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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正

■这些天

这些天，重新认识一些漂远的情绪
你不会了解那些弯曲了的忧伤，以及
从海那边升起的岛屿，一首诗歌憋的太久
就容不下我笨拙的身子，和鲜活的疼痛

这些天，我喜欢在窗外四处走动
我抽烟、喝酒、写诗，与陌生人交上朋友
我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反复书写一些名字
然后想到梦中和别的男人私奔的女人
仿佛我和她完成了一次完整的伤害

秋天到了，我想吃药和月亮
想对很久的一篇旧作强加干涉
驰过的火车停在空地上，成为空的一部分
他们是黑夜里强盗的血液和帮凶

这些天天暗得像一个十足的疯子
我可以胡思乱想地在街上跑来跑去
把昨天死在地平线上的亲人
弄出一点声响来
                          2006  11  2

严正

■作者近照

常胜西路28号住着23岁的严正
他刚从一个梦里爬出来，他爱幻想
他说要把所有他睡过的地方睡成远方
在一间乳房的房子咳嗽和伸懒腰

他狂言做七个处女，七万盏灯
身披多皱的兽皮，拥有湿淋淋的感性
将肉体往水边推一推，再湿一点
唤起性器官，转化为女性

四面都是墙，门是反锁着的
他想起了鸦片、匕首、毒酒和嫌疑，以及
在整个的夜晚里，另一个世界里的严正
会怎样不停疯狂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还想取代王位，杀死四千士兵
埋下旧的东西，和心爱的女人做爱
做完了爱，在同一天怀孕
他在水上漂了一夜，成为世界的骨头
                       2006  11   2   夜

严正

■小夜曲

一个人度过狂乱的夜晚，没有人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只100W的灯泡烫伤我的头脑
今晚的月光不是太好，我掰着手指
去寻找一个很好的夜晚会是怎样的日子

我也会突然想起一些活着或者死去了的朋友
他们凹入更大的黑暗，锈了的空间里
一生的了劳累及泡沫睡在各自的怀里
夜深了，肉眼就 更容易看到水了
这一切与身体无关，毫无根据的念头

一个人累的时候，就更想躺下来
我闭上眼睛，过去了的亲人就显形在我面前
我闭上眼睛，他们粗糙的脸和我的一样
        除了脱水，一贫如洗

我知道在黑暗中的时间会丧失方向
而我明明听到了，有人在水中
喊着我的名字，还谣言要打开我的匣子
                                2006  11  4 夜

严正

■论现代诗歌

有一群为绝望所诱惑的人
有一群在物质的梦里坠落的人
他们与生活保持距离，他们气喘吁吁
他们，他们，他们不是我，不是严正
他们比这个潮湿的年代更蠢

我手握一首诗歌，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反倒是呛出了一些眼泪来
我做白日梦，说一些风凉话
什么高贵的艺术家，什么充实灵魂的饥饿
见鬼去吧！都是他妈的废话

该死的，我想将手中的笔玩死
我是一个凡人，被活生生的人群包围
我在一条路上禁锢多年
成为荒野上发红的尸体

狗日的，那些被我称之为＂我的血，我的肉＂
让我成为一个十足的傻Ｂ，完全的囚徒
　　　　　　　　　2006  11  5  夜

严正

■今天

今天，我从身上卸下仇恨
在一块黑色的石头里点灯
鹰聚集在神的饭桌上，我躺在父亲的马背上
干净的秋天，风也是温暖的
在随意坐落的村庄，成熟的稻子装入粮仓

今天，我要重新读一本旧书
在一些发黄了的文字里寻找一位女诗人
我会顺着呼吸大声说出我的爱
还要替她抽出体内的忧伤
让她做为我终身唯一的情人

今天，我放下笔，不去埋头写诗
反而去认识一些远方的陌生人
我要和他们一一握手，或者称兄道弟
去看清阳光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幸福
在那时，痛苦的日子就会很快过去
                              2006  11  7

■夜游

后半夜的月光，处女一样燃烧
空气湿而净，许多深沉宁静的日子愈加甜美
在天亮之前，让我一个人通过月亮的梯子
走进自己温暖而忧郁的核心

夜色肃穆，这么多光明的孩子
我去寻找一个荒废多年的村落
那里有我在昨天的地平线上死去的亲人
他们还会主动过来和我打招呼，陪我四处走走

我的目光开始从旅馆的窗口探出头去
深秋，月光下母亲的屋顶已经睡熟
我选择放下一个个空虚无比的日子
真真切切地看上一眼那里狭长的街道
被乡人称为打麦场的土地，还有我的君儿妹妹

这是一个温暖的时刻，一个夜游的人
永远都会相信，在人类的月亮之上
火红的太阳每天都会准时在东方起床
                                   2006  11  8
■第七夜

炉子里冒着烟，高粱地上空的月亮
是一匹远离井和村庄的马，一匹马的红眼睛
用它的红舌头去舔一个地区的心脏

第七个夜晚，七种黑暗核心中的秘密
七个诗人，有七种不同的夭亡
我的诗歌已死，我的诗歌已死
泥土长大的孩子，不走动，也没有眼泪
                                    2006  11  10

严正

■墓志铭

总会到来的，那时我就埋在故乡的土里
让一群群生动的人们忘却我的面孔
春天到了，我什么也不说，我认真地活过

那样该有多好，蓝天盖住了新人
所有悲伤的念头都来不及闪过
仇人之间也平息了恩怨，两米深的地下
我也不会在去关心他们的幸福

是的，我赶了一夜的路，背上的行囊空空
我焦急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到时候
星辰居上，我在泥里安闲地做着理想和梦

那时候该有多好，我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在阳光充足的下午，未具姓名的孙女
带着她的天真和善良来看我
并且告诉我很多新增亲人的名字
                           2006  11  11

严正

■南方

现在，让我来做你的九月
一半是城市，一半是农村
跳舞的阳光，从南方的天空砸下来
打着吃粮食长大的人们，和雨人的眼睛

在南方，我拥有最好的日子
把岁月推得再远一点，那时天空蔚蓝
我可以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在街上散步
自由地怀想幸福的一天，还有我的君儿妹妹

把房间打扫干净，我就从这里深入生活
南方的气候现在真好，不冷也不热
夜深的时候，选择点上一盏灯
我也要做一回南方皎洁的月亮

这样的九月，在南方，活着真好
阳光挤着阳光，美丽的不单是阳光
用心照亮心，温柔的也不止是一颗心
                             2006  11  13

严正

■许诺
————献给YY的十四行诗

轻轻地，轻轻地，我把这首诗献给你
我的爱还活着，让它对你贪得无厌
有你的时候，总是有歌谣可唱，有诗可写

我说过要让你做我的终身情人，我的太阳
像吉卜赛的情人，我们烧着火，住在马车里
在西北衰颓的小城，忘记那些伤情的日子

现在，面对你，我一点儿也不会怀疑
我对你的真诚如同向日葵对于太阳的忠贞
我的太阳，让我们一起用斧子和锄头写我们的故事
在多情的秋天种下我们的爱情，大地不在荒芜

而更多的时候，阳光像一匹幸福的野马
我们就栖身于它的心脏，平分我们的昼夜
我会选上远离人群的任何时间，对你许下诺言
临死的时候，我还会对你默默地思念
                           2006  11  14
■幸福
（或：我这样地活着）

抖掉身上多余的痛苦，走进一所新盖的房子
门槛也是新的，幸福的生活就从这里开始

开一扇朝南的窗子，让阳光照进来
我就选择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等待我多年未见的儿子从南方归来
听听他已成年的声音，和他的广州故事

衣服破了，我把它洗干净了补好
房间暗了，我就把灯泡擦亮一点
我就这样活着，不再去为一日三餐担忧
不去做一个平凡而痛苦的诗人
给我几亩田地，我和爱人一起劳作
太阳把我俩晒成碳，而我们却不是黑夜
                            2006  11  14

严正

■活着

太阳在我的背后,痛苦也不属于黄昏
生活深处，我的麦子成熟，盐开始结晶
仓库的粮食，遮掩住整个村庄的忧伤
远离人群，我可以漫无边际地走走停停

我还需要什么，这正是我渴望的生活啊
我要和我的亲人一起深入庄稼的冷暖
在园子里中上蔬菜，亲手栽下的桃树成浓荫
去过极平常的生活，那时天很亮，这样活着多好

日子闲暇了，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整理好
活着，幸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我还想骑着我的马周游列国，向往更远的地方
因为现在我还很年轻，而且有的是时间
                                2006  11  17

严正

■小悲剧

只要我不说出我的痛苦，你就会不知道我的痛苦
只要我不说，你就不会了解我的不幸

在南方小镇，我喜欢以微笑对人
我可以笑的不往常灿烂，不在北方还幸福
和一千个明亮的严正一样，在阳光的下午坐旧千年的椅子
他可以写诗，写他诗歌里怎样不辛的孩子

赤脚坐在南方，渴望太阳，太阳普照大地
我想起乡下的莲花生下一百个幸福的处女
大的姐姐，小的叫妹妹，大地深处飞翔的叫诗歌

大地深处飞翔的叫诗歌，从此你死在我的手里
老妈妈的村庄以后不敢安然如睡
月亮开始升上，严正是一匹红马的名字
一匹红马是多余的，黑暗中我也是红色的

这是晴岛的十一月的第十七夜，一切都在消失
我没有选择回到常胜西路28号第5小楼
我在一条纵横交叉的深渊沉下，没有人埋葬
                                   2006  11  18 凌晨

严正

■多么晴朗的天气

多么晴朗的天气，阳光是一条温驯的狗
我休克了很长时间的诗歌正在呼吸
今天开始，我要幸福地早早睁开眼睛
去看看在农历上行走的乡亲，还有在土地生死的父亲
他们不再神色恍若，他们拥有一大片金黄的收获

坐下来吧，你看多么晴朗的天气
远处的山冈，一些人抬着什么匆匆下山
我们拍尽身上的尘土坐下，去想象梦中的马
好好地落一次泪，然后从悲伤启程
从心坎出发，那时天空依然晴朗无比

多么晴朗的天气，是该动身了
我希望有一条河带我到郊外去
据说那里有很多棵树，而且没有影子
去的客人也少，关键是那里的鹰不爱多说话
               2006 11 21

严正

■今天，我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今天，我愿那些陌生的行人匆匆地从我身旁走过
他们视我而不见，我要选择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去寻找一盏用旧的灯，温暖的光芒会穿透整个黑暗
照在一些人 丢弃的家园，它比月亮还要幸福

我要顺着南方火车的喘息，眺望北方的村庄
吃五谷长大的亲人围着火炉，一脸安详
他们把节约下来的粮食，深深地埋在土里
当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不至于碗里空空

生活在即，洗干净忧伤多年的头发
诗歌临近的时候，把这个世界想得更简单一些
故事的平淡犹如我桌子上玻璃杯内的水

这样多好，在亲人的爱与争吵中我慢慢衰老
日子，像一条安分的河，一天天离我远去
我始终不是那个因渴望水和粮食而流泪的人
                   2006 11 22

严正

■当我还年轻

当我还年轻，我要为一个村庄冶炼并纯化一首诗
为她打开虚掩的日子，还有破旧的柴门
带着体温和嘴唇，用宽恕的语调唱一支民间歌谣

那是一块渴望春暖花开的土地，荒凉的厉害
我就喝着她的井水，狂乱地疯长
而她的丰收和幸福，却成了我回忆中短暂的悲伤

当我还年轻，我就从这里深入她的内心
去怀念红红的玉米，吞下的菜团和眼泪
穿上简单的没有色彩的衣服，跟着父亲在田间劳作
或者手持铁锹，亲手把死去的亲人埋葬

当我还年轻，我要带上我的诗歌重返故里
让成熟的麦子把我的生命延续下去
让我深入土地，不再以梦为马
而这一切，趁我现在的名字还没有被故乡忘记
                2006 11 24

严正

■幸福生活

首先我要说这首诗与春天无关，也不会涉及太阳
但我确实感觉到有什么接近我的内心，一阵激动

我喜欢在清醒的早晨打开朝南的窗户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的幸福，阻止我的食欲
我可以穿上一件花格外衣，从衡阳出发
坐上长长的火车到萍乡去，找一位尚未谋面的兄弟
我可以和他毫无障碍地谈论诗歌，这种想法
还算快活，我的幸福生活便从这里开始

可能的话，我还要谈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并且带她回泠沙见我的父母，在农村拍上一些照片
和她在凌乱的下午敞开心扉，情弦绷紧
大地上的树长高了，我们就在浓荫下安静地做梦

那时该有多好，我和亲人把玻璃再擦亮一点
让夜晚更多的月光照进来，世界多么空旷
天暗了就为自己点上一盏灯，尽管路上依然尘土飞扬
而我们远离枷锁，活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2006 11 25

严正

■十四行：给12月的第一天

腊月一号，我为你写下奇怪的十四行
外面，阳光刚出来，天气开始放晴
而泠沙，还在我的心肝上睡觉，没有半点声响

今天，我重新去了解乡村粮食的生长
和我的那些兄弟一一握手，而后再挥手小别
坐上汉语的马车，游遍五湖四海

把一些东西丢在路上，让它们在路上死去
最后选上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安顿下来
不去关心那些逝去的事物，不去怀念
一些陌生了的面孔，我要消失一阵子

我要消失一阵子，黑的时候就提上灯笼
我不会因黑暗而在黑暗的中途迷路
因为那些刚刚消失在地平线的人们告诉我
家，就在不远的远方，而且还有我的君妹
                      2006  1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