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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千朔

《台湾馆-当代诗人介绍-01》苏绍连-增118-120楼-《草木有情》介绍及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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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7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1-3-7 20:09 发表
恩。很经典,推一个精。
千辛苦啦!

谢谢阳光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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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7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关注,汉语言在另一块土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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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7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李显 于 2011-3-7 21:29 发表
继续关注,汉语言在另一块土壤上

谢谢显的关注,但汉语不只在另一块土壤上,它在五大洲上同时发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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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7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千朔 于 2011-3-7 21:41 发表

谢谢显的关注,但汉语不只在另一块土壤上,它在五大洲上同时发生著

就是这个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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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7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李显 于 2011-3-7 21:42 发表

就是这个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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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7 23: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代  向墙壁说  

你们是一道一道的墙壁
我整天面对着你们,
接受你们的监视,
你们的冷漠,
永远建立在这世界上。
你们联合的方式,
除了公寓,
还有监狱。
  
我前面的墙壁啊,
我要穿过你们,
已努力了好多年呀。
我曾经挂上一本日历,
一天撕一页,撕至最后,
墙壁,就连同你们一起撕下,
好让我有个窗口出去,
然而,我把你们撕下了吗?
  
也曾经挂上一面镜子,
每日对着镜子走进去,
虽然又走了回来,
  
墙壁,我仍要走过你们,
好让我有个门口出去,
然而,门在哪里?
我能从镜子走出去吗?
  
墙壁,听我说:
你们一定要开个窗,
窗不会是你们的伤口,
 是自由的伤口,
自由的血从伤口流进来了。
你们也一定要开个门,
门要宽要大,
让鲜花和绿草
一大群一大群的走进来。
墙壁,让我亲手为你们开辟门窗吧!
我用精神的凿子,
  意志的锤,
一阵一阵的敲击下去,
你们疼吗?
忍耐一点,
只要有个小洞就有希望了。
  
我要把双手传递出去,
去晒一晒阳光,
去淋一淋细雨,
可是,我的双手先要穿过你们,
钢铁一般的墙壁。
我失败了,你们胜利的站着,
而且越站越高,
把天空顶在世界的外面,
中国,我的世界已没有了天空,
只有一道道
把我包围的墙壁。
墙壁,我的双手敲击着你们,
十指已流血和发霉。
  
让我出去……
我恳求你们,人类的墙壁,
你们倒下来吧,
躺在地上,接受泥土的芬芳,
躺在地上,瞧瞧天空的湛蓝,
你们倒下来吧,
舒解你们坚硬的筋骨,
忘记你们愚蠢的姿势,
你们完完全全的倒下来吧,
让世界一片空旷。

逐字研读独树一帜的大作,千千给中华诗人们做了一件好事

[ 本帖最后由 杨望远 于 2011-3-8 00:0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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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8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强大。喜欢写的那些孩子。表现手法简洁独到。
跟着去注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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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9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歌声在黑暗的风中来到母亲的耳旁
  一句一句呼唤∶
  妈妈,我在这里……

很感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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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9 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robin 于 2011-3-8 11:19 发表
强大。喜欢写的那些孩子。表现手法简洁独到。
跟着去注册看看。

支持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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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9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桑间濮上 于 2011-3-9 17:57 发表
她的歌声在黑暗的风中来到母亲的耳旁
  一句一句呼唤∶
  妈妈,我在这里……

很感动的说

小桑哥哥有一天也会这厉害滴,如果你一直写一直写到苏老師的年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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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9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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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2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草木有情》诗集介绍

作者:米罗.卡索(苏绍连)/着
出版社:秀威资讯
出版日期:2005 年 06 月 01 日
语言别:繁体中文

博客来书店简介:

《草木有情》收了米罗.卡索的六十六首诗作,并统以植物意象,当做每首诗的题材来源。 诚如台湾诗学学刊主编郑慧如博士所言,此书展现出「自然真淳,兼顾艺术本色与现实关照,展现超越悲喜的静观自得,是一本不打算抢风采而风采自具的诗集。」郑主编推介此书,精辟的道出此诗集之创作意涵:「米罗.卡索的这本诗集,大致藉植物意象以隐形或变形,创造边缘情境,进而引发骚动,遥望梦想,追寻幻境,拆解现实,回顾童真。草木有情,何况诗人?作为曲喻,草木在这本诗集里,以象征、借代、比喻、指涉的效果,让诗人转无情为有生,悯万物而自悯,用超然物外的态度自家商量,于幻影及真相中,体认天地的寒暖明晦,觉察心灵世界的起落荣枯。」若论诗作精神所在,则是:「《草木有情》再一次表现了米罗.卡索对诗的真诚。他巧妙调和群己的比重,以情诗一般的语法和土地对谈,却重内索而轻外察,不使现实性凌驾于艺术性之上。而其中,自我意识的遁逃与主体声音的分解也营造了诗作之间的耳语、绵密之感。」 透过此诗集中诗人自我选择的幽闭情境,让读者仿佛穿越危疑困顿的四十年代,感受到星霜改换后绝处逢生、定影定调的文化性格。

《草木有情.目錄》

铺草坪记〈代序文〉
辑一〈纹身葫芦〉
  纹身葫芦 / 雁来红印象 / 球根海棠 / 伴随珊瑚藤 / 蟹爪仙人掌 / 仙人来作客风中串鼻龙 / 森林姑婆芋 / 秋末火刺木 / 蓝空栾树下 / 马利筋兽角


辑二〈叶牡丹色彩〉
  叶牡丹色彩 / 葱兰倩影 / 吊钟花之舞 / 松叶牡丹 / 烈日迎紫薇 / 天堂鸟蕉卷心乌毛蕨 / 软枝黄蝉梦 / 油菜花海 / 红珊瑚油桐 / 案头杜虹花 / 卷瓣朱槿

辑三〈红纸扇的黄昏〉
  红纸扇的黄昏 / 小虾花奇遇 / 满天星的版图 / 非洲菊的脸庞 / 漂来一叶兰勋章菊记忆 / 野外寻刺莓 / 西瓜皮椒草 / 红叶榄仁树 / 天外九重葛 / 飞入鸟巢蕨

辑四〈日日樱心结〉
  日日樱心结 / 孤挺花流言 / 金鱼草吶喊 / 水蜡烛焚身 / 山萝卜沈思 / 水笔仔证言白千层舍身 / 远离夹竹桃 / 五节芒哀歌 / 文竹诉愿 / 紫茉莉落日

辑五〈秋叶之幻〉
  花族 / 荷 / 昙花 / 蕈 / 仙人掌 / 黑檀木 / 干葫芦 / 风中的根 / 枯木春雨 / 草仙人掌的故事 / 黄槐 / 行道树 / 莲之幻 / 秋叶之幻

辑六〈枯木吟〉
  枯木吟 / 与榕树对饮 / 蒲公英 / 浮萍 / 含羞草 / 玫瑰花瓣

《草木有情.选诗》

《孤挺花流言》

流言之一:
连根而生的姊妹中唯你上过学
留过洋,回来后攀上某某官长

流言之二:
某某官长以利刃切开你们姊妹的关系
再分别栽植,但只让你存活

你活下来了,从少女变为贵妇
以明媚的打扮,轮廓画深一些
色彩涂浓一些

好好的挺立,没有离开自己
却让流言冲走了这一生


《纹身葫芦》

那夜,你用刀片刮去自己的皮肤
只为自己的肉身
能从失去青涩的时刻
留住我为你捏塑的形象

你青涩时,是夏天
这样的季节我求取一片荫凉
在阳光中我缩小自己
在阳光中我沿着蔓茎攀爬
跟着你一起成长

找到你时
在你身上刻画这一季的生活
交错的痕迹里
怎样找回刀片划过的声音?


《卷心乌毛蕨》

低海拔山区里,有许多静脉
穿行在潮湿的泥土底下
它来自心脏,要回到心脏
有时伸出泥土表面
穿入你羽状的身体里

红色带紫的静脉
像枝蔓触及你的心
就把你的心卷得紧紧的
我也要像这些静脉
去抱紧你的心
别让你的心升高,至海拔三千公尺

但是,你有许多心事
挣脱了静脉的缠绕
像火山的血压急速上升
从心的缺口喷出来
喷出来的一件件心事岩浆
足够让我
铸成千百首诗


《非洲菊的脸庞》

叶片,从根际冒出
你想或许这样就是太阳
花,从叶间抽出
你想或许这样就是太阳
一梗,生一个头状花
那张太阳模样的脸庞
在末端,微微向下俯视
自己来生的地方:深绿的黑暗
充满希望,高高悬在
每一个人的颈子上
你想或许这样就是太阳
没有清晨,没有黄昏
坚持正午


《枯木吟》

这时,一只乌鸦栖息在我的骨胳上,啄食骨胳上残余的肉。
我站立在夕阳和土地之间,影子悬挂在半空中,干瘦,摇荡,然后被黑夜收走。

这时,那只乌鸦在黑夜中找回了我的影子,将它挂在我的骨胳上,静静的,软软的影子,没有生命的影子,依靠了我。
我已站在朝阳和土地之间,唉,我想旋转年轮。可是,一转动,我的骨胳就崩裂了。


《西瓜皮椒草》

一片片叶子脉络绿白相间
绿色来自草原的记忆
白色来自白云的故乡
我将瞧见,隐藏在叶子上的你
可能是草原中的一只绿瓢虫
或是白云中一只白鸽
没有其他杂念溶入
也没有其他杂念形成
如此生活在单纯的叶子上

一片接一片,联结城成一簇
草原变得宽阔
故乡更加遥远
你一再隐藏将令我瞧不见
我走入草原,在叶子上寻觅
仰望白云,在叶子上徘徊
此外
我祇想把你溶入我心中


《漂来一叶兰》

在我的梦幻中
有一枚草夜般的小舟
升起了粉红的帆
穿过山岚雾气,漂行而来……

你坐在舟上,以小小的球茎当锚
抛入我沉寂无声的心里
心里有一些水苔
有一些蛇木屑
就全部为你回旋,荡漾
并造成一个漩涡
把我的梦幻
一寸寸的吞没下去


《蟹爪仙人掌》

没有风铃的声音
她们还是很快乐的
用紫红鞋踢着风玩
风,怎不知道?
不如来踢我的心
轻轻踢一下,我的心会跳动不止

而且,我的心
就化为一只勇敢的蟹
爬着
爬着
举起烫红的螫
将风夹住

注:下二格转贴《草木有情》相关的评论文章和期刊论文

[ 本帖最后由 千朔 于 2011-3-12 21: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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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2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转載:他的绽放不靠节气——《草木有情》读后  文:郑慧如

  
  《草木有情》是苏绍连以米罗‧卡索为笔名的第一本诗集。它展现了草木的静观与诗人的深情。六十六首诗,每首统摄植物意象以为题材,采分行诗和散文诗并收的方式,都为六卷。 
  奇花异草在《草木有情》中做为曲喻,是隐形或变形的媒介。这本诗集对现实的处理转折又转折,作者把热闹当成冷淡的根芽,爽快里藏着牵缠的枝叶,常常杜撰幻设以曲尽其意,转化「君子有终身之忧」的现实压力或魅影,将自己扬举于世界的重力之上。
 
  如果好诗真的是「诗人和自己讲话,不小心被别人听见」,《草木有情》当仁不让,因为它的时代感很不乖觉,反而弥漫着调整虚实比例后的边缘情境,所以「草木」的绽放不赖节气而自成风采。它并不表现担当历史的笔意,而表现洞烛一切的孤芳自赏,给人春日下赖活着的自在、疏懒和韧性之感,仿佛寄意难申的诗中人在真真假假的草木故事里取以博喻、用以化窘。
 
  囚禁意象是《草木有情》的关键意象。环绕着囚禁意象,回忆、死亡、爱情、抱负等主题因而开展,也因而不能完全「开展」。像〈天外九重葛〉、〈卷心乌毛蕨〉,展现出来的茧居之感,几乎笼罩整本诗集。〈卷心乌毛蕨〉的部分诗行:
 
低海拔山区里,有许多静脉
穿行在潮湿的泥土底下
它来自心脏,要回到心脏
有时伸出泥土表面
穿入你羽状的身体里
红色带紫的静脉
像枝蔓触及你的心
就把你的心卷得紧紧的
我也要像这些静脉
去抱紧你的心
别让你的心升高,至海拔三千公尺

〈天外九重葛〉的部分诗行:
我也想回到地球上
求人类不要给我梯子
让我在地上匐伏、窜延
把心情渗入泥土里

以及〈干葫芦〉:
自己的皮肤囚禁自己的生命
从伤口
生命慢慢逃亡
逃亡的路线
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苏绍连转无情为有生,悯万物而自悯,在这些囚禁意象中,他以缓笔来处理生命的急迫感,而诗的多重意涵也因此渗入其中。他制造暗示而不供应现实,所有的植物意象因此组成图像记号系统,与文字记号系统互动。又因为对现实并不真正笼袖以观,《草木有情》在书写生命的代谢现象时,常作困兽之斗,给人挣扎的感觉。「逃亡」、「囚禁」、「匐伏」、「窜延」、「穿行」这类挫磨的字眼,到处刺激读者的目光,又因为缓笔而给人以袖手旁观的冷淡。整本诗集中的第一人称叙事声音是以个体的姿态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不是以一个身份或职位:例如丈夫、儿子、情人的姿态,来决定自己的命运,总体的倾向是:诗中人边缘化、浪漫化、抽象化,而在边缘化、浪漫化、抽象化的过程里,各种令诗中人怨恨和痛苦的社会、文化、历史因素推到极远,藉希有情境假装成宁静安详的世外桃源,好像千百年前的追忆一般。出于这层假装出来的神秘,《草木有情》一如苏绍连其它的诗集,透着显著的反省特质。例如〈非洲菊的脸庞〉:

叶片,从根际冒出
你想或许这样就是太阳
花,从叶间抽出
你想或许这样就是太阳
一梗,生一个头状花
那张太阳模样的脸庞
在末端,微微向下俯视
自己来生的地方:深绿的黑暗
充满希望,高高悬在
每一个人的颈子上
你想或许这样就是太阳
没有清晨,没有黄昏
坚持正午

  异于以苏绍连为名的其他诗集,在情感的表现上,《草木有情》以戏剧性或换喻取代不少啼泣字,忧伤的过程过程已泯而效果仍在。以前读苏绍连的诗,总觉得这个人真是太爱哭了;现在读《草木有情》,却有一种他哭不出来的幻觉。身为他的读者,有深深的无力感。当年苏绍连以《惊心散文诗》掀起风潮,无疑很具宣传的野心,管他哭得惊天动地,仍掩不住因生命力而来的喜感;如今的米罗‧卡索以枯木自比,咽下泪水,表面的平淡却更有摧枯拉朽的力量。〈枯木吟〉说:

 这时,一只乌鸦栖息在我的骨胳上,啄食骨胳上残余的肉。
 我站立在夕阳和土地之间,影子悬挂在半空中,干瘦,摇荡
 ,然后被黑夜收走。
 这时,那只乌鸦在黑夜中找回了我的影子,将它挂在我的骨
 胳上,静静的,软软的影子,没有生命的影子,依靠了我。
 我已站在朝阳和土地之间,唉,我想旋转年轮。可是,一转
 动,我的骨胳就崩裂了。

  作者将枯木和人体互比,隐喻肉体已坏而心神犹烈的「我」,在太阳和土地之间干瘦摇荡的身姿。乌鸦意象具有奇诡、冷凝的效果,也是枯木的精神投射,展现深心自珍而力有未逮的无奈。

  《草木有情》再一次表现了苏绍连对诗的真诚。他重内索而轻外察,巧妙调和群己的比重,以情诗一般的语法和土地对谈,不使现实性凌驾在艺术性之上。自我意识的遁逃和主体声音的分解也营造了诗作之间的耳语、绵密之感。透过幽闭的情境,我们仿佛穿越危疑困顿的一九四○年代,感受到星霜改换后绝处逢生、定影定调的文化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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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2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隐密之泉的守护天使  文/砚香

   ──从《草木有情》探索哲思与诗念

  「学诗」优先于「作诗」,因而孔子才说:「小子!何莫学乎诗?」对「学乎诗」津津乐道之余,言及「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其洞察关注焦点,实已超出西方艺术审美理论经典---亚里斯多德〈Aristotle,384- 322 B.C.〉之《诗论〈Poetics〉》,且涉及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以及海德格讲稿〈语言之路〉、〈语言本质〉、〈诗中语言〉等哲思论述之要义。

  对二十世纪人类思想学术界影响至巨的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1889- 1976〉,可说是一位诗意盎然的哲学大师,对诗情有独锺,他认为从纯真的诗作中,即可发掘语言之本然精义,原初秘笈。三O年代一位中国学生熊伟,形容大师海德格他在哲学课的讲堂上,却也总是:「诗意地思与诗意地?……」一九五四年他出版一本论文集,标题竟称之为:〈人诗意地栖居……〉

  以其核心思想---「存有之真」---为主打,海氏于其哲学著述之中,几乎将所有传统哲学术语,都下了新的注解,不得已时则自创新词,这种做法在哲学界或许常会引起一些争端非议,然就诗人而言,创造新名词,给旧文词穿上新衣裳,乃属司空见惯。哲人海德格,无疑是诗人的最佳芳邻。
《草木有情》诗集中作品,一如所有精湛耐咏的诗篇,诗念与哲思似分似合,若即若离,两者时而融会交织有迹可寻,时而隐遁分解探求无路。而诗人苏绍连和哲学家米罗˙卡索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祇不过他将哲思装进〈干葫芦〉里,而把诗念封入〈纹身葫芦〉之内,他是语言神秘心事的守护天使。

  《草木有情》借着草木轮唱,风水对吟,以高纯度的诗之语汇,映照语言本身的真貌,以精敏的诗之触觉,测探文字的秘玄,静思沉吟之余,从而启发良知,跃升真我;使生命无奈的陷溺性,以及「被投掷性」,作断然决然的翻转,坚持成为一种完整自主的「属己性」,是海德格深邃哲理中的,也可说是每一个「纯真」诗人与至情至性哲人的终极关切----


  绿了以后就是黄      〈陷溺性〉
  黄了以后就是黑      〈被投掷性〉
  但你要坚持,一种永恒的坚持〈断然决然地翻转〉
  在最黄的时候
  成为阳光一样灿烂辉煌   〈完整自主的属己性〉 
            ----【《草木有情》:(黄槐),页135】

一、孔子论「学诗」与亚里斯多德之《诗论》

  「我们的主题是诗,除了该项技艺之综论,还将论及它的类属以及其个别性能,要创作出好作品,如何布局筹划建构,该具备什么要素,有几种要素,各具何种特质以及有关诸如此类之问题……」

  这是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诗论》的开场白。但从通篇或仅从开头就发现其所要讨论的[诗]是广义性的,除了叙事诗、田园诗、宗教颂诗、祭典韵文、牧歌、情歌等以外,主要是包罗绘画、雕刻建筑、音乐表演、戏剧等等其它属类。而戏剧则全部都指当时代的希腊悲喜剧。亚里斯多德的《诗论》和《圣经〈The Holy Bible〉》以及欧基里德的《几何学〈Geometry〉》,这三部巨著两千年来,在西方精神思想传承体系中,一直被视为三足鼎立,具有绝对价值及永不墬摇的地位。

  至于中国孔子对[诗]的论点,也可说是儒家「诗论」,则仅仅言简意赅,耳提面命的寥寥数句罢了:

  「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伦语》

  孔子祇用连标点符号才五十个字,比起亚里斯多德万余言的《诗论》,除了广义性诗之属类----尤其戏剧类----之起源,技艺和呈现果效等等,无法在这极短篇中举述之外,在整体指涉之格局上却显得更高瞻远瞩,这或许是得力于至圣先师开门见山的大哉此问:「小子!何莫学夫诗?」

  将论述主题扳倒反发而为疑问,就是要除去此一主标题的先入为主性,将老生常谈望文生义的外衣脱除。当「学诗」或「诗学」这习以为常的词类呈显在我们眼前,除非状况特殊,即时反应与思考或许就会搁浅在「礼、乐、射、御、书、数」这一些技艺之习玩,因而将「诗」也放进如此这般的考量中而停滞不前。但若将字序前后搬移,再添加个问号在这些字辞后面:「学诗?」「诗学?」甚至「学?诗?」 「诗?学?」把肯定变成疑问词句后,我们的反应态度就会如海德格所说的,变得「虔敬而真挚」,大脑机能也随之活跃进取,朝向崭新的思路和想法。

  当我们把「话」说出来,其实也一边在倾听「话」在对我们说什么;而当疑问提出,提问者及被问者的思绪,会在问题和答案之间忙不迭地,头尾两端来回穿梭之外,也一边能倾听那问题自身,暗中在释放无声的答案。

  因而当孔子提出「小子!何莫学夫诗?」「小子们」就立即警觉到为什么夫子不曾问「何莫学乎---礼、乐、射、御、书、数?」可见单单提这「学诗」,绝对是用意非凡,不可小觑。然后,孔子和小子们的脑海里,或许就会浮现一篇形式不同,但内容类似亚里斯多德的《诗论》来罢。但孔子可能嫌它啰嗦,就把它凝缩成「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最后,再加上他自己精辟独到之见------

  「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诗的源起有二,均起于人之本性;模仿乃人类自儿童开始即有的天性,是人类较低等动物最占优势之点。人类的模仿性最强,而学习也是由模仿开始的。此外,对模仿之工作和作品的赏玩和发生兴趣,这一点也是我们人类的天性……模仿学习不但是哲学家也是所有人们最高无上的乐趣,不论他们的才能多么不足或微薄……」【Aesthetics:Aristotle’s Poetics /23 】

  像亚里斯多德《诗论》中的这一段论说,以及多处更长篇幅类似内容范围的讨论,,孔夫子却祇用六个字「可以兴,可以观」就大祇涵盖了。至于「可以群,可以怨」在亚氏《诗论》中的相关论述就庞杂详尽多多;比如观赏悲剧达到「艺术净化」效果,悲情下浸透筛滤出的欣喜,才是至上的欣喜等等,心理学层次问题,则毕竟不是孔子的五十几个字所能道尽的了。

  但是「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孔子又大大扩充「诗」的实用性;藉诗建立人伦社群关系,藉诗之习作欣赏体察人间相处之道。接下来他更驱前跨越一大步-,即切入诗的主要构成元素---语言---探求语言本然之赋性,且涉及「名」、「道」、「存在」、「此有」等哲学的形而上之追问,即「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亚里斯多德似乎就未能透过「诗」去触碰了。
  
二、若无言诠之名赐,万象俱灭
  
  在开始论析米罗˙卡索(苏绍连)诗集《草木有情》之先,就论及亚里斯多德的《诗论》和孔子五十字的儒家「诗学」,其目的是要透过古圣先贤的哲思观点,让「诗」回归到它最起源的「粗胚」状态。这才惊觉,原来诗非同小可,它不但和那铺天盖地的生命生存之「道」紧紧相扣;而且简直就是所有一切艺术思想、形态及各种呈现及活动的总指挥。

  「小子!何莫学乎诗?诗:可以观、可以兴、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在《草木有情》诗集的后记里,诗人作者也引述此段孔夫子的「箴言」,并接下来说:「小子如我,迷诗学诗,进而妄想写诗,怎可不志于自然万物的涉猎呢?我寻觅草木,走入草木,化身草木,与草木在季节更迭中共枯荣。」【《草木有情》,页157】

  对于孔夫子这一段学诗道理,诗人是酬兴似地就其意表做概括的释意,并未着墨追究其奥秘与深旨。不过,在此诗集中,这些奥秘和深旨是透过草木轮唱,风水对吟,在多方思索和求觅,于诗文行句铺述中,其实都有迹可循的:

   你一再隐藏将令我瞧不见
   我走入草原,在叶子上寻觅
   仰望白云,在叶子上徘徊 
   此外
   我只想把你溶入我心中  
              【《草木有情》,(西瓜皮椒草〉页78】

   火焰吐出来的那夜起
   风儿就在水面上膜拜

   ……

   我无舟可渡,不能靠近你
   远远地遥望你在水中
   自己冒着火焰
    焚身
           【《草木有情》,(水蜡烛焚身 )页93-94】

  从这里又足见孔子的高明之处;他指出了诗人自己没察觉,甚至压根儿没想到,其实一直持续不断在身体力行的事;在水边,在风中,火焰里,草原上,白云里,一片片叶子和他自己的心中,诗人苦苦寻找求觅的那个「你」,是「鸟、兽、草、木之名」的「名」的相貌?还是那玄秘的「名可名,非常名」的「名」之究竟?

  孔子把「诗」和「鸟、兽、草、木之名」相提并论,是精辟独到的哲思;,而其实也是一种诗念。「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绝对不是说多多认识鸟兽草木的名称,或其类别属性,甚或它们的源起或生态等等。

  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也。」这属于哲学本体论的「道」与「名」之相归互涉性,其实和海德格的「存有」与「语言」的一体两面互为依存归属性很类似。因此,即使套他那句「语言是存有的住屋」而说「名,道之宅也。」相信大哲学家们都不会大惊小怪的。

  「道」与「名」虽属形而上之抽象,但万事万物的开显与存在,完全有赖于此二者的赐给与加持,否则渊面黑暗,天地洪荒,空无一物也!又从奉旨即「奉命」「听命」,取名就是「命名」,出题是「命题」,单从字面即能直觉「名」和「生命」「存有」之间字义的系系相扣,互通切换性。

  海德格以十余万言多篇讲稿的形式,阐释「语言之路」以及「语言的本质」,其独特之处,在于不循字源学语意学,及诠释学的论析去研究考证语言,而是透过诗意的哲思,并参考过中国老子的「道」,日文中的「iki---气],以及希腊文「诠释----hermeneuein」,系源自宙斯神的信差「Hermes---赫密使」,他再三强调去就语言论语言,探寻语言天象自成神秘的发端,以诗念去推敲体悟语言原初之奥秘。

  最后终于发现:那寻常惯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言词语字,实乃虚幻神奇,难以捉摸,不可蠡测,且万事万物的生生息息,非依赖附从它不可,没有言诠之名赐,万象不生,诸事俱灭。人能言才知有死,狗不知有死因为不能言。

  就像宇宙洪荒期的开天辟地,那迢远浩翰有如一部二十四史的语言文字发迹,无从「现身说法」,也无从细说从头,任谁都翻找遍寻不着,那份赋予,恩赐和许诺,到底来自何方神圣?

  因此,海德格在其以「语言的本质」以及「文字」为标题的一系列讲稿里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引用戈尔吉〈Stefan George〉也是以「文字」为诗题的诗篇的最末两句:「我祇得舍命且无能为力:凡于文词断绝处无物幸存」,重复引用不下十余次并沉吟再三,令人惊讶的是,从诗中海德格发现,诗人并不因而感到无奈而自弃,并强调「无文字即无事象」的「真相」到头来是一大彻悟,带给诗人的,反而是无比欣慰与感恩;只因文字背后似乎总有一股「不可说」的神秘能量!

  此外,海氏所谓的「语言之路」「语言的本质」,简约而言,即「命名」之道也。老子显然比孔子更厉害;孔子以五十个字涵盖亚里斯多德的万余言的《诗论》,老子仅用「名可名,非常名」六个字就把海德格十余万言之多篇讲稿搞定。

三、自己的皮肤囚禁自己的生命

  而《草木有情》的作者也非同小可,他的一首五行诗〈干葫芦〉总共才三十四个字,也就把海德格关于语言及存有之要义精华,尽收入他的一枚小小「干葫芦」之底之内了:
  
  自己的皮肤囚禁自己的生命
    
   从伤口
   生命慢慢逃亡
 
   逃亡的路线
   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干葫芦),《草木有情》页125】
 
  葫芦「自己的皮肤囚禁自己的生命」,单以一句诗,就把海德格的语言和存有之间的关系交代得非常清楚;皮肤如语言,生命即存有,二者自相囚禁为一体。尤其此诗以强化自己囚禁自己,来象征语言和存有,两者间各为里表相涉互陷,难分难解的双重性质。海氏仍然得按哲理论述之途,强调其「存有性征」,并藉文句结构序列,围绕着「语言之本然:本然之语言」,以哲人精湛的表述能耐,费了许多篇幅反复解套,无论如何其所达到的呈现效果,似乎还是不如单句诗的意象---「自己囚禁自己」。

   「逃亡」是因为受到「囚禁」,「从伤口/生命慢慢逃亡」----有生命就有病苦伤痛,尤其从病苦伤痛到无人可替代自己的死亡,更是快慢全然由不得你自主的「慢慢」折磨。死一如逃亡,都是出于被迫,而生命的囚禁,又何尝不是无奈的陷溺,无端地被投掷,在无可抗拒的权势与指令下的胁迫和逼从?

     生命所路过的,也是死亡所途经的「逃亡的路线」。那生死两造悠悠路途留下一些痕迹,岂不就是命之渊薮,生之图?,死之符咒,玄秘的语言,语言的玄秘,老子的「道」,孔子「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名」?

    「整本诗集中的第一人称叙事声音,是以个体的姿态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不是以一个身份或职位:例如丈夫,儿子,情人的姿态,来决定自己的命运,总体的倾向是:诗中人边缘化,浪漫化,抽象化,而在边缘化,浪漫化,抽象化的过程里,各种令诗中人怨恨和痛苦的社会、文化、历史因素推到极远,藉希有情境假装成宁静安祥的世外桃源,好像千百年前的追忆一般。」【《台湾诗学吹鼓吹诗论坛一号》:页28-31--(他的绽放不靠节气)】

  以上是郑慧如教授对《草木有情》诗集之评论重要的一段,其中提出两点;第一,以个体的姿态决定自己的命运;第二,将现实社会和文化以及历史因素推到极远,返回宁静安祥的世外桃源,有似千百年前的追忆。这正是《草木有情》所透出「诗哲双修」的特点;有甘于孤寂的哲念,才会有纯净的诗心。

    当诗人感到孤寂难耐,哲学家会说:正因为你不是祇有你一个人,才会「感到」孤独;正因为你心中有伴,才会「觉得」寂寞。而持续就是耐得住,耐心出自持续,持续源自耐心,无比耐力自然产生,所以一切都并不「难耐」。

    一片片叶子脉络绿白相间/绿色来自草原的记忆/白色来自白云的故乡/  我将瞧见,隐藏在叶子上的你/可能是草原中的一只绿瓢虫/或是白云中一只白鸽/没有其他杂念溶入/也没有其他杂念形成/如此生活在单纯的叶子上/一片接一片,联结城成一簇/草原变得宽阔/故乡更加遥远/ 你一再隐藏将令我瞧不见/我走入草原,在叶子上寻觅/仰望白云,在叶子上徘徊/此外/ 我祇想把你溶入我心中     【(西瓜皮椒草),《草木有情》页77-78】

  「……苏绍连的诗作向来给人以水鸟刷羽的感觉」,郑慧如教授在另一综合性评文中曾如此表述。而以「水鸟刷羽」四字形容以上他这首诗,以及苏绍连许多佳作篇章呈显的那种超然于俗界,矜持于孤寂,悦然于平素,安然于度日的诗心气质,可谓透视精准,再贴切不过。

  「返回宁静安祥的世外桃源,有似千百年前的追忆」,「没有其他杂念溶入/ 也没有其他杂念形成/如此生活在单纯的叶子上/一片接一片……」纯净的诗心中是不容有任何「杂念」的。的确,《草木有情》无意趋时附新,赶在前卫,后现代,后设或什么「意识」「主义」的帽子下忸怩作态,也没有沾上长时以来于文人作品间蔚为风潮的,几乎定格式的禅境悟道之吟叹,而且也不媚俗地去碰触基因,生技,生态保育,濒临绝种,暖化危机等问题,这类问题往往因为太轻率且频繁地被媒体谈论,不免变成一堆俗滥的口头禅---意义已被消耗的语言空壳。

  「一片片叶子脉络绿白相间/绿色来自草原的记忆/白色来自白云的故乡」,诗人岂祇不带一丝杂念,他的口气好像千百年来,他不过问世事,不关心日常闲杂,什么事也不必做,一天到晚祇去寻觅,而所寻觅的:「可能是草原中的一条绿瓢虫」、「或是白云中的一只白鸽……」

  显然诗人要寻找的不是故乡,也不是世外桃源。难不成只是那绿中之绿白中之白?总而言之,寻思从叶子绿白相间的脉络出发,穿越有一条绿瓢虫的宽阔草原,仰望白云里有一只白鸽的更加遥远的故乡,寻遍了一大圈之后,还是重新回到叶子上,痴痴寻觅,不死心地徘徊……

  原来,只因为「你」!原来:「你一再隐藏……」
  那久寻不着的,一再隐藏的,诗人祇想把「你」溶入心中的「你」到底是谁?

  日文的「语言」读音是「KOTOBA」,写成汉文是「言叶」,看来语言也像是自巧思慧心之中,茂发而出的「一片片叶子……」,所以,诗人们似乎总不死心地要在「叶片」和花瓣上做文章罢!现在,这位诗人所要找的;是隐秘在叶子脉络中的「道」?是私藏在叶子夹层内的「名」?还是那掌理所有「道」及一切「名」的「神」呢?诗人自己或许也不甚了然,他祇有从绿中寻绿,从白中觅白的一片痴心,祇有以「水鸟刷雨」的超然,矜持,悦然和安然,契而不舍于诗作的书写中继续求索了!
  
四、逃亡、囚禁、匍伏、窜延、穿行
  
   郑慧如教授又论及:「《草木有情》在书写生命代谢现象时,常作困兽之斗,给人挣扎的感觉,『逃亡』、『囚禁』、『匍伏』、『窜延』、『穿行』这类挫磨的字眼,到处刺激读者的眼光,又因为缓笔而给人以袖手旁观的冷淡。」【《台湾诗学吹鼓吹诗论坛》一号,2005年9月,页30】

    低海拔山区里,有许多静脉/穿行在潮湿的泥土底下/它来自心脏,要回到心脏/有时伸出泥土表面/穿入你羽状的身体里
     红色带紫的静脉/像枝蔓触及你的心/ 就把你的心卷得紧紧的/我也要像这些静脉/去抱紧你的心/别让你的心升高,至海拔三千公尺 【(卷心乌毛蕨),《草木有情》页49-50】
  
  「红色带紫的静脉/像枝蔓触及你的心」---植物多么期盼和大地对话。「我也要像这些静脉/去抱紧你的心」---植物攀附大地且多么恋慕大地。而这种「期盼」或「恋慕」却总是以朴直持稳,低沉幽晦的语汇表达,诚如郑教授所言:「因为缓笔而给人以袖手旁观的冷淡。」

  书写只是中介的行为,语文本身有心性,灵气,会散发能量。诗人倘以谦卑为怀,推敲,沉吟,倾听,遣词用字之余,往往觉得身不由己,冥冥中似被那语言文字背后的「如来佛巨掌」所吸引、鞭策和操控。诗人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巨掌中能活蹦乱跳的孙悟空。诗人,岂是呼风唤雨的文字的主人?最多祇能算是其手下一名小小的信差:「像一枚邮票的责任/带着一封长长的心抵达」或者只是「……飞翔的思念/能预知要飞越的地方」懂得迁徙和鸣唱的一只候鸟罢了。

  「小子!何莫学乎诗?」孔子教人低声下气地「学诗」,而不强调趾高气昂地「作诗」。学习是「终于知道了」拉丁语的「知道〈qui vidit〉」,就是已经看见过什么,也就是说;再也不会失去那已经看见过的什么。

  又所谓「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应该是从表述这些事象的造句行文中,去发现那已经看见过的,再也不会失去的「至道名理」。比如诗人以「自己囚禁自己」替一个干葫芦设想表述其处境,但干葫芦是因为「干」「葫」「芦」这三个字结集成为字义的赋予和赐给,才有干葫芦此物之呈显。

  而囚禁也本是因为「囚」「禁」二字语意的拼合造就之景象。「自己囚禁自己」也可说是字义囚禁字义,语言囚禁语言,「囚禁」囚禁「囚禁」,所以葫芦底里是一直继续囚禁,还是有释放的可能,倒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囚禁」这字汇本身散发出力量,奇迹似的替已然废墟空荡的干葫芦,注入了「困兽之斗」「挣扎」「挫磨」的生命动态情状。

  「逃亡」「窜延」「匍伏」「穿行」等负面性「挫磨性」字眼,皆能发挥此类神奇的功能;也就是因为它们,才丰富活络了草木静默的生命,才光耀开显了它们无声的喟叹。这一切立即反映语文不易被人察觉的三大特性:

1、它具有主动的赐给、惠予和泽被性,而非被动受赐,吸取和接纳。
2、它自我掌握,但掌握者却在其自身以外,如老子所谓「外其身而身存」。
3、它具有明示和隐晦的两面性,而隐晦性更强而有力,因为气力?蓄凝聚则不易被消耗,而俗庸陈旧化。言说出自未说出,它偏重并倾向于暗示,暗示有摆荡空间,有多重性,其潜能和张力多半隐蔽包藏在背面,始能营造一种后劲十足的反弹。

  在诗集之中负面字眼「逃亡」、「囚禁」、「窜延」……等等其实出现并不多,但却处处给人以「挫磨」的「刺激」,这印证了前述语文的三大特性之外,应该就是以「缓笔」「袖手旁观」低调冷处理所造成的。比如用「慢慢」形容「逃亡」;被「囚禁」并非受迫震慑于外力,祇不过是「自己的皮肤囚禁自己」;「窜延」「匍伏」倒不是因为无法攀高,祇为了把自己的心埋入地里,让「静脉」在「低海拔山区」「潮湿的泥土穿行」而已。

  总之,慢慢的,静脉的,低海拔的,匍伏的,泥土穿行的……如此素朴的句法低回的文气,反而透出自成一派悠远昂扬的意境,字里行间力遣潜藏,仿佛祇在于蓄势而不急于发出。精湛耐读的诗篇多半是内敛的,吞忍的,低调的,鲁迅也说:「锋利和肃杀的诗,大都没有什么意思。」   

五、守护着神秘心事的两个葫芦

  你的童年在十七世纪中叶
  你的思想在二十世纪末才成熟
  所谓思想, 就是懂得
  把密集的花叶开在叶脉
  使你的头额顶端出现鲜红的色彩
              【〈雁来红印象〉,《草木有情》页15】

  一九七六年才离世的海德格,这位对现代人类思想学术界贡献良多,尤其影响文学评论至巨的哲学大师,自始至终对诗极为偏好。他总以为;从纯真的诗人纯真的诗作中,终能发掘出语言原初的精义,文字终极的奥妙!这不祇是哲人对诗人的赞美而已,其实也是探讨哲思与诗念一个枢纽性的识见,但在论及其他一切之前,先谈谈「思想」罢:

  所谓思想,就是懂得/把密集的花团开在叶脉/使你的额头顶端出现鲜红的色彩,〈雁来红印象〉一诗中似乎要谈什么是「思想」,而这样的诗句却令人想起尼采说:「思想必须带着浓烈的芳香,如夏夜的麦田…」然而思想是甚么,当然不应该由诗人来说个分明,而且「诗」最忌讳把任何事说个分明。因此,诗人不按照一般寻常见解,如此无厘头别开生面,毫不犹疑地说思想就是如何如何,是诗人的大胆「做作」,其实也正是海德格欣然赞同的做作;自由任性,百无禁忌地告诉我们自己什么是最值得去思考的,就是思想。海德格曾说出自己的思想之路是如何,最后他说:「来时路往往就是去时路」!

  从哲学思路切入,对语言的本然自性探问之余,海德格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似乎已走上诗之路,踏进了诗的国境,所以他宣称:诗人和哲学家本是比邻而居;分别住在相隔最近也最远的两座山头!这个让普通人搔不着脑袋的比喻,诗人苏绍连倒是了然于怀的:

    你坐在峰顶上沉思/自颈以下,就变成根/……
    我上山去寻你/……你把自己夹进诗集里/让我翻遍每一页/也找不出你坐在那一座峰顶
        【〈山萝卜沉思〉,《草木有情》页96】

  心灵境界的比邻而居,只要翻过一页,就能去拜访住在诗行之中某个山顶上的芳邻。但海德格却藉实际生活经验和时空感,用心良苦不厌其烦地论析诗人和哲学家之间的芳邻关系,因为他的目的,并非只想让人了解一些「文句正确」的道理或概念而已。他总是避开传统制式的法则常规,而以恳切笃实的语气,深入浅出抽思剥茧地侃侃而谈,一切就是为借着从某个论点引发读者,能走出各人自己一条崭新的思路,让各人去「遭遇」到各自的目标。

  就这点看来,诗人苏绍连和哲学大师就有些近似而「比邻」了。《草木有情》的诗作,诗念精致蕴酿,文思妥贴布局,虽小心回避俗套老调,但也不刻意语出惊人,标新立异,一切只为引人入胜,带人遐想,令人寻思而已。诗中似无企图展示任何独特的抱负,已然成形的观念,或一些成熟或未成熟的思想型态,《草木有情》就是这么一本纯净的诗集,这里面祇有纯真的诗的语言,不带任何杂质,甚至让你找不到诗人一丝半点的「心事」!

  诗篇之中虽频频出现「心事」二字,却始终也没有透露「心事」的秘密。

  我怀着心事的胸口/在夏末,冒出一朵重瓣的红花/如同以血液染成的/落日,在摄氏二十度左右盛开  【(球根海棠),《草木有情》页18】

  诗人祇描绘「怀着心事的胸口」,却对「心事」的本身只字未提。

    早春,每一个人都有心事/若拿来慢慢搓揉/最终的一团/又肥又圆,成为一粒种球……约十天后心事发芽/从胸口冒出/像许多只小手/希望你拉起它/每只小手是绿色的嫩芽/可是,你的眼睛化为虫/缓缓的爬过去/吃去了落空的一些小手/另一些慌张无助的小手/缩回胸口里   【(球根海棠),《草木有情》页17-18】

  「心事」可以搓圆成种球,倒是吻合里尔克所说:「语言掌握在叙说的种籽之中」,慢慢搓揉拿捏,蕴酿沉吟的心事,终究势必要发展成叙说,脱口而出的「辞藻」。至于化为虫的眼睛竟然吃去发芽的「心事」有如小手,可见那「心事」之脆弱,敏慧而神经质……而那发芽出来的,或「慌张无助」又「缩回胸口里」的是不是那欲言又止的,诗的,也就是语言的「神秘心事」呢?

    但是,你有许多心事/ 挣脱了静脉的缠绕/ 像火山的血压急速上升/从心的缺口喷出来/ 喷出来的一件件心事的岩浆 【(卷心乌毛蕨),《草木有情》页50】

  围绕着心事,无法透露其秘密,只能做千奇百怪的描述;从「以血液染成的落日」似的重瓣红花,到火山高血压喷出来的「一件件心事的岩浆」,心事终究无能描绘心事自己,就像语言无法诠释语言本身。或许正因为如此,无能为力莫可奈何,心事只好做困兽之斗,其勇猛挣脱的过程,就变成了诗;自己解不开自己,自己缠困自己的语言,祇好奋力自圆其说自力表述,破茧而出就发展成为哲学的吧!

  卡夫卡认为最高段的诗,是将现实里绝不可能发生的事象,以再确切明晰不过的文词记述描绘。正因为如此地「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叫人不信以为真都不行,但又无法藉由逻辑思考,或在现实诸相中找到对证,读者就祇好对诗人竖白旗,祇好拜倒在诗篇的罗裙之下了。而〈纹身葫芦〉正是这样以清清楚楚的陈述句子入相,但绝不「着相」的一种「纹刻」:

  你青涩时,是夏天
  这样的季节我求取一片阴凉
  在阳光中我缩小自己
  在阳光中我沿着蔓茎攀爬
  跟着你一起成长
  找到你时
  在你身上刻画这一季的生活
  交错的刻痕里
  怎样找回刀片画过的声音?

  诗用精准的语言有如利刃,可以解析真相,切断理路。语言的神功,借着「诗作」更加发扬光大。

  此文前述「自己的皮肤囚禁自己的生命」的〈干葫芦〉,非陈述但以意象状述「心事」,而「纹身葫芦」则以清晰明确的陈述「技法」,而实非「言诠」,试图藉文字的「刀笔」刻出「纹身」图腾。两个葫芦里装着「比邻而居」的「心事」;〈干葫芦〉里是海德格的哲思,〈纹身葫芦〉之中,则是刀划的声音与刻痕的交错---是船过水无痕,不着相「卡夫卡式」的清晰刀法!。总之,〈干葫芦〉和〈纹身葫芦〉是让哲学家和诗人分别封装心事的,两个神秘葫芦!

  历来一些伟大诗人的诗作中,有些虽晦涩诡奇难读得简直有如天书,但还是有很多人真心地喜欢。海德格的名著《存有与时间》再怎么艰涩深奥,到目前为止也已经出了十七版,且有数十种不同语文的译本,都一直保有稳固的需求量。他的公开性学术讲演,像他的著作一样艰深,令专家都感困惑不已,有时根本听不懂他究竟讲什么,然而海德格生前的每次讲演会,总是堂堂爆满,座无虚席。

   可见哲学的艰深和诗的晦涩虽可能遭一时的排斥和离弃,但终究会构成一种无穷魅力,从哲学不一定能获得甚么道理,诗不是理解,其实也不全诉诸想象或感觉。而终究对人类心灵,以语言为主干的哲学和诗,注定就会造成莫名所以的巨大魅力,或许这种魅力,可能都还是来自那语言内在的隐秘之泉罢!

  「艰深晦涩」其实是那「隐秘之泉」的保护色,而诗人就是它的守护天使!
  
六、紧紧卷成一条绳索的哲思与诗念
 
    你上了远洋的船,驶向幻想的海/我的幻想是最深最广的脑/你得以悠悠的速度/驶进来   【〈小虾花奇遇〉,《草木有情》页65】

  哲学家不过是一艘远洋的船,以悠悠的速度,驶向诗人那最深最广的幻想海洋,这样的比喻,较之海德格将二者分别于两座山头比邻而居之说,似更为生动美妙。又在〈马利筋兽角〉一诗中,苏绍连状述哲思「你」和诗想「我」怎样相遇,如何互相怪异地凝视,却如此地意趣盎然:

      我也伸长脖子回头瞧你/你我的眼睛相对而生/从一些叶子的腋间/相遇/从一些分枝的顶端/长出花梗/从梗的末梢/和你凝视
    在凝视的瞳仁里/长出尖尖长长的兽角/我想/你见我亦如此怪异【(马利筋兽角),《草木有情》页33】

  至于〈卷瓣朱槿〉,倘使被海德格读到的话,他势必赞美有加的,因为大师好不容易思考出,哲思和诗念是评比竞走的两条平行线,苏绍连竟然干脆把它们交相扭缠,「……卷成一条绳索」。

     把信号卷在风的里面,把风卷在翅翼的里面/留一些花芯一样的触角露在外面/向自己的秘密探索/原来,她把情感和理智卷在一起/把爱和恨卷在一起,把肉体和精神卷在一起/紧紧地密密地互相卷成一条绳索【(卷办朱槿),《草木有情》页59-60】

  信号卷风有如哲理卷诗讯,而「把风卷在翅翼的里面」,更似神秘地躲藏在哲学家心中的诗人,且让哲学家「留一些花芯一样的触角露在外面」,向诗人深深的内心探密!

  至于〈昙花〉:

  人离开肉体/灯光离开灯
  在深夜十二点以后/祇有魂魄回来为肉体穿上白衣【(昙花),《草木有情》页117】

   则是典型的一哲一诗,一诗一哲,哲思与诗念两相缠卷,真有如两条炸成金黄,酥脆可口的麻花!

  草木轮唱不是等到唱完才成为歌,而是边唱边成歌;风水对吟也不是等到吟完才成为诗,而是边吟边成诗。诗有即兴唱做的节奏和流动性,诗人发端的意念和灵感,往往会随沉思,推敲,犹疑,抉择或遣词用字的进行过程,而川流不息如水,变幻莫测如风,飘荡悠忽如梦:

   没有风铃的声音/她们还是很快乐的/用紫红鞋踢着风玩/风,怎不知道?/不如来踢我的心/轻轻踢一下,我的心会跳动不止
   而且,我的心/就化为一只勇敢的蟹/爬着/爬着/举起烫红的螫/将风夹住【蟹爪仙人掌,《草木有情》页21】

  紫红鞋踢风,风踢我的心,我的心爬着爬着,举起烫红的螫去夹风。这真是一曲饶富野味童趣,令人耳目一新很溜的山歌,很显然是诗人的笔边走边写,边想边爬,捕风捉影,就地取材,一个不小心,瞎猫碰死老鼠,凭空从风中夹到的一首诗!

  然而别具「哲思」及「诗念」的读者,却会想到「风」是难以捕捉的语言,而举起烫红的「螫」,正如那曾经千锤百炼,赴汤蹈火过的诗人之笔,好不容易才能将滑溜溜的,难以驾驭的,神出鬼没的一串语言夹住……

  狂热的基督信徒更会异想天开,当耶稣基督被钉上十字架,来到正午时分,突然天昏地暗连续三小时不见天日,神殿的垂幔骤然一分为二,耶稣在十字架上大叫着:「父啊!我把灵魂交给?,?用伸开的手臂抱住罢……」

  而那一分为二的神殿垂幔有如火红滚烫的神怒,耶稣的灵魂是风,「螫」,不就是那伸开的神的手臂?这一类的联想虽有点过头但并不离谱,愈是高纯度的诗,文字在诗中可尽致发挥其自由度,字义弹性度高,语势活脱,章法的摆荡度大,给读者的联想特多特怪以外,还能引人进入幽境幻界,欲死欲仙,则是不争的事实:

  凝聚十月才为一束的/月光,投照在/舞台中央/她带着整个荒漠旋转
  我,必被/她所造成的漩涡吞噬  【〈吊钟花之舞〉,《草木有情》页41】

  在我的梦幻中/有一枚草夜般的小舟/升起了粉红的帆/穿过山岚雾气,漂行而来……   你坐在舟上,以小小的球茎当锚/抛入我沉寂无声的心里/心里有一些水苔/有一些蛇木屑/就全部为你回旋,荡漾/并造成一个漩涡/把我的梦幻/一寸寸的吞没下去  【〈漂来一叶兰〉,《草木有情》页71-72】

  海德格认为人是无奈的「被投掷的投设」,生活中的日用常行乃本质地在「陷溺」之中。以上两首诗里也似乎不约而同,表述被某种情势造成的漩涡所吞噬,形成不得不认命的终局。

  然而,对那「凝聚十月才为一束的月光……带着整个荒漠旋转」所造成的旖旎幻境的「漩涡」,或者「……梦幻中一枚草叶般的小舟,升起了粉红的帆,穿过山岚雾气,漂行而来」所造成的飘飘仙界的「漩涡」,诗人可不觉得是一种凄惶的陷溺,一种无奈的「被投掷」。

  因为,那旖旎幻境的漩涡,不过是诗人站在荒漠中央,凝聚时间的月光,发动自己的诗心,带着整个荒漠旋转所造成;那飘飘仙界的漩涡也是自己「小小的球茎当锚」,投入自己的诗之心湖,借着文字,一些水苔和蛇木屑般的文字,只因为本能的回旋,荡漾而造成的。

  既然一切都不过是「自作自受」,那么就心甘情愿地,做鬼也风流就让它「吞噬」罢!即使面对死亡,诗人不只是心甘情愿地照单全收,而更借着一截枯木,和它挂在半空中的黑影,以及会叼起黑影的诡异乌鸦,从一种心平气和的哲人「诗念」出发,想不到摧枯拉朽,竟也吟出一段惊心动魄,诗意盎然的「哲思」来了:

   这时,一只乌鸦栖息在我的骨胳上,啄食骨胳上残余的肉。
   我站立在夕阳和土地之间,影子悬挂在半空中,干瘦,摆荡,然后被黑?收走。
   这时,那只乌鸦在黑夜中找回了我的影子,将它挂在我的骨胳上,静静的,软软的影子,没有生命的影子,依靠了我
   我已站立在朝阳和土地之间,唉,我,想旋转年轮。
   可是,一转动,我的骨胳就崩裂了。【〈枯木吟〉,《草木有情》页145】

   〈枯木吟〉所展显的,正是海德格主轴论述---「存有之真」---最具特色的「预趋决断」精神;即让自己安然接受无人可替代的死亡,决心把未来时日的我自己的死亡视为真实,也就是视之为确定随时会来,像这样预趋着,决断才争取到属于它自己完整的确切性。诚然,这样的确切性并非理论之真,乃是「存有之真」。

  两相对映,诗人的哲思,不也就是哲人的诗念吗?
  
七、结语  

  「《草木有情》再一次表现了苏绍连对诗的真诚。他重内索而轻外察,巧妙调和群己的比重,以情诗一般的语法和土地对谈,不使现实性凌驾在艺术性之上。自我意识的逃遁和主体声音的分解也营造了诗作之间的耳语、绵密之感。」

  就像孔子「小子!何莫学乎诗?……」仅五十字的「学诗」箴言,即能涵盖亚里斯多德万余言的《诗论》,郑慧如教授以上这段百余字的评语,也足可抵冗长杂沓的本篇全文以外,还提示了其中不足之点----

  那就是自我意识的逃遁和主体声音之分解,所营造出诗作与诗作之间;例如文竹「诉愿」与五节芒「哀歌」之间,山萝卜「沉思」与水笔仔「证言」之间,金鱼草的「吶喊」与孤挺花的「流言」之间,那些绵密的耳语该如何去找寻?

  就像在交错的刀痕里,「怎样找回刀片划过的声音」?

  诗人问道:
  「……我以左耳为岸/ 让你停靠吧/ 别忘了告诉我/ 我的脑中有什么……告诉我,你要说什么」【(小虾花奇遇),《草木有情》页65-66】

  而这一切本篇竟然未能回答,都轻忽地遗漏了,这是重大疏失,因为,本文所讨论的重点之一,就是关于语言之中神秘的心事;或许,那神秘的心事,心事的神秘,还非得要从「诗作之间绵密的耳语」里面去窃听,去挖掘不可呢……


  以此观点,本文祇能算是未完成的,有欠完整的一篇论述。

   

本文主要参考书目
1、苏绍连《草木有情》,台北:秀威资讯科技公司,2005年5月
2、M. Heidegger:《 On the Way to Language》,New York:English Translation by Harper& Row 1971
3、项退结《海德格》,台北:东大图书公司,2006年
4、Jerome Stolnitz:《Aesthetics》,New York:Macmillan Publishing Co. Ltd. 1985
5、马丁˙海德格:《存在与时间》,王庆节  陈嘉映译,台北:桂冠图书公司1998
6、Erich Heller:《 Kafka》,Glasgow,Great Britain:William Collins Sons & Co. Ltd. 1979
7、《隐密的灵魂》:台湾诗学吹鼓吹诗论坛一号,2005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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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2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绽放不靠节气——《草木有情》读后(作者:郑慧如)》这一篇评论是发表于台湾文學评刊的文章,《而隐密之泉的守护天使(作者:砚香)》 一文则正式刊載台湾国家期刊论文;两篇都是相当具水平的评论文章,与各诗友分享和交流。

诗人苏绍连的介绍,到此將暂告一段落,千朔非常谢谢大家的阅读和交流;三月,我继续介绍另一位台湾当代的诗人--严忠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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