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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4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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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1:在暴雨中
让一座大山不再沉默的气息,汹涌地
包围过来。小河暴涨
终于抵达自己不曾遇见的高度,在它的身躯之上
一只水鸟试图穿过一幕看不见的顽墙
一卷透明的绸缎
飞针,走线。它清脆的鸣叫
似乎正翻越一个时辰,似乎正翻越我的
白日梦。它瘦小的影子,又一次从窗前擦拭而过
2009,08,12
2:初雪
一匹站在悬崖上的马刚穿越一段峡谷
正辍足长饮。
脚下一段溪水,比昨夜更纯净,更饱满。
2009,12,25
3:自颂
坐在湖边,群峰低垂,纷纷落于脚下。
白云浮游,凉风迂回,钟声漫不经心,万端佛影,近在咫尺。
2009,05,03
4:山
山外青山,楼外楼。这句不是我的。
刚进山,我写的是:青天白日,鸟道开,要飞,你趁早。
2010,11,18
5:绝句
秋风尚未来临,烟叶就已全部泛黄,太阳炙烤着。
远山白烟,空中几把闪亮的镰刀,正努力地朝它们挥去。
2007/7/24
6:河流,青山
泉。亭。亭上两袖清风。或听雨,或看云,赤霞随意。
痴情者对酒云黄,我在别处拈花惹草,拾落叶。
7:沉默不语
世上本无事
不装天真
不倚老卖老
不妄论国是
以不识字为荣
闲来编藤器
削竹笛
或者捉一人盘腿围棋
你若是童子
请站边上莫言语
眼酸了就把目光
递给远方的马匹
8:两种女人
两个妖艳的白种女人裹着旗袍站于街口
弹烟灰,描眉,抹口红
出兰花指,问我今夜酒后欲何为
这样的女子,我知道不能在晚上得手
夜晚的差事得交给本地的女子
9:空空的
牛在东坡,马放南山。大半天我都靠着歪脖子树,喝凉水抽旱烟。
天一黑,你就看见一个人草鞋飞奔,山上山下到处吆喝。
2009,08,31
10:梅花绽放
让人想起了去年冬天绕着你转的那些日子。
——这只是在陈述,不带任何色彩。
除非再添一句:那时候我俩都站在大雪里。
2010年1月17日
11:消息
娱乐杂志上终于出现了一张新面孔。(这是多么新奇!)
眼波如水,像你小时候不经意的清平世道。
2008,10
12:想象
影院里总有一排座位不是留给你的,直到电影开始放映,都不会有人打扰它。
除非你想绕过一排排胳膊,再绕过一排排腿,亲自造次。
13:雪
八荒茫茫,突然而至的静谧和安祥,正以前所未有的耐心熔化石头熔化黑铁。
当你从胸中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接着再吐一口,你才觉得这些多么大而不当。
2010,12,17
14:雪
南方很少下雪,南方下雪的时候,我不在南方。
南方消失在我去北方的路上。
15:云的南方
时常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这样一个镜头:
天空蔚蓝,大地隆起山脊
河谷悠长而辽阔,远处是高原
陷于茫然和清醒之间
垣上一条大路,黑衣女子骑着白马急驰而来
2011,07,03上海
16:误会
有时候在高原上还会看见一些别的
小村落掩在树影里
天空出奇蓝,凉风经久不息
阳光火辣,晌午一过
有人就开始搭戏台子,仿佛看见
台下一群人,脸膛赤红目光清澈
月亮挂于头顶,杜丽娘
唱着《皂罗袍》。不过此刻
戏班子还在山路上,正吱吱吖吖
2011,07,03
17:云
暴雨没来之前在一棵大树下
老人坐在树根上
头扎灰巾,满脸皱纹
一手托长烟杆,一手垂膝
双眼紧闭趁着打雷声
偶尔睁开来,瞄两眼急匆匆过路的小媳妇
(假如你在高原上再一次看见这样的画面
请一定保持镇静,别忙支起画板)
2011,07,03
18:乌云
从未认真描绘过一团乌云
天近黄昏,小河打你眼前流过去
并漫不经心穿过这个草原
你可能还会站在更高处
看见河水由金黄转瞬变成一条深深的黑带
几只狼一溜烟跑过草丘
2011,07,03
19:白云
好吧就这么躺下来,草窝里总有
几根小刺儿让人无法安稳
草蜢跳来跳去,直接跳上了胸膛
你又似乎抓住一只,当我转身
抱你,你正在轻轻碰触它的小翅膀
2011,07,15
20:抱病
如是,我们就可以从密室中
走出来,再爬到阁楼去
翻翻先人的账本
看看我和你
到底死在了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
如果不经意还翻出了满腔的惊艳和叹息
那么,就当我们
双双坐在了老朽的堤坝上
从身边又随手捞起了一团月光
2009,04,08
21:天空
准确地说天空这个词
应该拆开来
说天的时候你自然会想到
云和太阳
如果是在夜晚
它就是数不清的眼睛
但我从来不敢想象它们是空的
即使我闭上眼睛
也无法驱散这些事实
2010,08,18
22:那时候
在小树林弯腰割草
有时蹲下来有时双膝跪着
小镰刀来回比划
草屑粘满手腕
蚱蜢接二连三地跳到手背和胸口上
你和我谁都来不及驱赶
谁都不会轻易停下来
偶尔起身拍打
我就能看到
草丛中你滚圆而明亮的屁股
你也能看到我
远远地背对着你
在你身后
忽忽忽地撒尿
任你怎么喊
我都装着没听见
2010,08,25
23:天地野合
长冈高垄,一山接一水。
你说:“趁白云尚在,落日还未沉下去,就在这里赶紧把我做了吧”。
2009、11、22
24:无题
我只是我自己的儿子。我只是
看花的人,从总统到平民
从狱卒到强盗,都是看花的人
腰杆笔直,盘着双腿
如若我不曾进过私塾,不曾
养过马,他们就应该是我见过的
最好的花儿了
25:绝句
袒胸露脐,我敞开了我的匪徒生涯:过千山涉万水,无关鸡鸭无关男女,火车在地平线上忘乎所以。
2011,3,27
26:风
空中看不见的
不只是风
一片叶子
和一片树林
都是看不见的
露珠在一片叶子上摇摇欲坠
另一片叶子
没有露珠
它在风中保持着安静
阳光穿透露珠的那一刻是短暂的
阳光穿透叶子的那一刻
也是短暂的
当你闭着眼睛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你无法想像
一片树林中到底还有
多少片这样的叶子
多少颗这样的露珠
2011,06,05,上海
27:教堂
湖水
青山
细雨
一刻不停
当我这么细心描述
雾茫茫中
火车就从它背后
疾驰而去
如若一枚
脱线的飞针
这些都
即将消失在你眼前
带不走的
就留给暮色吧
暮色悬空
暮色多么好
汽笛是汽笛
钟声是钟声
2011,4,13
28:河
河水在你眼前
漫无目的
难以描摹
河水流过去的时候你还没发现
有多么湍急
水草青青
波光直棱棱
当你撒完一泡尿
当你回头看了看
河面上突然就有了一层烟
在河道打弯儿
等你的那个人
再也看不见
2011,04,13
29:火车
在傍晚出发的火车上
只有一个人
让我惦记
她是山里妹子
她眉间有痣
她穿三十七码绣花鞋
2011,04,13
30:绝句
在黑夜中飞驰的火车
令人肃然起敬
2011,04,13
31:小河淌水
涉水过河请不要说话
一个人的危险别人看不见
站在溪石上你提着绣花鞋发愣
(这样的好时光人间不多)
那时我还在山里
(砍柴的活儿你也做不了)
所以我自然就忘记了来路上
淌过多少河
也从没想过你
提着绣花鞋该不该
2010-9-4 00:29
32:追逐
河面足够宽
阳光从另一侧扑向那群灰鸭子
闪烁不定连同影子
一切都已越来越远
一个下午的对峙似乎从来都不曾存在
除了偶尔来回走动
它的前爪一会儿往水面上伸
一会儿又缩回来
这只站在岸边的黑狗
终于夹紧尾巴停止了狂吠
暮色初临
根本来不及抉择
2010-10-24 22:47
33:随意
一个人摇摇晃晃徘徊在乡村小路上
没啥可看没啥可闻
一个人的气息不如一只鸟
但一只鸟儿显然不是一个画面
当一队粗壮的少妇从我身旁
笑嘻嘻走过去
我就感觉自己滑翔在
一朵朵白云里
2010-9-14 13:33
34:河流
一层薄雾笼在更远的地方
似乎与你平行一线
同时浮于
默默的水面
大河始终在流淌
太阳缓缓升起
如同落日渐渐下沉
当你起身撒下一泡尿
酒气就彻底没了
从近往远看
仍然还是白茫茫的河水
你看不见的
也是河水
那么远
那么静
你偶尔一侧身就听到了
鱼儿跃出水面
2010,10,31
35:石头
我居住的小区有很多大树
树上有成群结队唧唧喳喳的小鸟儿
树下是平坦的水泥路
我每天开车进进出出
很少一个人散步
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路面上
还有那么多小坑小洞眼
昨天我从外面漫步回来
天刚好下过一场雨
水珠不停地掉落
有些直接掉进了我的脖颈
有些水滴打在路面的小坑小洞眼上
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我在想,如果我站在路面上一动
不动,一辈子都不动
水珠也肯定会把我击穿
如果我不反对
那将是多么漫长的享受啊
2010,07,28
36:大河
写下这两字,我就觉得多么俗
俗人俗事,看看别人的词
大河上下,大江东去
都不关我事,我要的就是刺激
如果你跟我一样,闲得实在
憋不住,就选个有漩涡的湍流
扑通一声跳下去,最好是
在黑夜,水面上一只鸟也没有
2010,07,28
37:在外面
一座山覆盖着树木和草地
一条大河之上覆盖着薄雾
有时也是一柱缭绕的青烟
或者一朵朵白云
呆上一整天,你看到的山
肯定是静止的
你看到的河也不曾流动
假如你住在这里很多年
你会发现那些青烟和云
也是静止的,唯一移动的
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子
和鸟鸣
2010,08,03
38:天空
准确地说天空这个词
应该拆开来
说天的时候你自然会想到
云和太阳
如果是在夜晚
它就是数不清的眼睛
但我从来不敢想象
它们是空的
即使我闭目养神
也无法驱散这些事实
2010,08,18
39:食指
父亲的父亲
18岁那年
娶了我奶奶
娶她的前三天
他还躲在山洞里
时不时扒开洞口的树桠
往外瞅
拉壮丁的兵痞
和扭着大屁股的花姑娘
到底谁
离他更近
尽管那个时候
他右手的食指刚
被自己剁了一截
2010,08,18
40:这个世界太荒谬,我还是写我的物象
做个疯子真不容易,其实
疯子不是做出来的
真疯子不知道自己是疯
还是没疯
当你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光着身子
叉着双腿骑在高压电线塔上
(下面站满了黑压压的人)
你可能不会想到色情,色情的人民
没有这么光明,假如你不曾遇见
你就会怀疑我的描述
并可能从此把我归入下半身
而深深痛恨
2011,04,03
41:清明
哦,又到清明
去年这个时候我写了一首诗
纪念得肺癌死去的哥们
去年的去年我也写了一首
纪念他
去年的去年的去年我没写诗
那时候我到医院看他
他坐在拥挤的输液室
脸膛瘦黑,说话有气无力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第二天就会死去
那时候我要知道了
就坚决不去看他了
2011,04,03
42:玻璃
不要怀疑一块白玻璃是透明的
也不要怀疑一块黑玻璃不是黑的
当你擦拭它
擦好一面反过来擦另一面
正过来看再斜过去看
它似乎都不存被你擦拭过
你的手也无法分辨哪一面更干净
2011,04,04
43:暮色
落日下沉夕尘上升
抽烟的男人
坐在门槛上不停挖烟土
长长的烟杆上
缠着一缕一缕
青烟
远处有山峦
近处有河
小鸡和小狗
女人的碎花布
男人的咳嗽
他又捏了捏烟袋
那时候月亮还未升起来
薄雾正好
2011,4,4
44:分手
如果这是一个
长镜头
那么一定要有河
要有水
而且不急不慢
在远处拐两个小弯
再折回来从脚下
潺潺流过
要记得
你怀中有荷包
我手中有黄花
如果镜头可以更长
那么我们不妨
挥一挥手
看看夕阳
2011,04,04
45:真相
当白昼的光芒
终于陷落在今夜的雪地上
我诗歌中最痛楚的那一页
才刚刚被你撕掉
一直以来
在这个寂静的河流
最隐秘的源头
我都是一块顽固的石头
一个干净的裸体
一个超级温暖的肉身凡胎
正倔强地和一丛杂草
保持着虚无的
合谋与共生
我妥协于温度和湿度
对大地知之甚少
对云和月的流向一无所求
直到今夜
大雪彻底覆盖下来
2008,10
46:秋收
啊!这个不洁净的词
被我反复搬弄和饲养
从山村搬进了城市
从课堂搬进了花园
我种植的那些作物
我钟爱的那些玫瑰和蝴蝶
如今都统统死掉
十月就这么坦坦荡荡地
过去了
在无数个清晨和黄昏
我空握着镰刀
空守着田园和磨房
是的,我还不知道
我是有罪的
2008,10
47:这个团那个团
用“团”组词
我组的是团来团去
比如团丁,团拜
比如团伙,团防
再比如面团,饭团,肉团
如果不嫌多
就是面团团,饭团团,肉团团
就是营团,旅团,师团,军团,兵团
于是乎
就团在一起了
这里没有组“旅行团,参观团,代表团”
也没有组“慰问团,演出团,看房团”
请大家不要拥挤
48:空白
还有兵吗?杜甫说
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
都是一群当官的
上朝的上朝了,下放的下放了
当差的轿子塞满了驿站
马匹瘦弱,旌旗招摇
你一个人站在渡口上什么也看不见
隔着千尺浪,你能看见的
也就这些了:一些老弱病残
这个别,那个别
别来别去,就别完了。
2009/12/14
49:好事成双
"帝国主义是垂死的腐朽的没落的"
当我40岁生日这天
听见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
这几个词仍然那么鲜红
2009/3/17
50:扬州梦
也罢。
不外乎天下三分明月夜
被这里吃掉了两分
不外乎醉醺醺颠着马屁股
多看了一回琼花——
我本生意人
要买就买贫家女
请几个教书匠
一起笔札歌舞
腻了就散去
该婚的婚该嫁的嫁
可是汽车、洋房和存折
都使不出性子
都他妈累赘
不如都舍与他们
如若朝廷不嫌弃
也可都捐与他们
(谋个带响的差事)
天天东一榔头西一棍子
让我好好得瑟得瑟
真正过把坐轿子的瘾儿
2010年1月2日。
51:问题
一个蓄水池
一大排的水管
其中只有一根
是进水管
其余的都是用来
排水的
进水管也许是坏的
白花花的水
一直往外
涌
他感觉这样
很浪费
是的
对于一个空池子
而言
什么东西都不要装
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
想打开出水管
他要把所有的水
都放掉
但是他不知道
该打开多少根出水管
看起来
才不像是浪费
52:真假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真假
就像水,无论坚硬如冰
还是柔软如雾,都可以
清楚地看出它的本质仍然是透明
但是当面对一只吉州窑瓶:
海水纹,小口折沿,斜短颈,隆肩
肩下缓收,深褐色的纹路
布局规矩,浪花飞溅,流畅而又老练
此刻,你能想象丰满是什么样子?
臃肿是什么样子?
浪头柔软无力是什么样子?
尖细又是什么样子?
如是,我们又怎能知道
宋在何时,元在何处?
2007/7/24
53:话图
在潇湘边在望江亭,这些雕栏玉砌,从来都只为自己存在
为自己去彻底烂掉。我看到它们
一岁一枯荣。今天,五月的春水是一面妖娆的棱镜。
一个望春的娘子
在莲心上,在十二曲栏杆边,在杏花雨中
要偷偷看清自己的薄命,仿佛哀戚环绕着空想
起初足不出户,尔后才是浅水潺湲
一步步把自己打开。是啊,此刻风起花四散,郎在远山外
2008/6/7,湖南长沙
54:自画像
秋天又要远去。十月的尽头
天空吐完了雨水,仿佛重病一场
同时也吐完了所有的叹息
那些死掉的皮肤,又在波光粼粼的
河面上折射出短暂的温暖
一头巨大的水怪潜伏在清冷中
乐观的人终于在废弃的渔场上
找到了一条旧船
我就是那个踩在落叶上飞翔的
狂徒,正匆匆驶离这徘徊不息而又空明的旋涡
55:静夜思
说的是一个人
在古代
马骑累了
要了几碗酒
随后躺在木板床上
翻来覆去
想了很多事很多人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月亮有没有
都没啥关系
会不会写诗
也没啥关系
要紧的事儿是
卖唱的女子
不好看
2011,04,09
56:玉楼春
楼上
都在饮酒作乐,有人烂醉
君莫笑,放榜之日又干了一堆荒唐事儿
莫谈运气,莫谈才气
要谈就谈夜色美
烛下花前,云飞雨散,一排箜篌一竖琴
怎么弹,都弹不完
2011,04,09
57:致断浪
我前世是土匪,在山里打铁,做捕风汉子
有时,我的命也在水上,披蓑戴笠忘情江湖
杀人,放火,做走狗,看菜吃饭
牵马执镫。但多数时候,我心怀宫阙
捧经书,操纸笔,口若悬河,唱将进酒,喝状元红
而今我一无是处,落魄书生,为前生宿愿
写酸诗,丢口彩,博红颜一笑。
2011,04,15,上海
58:致梅超风
昨天我乃花太岁,今天我不是
山里人不练武,也不习字儿
花开四季,红一阵,白一阵
院里院外,始终都有自己的春秋
不闻,溪涧也有鸟鸣
不问,垄上也有瓜果
要干净有干净,虚是虚,实是实
天下星罗棋布,就让那个轻浮后生
忙着赶路,忙着丈田量地,忙他自己的不可思议
2011,04,15,上海
59:致男泥菩萨
菩萨不分阴阳,不分男女
凡人想的,佛祖说天下大同
菩萨们打坐在透明水珠里
我也坐在你的心肠中,请听:
人皆飞行,空中自在
亮丽彩虹,梦幻世界
宝树成排,茎茎相望
清泉香池,花木微风
众宝莲花,周满世界
清风吹过,出五音声
国中万物,严净光丽
交光叠影,一派祥和
啊,一派祥和
师傅,师傅,我们就这么极乐了吧
休言泥身子不是肉长的
2011,04,16,上海
60:致女泥菩萨
浮生如梦,你打坐在莲花上
诸法空相,你看我的眼神依然是平静的
流水自在,风有千手,弟子远道而来
不为黄卷枯灯,不求湛然清净
我来寻个人
她年方二八,雪肤冰骨
偌大的庙堂,师傅啊,你怎么好说
内外皆空,洞然无物
2011,04,16,上海
61:弃市
风行。草偃。还是当年青山,当年溪水
当年的云下行客。倩兮,你可曾记起
某年,某月,某日?晌午时分
烈日炎炎,你递给我的水囊里,流出了
最后一口甘泉,那时候我五花大绑
正午门候斩。你有临别赠言
“天地肃穆,且看鸦雀无声,造反者,都死有余辜。”
2011,04,17,上海
62:不是空白
忘记烦恼,忘记你的一亩三分地
忘记你的黑夜和白天
忘记你疼痛的肠胃,忘记你不值一钱的希望
春风拂面
此刻,你就是皇上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
眼皮子底下,乾坤朗朗,一派坦荡
63:想念
一笑倾城,一顾倾市,说的不是你
这么多年你住山中,绮楼
陷于青云,真远,远得实在望不见
这么多年,我爬山涉水朝秦暮楚
瘦得一身皮包骨,木色苍苍
整个山城无人言语,一扇小窗挂满了星辰
有道是,玉琴散声素手弄情
一畦秀竹一春风
雨过天晴,我都能看见水中影子笑个不停
2011,04,03.
64:当年我是花太岁
心比天高,豆蔻梢头
要跑马圈地,请跟我来
江山真是娇滴滴的啊,你看
东京马路宽敞,西京曲径通幽
扬州还有瘦马三千
搔首的搔首,甩尾的甩尾
小蹄子一个劲儿乱蹬
宫里宫外何曾有过一盏省油的灯
2011,04,03
65:名片
你递过来的名片
相当好看
纸张显然来自国外
字体和排版都比较另类
一面是中文
一面是英文
看完了中文后
我又翻过来看英文
字母很简单
但我几乎没看懂
一些头衔读起来非常拗口
感觉是不老实的怪僻字
刚从词典的某个页码上
跳下来
我反反复复
和中文的那一面对照
(同时我也抬头打量你)
英文的这一面
你千真万确是一位
受人尊敬的资本家
而在中文的那一面,你却是
一个代表
一个模范
一个偏爱身份的
男人
你叫刘文彩
是一个刚从大邑县安仁镇
跑到A市来开会的
可爱的
小老头
2008,11
66:绝句
祖辈用卑躬屈膝换来的欢笑,又随着子孙朝不保夕的日子走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摔了下来;曾经美仑美奂的,干枯了。
67:绝句
坐山望气,一条随意的线就是一条命脉,看你是君子看自己是神仙。
68:绝句
大地一直被黑暗或光明占据,那些手拿火把的人丢弃了渡船,消失于大海。
我们钟情于仙境,钟情于海水,并委身于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69:绝句
水草荡漾,蚱蜢跳跃,风划开河面,铺满灰色的伤口,流出烟云和夜色。
尘土停止了飞扬,白雪在远处飘临,转身离去的往事月光一般洒下来。
70:短章
中午。一棵树,一瓢饮,一片溪云。
时光短促而又漫长,耐心一寸寸缩小。
烟叶在旱地里疯狂伸展,叶面宽厚,骨骼俊朗。
我得吹口仙气,把它点燃。
71:绝句
雨洗篁竹,梁燕穿梭。黄昏近在咫尺,漫过门前小路,漫过回廊。
想要看水的人,止步不前。
72:绝句
在夜的深处等待,等待雨停,等待空旷的大地在我困倦的时候突然醒来。
73:短章
单薄些,再单薄些,比如一张纸,一片树叶。
或者干脆再薄一点:一张透明的纸,一片被虫子遗弃了的树叶。
随便什么颜色,随便什么骨架。
只有这样,才对得住时间的胃口,才不会有一丝丝怜悯。
74:绝句
夕阳早已落下山去,皎洁的月色被唉声叹气慢慢覆盖,在路上,在水边,你孤独的姓氏,最终会被确定。
75:绝句
命运的尘土在疲劳地飘飞之后,必将以轻缓的姿态,徐徐降落。
76:绝句
对桃花的赞美早令我厌倦,晨风拂过脸颊,吹动我衰老的薄翼。
77:绝句
不是每一个苹果都是浑圆的,如同欢乐的旅程在经历过青涩之后,
一定会被时间啄伤,留下疤痕,以及黯然神伤的阴影。
78:绝句
看见水就看见了柳。你折一枝,我折一枝,有的客死于舟船,有的抱泣于黄泉。
而柳仍然站在岸上,柔弱、纤细,闻风起舞。
79:短章
麦子。使我们毫无节制地使用比喻。
但是麦子仍然还是麦子:乔本科,一、二年生草本植物,弟兄不外乎四五个,花期短,抽穗快,冬种夏收,麦芒闪亮,麦壳柔韧,果实饱满细碎。
别无其它。
80:短章
冷是一种热向另一种热的演变,一种凝血的舍去,和一种惆怅的等待。
在冬天,可以覆盖的不只是姓名,还有垂直的虚高和无边的颤抖。
温度,重新定义。鸟无翅膀,鱼在天空,鲜花和酒相互倾慕。
81:绝句
今夜,风止于水,水止于冰,密雪君临了,宽大于山湖。
82:绝句
断墙上留不住影子,也留不住烟霞。
风吹过去了,花在另一个地方开放。
83:绝句
不经意间,你淌成了一条静谧的大河,在我身边昼夜不舍。
你执着地穿过我庸俗的白天和黑夜,穿过我虚空的脑际,并撒满星子。
84:绝句
夜深沉,意阑珊。帘梦一醒,日上三竿。
秋已远,冬未眠。塞外飞雪,冰封一年。
85:绝句
黄昏憔悴,橄榄绿了,原上有一匹野马。
山的阴影,马的足迹,重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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