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到天堂》

阿末

时间倏然老去
怀念已成定局
或许仍然让我这样忍受下去的
唯一原因
是一直相信那些失去了的
总有一天还会再相见
20050106
《从长安到天堂》
第三篇：他们
——离开她们以后
生活忽然变老了
老郭
（上）
寒冷的街头，张挂起了火热的元宵佳节的问候，于是又想起了那一年的西安，在边东街，我过完一生中第一次的身在异乡的春节以及一个人的永不团圆的元宵节。
老郭的元宵摊就摆在边东街快到尽头的地方，是暂时租用的门面：吃饭、睡觉和摆放器具，门外拉着老郭家元宵的横幅，下面是台面，摆放着山楂、玫瑰、枣仁、核桃、芝麻等等七八种馅儿的元宵。台前人流络绎不绝，台后的老郭、老郭的孩子他妈，忙得不亦乐乎。我是在观赏他们那个现做现卖的场面的时候结识老郭夫妇的——我们已经忘年交得一塌糊涂了。
老郭出生在河北。是个戴着一顶绣花的回族白帽的老人，他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神采飞扬。
春天，他们在老家播种：麦子、山楂、芝麻、枣……夏天耕耘；秋天的时候收获——就像中国的大部分农民一样，争抢上天摆弄后的剩余。多或者少，技艺与天意，年逾七旬的老郭早已经处变不惊。生活在后来越来越使人们平心静气，接受在后来甚至成为一种经验与阅历，成为生活下去唯一的勇气。
冬天当大雁南飞，动物冬眠的时候，老郭背着他的粮食和女人开始游走——游走着贩卖，以及寻找……
从很多年前直到我遇见他的那一年，老郭的驿站都是在古城。也许这个城市有着符合他气质的属性，有着令他心动的原因；也许只是一种巧合以及巧合以后的约定俗成；也许仅仅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习惯而已。
生活总是这样不明就里。
老郭的冬天以及冬天以后的春节一直都过得很丰富，像他的家乡在前一年春天曾经疯长过的庄稼。元宵节以后再看上几场秦腔，老郭就又带着他已经用空的背囊和她的女人回家了。回家去赶新一轮的春种秋收，去开始新一轮的颠簸。
在古城的大部分时间老郭都在南郊卖粽子。师大、音乐学院，主要如此吧。我对南郊不是很熟悉，依稀记得老郭这样说起，他银白色的大胡子一颤一颤的——很有风度的老人——他对自己的业绩相当满意，他还说有一群学生特别爱吃他的粽子，其中有一个人他说很像我，呵呵，刚开始他一直以为我是一个男娃。他的视力还比我要好。
粽子摊后来也摆到了西工大东门直对的那条小巷子里，我后来知道通过它可以一直到达西电的西校门。
学校放假以后，老郭就去北门听上几天秦腔。那里有很多熟识的票友，彼此喝茶、剥花生，借着那裂吼的腔调谈论各自一年以来的心情，以及他们南来北往的经历。
戏场里总有几个很有故事的人。
我后来也曾经有幸应邀随老郭去过那里。在戏场老郭逢人便说我是他的孙子。他其实有很多名副其实的孙子，可是他依然很炫耀我，兴奋得就像一个孩子。然而戏场其实也并不单纯，所以我比较喜欢劳作以及游走时候的老人。艰辛愈发使他显得年轻和神采奕奕，人因为阅历而厚重，因为伤痕而坚固。
所以闲暇只是偶尔，老郭很快又要投入到元宵的准备当中去，这个过程笼罩他的整个岁末年初。元宵是他一年很主要的一笔收入。他曾经用它建造起一个像样的家，产生了家里的妻子、儿子、孙子，以及它们之间相濡以沫的感情。
于是老郭和她的女人开始在远郊一所租来的房里整治他们从家乡带来的收成，他们把山楂、玫瑰、枣仁、核桃、芝麻等等七八种东西做成方块的馅儿，装得满屋子都是，一袋、两袋 十袋……全部预备着向元宵节冲刺。

秋涩盈楼

苍老与皱纹
延展成淡然无味的
红润
喜欢这一句，我崇拜你
写这么多
我是没着能力啊
哈哈
问好啊末

阿末

（下）
春节过得其实很踏实。虽然在异乡，可是有亲人——老郭的儿孙也都秉承了老人的性情，游走在古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各行各业——有爱人，并且有事业有家庭。生活无非是如此而已。
过节的同时，也已经开始了买卖。人们有这样一个习惯，总是提早享用节日，然后在刚刚过去的刹那就产生人事已尽的感慨——感慨也已经是上上乘。元宵在初一甚至前一年的岁末就可以行销，而在十六却马上就成了滞销品。老郭也知道怎样把握时机。经验总可以让人对一切都游刃有余。老郭的胡子很长，头发却寥寥——聪明绝顶。
我在咸阳，我的好朋友熊熊的家里，度过了这年的春节，然后又早早回到了西安。我在边东街闲逛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元宵被制造的过程。我因此结识老郭。
好奇，还有一点点老人们身上常有的安全感与温情，使我很愿意留下来成为老郭的一个不称职的帮手。站在熙攘的街口卖元宵，我甚至对这种生活感到受宠若惊。
人到底缺少什么。
有一阵我曾被委以重任。整个摊子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也许是半小时，我度过得比任何一个小时都要漫长。惊慌、忙乱、不知所措……然后又做成了一笔笔生意——人总可以在窘迫中学会成长。
午餐是老郭请的：戈壁忘记了是什么家的羊肉泡馍。老郭的女人帮我在摊子后放了一把椅子和一截小板凳，算是桌椅。而他们却执意要蹲着。这我已经在去陕北的时候见识过，对很多人而言，蹲着要比坐着舒服。人流在前面交错，阳光晒进我厚大的碗里，油光闪闪，伴奏着人声、车声和世界的脚步声。我在露天吃着免费的午餐，同时欣赏风景。
现在想起来，很后悔当时居然会吃不掉一碗羊肉泡馍。
剩下半碗泡馍在那里，也许是人生后来的一个隐喻。
真正在元宵节那天，生意却相对要冷清很多。太阳还没有太过偏西，整条街却开始要呈现出人事散尽的况味了。老郭也准备收摊了，他还留了一小兜元宵要犒劳我，而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吃到真正的元宵。从前我一直以为南方的汤圆就是元宵。
一切已接近收场。老郭的儿孙也纷纷归来。他们并不奇怪有一个陌生人介入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们吃元宵，然后又纷纷退场。只剩下老郭，他的女人，我，和剩下的半锅冒着烟的元宵，墙上张挂着的胡琴，满地的空箱子。
一年中空闲的时候，老郭喜欢坐在场院里拉他的胡琴。琴弦有种青幽的微光，它曾数说过老郭的年轻与爱情，坎坷与失意，包括艰辛的岁月，沉重的丰收，和布满皱纹的笑，辗转反侧的希望。
游走的时候，老郭也喜欢带着他的胡琴。也许并没有时间去拉响它，却可以看到它，在心里听到它。就像有时候，我们所需要的并不是切实的拥有，而是让我们知道有什么在那里，在我们身边，在看顾我们，在哪怕只是心理上的为我们所有着。
人在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想贪心。
拥有不会比期望多，而期望的，也不会比拥有多很多。
此时此刻，老郭会不会还像古城一样，依然守候在边东街他的老郭家元宵横幅的下面——旁边坐着他的女人，屋里挂着胡琴？
如果有人走过那里，我想告诉他——老郭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戴一顶绣花的回族帽子，穿白大褂，卖老郭家元宵，在太白路，边东街。
20050221 23.01

阿末

熊熊
熊熊是我在西安的窝友，后来是我的好朋友。
很喜欢熊熊，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很傻。
喜欢她有意学着台湾腔跟我说话，喜欢她叫我Lay，喜欢她没一个正经时候的样子——这个时候，我们是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喜欢她发来短信说：Lay，我会把我们的故事，告诉我的学生。
熊熊后来成了中学里最最可爱的一位老师。我甚至因此妒嫉过她的学生。可是她说Lay，如果你看到他们，你也无法不爱上他们的时候，我也无法不原谅她的不得不有所偏心。
可是那些学生，你们要对老师好一点。
去年的春节，是在熊熊家渡过的，然后我们一起回到西安一个穿越黑暗、别有洞天的小窝里。在那里看了第不知道几遍的《流星花园》。我们——自以为——在其中看到了沉重、深刻、梦、宿命、我们自己，和性格决定一切的悲剧。我们甚至分析到了潜意识、童年情结、心理深层那些东西。我们并不在大庭广众讳言自己对《流星花园》的喜爱。我们有足够的信心让自己偶尔与众相同却又终究与众不同，我们从来都对自己的言谈决不心虚。
——我们曾经那样年少！
喜欢偶像剧，但是用不一样的眼光与心情。没有一个性情中人不曾被梦幻般的生活感动。尤其在现实中失意的孩子，那些可怜而可爱的人，那些纯粹的人，天真的人，他们更需要幻梦的滋养。
有些人可以在幻象中发芽，在梦境中成长，在自以为是的诗意里开花结果，在永不到来的未来繁衍生息。而现实是凋零了他们的唯一途径——于是要永远面对却又背离着它。
梦是人人有权利做的，而不同的人梦见与回忆起的内容会不一样。如果一种事物受到了无数人的推崇——哪怕的确是有偏颇的——那么出问题的也绝对不会是那个事物本身，而是人们自己。所以那个时候，我和熊熊在一遍遍的观看中，又一遍遍剖析事件深层的原因以及隐情。我们是顽固并且不折不扣的那种人。
也因为那部剧，人们开始叫我Lay。
我喜欢这个名字。
和熊熊一起真的做过许多傻事，但是做傻事的时候，我们那么开心。也许生活对我们而言，可以没有阳光雨露，没有获得和拥有，没有风花雪月，甚至没有常理可言，却不能没有梦境和心情。——并且我们愿意认真。
自始至终。
而理想主义的人是幸而不幸的。认真又使我们倍受伤害。
熊熊后来喜欢上一个没有可能的人，而我却又似乎更愿意鼓励她在无望的陷阱里越陷越深——有什么理由足够让一个傻瓜变得聪明，并且让另一个傻瓜转身成为扭转乾坤的智者呢？我们都是心甘情愿服从心灵的人，即便后来遍体鳞伤。
因为理解，我不惜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有意识地步入歧途，拿她的青春，作也许永不能挽回的、必败无疑的赌注。我因为理解而纵容朋友，纵容自己，纵容我们不可多得的年华，纵容我们拿幸福换来的不屈和不堪一击的倔强任性。
学生，和心爱的却得不到的男子。
熊熊的小短腿从此奔波在爱、求爱、被爱和失爱的轮回往复或者层出不穷里。
她将努力工作，勇敢生活。蓄积起承受有一天也许会到来的失意的力量。
生活有时候伤心欲绝，可是我们依然对它坚定不移。
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收到熊熊言简意赅的短讯：LAY，2005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百事可乐。
只有我知道这几个字的深意，和她咬牙切齿的神情。
我很想在西子湖的倒影里，看到北方的熊熊幸福快乐的样子……
20050222 14：03

阿末

蓝蓝
我总是喜欢那些天真的人，蓝蓝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候你会觉得天真不得不是简单的，也许与深刻无缘，可是天真无疑让人感到温馨。面对它，人可以全无顾忌地去亲昵，去彻底放松，去体验这个复杂的人间世中已渐行渐远的本真与温存。
认识蓝蓝是因为一种颜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又把这种颜色叫成了她的名字。
而蓝色是一种太神秘、太复杂的颜色，或者不仅仅是颜色。也许蓝蓝喜欢的只是它的视觉，比如她总是穿蓝色的衣服，带蓝色的头饰，用蓝色的物品，画蓝色系列的画，搜罗并且铺列一切与蓝色有关的东西。也许也像她的性情，蓝蓝接近的是蓝色的清纯，蓝色的梦幻，以及白色中偶尔显露的蓝色微光的坚韧。
而我更接近蓝色的感伤与忧郁；更喜欢蓝色铺天盖地而又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欣赏它的虚无以及空灵。
但是蓝蓝依然因为这种颜色成了我常常想起的朋友—— 并且相反也一样。
蓝蓝学摄影的时候常常拉我去做她的模特。她的理由也许会得罪任何一个人，可是我只是心平气和地接受，然后一边抱怨，一边在她的指手画脚中搔首弄姿、装傻摆酷。她说看上我是因为她既不喜欢拍帅哥也不喜欢照美女，而我帅而不哥，女而不美——多么独一无二，合情合理。
即使这样，我出马，蓝蓝的技术依然不好恭维。是她的认真、执著以及自信才让我在故意鄙薄她的同时却又不得不真心地佩服她。人总是靠精神打动另一些人。
蓝蓝常说，如果我是男生，她一定毫不犹豫要做我的女朋友，而我也每一次都要泼她冷水说如果我是男生，怎么可能轮到她做我的女朋友。蓝蓝说我真臭美。可是我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
然而我终于不是男生，而蓝蓝也终于有了她真正的男朋友。很搞笑的是，我居然在其中充当了丈母娘的角色，成了批准和见证他们交往的人。我很荣幸在外地他乡，我可以成为蓝蓝最最信赖的人。也因为此，我对那个男朋友期间以及后来对蓝蓝的背叛，感到很抱歉——虽然他关我屁事。
其实我哪里比蓝蓝深刻过。对于人世，对于他人的面影，我也许比她还要想当然和无知，比她还要理想化和不知就里。我们都是看不穿谎言同时也辨不清真伪的人——或者是不愿意辨清真伪——我们总是情愿被自己的执拗打败，一次又一次去相信那些已经被证明过不可信的誓言。
多情而纯情的蓝蓝，于是在车来车往的爱情的十字路口辗转。她永远不会有像我一样的绝望。
那个夏天在蓝蓝租来的房子里和大嫂三个人同甘共苦的日子，真的很让人留连。我因此知道并且享用到蓝蓝确实不错的厨艺，同时也进一步见识到了她的严谨。一个随便惯了的人是需要一些努力才能够忍受精益求精的苛求的，还好有美食的诱惑和安慰。
蓝蓝是甚至会因为缺少一样不甚重要的调料，而不做一道菜的人，宁可后来我们吃得不够同时又眼睁睁看着都已经切好了的菜，生生的就堆在篮里。她也会为了炖一只乌鸡而专门打长途到海南询问她的学中医的老爸，然后拿着电话记录去一家家寻找十几味中药以及配料。
我甚至莫名其妙有一点怜惜人的这种认真。
毕业以后，大嫂和蓝蓝都回了海南。在那个风情万种的海岛上，蓝蓝是不是依然穿湛蓝的衣裙，束蓝色小辫……在她的身边，深情款款的天与海，因为一种颜色，两两相望，彼此投影。
20050222  20：12

阿末

也许终于应该告一个段落
也许言说本身就是一种寂寞
也许还是会开心
要开心
也许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的路
《从长安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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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很凝重！

蓝海心泪

简单的看了
佩服的很
欣赏了
问好楼主！

阿末

诗人说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那交会时
互放的光芒……
感谢每一双眼神
和它们的心灵

素素

阿末能看到吗?阿末看不到,请看到的人转告阿末.他(她)文中提到的那个长春的杂志社叫<<现代情报>>,那个叫李天砚的女孩现在在电视台工作.如果阿末愿意,我可以提供联系方式.联系:aye91991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