个腿儿,小蝶影就悠悠乐乐长到了花一般的十六岁。

乡里人家,十五十六就是寻婆家要出阁的上好年龄了,是以,巧妮儿的爹娘“老润和秋娘”便颇颇上心,随时从求亲的后生里物色,想给乖女找个高门大户,又要身世清白,有些学问的先生,方不致亏了小妮子的一番孝顺。

小蝶影找婆家的事一传开,十里八乡的人可就都来了。人们都知得花朝屯出个了千载难寻的妙人,官宦家不嫌弃是村里的,要娶她正房;书香弟不介意她是个没文化的,进门再教化也不晚;更别提那山里的哥儿,套里的小伙儿了,都赶着求媒人,舍彩礼,要迎这巧妮儿过门儿。

呵,一时间,三五天光景,老润家竟是被踏破了门槛儿,生就踩低了两寸来深。叫老润的话儿,就想找个书香家的,懂理手轻,真有个不是也不至于苦了妮儿。按秋娘的话儿,就是随姑娘心愿,让她自各儿挑,不看谁的门儿,闺女爱意就成。

望着整天来的这么些人儿,巧妮却是一点也不乐,整天攒着眉头,郁郁不喜。为啥这平日乖巧孝顺的闺女如今就不欢愉了呢?这里倒有个别情,尚得一说的。

原来这巧妮儿爱着凌镇子的桑咏了,可不见人来提亲就不免心烦意乱,又因着隔邻的冷佛儿也待她颇好,也要斟酌不定。冷佛儿近日虽未提亲,但邻里见着,佛哥儿就把爱慕的话儿对巧妮儿述了,成与不就巧妮儿自己拿主意,佛哥儿倒不催急。

一则为着桑咏的事儿,二则因着冷佛儿的事,但最使巧妮烦闷的却是前店子乡的齐婴,这小子狗俊气,只是爱喝个酒,一醉了就偏爱打人。爱慕巧妮儿也不是三五天的事了,掐指算算,也有半年的光景了。没事总来看望老“岳丈”,讨好“丈母娘”;把个秋娘弄得爱个不住,竟许下言语,要把巧妮儿许配给他。后来是巧妮儿反对,老润也瞧那小子不地道,才搁置下来。

可如今,喊岳丈岳母喊得最响的就是齐婴,不但自己要每天上门,得着工夫还要拦一拦求亲的人家们,生吼硬搡就把人家轰跑了。也算是个顶霸道的主儿。

巧妮倒不怕这个混小子,别看齐婴人前浑,可在巧妮儿面前就象鼠见了猫,大气也还没一口儿。巧妮儿不乐意他是知道的,可他不死心,人前人后的晃。为这还把冷佛给打了一顿,气得冷佛跑到寒佛寺院求了庙里的武师傅一休要教训他。

自然一休师傅不会轻易动手,但那一手单掌开碑的绝活就让齐婴打心眼里佩服,再不找冷佛麻烦,抽冷子还要求一休师傅,要做他徒弟。

是以巧妮儿就没什么办法,轰了他很容易,可过不晌午又来了,提溜挂碎的什么好玩、好看的都给巧妮带来,叫巧妮儿抹不开口轰他。而这冷佛儿的事儿,桑咏的事儿又都缠得她柔肠百结,竟是对眼前踏破门槛子求亲的大事只做了见不着,一个人儿忧忧郁郁地坐在房里不言不笑。

秋娘问过几回,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由了闺女去;究竟巧妮儿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娘心里明镜得很,倒不为她犯愁;赶着忙着,家里家外借椅子、搬凳子、倒茶水的扶她那口子招呼且儿(客人)。

就在巧妮儿要找婆家的事儿起始近一个月的工夫,凌镇子的桑咏终于托人给巧妮儿捎了个信儿。巧妮儿看完信就晕过去了,吓得她娘抹前心捶后背好容易把闺女弄醒过来;巧妮儿就不言语,推了娘出门,要自各儿出去走走,到村老儿周爷爷家静静去。

巧妮儿出了门,秋娘就赶紧抽出闺女掖在褥子底下的信,怕自己不识就赶紧到村头找了赵阳先生给读。等先生开了信,却是无字一画。老先生看完,就说贺喜了,凌镇子的举人桑咏要上门提亲了;说着话,就把信交付给秋娘。

可秋娘却不明白,就说了闺女晕倒又去周爷爷家的事。赵先生一听,就赶紧说坏了,巧妮儿八成是误会了,她不能去周老儿家,估摸要寻短见。就紧着要秋娘快快寻着些人一起去河边、林里找找,别让喜事办冤家出来。

秋娘一听大惊失色,就拖了赵先生一起出门,路上就问了巧妮儿如何看错了信的意思呢?先生就简略一说,唬得秋娘魂飞魄散,见人就喊,寻人就拉,都要大家赶着找她闺女去。

秋娘这一闹腾,村里就乱了,上门提亲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跟着大伙乱哄哄往外跑。有的人说土匪来了,要抢村;有的人说着大火,救不急了,得赶紧出去躲避;也有的人说官兵来了,要抢村里的闺女,拉后生当兵,不然怎么都往外跑呐?

别管说什么的都有,可找巧妮儿的人也不少。大家一散跑,真就在河边望见巧妮儿了,没等巧妮儿醒过神儿来想跳河,这边儿齐婴就拽住了她的手,那边儿冷佛就揽住了她的腰,秋娘撇了老润的手赶紧把闺女搂到怀里,号啕痛哭起来。

倒是老润有了阅历,心不乱,又央及赵先生说了信里的画意,才让巧妮儿破涕为笑。

可巧妮儿是开怀了,一旁急得直冒汗的齐婴和冷佛儿就耷拉膀子了,猛听得齐婴一声喊:“我要宰了那小子,敢和我抢媳妇,我饶不了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一鼓劲儿他走跑远了。这又把巧妮儿吓坏了,想央及冷佛儿帮忙,却见冷佛儿抱了脑袋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巧妮儿从来也没见过老实憨厚的佛哥儿伤心得直掉眼泪,五尺高的汉子当着人前号哭;一时间呆呆地望着冷佛儿不由得痴了。竟就忘记再找谁人去追齐婴,免得他更生祸端,害人害己。

倒是巧妮儿的爹老润见齐婴喊完那番掷气的话就怒气冲冲地跑了,也真怕弄出事来,就招呼两个邻居一起去追,想把齐婴撵着,拦下来。

一旁围观的人众慢慢都知得了前因后果,就都低低地扯着话,悄悄地散开去。只剩下巧妮子的妈秋娘扎楞着手站在一边,望着自己的闺女;瞧着自己的闺女一动不动站在冷佛儿身前,脸上一时喜、一瞬愁,时而悲意满面,时而畅然神往,又不自禁地猛一激灵,打个寒蝉...

秋娘痛惜自个闺女的善良,也觉着几个哥儿的苦楚,心里不免就生出苦来,就生些怨气,再跟着无尽的怜惜,幽幽的心里就埋怨起老天来:‘唉,可怜的孩儿...咋偏就老天不长眼呢,娘要多生出几个你来该多好...’

2006.2.2日18:12分秋色论坛

后话:先提个问:希望大家想想桑咏画了个什么画,怎么不识字的巧妮儿就觉着是悲,赵阳先生就看出了喜呢?我不写出来,留给大家慢慢的琢磨,也让大家动动脑筋,寻思寻思人间的事儿,有无识见的苦... 唉,祝愿天下人都有情、都圆满!也愿天下人都得识!愚昧是人生的苦楚,也是国家的悲哀...

——注:这里写到了秋色的一些笔友的名字,有的直书,有的近义,不为什么,只把大家都书进来,都感受感受入了故事的心曲;写好写坏,莫要埋怨罢。

人物对照表:巧妮儿——蝶影   老润——润笔   秋娘——秋硕(反串)桑咏——桑阳(小名蚕蛹)赵阳——赵阳   冷佛儿——冷佛 齐婴——弃婴  一休——灵魂  周爷爷——周梦(反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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