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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尘冰

长篇小说《沉入喧嚣》(第四届胡风文学奖唯一一等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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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0 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披着狼皮的羊

阿媚休养了一阵子,精神状态日渐好转。眼看实习期将满,她特意回学校办理毕业手续,一大早她就兴冲冲的去了,我下班回来后却见她闷闷不乐地陷在沙发上苦着脸,
“又出什么事了?”我忐忑不安的问道。
“哇--”阿媚没有答话,把头埋在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轻轻拍了拍她的秀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来阿媚一定是受了非常大的委屈,否则以她的个性决不会如此悲伤。
整整哭了近半个小时,阿媚才慢慢地止住哭泣,抬起头泪眼迷茫地望着我:“上次的事公安局通报我们学校了,学校开除了我的学籍,四年大学虽不算苦读却也费了不少心血,谁知道到头来瞎子点灯白费蜡,气死我啦!”
原来如此,这的确挺令人窝心,可我没资格也没能力为阿媚颁发毕业证书,只好不痛不痒地安慰她:“别生气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比尔盖茨没上完大学不也成了全球首富吗?没准将来你会成为全世界第一大富婆呢!到时候你就像斯坦福夫妇那样以自己的名字建一所大学,让你们校长干瞪眼。”
阿媚“扑嗤”一声笑了:“别逗啦,我才没这么大野心,也不太在乎一纸文凭,只是咽不下一口气, 别看我平时玩得很疯,学习还是挺用心的,功课半点也没拉下。”
的确,至少阿媚与我在一起的日子里,就算玩得再疯再累,她也不会逃课。因此,虽然她故作洒脱但我还是能看出其实她依然耿耿于怀,并且很难消除心中的痛惜之情。
显然,此后阿媚的情绪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坏,动不动就因为一点点小事和我吵起来。我知道她心情不佳,便一再忍让她。
艾丽丝和小同也很为阿媚惋惜,对于她的变化亦看在眼里。他们都劝我尽快帮阿媚调整状态否则只会越来越糟,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束手无策。
过了一阵子,阿媚觉得自己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反正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只能面对现实,于是振作精神决定出去求职,为此,她还一改往日的前已作风,添置了一套白领丽人常备的行头。这天下班回去,乍一见她身着职业套装淡妆静雅的模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职业女性的风采?”阿媚顾盼生姿地问我。
“嗯,还有点Office小姐的味道,只是不够成熟稳重。”
“甭管象不象,就算没拿到大学毕业证,凭我的能力当个小白领应该凑合吧?“
“没问题,如果我是老板一定雇你。”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为阿媚担忧。虽然如今人人叫着能力比学历更重要,用人单位招人对文凭的要求却芝麻开花--节节高。前两天我还在报纸读到一则新闻说南京某公司高薪招聘本科毕业生当清洁工,居然有数百人应聘。再说阿媚学的是涉外文秘,早在前几年我上大学时倒是个吃香的专业,而今却已由热门逐渐降温成冷门了。她既没有毕业证又没有工作经验,想找一份合适的职位恐怕难上加难。
接下来,阿媚天天奔波于各大人才市场推销自己。刚开始还信心十足,渐渐地就有些漏气了。在她一再降低求职条件的情况下,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小差事--在一家小公司当前台小姐。干了不足一星期她就再也不耐烦了。这份工作不仅单调乏味,待遇也太低月收入还不及她以前几个晚上陪酒的小费。因此,阿媚辞职后又跟我商量要回去做陪酒女郎。我虽很不情愿却深知自己无法改变她的主意,只能默认。不过,我难得认真地提醒她千万不要再沾染毒品,她也表示一定做到。
阿媚重新夜夜出没于酒吧间做陪酒女郎以后,也许是由于认识到了求职与生活的艰辛,比以前更加勤奋了。以前,泡吧对她来说只是在娱乐之余挣些外快,而今却已成为一种谋生手段。其实我非常不乐意她选择这种生存方式,毕竟我收入不算太低养活两个人完全足够,可阿媚更不可能接受让我供养的生活。
也许是晚上赶场陪酒太累,阿媚每个白天都蒙头大睡,早餐中饭都很少吃生活规律十分混乱,并且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看着她这样,我真的非常心疼,同时还有些隐约不安的忧虑总觉得她正处于种危险境地。
直到有天中午,我临时回家取一份公司急用的资料,才证实自己并非杞人忧天。
当我轻轻推开卧室的房门时,我见到了曾在电视画面上看过的一幕:阿媚半躺在床上,用火机烤着一小块香烟锡纸,纸面上是一小撮白色粉末被烤得烟雾袅袅,而她正伸长鼻子贪婪地吸食着那股烟尘。
“吸毒?!”我顿时心头一震,猛地冲过去一巴掌打翻了阿媚手中的锡纸。她赶紧抖抖索索地捻起空空的锡纸,伸出舌头舔得干干净净,然后抬起头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我。
我在她冰冷的眼神下,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但我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便一把扣住她瘦削的双肩大声吼道:“阿媚,你真的不要命啦!”
阿媚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一头扎在我怀里低声哭泣着。我捧起她苍白的脸庞一点一点她吻干她的泪珠,柔声说:“不哭,振作起来,好吗?”
她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后,阿媚的确开始逼迫自己远离毒品,有时候毒瘾发作了便苦苦熬着。我曾亲眼目睹她的痛苦,经常看到她从床上翻落地下且满地打滚,有一次连嘴唇都咬出了血痕,那一刻,我几乎忍不住就要去给她买回毒品帮她解除暂时的阵痛,但我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阿媚做出了很大努力,可终究未能抵抗住毒品的魔力。她说自己既无法摆脱痛苦又无法摆脱诱惑,只能被毒品俘虏。
我说难道你就只有从毒品中获得解脱吗?
她说起码现在是这样,毒品不仅能麻醉她的伤痛而且能让她找到飞翔的感觉。
我不甘失败,便一再劝说哀求她刺激她及至痛骂她,艾丽丝和小同也帮我苦口婆心劝她,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一天周末之夜,石头打来电话说他和艾米今晚正式分手,艾米已离开“炸弹”迪吧住进了庄老板的别墅。这一切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唯独出乎意料的是石头的声调比较平静并没有太多的冲动。
我问他自己有何打算。
他说明天也将辞职,但暂时还没找到新工作。
我又劝他不要难过,既然情缘已了就不必再留恋过去。
他说我并不太伤心,真的!也许只有拥有时不懂得珍惜的事物,得而复失之后你才会感觉它的珍贵,相反如果你太在乎某件事物总怕失去,一旦真正失去了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会倍感轻松。
我说难得你终于想通了。
他说我想能的不止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男人要在女人面前保持尊严,不能只靠精神,物质基础更重要,所以今后我一定要努力挣钱并且决不对任何女人动真情。
我说你的活有点道理只是过激了。
他说现代社会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随后又提出邀请我和几位兄弟姐妹明天去森林公园玩彩弹射击的游戏。
我知道他是想借此发泄便一口答应。
第二天,我约好小同、艾丽丝、木子一道去森森公园与石头会合,小芳留下来料理休闲屋的生意。阿媚也想去,但我让她在家休息。
“彩弹射击”这种游戏最初源于特种部队的军事训练,是国际广泛流行的新兴军事体育运动,在欧美国家与被誉为“勇敢者运动”的冲浪、滑雪、蹦极等运动一样风行于青少年当中。
森林公园的彩弹射击场建在一座小山上,大约有一万平方米,修有战壕、碉堡、了望哨,乃至人工装饰的逼真战场景物如烧焦的树干,
玩彩弹射击人越多越刺激,我们只有五个人,便分成两组:我与木子为甲方,石头、小同和艾丽丝为乙方,敌我双方装备好迷彩服、钢盔、护目镜、护面罩,还有彩弹枪和弹药,各就各位开始了激烈的阵地战。
彩弹枪与一般军用枪支不同,枪身较轻附有二氧化碳压缩气罐和大弹匣,利用压缩气体发射内装无味无毒红色养料的糖衣球形弹丸,射程可达百余米。彩弹击中人体时,各中弹部位会产生轻微痛感并形成“鲜血淋漓”的弹痕,射中物体则会爆裂,令人感受到近乎战场效果的感官刺激,游戏结束后清点战斗者身上的弹痕,中弹多的自然落败。
我们“开战”后,“嗒哒哒哒”枪声四起,子弹在耳际“嗖嗖”飞过。由于场所地不大,战斗一开始就短兵相接十分激烈。双方战士摸爬滚打,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坚守雕堡时而穿行坑道,时而在掩体壕沟中穿梭跑动,时而在山攀登跳跃,疯狂地向“敌方”阵地发起猛攻。因为对方多了一个人,而且石头作战异常凶猛,就连艾丽丝也巾帼不让须眉,我方渐渐顶不住了。木子悄悄对我说:“咱们投降算了。”我气急败坏地答道:“胡说,我们应该宁死不屈!”
他不以为然地说:“何必呢,不过是游戏嘛。”
我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游戏也要玩得像那么回事儿。
虽然我坚决抵抗,压倒了木子的“投降主义”但大势已去,最终石头在“枪林弹雨”中冲杀过来,把他们的队旗插上了我们的阵地。
一场大战下来,我们五人全都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却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受,石头和艾丽丝更是兴高采烈。难怪我们的地球村战火总也不灭。可见人本质上都是好斗的动物,正所谓与天争斗其乐无穷与人争斗其乐无穷。
彩弹射击游戏比较过瘾,价格也不菲,每人入场费50元每发子弹一元,我们共计开销了500多元。石头本说好由他请客,但我知道他刚辞职了,便主动付账以免加重他的经济负担。
看来人活得不痛快时,的确需要发泄和平衡。这些日子,我一直为阿媚的事郁闷不已,激战之后闷气全撒光了。
与石头告别时,我问他今后准备怎么办?
他故作洒脱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然后又提出想和我换手机,我一看他的手机是刚出不久的彩屏手机,比我的诺基亚8850强多了,不免奇怪地问他为什么?
他说这部手机是艾米同他分手前送给他留作纪念的,可他用起来总触景伤情所以只好便宜我罗。
我说这个不太好吧?
他说没关系就算艾米见了也不会认出这是她送我的那部机子。
我想也便和他互换了手机。
阿媚的毒瘾越来越深,基本已经茶饭不思也不再顾忌我的存在,经常当着我们的面吞云吐雾。眼看她对毒品的依赖远远胜过对我的信赖,我不能不深深地感到悲哀。为了把她从毒魔手中抢回来我苦口苦心想方设法,却丝毫不见成效。
最初,我与阿媚理论和争吵时她还会有所反应,到后来渐渐爱理不理了。她妈妈给她的生活费和她自己以前的积蓄乃至如今陪酒的全部收入,统统化作了烟雾消散仍不够她开销。吸毒的确是个无底深渊,她又开始找我要钱。以前,就算我把钱送到她手中她也决不收一分一文。我当然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即使她又哭又闹。可她居然翻箱倒柜搜口袋,把能找到的每一分钱都拿走了。
面对阿媚的不断改变,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艾丽丝和小同也一样痛心疾首。
木子和小芳偶尔过来,看到阿媚的状况都慨叹不已。有一次谈起这件事时,木子叹息说没想到阿媚会堕落成这样子。
小芳反驳道理你怎么能说她堕落呢?
我说是啊我相信阿媚不过是暂时的沉沦。
木子不服地说染上毒瘾很难戒掉的,在台湾我们都认为就算嫖娼也不要吸毒,再好的人一吸毒就毁了。
我坚持说阿媚决不会老是这样,她会醒过来的,你看着吧!
但我真的不知道,阿媚何时才会清醒,至少目前看不出迹象。不过,既然现在我无论怎么做也是做无用功,干脆让她自己去慢慢找回自我吧。就当她正在梦游,而梦总是会醒的。
一天晚上陪阿媚出门,在一个热闹非凡的十字街头遭遇堵车,上海虽然近些年来交通设施日趋完善,空中有高架地下有地铁,但堵车仍然是家常便饭并且往往时间不短堵得让人心慌。因此,看着前方长长的车龙我不由心浮气燥,便扭头想与阿媚聊天打发时间,不料却发现她正盯着车窗外发愣。
顺着阿媚的眼光望去,只见霓虹灯闪烁变幻的街边拥挤的广告牌中,一块巨大的灯箱广告特别引人注目。这是一个网站广告暗淡的底色上几个鲜红耀眼的大字令人触目惊心--“你活腻了吗?”这句广告词的确震人,却也挺渗人。简直是带着我们拷问自己。
终于开塞了,公交车开动后,我满脑子都写着那几个大字,阿媚也一路无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常生活中,我们这些小白领总是处在非常忙碌的状态中,拼命工作拼命玩乐乃至透支生命和健康,难得有时间和闲心去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去感受自己心底的感受,就像穿上红舞鞋永不停息地旋转。行走的惯性和快速的时代使用我们经常失重,我们真的活得充实满足有滋有味吗?其实我们很累。但我们却已习惯这种匆忙,一旦闲下来反而会产生如影相随的寂寞感。
关于阿媚,刚走出一个激情年代便陷入了冷酷的现实生活中,强大的落差形成一股旋风猛然吹熄了她旺盛的激情,毒品刚乘虚而入为她燃起了另一种火焰。但我始终认定,在她内心深处还有着跳跃的火苗,迟早会重新点足以温暖她自己的焰火。
此后不久的一个夜晚,阿媚象往常一样华灯初上便出门陪酒,却非常难得地在夜半央时便回家了。我深感意外,笑着问她今儿个怎么这么快就收工,她却面无表情径自走进卧室坐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跟着她进房在她旁边坐下,但与她保持一定距离静静看着她哭泣。
阿媚一直无声地哭着,似乎压根不可能停下来。我不由有些不耐烦了,挪过去揽住她的肩:“我说,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流泪到天亮啊?告诉我,又怎么啦?”
她这才边抽泣边开口了:“娇娇割腕自杀了!”
我迷惑地问:“谁是娇娇呀?干吗要自杀?”
她回答说:“娇娇是我们一起陪酒的姐妹,毒瘾太深,就……”
曾经经常泡吧的我对于陪酒女郎自然不会陌生,她们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总是最抢眼的一群,或黯然独坐或轻言浅笑或浪语艳舞,涂着鲜艳寇丹的手指间把玩着高脚杯和细长的香烟,陪男人喝酒聊天,被忽闪的灯光和流动的音乐陪衬得凄美迷离如同一朵朵妖艳的鲜花。
走上不归路的娇娇,无疑是夜色中凋零的花朵。物伤其类同病相怜,阿媚对此自然受到了深深的触动。也许,娇娇的脆弱会给她以反面刺激,令她变得坚强起来。
我并没有借此对阿媚进行反毒宣传和说教,但她自己第二天就买回了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各种戒毒药。艾丽丝,小同和我看在眼里,都不禁为她庆幸。并祝愿她一举成功彻底与毒魔拜拜。
应该说阿媚这次戒毒下了挺大决心,行动果断成效也很显著,可虽然她渐渐不再吸毒了却离不开戒毒药物,否则同样犯瘾。
艾丽丝仔细地看了那些药物以后,指出所谓戒毒药其实也包含不少违禁成份,根本无法解除毒瘾,最多不过是以毒攻毒,她还说要真正完全彻底戒毒,只有去正式的戒毒所进行科学合理的治疗。
然而,阿媚表示自己决不会进戒毒所,在她看来这与进监狱没有太大区别。
我也不想勉强她,而是到处寻觅新的戒毒药物,希望能找到真正的灵丹妙药。但试过了中药西药乃至民间偏方,依然没有出现我们期望的奇迹。
老天不负苦心人。艾丽丝拿到学位之际,小同也将近大功告成基本办妥了出国手续。虽然颇费了些周折,但毕竟可喜可贺。不用多久,他们就可以双双飞往巴黎,告别东方明珠奔向埃菲尔铁塔。当然,还有最后一道关:小同必须与艾丽丝办妥结婚登记,才能名正言顺地“嫁”过去。
难得艾丽丝对小同的确不是逢场作戏,果真陪他把结婚手续给办了。当他们领到大红结婚证书后,我们便急不可耐地要为他们操办婚礼,他们也爽快地答应一切由我们这些朋友们做主,艾丽丝还按中国老风俗 亲自查黄历选了个黄道吉日。不过,在婚礼的形式上,小同与艾丽丝却发生了分岐,前者想去教堂办一个西方式的婚礼后者却坚持要依照中日旧式婚礼的传统样式操办,就像戏文里演出的那样。
最终,还是艾丽丝占了上风。有我们却不免犯难了,就这传统婚礼咱不要说没办过见也没见过,单说婚服和花轿也没地儿找哇。
几经折腾,我们终于打听到城隍庙旅游公司有古典婚礼一条龙的服务。
婚礼操办得热闹非凡、喜气洋洋,所有该到的朋友都到了,虽然宾客不多却都是青春靓丽的年轻男女,而且还有艾丽丝的不同国籍的同学,阵容相当可观。
我、木子、石头以及艾丽丝的一位英国同学担任轿夫,阿媚与小芳作伴娘,艾米当司仪。在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我们的队伍从城隍庙出发,沿着外滩,人民广场,南京路步行街游行了一圈,又绕回城隍庙举行仪式,一路上,引得路人纷纷注目乃至围观。
木子与我在轿前,走着走着便笑问我什么时候同阿媚成亲,准备采用什么形式的婚礼。
我反问道:“你就甭为我操心了,还是考虑考虑自己与小芳的终身大事吧。打算过多久请我们喝喜酒?”
他却哑巴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他也刚毕业,正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如果他决定回台湾,会怎么安置小芳呢?带过去?可他不像艾丽丝有着充分的自主权,至少他父母这一关不好过。再说,即使他愿意也能够带走小芳,小芳本人会同意吗?

艾丽丝与小同在城隍庙九曲桥上拜堂时,简直成了游人如炽的城隍庙景物园中景引人注目的风景。尤其是小同当众挑开艾丽丝的红盖头那一刻,游人见到新娘子居然是一位貌美如花的金发女郎更是赞叹声声,小同自然满面春风志得意满。看着他喜不自胜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我想此刻他应该不会再为昔日女友的背叛而伤怀吧。相反,也许他会暗自庆幸,因为他得到的比失去的要珍贵太多。
有所失必有所得,有所得也必有所失,可为什么我们从来都只想得到不愿失去?
面对此情此景,感触最多的恐怕该是石头和艾米。然而,石头始终谈笑风生似乎毫不为所动,艾米倒是看上去强颜欢笑郁郁寡欢。
正如一首歌唱的那样“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永不言痛的人往往只是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的伤口,历尽沧桑的人一般都不会把苦乐都写在脸上。走过青春的狂热告别年少的轻狂。在现代都市里生活工作,挣扎打拼的我们心中的喜怒哀乐,渐渐在脸上统统会化成一种表情--坚强,只有彻底喝醉时,我们内心脆弱的一角才会坦露出来,可我们醉酒的时刻也会越来越少。不一定是由于酒量增大,而是因为我们将学会轻易不让自己喝醉。
的确,在艾丽丝和小同的婚礼宴席上,我们每个人都喝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个人醉酒更没有一个人说胡话。假如是在一年前,一定会有不少人喝醉包括我在内。
事实上,我从小到大只醉过一次,还是在阳阳与我分手不久我找到她试图尽力挽回那段情缘时,她对我说过一段十分绝情的话之后,我失魂落魄地闯进一间小酒吧喝起闷酒并醉得一塌糊涂,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竟在大街上露宿了一夜。从此,我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让自己喝醉更不会为别人醉酒,不管高兴也好痛苦也罢。
举办过婚礼大约一周后,艾丽丝带着小同正式回国去。他们走的那天,所有朋友再次会聚起来到浦东国际机场为他们送行。
虽然大家都提前就预知这一天将很快到来,而且明白小同和艾丽丝在我们当中堪称最幸福的一对,但我们在为他们终于拥有美满结局欢欣鼓舞的同时,仍难免都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因此在候机的时候大家都很少说话,场面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看得出,艾丽丝对我们的确是恋恋不舍,她见我们都不说话,更加黯然神伤,晶莹的泪珠在蔚蓝的大眼睛里直打滚。小同忙在一旁发话打破僵局:“嗨,我说各位,怎么都不说话呀?我还想抓紧时间和大家多聊聊呢?到了法国说咱中国话的机会就难得罗!”
“不会的”,木子说:“反正艾丽丝也会中文,你们谈情说爱都用中国话不就得了。”
“到那时可由不得我了,人在屋檐下嘛?”小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中国男人早就不是东亚病夫了,谁敢欺负你?”石头也开起玩笑来。
小同没有再说什么,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
这时,阿媚、艾米和小芳也围着艾丽丝谈得正热闹。
开始登机了,我们停止谈笑,目送艾丽丝和小同走向登机口,他们拖着行李箱边走边频频回首向我们道别。艾丽丝一个接一个地喊着我们的名字大声说:“我会记住你们的!”
小同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多保重、多保重啊!”
我们有的喊“艾丽丝,一路顺风!”有的喊“小同,善自珍重!”此起彼伏。
送走小同和艾丽丝,艾米和石头先后告辞了。我、阿媚、木子及小芳一道乘车回去。
当晚,木子独自跑来找我,闲聊了几句后说有事儿跟我谈谈。我让他有话尽管说,他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见他这样子。我不免发急:“干嘛呀,有什么不好说,何必弄得像娘们似的。”
木子这才告诉我说台湾那边通知他回去服兵役,他父母也决定让他回台湾。
我说你小子也太混账了吧,你以为小芳是什么?随便你怎么处理都成?
木子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我说小芳待你可不赖你小子如果对不起她就算你回台湾了我也要把你揪回来扁一顿。
他说我心里有数,可是……
我问他准备怎样安排小芳,他说正因为犯难才来和我商量。
我又问他小芳本人有什么想法,他说暂时还没跟小芳讲过这件事儿。
我说别老强调客观原因,假如小芳想跟你走,你能带走她吗?
本子低头不语,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回去好好想想吧!”
小同临走时,把休闲屋的家当全甩给了我。而我既要上班又要照顾阿媚,只好托木子和小芳先照应着。
阿媚自送走艾丽丝和小同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虽然她极力不再沾染毒品,却又无法摆脱对各种戒毒药物的依赖。她常常整天呆在屋子里足不出户,而且怕光怕吵也懒得和我说话,每天晚上,她都要吞服安眠药才能入睡用量越来越大,还动不动就做恶梦。有时候睡到半夜她从来梦中惊醒,依偎在我怀里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我深深理解她的痛苦却丝毫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只能跟着一起痛苦。
一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出门前吻了吻阿媚的额头,轻轻地对她说:“我走了。”她却叫住我:“你能请几天假,陪我到外面活动活动吗?我好寂寞。”
“当然可能!”我几乎毫不犹豫一口号答应了。虽然我们的“头”一再要求我们请假务必提前打招呼而且近期我正忙于几个较大的业务。停止下来会有不少经济损失,但我都不在乎只要能让阿媚振作起来。
随后,我便打电话到公司提出休假一个礼拜,从今天开始。“头”对我的突然“袭击”果然大为光火,责怪我怎么不早说。我说这不是临时我急事吗?他问我什么事这么急,我说个人私事但非常重要。
毕竟我平时工作表现不错业绩相当突出,“头”与我私交也还凑合,最后依然批了我的假。放下电话,我拍了拍阿媚消瘦的脸颊:“咱们去哪儿玩呢?”
她想了想说:“就锦江乐园吧。”
锦江乐园的娱乐项目十分丰富,并且大多是“过山车”、“峡谷漂流”之类勇敢者的游戏,最刺激的莫过于有“死亡体验运动”之称的高台蹦极。
考虑到阿媚身体比较虚弱,我本想玩一些相对平淡的游戏,但她却兴致勃勃地专挑刺激性强的项目并且越玩越兴奋。“过山车”在半空中高速旋转时强烈的速度感令人心跳骤然加快,就连自命胆色过人的我也不禁叫出声来,一般女孩子更是闭眼抱头大声尖叫,阿媚却若无其事镇定自如,过后还笑话我胆小如鼠。玩卡丁车的时候,她更是故意一个劲儿冲我撞我,弄得我手忙脚乱。
不过,在“步步惊魂”的游戏中,阿媚还是给吓着了。其实相形之下,这个游戏最缺乏惊险性,只是在暗室中利用声光电等装置制造出一个所谓的“鬼门关”,虽然效果逼真气氛阴森森的,但毕竟是一些“小把戏”,对于无神论者的我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了。不料阿媚却一反常态,被唬得连连惊叫到后来乃至伏在我怀里不敢抬头。出门后发现她居然泪水涟涟,我不由取笑道:“刚才你还说我胆小,看你都吓哭了。”
阿媚一边抹泪水一边说:“你不知道,我打小就怕鬼,看鬼片听鬼故事都会做恶梦。”
我说:“其实鬼并不可怕,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最可怕的还是人。”
她问为什么?
我说人心中都有鬼最,被心中的“鬼”所控制的人岂不很可怕?
阿媚默然了,似乎若有所思。
最后,她表示想挑战极限,去参加高台蹦极。我也早就有心体验这项运动,只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能否承受。
阿媚看出了我的心思,挺起胸膛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真的我不是为了那本勇敢者证书,而是想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在她的诚恳请求下,我终于松口了。
我们选择了最刺激最过瘾的绑脚式跳法,起跳前教练提醒道:“蹦极并非你是否能勇敢地从上面跳下去这么简单,好的蹦极者要在空中做出空翻等动作,至少也要把身体展开像雄鹰一样在空中飞翔。而人类的本能却是在危险时紧紧抱住一切使你安全感的东西,所以你们要克服生理本能,尽情舒展自己的身体实现对自我的挑战。”
虽然早就作好了充分思想准备,但当我们登上起跳台,毫无遮拦地面对数十米高空时,我仍感受到一种眩晕和轻微恐惧感受,扭头看看阿媚,她也正向我看来。我们会心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以示相互鼓励。
在下跳的时刻,我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因恐惧而闭上眼睛。腾空下落的一刹那,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万物皆空,我顿时感觉到自己在世间渺小得就像一片飘零的叶子,那么的微不足道,不过,人在空中的感觉真好,如同飞翔于天宇之间不仅刺激而且彻底放松和自由。于是我随意摆舞四肢做出各种动作发出各种叫声……可惜这一刻太短暂了。
跳完蹦极,我兴奋不已,阿媚也同样如此。
我问她感觉如何,她眼放光彩:“嗨,整个过程就像和死神交流,过瘾极了。这才是真正的发泄!看来蹦极追求刺激只是手段,释放心灵才是目的。尤其是在反弹的那一刻,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天空呐喊,真是很爽!落地以后非常豁然,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体验,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好久没见到阿媚这样精神焕发,我不由看呆了。她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推了推我:“怎么,是不是刚才把魂儿吓掉了?到现在还没捡回来。”
“至于吗?”我笑着说:“你今天真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没那么夸张吧?”阿媚满面脸阳光灿烂:“不过,我自己是该变一变了。”
“怎么变?”我取笑道:“变成一条美女蛇?”
“变成一条大蟒蛇,吃了你!”阿媚故意张牙舞爪地冲我做了个鬼脸,很快又恢复常态一字一顿地说:“过几天,你送我去戒毒所。”
“什么?”我不禁又惊又喜:“真的吗?”
“反悔是小狗!”阿媚伸出小手指:“来,我们拉钩。”
“好!”我也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接下来几天里,我陪着阿媚到处疯玩。不久她就将到“炼狱”中走一遭,我希望她能够轻装上阵。
一天玩得很晚回来,我又意外地收到一封“扬州小萍”的来信。上次收过小萍的第一封信后我曾回信后我曾回信勉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梦想成真,同时还给她汇去了一千元助学基金,但她分文不少地把钱退了回来却再没来过第二封信。我知道她在潜心攻读复习备考,也没再次打扰她,渐渐地也快淡忘了这回事儿。
小萍这封来信是向我报喜的,她在信中告诉我今年的高考成绩已经公布,而她的分数起过了重点线26分,百分之百能够录取,她还说自己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复旦第二志愿是同济,不久就会重返上海上大学了,问我到时候能不能抽空到车站去接她。
读着信,我不由为小萍感到由衷地欣喜。阿媚在一旁见我满脸喜色,忍不住问道:“谁给你写的信哪?有什么好事?瞧你乐的。”
“当然是好事啦!”我高兴地把信递给她:“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才不要看你的私人信件呢。”
“没关系,里面也没什么个人秘密和隐私。”
阿媚这才接过信扫瞄了一遍,抬起头问我:“小萍是谁呀?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于是我原原本本地把小萍的故事讲给她听了,阿媚听完以后也很为小萍高兴。
“到时候,我们一道去接她好了。”我余兴未尽地说。
“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个可爱的小妹妹。”阿媚伤感地说:“只可惜到时候我已身不由已了!”
我顿时默然。
阿媚决定去戒毒所的日子不知不觉到了。
头天晚上,我们都辗转反侧夜不成眠。无论对于阿媚还是我,今后的生活都必然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明天究竟会怎样,我们谁也看不清楚。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光顾戒毒所,因而对戒毒所缺乏认识,总觉得那是个与监狱特别是劳改农场相似的地方。医生就像警察一样看管着吸毒者。谁知到了戒毒所,才发现这儿各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反而像是一所普普通通的中级医院。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人人都面目和善,穿着病号服的戒毒者们也个个怡然自得,也许那些毒瘾较深的被单独隔离了,也许戒毒的效果十分显著,既看不到有人毒瘾发作的惨样又听不到有人索要毒品的喊叫。
阿媚见到这些景象,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了一大半,我也放心多了。
主治医生介绍说他们主要采取药物和精神治疗,辅以一定的强制手段,只要吸毒时间不太长戒掉会很快的。在问明阿媚的情况并作过检查之后,他更是肯定地表示只要阿媚全力配合,不用半年就能戒掉毒瘾。
我问医生戒毒的过程是不是很痛苦。
医生回答说吃苦当然是免不了的,但比起继续吸毒所遭的罪轻多了,而且在挺过几次之后,痛苦会越来越轻。
阿媚笑着对我说:“放心吧,这次我一定要彻底戒断毒瘾,就算吃点苦头也算不了什么。”
我握紧她的手说:“我绝对相信你!”
她依然面带微笑注视着我:“我知道。”
独自离开戒毒所时,我原来十分沉重的心情经松了许多,但同时又感到有些空空荡荡。
此后,我的日常生活少了阿媚相伴,却多一了项内容--每逢周末去戒毒所探望她。
一天周末傍晚,我刚从戒毒所看过阿媚回家来,接到艾米的电话说石头正在一家颇有名气的大酒店坐台,她还加强了语气说也就是做“鸭”。
我不禁大吃一惊,却不敢相信石头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便问艾米有什么证据。
艾米说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吗?
我又问你会不会看错人啦?
她肯定地说我能看错别人还能看错他,昨天我和几位女伴去吃饭,饭后包房唱歌跳舞消遣,其中一位点了一位坐台先生,没想到居然是石头,他还恬不知耻地问人家要不要全频道服务,陪一夜开价两千。
我不由半信半疑了,便接着问她:“就算如此,你想让我怎么做?”
艾米答道:“虽然我和石头已经好说好散毫无瓜葛了,但我还是不想看到他这样下去,所以才打电话告诉你,希望你能劝劝他。”
我说石头好歹也和我朋友一场,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找他的。
与艾米道过再见后,我便给石头打传呼连呼三遍他才回电问我呼他这么急有什么紧要事儿。
我单刀直入地反问他是不是在酒店坐台,他又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先老实交待。
他说没错,肯定是艾米告诉你的,对吧。
我冲着电话喊道:“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掉男人价,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吃这碗软饭。”
他说你别急我干这行也没啥不好,反正如今笑贫不笑娼,再说就凭我的能力除此以外又能吃到什么好饭呢?“
我问他怎么会想起去坐台,是否蓄谋已久。
他叹了口气说其实纯属偶然,刚辞职时我也想找份正当职业,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再回迪吧干又不甘心。一天夜里跑了一整天一无所获,我便满面怀失意踏入这家大酒店打算喝个一醉方休。正当我自顾自地喝着闷酒,一位贵夫人坐到我对面问我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喝。我没吭声,她就买了瓶路易十三请我喝,我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也懒得去想,只是陪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干。那瓶酒干完,我们也都醉得差不多了。那女人又邀请我到她在酒店里订的房间去坐坐,后来就发生了关系。第二天早上我告别时,她塞给我三千元钱说是小费,我这才知道她把我看成“鸭”了。在感到被侮辱的同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艾米不正是因为钱这玩意儿才离开我的吗?我辞职也不就是为了多挣钱来证明自己吗?于是……
听完石头的讲述,我沉默片刻后问道:“用这种方式挣的钱再多,难道就能证明你的价值?”
“不!”石头说:“我并非自甘堕落,只不过想挣点本钱做正当生意。”
“你想做生意,我把休闲屋让给你经营好了。”
“我对休闲屋不感兴趣,等挣够了钱我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迪吧。”
最终,我终究没能说服石头,只好给他留下一句话:即使真的无路可走,我也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的本性。
但愿他能够好自为之。
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有着太多挡不住的诱惑,令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却又非常容易磨灭最初的梦想。
也许,就在不知不觉中,我们渐渐地迷失了自己。但只要我们始终坚持自己的梦想,迷失的心不管失落多久总会找到回归的路。
My God!带我们这些迷途的孩子回家吧。
其实,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虽然我们在茫茫人海中不断寻找自己的位置,在复杂多变的现代生活中不断追寻最初的梦想,在朦胧夜色中不断打出鲜明的另类旗帜,在加速前进的时代里从来没停下行走的脚步……可我们经常迷失方向南辕北辙,经常看不清红灯经灯,经常被时尚的潮流所扶持,经常被欲望的旋风所误导……
于是,我们开始在蜕变中成熟,在成熟中蜕变。当我们被物化得面目全非时,我们为自己打造出一副狼的面具,并学着像饿狼一样嗥叫,叫出的却依然是羊的向往。
我们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们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羊。
狼不会变成羊,羊也永远不会进化成狼。
然而,别人很难认清我们的本来面目,就连我们本身也常常不认识自己。


披着狼皮的羊
人群越来越拥护人情越来越荒凉
面对无数陌生冷漠的面孔
我是一只孤单无助的绵羊
一次一次被困一次一次受伤
我开始向往进化成狼
生活越来越紧张欲望越来越疯狂
经过无数险恶变幻的风浪
我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绵羊
一天一天流浪一天一天成长
我始终无法放弃善良
我是一匹披着狼皮的羊
谁会看穿我凶恶的面具
谁能读懂我内心的忧伤
我是一匹披着狼皮的羊
阅尽人世间的沧桑
依然拥有纯真的梦想
拥有纯真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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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1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回家的路有多长

曾经热闹非凡的两室一厅成了我的单身宿舍,一个人居住和生活的日子平静而又充实。白天上班,晚上照看休闲屋,周末探望阿媚,生活简单却富有规律,从来都不甘平淡寂寞的我不知为什么,竟我没有感到不适应反而越来越习惯这种日子,觉得一切都温馨自然。
并非刻意为之,不知不觉中我的衣着风格也在发生着变化,上班时依然是西装领带白领装束,下班后却换上平常而舒适的纯棉休闲服悠然自在,所有追求个性化的奇装异服都被束之高阁。蹦迪、泡吧、网恋……一切似乎已十分遥远,丝毫提不起我的兴趣和欲望。
告别了往日的张扬和轻狂,我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内敛成熟了许多。一次去探望阿媚时,她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萧哥,我感觉你越来越有男人味了,每次见面都比上次感觉更深。”
“是吗?”我淡然一笑:“男人味是什么味道?”
“让我说也说不清,反正很耐人寻味。”阿媚想了想,答道。
“其实你也长大了许多,不再是那个躁动不安的女孩子了。”我说。阿媚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就算谈不上脱胎换骨也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她戒毒的进展也相当顺利。
成长是一个不断受伤不断愈合的过程,要完成这个过程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管付出和失落了多少,我们都不必后悔。
九月,又是开学的季节。
一天正上班,小萍打来电话说她刚到达上海火车站,问我能不能抽空去接她。
当然,我立即请假直奔火车站。
钻出地铁口,我一眼就见到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恬静安然的小萍。
她也发现了我,高兴地挥舞着双手,远远地喊道:“萧大哥,你好!”
我快步走过去,拎起她脚下的大旅行箱说:“走吧,我送你去复旦。”
“不着急!”小萍羞涩地一笑,笑容依旧:“我姐也要来接我,我还得等会儿。”
“你看,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放下旅行箱,自嘲地说。
“不好意思,影响萧大哥工作了。”
“没关系,我上班不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其实我的工作挺紧张,不过再忙我也很高兴来接送小萍去报名。
一年多不见,小萍并没太大变化,只是比去年大方开朗了许多,而我们这一年来……如果她知道我们四位所谓大哥的故事,不知会怎样感叹?
“萧大哥,你在想什么?”小萍发现我神情恍惚,不由发问。
“哦,没什么,你姐怎么还不来呢?”
“是呀,都一个多钟头了,怎么还没到?”小萍看着表,滴咕道:
“她在什么地方?”
“对了,我姐也在新世纪花苑里面,就你们住的那儿。”
“这么巧,从那儿过来,差不多也该到了呀。”
“姐,我在这儿!”小萍突然朝着地铁出口处大声喊道。
扭头一看,我不禁大为惊讶,向我们走过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小芳和木子,这也太巧了吧,他们看到我也非常吃惊,尤其是木子更是惊奇不已,他和我一样万万没想到“扬州小萍”居然就是小芳的妹妹。
小萍自己同样吃了一惊,她虽然听小芳说会和男朋友一起来接她,却想不到姐姐的男朋友会是她早就认识的木子。
不过,互相解释一番之后,我们皆大欢喜。
在附近一家肯德基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便护送小萍打的赶往复旦大学。
肯德基旁边也有一家新亚大包连锁店,小萍看着店名若有所思,木子笑问她是不是被勾起去年当服务生的伤心往事。她说是,但往事并不伤心,反而很难忘可谓一笔享用不尽的财富。
在复旦校园里,面对一张张同小萍一样青春靓丽意气风发的面孔,我不由再次回想起自己刚上大学时的情景,虽仅几年时间却恍若隔世。我不由问自己,与当年相比,如今的我究竟是成熟了,还是沉沦了呢?
安顿好小萍,我和木子,小芳一道乘车返回。在车上,我特意让木子和我坐在一起并与小芳隔开几个座位,问他何时回台湾是否已考虑好小芳的问题。
木子回答说他已经同小芳商量过了,具体情况三言两语也讲不清,还是等我下班后再来找我详谈。
晚上,我刚回家做好晚饭,木子果然如约而至。于是我们边吃边喝边聊,读了两三个小时仍余兴未尽,干脆同床共枕侃了个通宵。
木子告诉我,前几天他鼓足勇气跟小芸谈起自己将要回台湾的事。
我问他当时小芳的反应是不是很震惊。
他说正好相反,小芳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表示自己早有预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我又问他,既然小芳早有预料,那么是否也已为她自己早作打算。
木子说的确如此。
我接着问,她是不是要求你带她去台湾。
木子说你又猜错了,我最初也认为她会这样做,谁知她压根没提,只是非常平静地祝我回台湾后一切如意。
我说这就怪了,难道小芳从没想过跟你去台湾生活。
木子说是啊,我也忍不住试探着问她,她却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便问他,小芳是否说过自己的打算。
木子说我问过小芳,但她不肯讲,并说不用我操心,让我放心回家。
我不由感叹:女人心海底针,一点没错。
木子说其实我真的很想带小芳回去,可是我父母坚决不同意,刚开始我还担心难以对小芳交待,不料……不过她越是这样我反而越觉得她值得我珍惜,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我说是啊,象小芳这样的女孩是越来越少罗,简直比大熊猫还珍贵,换了我是你小子,怎么着也得带走她。
木子大叹道,唉,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呀!
我骂道:呸,什么身不由己,甭给自己找借口,关键还是你心不诚。
木子哑口无言。
后来,我们又转移话题,谈到了小同,艾丽丝,石头、艾米、阿媚还有小萍,不知不觉,一直聊到天色微明才眯了一会儿。

下次探望阿媚时,我把小萍入学,木子和小芳的事情讲给她听,她听了也为小芳感汉不已,表示实在没看出也没想到小芳会如此坚强。
转眼,木子回台湾的日子到了。
与小同出国时相比,送行的人明显减少,除了我和小芳之外,阿媚不能来,石头和艾米也都表示有事脱不开身,只是多了一个小萍。
木子必须从香港转机才能回台,他曾有意带小芳去香港旅游几天并取得了父母的恩准,但小芳本人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登机前,木子一直闷闷不乐,小芳亦默默无言,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萍故意有说有笑,试图活跃气氛,可由于温度不够气氛始终冷清。
临别时,木子终于忍不住掉下了泪水,与小芳吻别之时轻轻说了一句“多珍重!”随后又紧握我的手说:“拜托你了,帮我照顾她。”
我用力点了点头:“走吧,我会尽力的!”
小萍也在一旁抱住小芳说:“还有我,只要我们姐妹在一起什么都不怕,对吗姐姐?”
小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在场众人似乎唯有她最平静,然而当木子登机后她却转过头去低声哽咽,我清楚地看见那一刻她的泪水猛然夺眶而出。
木子一走,休闲屋的主要事务都搁到了我肩上,我更忙得不可开交了。多亏小芳还能帮我一把,否则我真得辞职才撑得下去。
小萍每到周末都会到小芳这儿住两天,顺便在休闲屋里帮忙,我知道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较紧,就不顾她的反对坚持给她开了每天50元的薪水,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告诉她这是勤工俭学而并非救济和施舍,拿这份工钱完全可以心安理得。
有空时,小芳或小萍也会去看看阿媚。令我十会奇怪的是,性格迥异的小萍与阿媚居然还一见如故,亲热得就象姐妹一样。我问阿媚为什么会这样,她分析说虽然小萍与她个性和经历都不同,精神上却有不少相通之处。
虽然每天晚上都要照看休闲屋的生意,但从未影响我白天的工作。
一天上班刚进办公室,马克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要告诉我一个喜讯。
我说有话快讲有屁快放,甭跟我卖关子。
他说据可靠消息我们“头”即将升任公司副总经理了。
我说他要升职,你穷开心什么。
他说我是为你高兴。
我说又不是我升职,为我高兴个屁。
他说你还看不透吧?“头”升职后,部门经理的位子就空出来了,按公司惯例一般从本部门产生新的经理,而你无论资历、业绩和能力都是一时之“选”,与“头”关系也不错,岂不很有可能接任吗?
我说还有副经理呢?怎么能轮到我。
马克撇撇嘴说那小子不过仗着和总经理是老同学才混了个副经理,让他干经理勉为其难他哪能干好?
我不再接腔,心中却如开了窝的沸水,本来我暂时尚无升职的野心,至多只求加薪,可既然机遇就在眼前,又怎能白白错过呢?
于是我更加卖力工作,开始经常性地加班加点,即使冷落了休闲屋也在所不惜。
“头”对我的表现似乎非常满意,终于在一次和我谈话时隐隐约约地透露了他将要升职,并准备推荐我接任的意思。
我故作受宠若惊,心中却踌躇满志。
当一个人心中充满了某种欲望时,期待盼望的过程无疑是一种煎熬。如果愿望能够顺利实现倒也罢了,一旦节外生枝希望落空自然难以承受这份打击,并且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苦苦的等待之后,我盼来的却并非甜甜的结果,半个月后,“头”果然升职了。他升职的当天,马克和几名同事就私下祝贺我即将升任经理,我也作好了庆祝的准备乃至“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计划。
然而,公司的任命书下来了,接替经理的人选却不是我,而是不被众人看好的副经理。副经理则由另外一位资历较深能力一般的同仁接任,至于呼声最高的我,依旧原地未动。
对此,马克等人都为我愤愤不平,“头”也特意找我谈话表示他已全力保荐我接任,但总经理给否决了。他还透露本来我就算当不了经理也可接替副职,可新任经理怕我压过他因而坚决反对。
对于始料未及的结局,我表面上毫不在乎,在别人表示同情安慰时亦强颜欢笑。可内心却实在不是滋味,甚至有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侮辱感,这种感觉比希望落空的失落更强烈。不当经理其实也没什么,我本就没有“官瘾”只不过想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我决不能容忍自己被人像一颗棋子一样摆布,这绝对不是我的性格。
正当我升职失利充满悲愤之际,小芳请示我说由于休闲屋近段生意一直挺红火,人手十分紧张,而我又无暇顾及能再招人进来。
我突然心中一动,告诉她不必了。
她不解地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本人准备辞职。
她更加困惑地说你的工作不是干得挺好吗?你们公司名气很大啊,听说待遇也很高啊。
我说你就别多问了,反正我已下定决心。
在探望阿媚时,我对她讲了自己升职受挫的事并就辞职的决定征求她的意见。她听后也很为我抱屈,认为在这种公司里亦难有出头之日,还是尽早辞职的好。
这么一来,我更增加了辞职的信念。并且当晚就写好辞职信,第二天直接上交给总经理。
对我辞职的原因,总经理心中有数,但他依然极力挽留,乃至抛出了为我加薪两级的诱饵。毕竟我在业务上能够独挡一面,为公司和他个人利益着想他也不想让我流失。况且如果我跳槽到同行中别的公司,无疑对竞争对手有利。可我主意既定就决不会上钩,他就算再让我干经理也晚了。
辞职以后,我完全可以重新择业。但我对紧张、压抑的上班族生活已开始渐生倦意。更重要的是,小同、木子和石头都曾表态把休闲屋全部交给我,我想我没有理由辜负大家的期望和寄托。
从此,我应该对休闲屋全力以赴。
也许,自己经营休闲屋,比给别人打工更能体现我的自身价值。
事实上,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忙碌而充实。只是以前心态太浮躁,总不甘心就此静下来。
辞职以后,我彻底告别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休闲屋的经营当中。毕竟这间休闲屋凝聚着众多兄弟姐妹的心血,虽然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各奔东西,但我为此更应该好好做下去。如果有一天大伙重逢在这儿,会是什么样子呢?
然而,正当我一心一意做好休闲屋之际,被我视为得力助手的小芳却突然提出她要回老家扬州。我自然极力挽留,但她不知为何竟坚决要走,顶多再干一个月。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又问她走了以后休闲屋怎么办?
她说不是有你吗?再说阿媚不久就可以回来了,小萍假期也会来帮忙。人手实在不够,还可以再招嘛。
我说你留在上海不也挺好吗?木子临走时还关照我照顾你呢。并且你留下来,还可以照应到小萍。
她说我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至于小萍也该自立了,况且还有你帮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知道小芳要走,同她一道进来的几位服务生也都劝她留下,可一样白费口舌。
无奈之余,我只好答应了小芳的请求。
事后,我问小萍听没听说她姐一个月以后就要离开上海回老家。
小萍惊讶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呀,晚上一定要问问她究竟为什么。
第二天见到小萍,我却发现她眼圈红肿似乎刚哭过一场,问她关于小芳的事,她回答说姐姐的确有难言之隐,希望我不要勉强。
我说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好讲的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说出来我也可以尽力而为大家共同解决呀!
小萍说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有些事情恐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说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
她说真的不用试,并不是你能力不够,而是这件事情只有姐姐自己才能解决,别人包括我在内都插不上手。
我说这件事一定很难办。
小萍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眼睛都哭肿了,傻瓜才看不出来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错,我不能不为姐姐担心,可又只能干着急,真烦死人了。
看着小萍柔弱无助的模样,我既怜爱又心疼却爱莫能助,也没有继续追问她。
的确,每个人都会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有些问题可以在朋友或亲人的帮助下解决,有些难题却只能自己独立去做。
周末去探望阿媚,我故作不经意地告诉她小芳要走了,她的反应却出乎我意料的平静。
我不由问她,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吃惊吗?
她回答说对此我早有预料,有啥好吃惊的。
“是吗?”我更觉得不可捉摸:“怎么我就没能早看出来呢?”
“你想想看,木子已经回家,小芳当然迟早会走,就算你现在能留住她,也不会留太久。”
“那她怎么当初不肯和木子一起走?”
“即使她答应了,木子真能带走她?”
我想想也是,便打住了这个话题。
小芳一个月后终于回扬州了。
临别时,她再三拜托我帮她照顾好小萍,我答应自己待小萍一定会象对亲妹妹一样,小萍却在旁边强烈抗议我们不该老把她当成需要别人照看的小孩子。
随后,她们姐妹俩又避开我窃窃私语了大半天,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我只见小芳一个劲儿摇头,好像小萍劝说她做什么她却怎样也不肯答应。
从火车站回来的路上,小萍一直闷闷不乐。我也十分纳闷,总觉得小芳这次走得有点蹊跷。
小芳一走,我更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很忙,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十分充实。应该说我原本就挺喜欢这种生活,让人在忙碌中感受到一份悠然。
作为上班族的现代白领,往往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时间很紧心情很乱,精力也很分散,总有一种为了明天而透支今天的感觉。
自己经营休闲屋则不同,首先没有为别人打工的压抑感,其次边工作边休闲多了几分随意性。此外,每天都能见到情态各异形形色色的顾客,令人从中领略到生活的丰富多彩。
的确,花园里居住着各种各样的大小老板、白领、小蜜以及老外,光顾我们休闲屋的客人自然也多种多样,有时我甚至觉得我们的休闲屋类似如今刚兴起的咖啡剧场,每天都上演着一幕幕情景悲喜剧,人生如戏,我们总在日常生活中自觉不自觉地扮演着一个个角色,入戏太深便会忘了哪一个角色才是真正的自己。因此,我情愿做一个生活的旁观者,散漫地生活平地工作冷眼观看喧嚣的世界,不被拥挤的人群淹没不被疯狂的欲望牵引。
投入休闲屋的经营没多久,我就从顾客中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很多常客喜欢找我喝酒聊天,心情不错时我还会为一些常来而且较顺眼的客户免单。对我而言,赚钱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虽然我始终放不下名和利,但名利决不会令我的生命失衡,我不拒绝承担责任,可我希望自己能抛弃一切包袱,包括名利的负担乃至感情的羁绊。
说来也怪,独立支撑休闲屋的日子,不仅再忙我也不觉得累,而且夜晚常常失眠却依然精力充沛。有一首歌唱道:“孤单的夜啊我最怕失眠,失眠的夜晚我倍感孤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孤枕难眠,但漫漫长夜一旦失眠的确孤独冷清。可我又不再象从前那样,喜欢借助蹦迪、泡吧、上网等方法排遣孤寂。
于是我只好求助于安眠药,虽然安眠药并不能真正使我安宁,可毕竟能帮我摆脱过于清醒的状态。
靠安眠药入睡,睡眠的质量自然不高,随着服用的剂量不断增加,我睡觉时也越来越多梦。梦中有回忆有幻想有欢乐有痛苦有故事有情节,就象一部蒙太奇的电视连续剧。
在我梦里,出现得最好的人物无疑是阿媚、小同、艾丽丝、石头、艾米、木子、小芳、小萍还有阳阳。有人说梦是现实生活的一面镜子,但我觉得就算真是这样梦也只是现实的哈哈镜,把生活折射得张冠李戴支离破碎荒诞不稽。比如我会梦见阿媚自杀小萍嫁人木子阵亡石头向小芳求爱小同回国与艾米结婚阳阳痛骂我背叛了她等等,因而时常半夜里从梦中惊醒。
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想找人聊天,可总也想不起该拨谁的号码最后还是放下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段日子我的心境前所未有地平静,毫不胡思乱想,怎么尽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呢?
探望阿媚时,我把自己的苦恼和感受讲给她听,她听完之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我当时一笑置之,后来却越想越感到有此必要,便抽空去社区里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求教就诊。心理医生是一个中年秃顶架着一副老式黑边眼镜的小个子,灵活的小眼镜在镜片后闪动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听过我的诉述,他把小脑袋点得象鼓占一样:“没错,你心理上是有些问题。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疾病,只不过一般入自己觉察不到罢了。你能感觉到这一点,说明你是一个明智的小伙子。”
“那么,我究竟有哪些不对头呢?”
“我看你并没太大的心理毛病,只是有些青春转型期的不适应症而已。主要原因在环境变化太急促,形成了一种心理落差。回去慢慢调整和适应,渐渐就会恢复正常的。”
人不可貌相,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似乎还真是一针见血,说起我的心理症状来颇有点道理。
付过诊费,走出小诊所,我信步闲游不知不觉中到了“淑女屋”发廊门口。去年这个时候小芳尚在里面做洗头小姐,我们四位单身贵族结伴去泡妞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的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了。
迟疑片刻,我推开玻璃门步入“淑女屋”,室内景物依旧,小姐们也依然看似清纯。
洗完头之后,小姐问我需不需要全身按摩,以前我从未接受过类似服务,潜意识里总觉得异性按摩有些暖昧色彩。不过,从小姐的神态中看不出半点暗示的意思,我也就决定放松一把。进入按摩室平躺在松软温暖的沙发床上,小姐的手指柔软轻盈,象弹琴一样在我身上灵巧地跳动,令我全身松驰昏昏欲睡。

    一天早上起床洗濑之后,我象往常一样出门跑步锻炼。打开防盗门,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猛扑上来吓了我一跳,还好小狗并没咬我,反而在我脚下摇头摆尾大献殷勤。但我对狗这东西素无好感,至少没阿媚那么爱狗,自然不领它的情,毫不理睬地径直往前走。
小狗却“咬定青山不放松”,跟在我身旁呜呜直叫,撵也撵不走。
我纠缠烦了,狠下心准备踢拐它的狗腿子让它尝尝人腿的厉害,看它是否还敢纠缠不休。
可一脚刚踢出,我突然发觉小狗狗眼里的眼神似曾相识,没错,是“SONE”。
硬生生收回踢出一半的“打狗腿”,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只流浪的小狗,我终于确认,它就是忘恩负义离家出走,害得阿媚和艾丽丝还很伤心了一阵子的小狗“SONE”没想到这家伙走失几个月后,又自己跑回来了。
我本来不想收留失而复得反复无常的“SONE”,可考虑到阿媚挺喜欢这狗东西,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便把小狗带到宠物店梳洗干净恢复“SONE”的形象,重新收养了起来。
得知“SONE”回归的喜讯后,阿媚果然惊喜不已,恨不得马上抱着它亲热一番。
我笑道,只可惜这儿不能带宠物进来,否则倒可以把“SONE”带来和你做伴儿。
阿媚说是呀,有这小东西作伴,我在这儿就再也不会寂寞罗。
我说反正你也没多长时间就能出去,还是让“SONE”乖乖等你回家吧,但愿这狗东西不会再乱跑了。
她说不会的,“SONE”既然自个儿找回来了,肯定是这段日子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我憾慨说这狗东西也真是发贱,不吃苦就不知道回家。
阿媚叹口气说,其实,人何尝不也如此呢!
我安慰道:甭多愁善感啦,医生不是说顶多一个月你就可以回家吗?
她嫣然一笑:连“SONE”都知道回家,我当然该早点回家啦。

小芳回家后,小萍对我越来越依恋,不仅一放假就过来帮我打点休闲屋,而且几乎每天都要和我通电话,无论是学习上的难题还是生活中的悲喜,她都会毫无保留地对我倾诉。
我也把自己看作小萍在上海唯一的亲人,竭尽全力地从各个方面去关心她。
在我眼里,小萍绝对是一个纯真可爱的小丫头,单纯得近乎透明。同她在一起时,我浮躁的心境总能趋于平静。有时候,我甚至下意识地从她身上看到了阳阳学生时代的影子。
经历过太多的喧嚣与躁动,我的心灵和思想虽已归于安宁,却永远无法回归当年的清澈纯净,因此,我非常懂得小萍所拥有品质的可贵,虽在我深知在岁月风尘的侵蚀洗礼尤其是物欲横流的冲击诱惑下,她也会不断调整和改变,但我希望她不管怎样变化都能保留几分本色。而我所能做的,只能是以大哥的身份尽可能地用心呵护她,使她在逐渐适应社会的同时尽量坚守住自我。
一次聊天时,小萍突然错开话题,略带羞涩地说:“萧大哥,我最近遇到了一件烦心事,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我用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小丫头,跟大哥还有什么不好讲的呢?”
小萍这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在学校的一次联欢晚会上,她演唱的一曲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引起了轰动,不少男生纷纷对她展开了攻势,情书、送花约会令她应接不暇,严重影响到正常学习。一些男生还给她取了个“林妹妹”的外号;其中一位上海籍高年级男生甚至公开扬言要当她的“宝哥哥”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纠缠不休……
一般情况下,象小萍这样涉世未深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遇到这种“麻烦”,既会感到头痛为难,同时又会因此倍感虚荣。但小萍表现出来的却只有烦恼,丝毫没有沾沾自喜的意思。于是我故意打趣道:“嗬,没想到小萍妹妹有这么大的魅力,大哥我也感到无尚光荣啊!”
小萍又羞又恼,瞪了我两眼说:“大哥真坏,我信得过你才诚心实意让你帮忙,你却还要取笑我。”
我赶紧换上一副严肃面孔:“大哥只是开个玩笑,不要见怪。说真的,那么多男生追求你,你就没有一个瞧得上眼吗?大学生谈恋爱也挺正常嘛!”
她又瞪了我一眼:“我都烦死了,大哥还老没正形。我才不想在学校找男朋友呢,就算要找也不会找那些乳臭未干的小男生。”
我点了点头:“你这事儿的确挺麻烦,处理不好麻烦会更大。说吧,你想让大哥怎么帮你?”
小萍脸色微红,低声说:“我,我想请大哥陪我在学校里面兜一圈。”
“什么?”我差点跳了起来:“小丫头,你想让大哥我去给你当挡箭牌?”
“嗯,”小萍依然低眉顺眼轻声细语:“那些家伙看见大哥和我一起,以为我有了男朋友就不会再烦我了。”
“小丫头你想得太简单了,现在的男孩子一个个脸皮比万里长城还厚,才不会在乎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试试嘛!”小萍摇着我的胳膊,带点撒娇式的说:“如果有谁还不识趣,你就干脆出面警告他离我远点,好不好?”
我在女孩子面前向来吃软不吃硬,其实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宁折不弯却架不住女人的以柔克刚。否则,怎么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说呢?虽然小 萍并非有意发嗲,但我还是心软了:“好吧,大哥听你的。”
抽空陪小萍去复旦走了一趟,扮作一对小情侣在校园里瞎逛荡。老大不小的我,面对那些卿卿我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难免有几分心虚,亦有几分滑稽感。
应该说小萍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前她同我说话都脸红,如今却亲亲热热地与我假戏真做大大方方,引得不少学生侧目。
越走越不自在,我推了推小鸟依人的小萍:“丫头,大哥任务已经完成,该走啦!”
小萍却依然陶醉:“急什么呀,再陪我走走嘛。”
“不行,我简直感觉是在绑赴刑场,你还是饶了大哥吧。”
“没那么夸张吧?你就回想一下上大学时和女生约会的情景,重新体验一把校园情侣的感觉,不要太爽啊。”
“校园恋曲对我已是一首尘封的老歌,再也唱不动罗!”我无奈地说。的确,眼下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心情。
见我始终提不起兴趣,小萍只好十分扫兴地放我一马。回去的路上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丫头越来越古怪精灵了,我们这次演的又是那曲戏呢?!

阿媚终于戒除毒瘾,正式出院了。
我和小萍一道去接她回来。
与医生告别时,阿媚请求留下一套红色的病号服作纪念。
医生断然拒绝了,理由是病人离开戒毒所时不能带走这儿的一针一线,从而彻底断绝与这儿的关系。他还开玩笑地说,所以,我也不对你说再见啦。
出门后,阿媚象张开翅膀一样仰面朝天伸开双手,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又自由了,自由的感觉真爽啊!
其实,自由对我们而言就象空气一样,每天呼吸时感觉很平常,可一旦失去了空气我们才会发现它的珍贵。
让我们每天都自由地呼吸吧。
“媚姐,刚才你怎么会想留一套病号服作纪念呢?”小萍好奇地问。
“你没看到我们的病号服血红的颜色吗?”阿媚慢慢地说:“那是新鲜血液的色彩,鲜艳而残酷,那也是我青春的色彩。”
小萍无言,我依旧坚持沉默。
阿媚出来后,从内到外都脱胎换骨整个变了一个人,原先那个独立特行扮酷狂放的另类女孩变得内敛而沉稳。如果说以前的她是一盆烈火,现在的她可谓是一汪深潭。
虽然阿媚精神状态不错,但我考虑到她刚戒完毒便让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她却坚决拒绝了我的好意,主动帮我打理起了休闲屋的生意。由于她有过做陪酒女郎的经历,经营休闲屋自然如鱼得水,令我轻松了许多。
阿媚刚回来时,小狗“SONE”极尽献媚之能事,惹得阿媚眉开眼笑直夸这狗东西还算有点良心,但阿媚虽然依旧宠爱它,却没有了当初那股热乎劲儿,而把主要心思都花在了休闲屋的生意上。
阿媚对休闲屋异乎寻常的热心简直让我困惑,难道是由于在戒毒所度过的日子太无聊,才使她一改往日懒散的作风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在我们的花园里,竞争最激烈的莫过于餐饮业。虽然“民以食为天”,但我们这儿毕竟只是生活社区流动人口不多,食客资源自然有限。几家大小酒店的门面“城头变幻大王旗”,往往红火不几天就要转让一次。
经营惨淡,我们休闲屋旁边的一家川菜馆又要转让了,阿媚见到启事后,找我商量要把那间门面也租过来。
我简直怀疑她吃错药了,明知人家难以为继才转让,却要去接这个烫山芋。
“你才脑子不灵光呢?”阿媚笑着说:“我们转过来不一定要开饭店哪。”
“不开饭店干什么?”
“我们可以扩大休闲屋的规模啊,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你就不想乘热打铁继续发展。”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呀,堂堂男子汉大豆腐就没有一点雄心壮志吗?”
“我现在只有一颗平常心。”
“我可是野心勃勃呢,真的!我发现象我们这种综合性的小型休闲吧挺受欢迎的,尤其是在居民生活区里。所以我不仅想扩张现在这间休闲屋,还想发展连锁店,让我们的休闲屋成为一个品牌在上海各居民社区遍地开花。”阿媚讲这番话时眉飞色舞兴高彩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应该说阿媚的话不无道理,她的热情对我也颇有感染力。但同时,我又觉得眼前的阿媚似乎变了一个人。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阿媚的建议。
休闲屋开业一年多,早已收回最初投资,而且积累了一定资金。不过,要实现阿媚的宏伟理想却远远不够。
阿媚得知资金紧缺,居然大包大揽地表示全包在她身上。我既吃惊又纳闷,不敢相信她会有这么大的实力。因为我知道她虽然以前做陪酒女郎时积蓄了一点钱,但吸毒期间已挥霍一空,如今怎能拿出这笔钱呢?不料,阿媚在发出大话后出门三天回来,便带回来一张二十万元人民币的支票,让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了出来。
原来,阿媚找到久未联络的妈妈,要求她付款买断自己的“成长费”。经过一场别开生面的谈判,妈妈竟答应了阿媚近乎荒唐的要求。
财大气粗,如此一来我们手头有了差不多四十万元流动资金。阿媚如愿以偿地盘下旁边的门面,把休闲屋的规模扩张了一倍。随后,又一口气在邻近的社区连开了两家连锁店,招兵买马红红火火地启动了她的远大计划。
现在的阿媚,俨然已是一个运筹惟幄的女强人,不仅把上海女性的精明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颇具商界人士的干练。有时候,我真难以把她和当初那个追风赶潮的“辣妹”联系起来。也很难断言,如今的她和过去的她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阿媚本色。
小萍依然每个周末来休闲屋打工。
阿媚经常向她打听小芳的消息,但她总是支支吾吾敷衔了事。本来阿媚最初只是随便问问,如此一来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更加有心从小萍口中撬出些什么。到后来,就连我也越来越奇怪:小芳回家后究竟怎么啦,弄得小萍这么神秘兮兮守口如瓶。
终于,架不住我们的一再追问,小萍透露出了一个令我们震惊不已迷惑不解的谜底——小芳回家之前就已经有孕在身,她之所以离开上海也正是想回家把孩子生下来。
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答案,我和阿媚都不由为之惊叹,紧接着就是疑问。
“木子知道小芳怀孕了吗?”阿媚问道。
“姐姐说他毫不知情。”小萍回答。
“小芳怎么不早告诉他呢?”我插问。
“姐姐说不想让木子以为自己故意怀上小孩子来要挟他。”
“如果木子知道这些,没准真会想法带走她。”
“可我姐姐并不打算去台湾哪!”
“那么,她怎么不把小孩打掉呢?”
“我也劝过姐姐去打胎,但她执意不肯。她说就算以后不结婚,自己一个人也能把孩子养大。”
“你父母能同意她这么做吗?”
“我父母刚开始不仅不同意,而且差点不认她这个女儿,可后来在姐姐的坚持下,他们还是退让容忍了这一切。”
“真看不出小芳个性这么强,”阿媚感叹道:“这才真正称得上酷。”
“其实姐姐从小到大都很乖的,没想到这次会变得那么倔。”
“小芳并没有变,只是我们都不太了解她罢了。”的确,认识一个人很容易,认清一个人却很难,很多时候,就连我们本身也无法真正看透自我。因此,我们只能去理解别人,而不能去了解别人。

    自从开设连锁店后,虽然新招了不少人手,但我和阿媚仍忙碌不已分身乏术,我们依然同居,却越来越缺乏生活气息,反而多了几分合作伙伴的味道。
偶尔忙里偷闲,阿媚也总是淘淘不绝地勾勒描绘着她的蓝图,如果说我对此毫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我真的不愿我们的生活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内容。
因此,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厌倦感,虽然我从未对阿媚流露这种感觉。
阿媚似乎成了上足劲的钟摆,压根她不觉得累,从早到晚在三家休闲屋里忙进忙出,连往日十分宠爱的“SONE”也倍受冷落。
终于有一天,不堪冷遇的“SONE”再次离家出走了。我原以为阿媚会为此再度伤心,谁知她连难过的表示都没有,只是笑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真是天生的贱骨头。”
本来我也觉得“SONE”的“狗良心”大大的坏了,可听了阿媚的话却不禁有些为这狗家伙难过,并暗自祝愿它早日得遇“明主”不至于变成一只永远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老朋友都已各奔东西,与阿媚的交流也越来越少,虽然我已不再害怕寂寞,却仍在忙碌之余偶感孤独。还好,小萍一如既往地常常和我谈心聊天,否则我有话都不知该找谁说。
一天半夜,小萍突然打电话到休闲屋,十分兴奋地告诉我和阿媚说小芳刚生下一个女孩。听到这个喜讯,我和阿媚当时就喜不自禁又喊又叫,引得休闲屋里的客人莫名其妙。阿媚赶紧向他们解释和道歉,并宣布今晚在此消费的顾客一律五折优惠。
几天后的周末,在小萍的带领下,我和阿媚忙里偷闲,特意抽空赶赴扬州看望小芳和她刚出世不久的小女儿。
在一家乡镇医院里,我们见到了正坐月子的小芳。她象所有刚做母亲的女人一样,满脸散发着幸福而安祥的光辉,对我们的到来,她惊喜交加百感交集,也许是又想起了远在台湾的木子。
为了避免小芳伤感,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木子。小芳的小女儿可爱极了,胖嘟嘟的小脸蛋洋溢甜蜜的笑容,圆圆的小酒窝令人陶醉,咕碌碌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并且这小家伙一点儿不害怕陌生人,在我们手中转来转去,不仅不哭反而挨个盯着我们每一个人仿佛要把我们全都看透。
我问小孩的名字叫什么,小芳回答说还没来得及起名,小萍插嘴道:“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晨梦,清晨的梦不管是美梦还是恶梦都会很快醒来。”
阿媚随声附和:“好名字,让小晨梦做我的干女儿怎么样?”我也赶紧声明要做干爸爸。小芳爽快地答应了。
转眼间,我们就有了下一代。

守 候 黎 明
                我守候我的黎明
        黑夜降临
        是谁点燃青春的焰火
        映亮天空和我的额头
        我看见一只黑色的夜鸟
        掠过我黑色的眼睛
        投入火
        燃烧自我
        最初的孩子们
        拥有最终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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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 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本书,快递寄出。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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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最后的狂欢节

千禧年过去了,新世纪到来了。
2000年来临之际,我们就开始迎接新世纪。欢庆之后,又听说新世纪应该从2001年算起。
世纪之交,百年一遇;千年之交,千载难逢。的确值得欢欣鼓舞。
但时间是切不断的,所谓百年,千年,也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
新世纪的第一个元旦,一个尽情狂欢的节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忘记过去忽视未来,我们只想拥有现在,融入欢乐的海洋。
今天,我们的休闲屋下午两点就提前关门了。阿媚和我约好小萍一首到淮海路去狂欢。新创办的《上海一周刊》早就公布今晚淮海路要举行上海第一个狂欢节。
狂欢节的主会场在大上海时代广场,这儿从下午6点开始进行一场集歌舞、时装秀和芭蕾于一体的盛大晚会,但晚会虽然热闹非凡,狂欢气氛却不足。
7点钟,我们来到襄阳公园对面的襄阳服饰城,观看这儿举行的时装秀,劲舞,摇滚乐以及萨克斯乐队的表演。演出精彩而火爆,可由于缺少观众参与性依然够不上狂欢。
一个小时后,我们赶至另一个分会场百盛购物中心,THAT'S SHANGHAI杂志在这儿举办的拉丁舞+攀岩+电玩的活动,相对而言,算是最刺激的,不仅有拉丁舞教练现场表演最正宗的belly和salsa拉丁舞,而且你还可以跟着舞手在现场乐队的伴奏下一起跳起来,跳好跳不好无所谓,要的就是尽情欢狂。拉丁舞现场,另有免费的攀岩和电玩让你一显身手。
跳累了,我们便跟着花车一起游行,整个游行的队伍包括标志花车,玫瑰婚典花车和行进方队。其中由100对新人组成的玫瑰婚典花车尤其引人注目,阿媚甚至挽着我的手神往不已地说:“早知他们这么风光,我们也该报名参加婚典活动。”
随着各项活动的热烈进行,狂欢的气氛越来越浓,人山人海中戴着千奇百怪面具或帽子的假面人越来越多。在五彩缤纷的焰火映射下,一张张阴森恐怖的鬼面具和夸张可爱的卡通形象令人眼花缭乱,遮住真面目的人们发疯似的疯狂展示着各自的真性情。欢呼呐喊,狂叫,歌声,音乐汇成了一曲喧嚣的交响乐。在这样的气氛包围中,阿媚恢复了往日狂放的天性,就连向来文静的小萍也尽兴地欢腾。可我不知为什么,始终无法让自己彻底溶合在疯狂而欢乐的人潮中,我是一朵曾经沧海的小浪花,被翻腾的波涛沉入了海底。
沉入喧嚣,我忽然在狂欢的人群中发现了戴着面具的自己,可我刚才不是没戴这玩意吗?随后,我又透过一张张形形色色的面具,看到了阿媚,小萍,石头,艾米,阳阳,还有已经回老家的小芳,回台湾的木子,去了法国的小同和艾丽丝,以及一个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今天,是我们共同的狂欢节。
今天,是上海举办的第一个狂欢节。
今天,是我青春期最后的狂欢节。
兄弟姐妹们,
无论你在何地
无论我在何方
就让我们相约在今天
尽情地狂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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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8# 妙妙 的帖子

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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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3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沉入喧嚣,然后向上堕落?尴尬的70年代(2007-3-29凌晨,深圳 骆琼)

我与陈冰认识六年有余。多年前,他从遥远的上海返回蕲春,到我乡下的老家看我,并带来了他的诗集与散文集。在我家的那个下午,我们第一次长时间谈论写作,十分畅快。

年长我们几岁的陈冰,在家乡年轻一代作者口中被称作师兄,他的写作以及他在大上海打拼的经历,成为我们八十年代这一群人心中最为向往的梦想。陈冰,这个名字,少年时代开始频频出现在国内各大文学刊物上。我与陈冰正式交往时,他在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中已有一定的美名。

相识多年,我们仅有一面之交。2000年初次见面,彼此分别后,各奔前程,起初偶尔联系,后因我在人生路上的辗转奔波,从此,不谈文学,也渐渐失去了与文友联络的心思。人生几多风雨。

六年后再见,他从大都市上海回来,我从南国深圳返乡,在我们共同的家乡蕲春这个地平线上久别重逢,这是2007年春节。

再见时,我们没有太多欣喜,也不再谈理想,却有了几分默契,像失去联系多年的老友,侃侃而谈彼此这几年的生活和经历。不同的是,此时的陈冰,已成家立业,在大上海定居,这次是携妻带子回家探亲。

第二次见面,陈冰送给了我他的两本长篇小说《沉入喧嚣》和《向上坠落》。

拿到他的两本长篇小说,我开始沉静在春节的热闹背后,试图从中阅读陈冰这些年的生活轨迹。在全球华人四海同庆的春节渐渐接近尾声之际,我终于读完了他的《沉入喧嚣》与《向上堕落》。

在这里,我愿意与陈冰及读者分享我阅读这两部长篇的所思所想所得。

先从《沉入喧嚣》谈起。

从故事的背景来看,陈冰创作的长篇《沉入喧嚣》是以世纪之交的上海为依托,这部长篇他早在2000年就已完成。而书的出版是在2006年。历时近6年,陈冰在《沉入喧嚣》的创作上,可谓花费了巨大的后续精力。

小说中4个混在大上海的小白领代表了70年代人中知闻乐见、勇于创新、充满欲望又安于享受的一群,置身于21世纪的国际化大都市上海,缠绕他们内心的是生存的重重压力,情感的时时纠葛。

萧尘的英俊多才,石头的特立独行,小同的敢于冒险,木子的玩世不恭,这“四大金刚”共同租住在上海某套公寓里,他们工作之外一起享受人生,泡吧、泡妞成为他们生活的常态。这些小白领的日常生活情景,真实反衬了当下大都市年轻白领们的内心困惑,他们处身无人知晓的世界,忍受空虚,承受孤寂。

浅显地看,陈冰是在写4个小白领的故事;深入地看,你会发现他在写他的时代。细细阅读《沉入喧嚣》,会看到陈冰小说背后隐藏的真实情绪,它同样带给我深深的思索。

小说中的几位主人公都是生于70年代的人,70年代是怎样的一代?自小过着衣食不愁的生活,进入社会后努力打拼更积极享受,他们将逐渐替代上一代人,承担未来社会中坚力量的责任,但他们内心有着漫长的困惑,因为没有60年代人的理想主义,也没有80年代人的激情奋进,人生观不同于60年代的前辈,大多数人基本没有吃大苦,和80年代的弟弟妹妹们相比更多了不言而明的压力,没有80年代人优越的时代背景,没有受到80年代人这样良好的家庭、社会教育,对新潮事物的敏锐度和接受力都不如新生代的80后。

70年代,尴尬的一代,这代人幸福感从何而来?这是一个值得深思和探讨的社会课题。

关爱70年代人的内心,洞察他们的喜好和困忧,成为作家陈冰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花了大量的笔触去丰富小说中四位主人公面对工作、情感,面对上海这个不是自己故乡的城市时所遭遇的复杂心理,使我们更为了解这一代人的真实状态。

我想,尽管小说里生于70年代以萧尘为原型的都市白领有着无法言说的矛盾内心,他们的意义却是跨时代的,他们承接、过渡了中国六十年代与八十年代这两个绝然不同的时代,是时间上的中间一代,也即将是当今社会的中坚一代,具有承前启后的光荣。或者因于此,他们仍然期待在中国以大上海为首的广阔天地里有所作为。

再读——《向上堕落》,你会发现这部小说的名字与《沉入喧嚣》多么对称、统一,气质如此接近。作家陈冰在这两部小说的创作上,写作时间有别,出版时间相同,这两部长篇都是以大上海为背景,描写70一代的工作、生活、情感经历,堪称一个完整的姊妹篇。

从写作角度看来,《向上堕落》的情节表现更为新鲜,这与陈冰创作这部长篇的时间有直接关系。时间总会退化每个人过去的旧的传统的思维方式,不断输入新思想新视角,让我们比从前更加清晰地认识这个世界。

久别重逢后,我们曾坐在一个咖啡馆里聊天,陈冰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那时,我只是在个人感情上粗糙地赞同。他的感慨,他的表达,我是在读过《向上坠落》之后才真正有所触动。

Shake、Wopei 、jessica、蔡小青,这些生活在大上海里的时尚男女,阿丹、周瑞,这些挣扎在大上海旋涡里的外来妹,他们的相遇是两种人生的交错。在他们的世界里,令他们最为不安的不是生存,而是情感。这些爱情至上的男女,纷纷沦陷于感情的迷途,有时茫然,有时盲目,最终还是赢得了心中所爱。陈冰写的是Shake们,真正要告诉我们的是,相信吧,爱情是行动,而不是观望。否则,只会错过或痛失。

敢爱敢为是陈冰长篇小说《向上堕落》里的人物特征,它向人宣示了70年代一部分人的爱情观。他们内心并非真的喧嚣,也并非粗神坠落,他们的世界精彩纷呈,经历令人艳羡。看到这些,我们会对作家陈冰的创作初衷更为了解,这是一部将70年代人精神、心理、思想完整展现的长篇小说。

陈冰的小说里没有70年代的物质男女,只有70年代的脆弱爱情,没有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只有共同担当的和谐局面,没有激烈纷繁的职场风云,只有相融共生的互为欣赏。他的语言与70年代人十分对味,是70一代最为熟悉的语境,这种心与心的近距离沟通,使得他更贴近他的时代。

读过《沉入喧嚣》的人,还要读《向上堕落》,这两部小说的结合阅读,将带给你深刻的心理和感官反应。你想了解70一代吗?你知道70一代身处这个时代的无助,或他们面对某些事物所产生的心理抗衡吗?你是70一代吗?那么,读陈冰的《沉入喧嚣》和《向上坠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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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3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没有时间阅读 在网络也不喜欢看小说 小说更喜欢读真正的书 纸的 但是来报个到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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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3 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52# 直隶 的帖子

问好!人家是先发到网络再出版,我是先卖版权出版后再发到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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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7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浮华背后——《向上堕落》阅读札记(王彦明)

尘冰选择了这么一个看似充满了二元对立意味的标题,作为其长篇小说的标题,给人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但是我想这个题目,应该蕴含他不少的感慨与际遇。正如他在小说的前言部分所说:生活的道路,究竟是向上还是向下?成长的历程,究竟是飞升还是堕落?

   这两个问题,是我们每一个都无法深究的。如果我们尚未麻木,那么这个问题就足以让人惶惑。

   选择上海这样繁华的背景作为故事上演的舞台,其可行性和方向性就在不断地拓展。在前辈作家如张爱玲、王安忆等,都呈现一片华丽的景象,让后人叹为观止。尘冰选择了自己独特的上海视角,他选择离自己生活最近的部分着手。上海的弄堂、上海滩旧日风情都不是他熟知的。他处在时尚化的今天,自己还开过酒吧。他的文字自然关涉这些,但在描写这类生活时,他也不是一味沉浸在感官刺激之中,他在文字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反思,是这部小说的主题。至少我这么认为。

   主人公肖飞(shake)是个正统而有些叛逆的形象。这让我想起《烈火金刚》里那个肖飞,明明是个正面角色,却留个特务一样的大分头。不过他由此让读者记在心中。尘冰笔下的肖飞,他的英文名字取自自己年少时喜欢的名著《好兵帅克》主人公的名字,看来他想当个好兵,可惜生活中却并不能尽如人意。服兵役结束后,他“赤条条”地跑到了上海。他到了上海,在繁华的气息里依然保持自我,执著地的追寻文学,幻想某一天能写出一部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那样的“家族史诗性的巨制”,然而浮华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现代人的生活充满矛盾。尘冰笔力所及打击面极大,而且关涉大多为时尚话题:泡吧,一夜情,生存的压力,职场的无定向。在这些漩涡里,现代人的挣扎显得多么无力.shake这样具有传统意识的人,在漩涡的挣扎就显得更加明显,他既随波逐流,又有个人独特的思索。他可以和女人随意上床,却又始终和jessica、阿丹、蔡小青保持纯洁的关系。他对爱情是审慎的,他对爱情并不随意。在职场,他渴望更高的薪金,却不会让人随意辱骂。对于文学梦,他始终坚持,却和自己的想象差距太大。他可以一夜成名,写些图文书籍。当他想要写出自己想要的文字时,他却毫无灵感。

   尘冰的笔下充满了无奈与艰辛,但并不是绝望。文中wopei、阿丹、蔡小青、高健、阿布都是作者的期待。虽然他们有各色问题,却都保持着自己的底色。Wopei 看似滥情,但对阿丹却绝对真诚。而阿丹一直都保持着自己的**性。蔡小青、高健就更是如此了。阿布我想她应该是属于尘冰笔下的那类值得期待类型。在文中,我觉得周瑞一样是可爱的,她为生活所迫。她对wopei、shake都有着真诚的感情。每个人都在现代的漩涡里挣扎,努力争得属于自己的位置。而这种看似向上的努力,又显得“不择手段”,分明就是一种堕落。当每个人得到自己的繁华时,是否就真正幸福了呢?

她们还是逃离做“金丝雀”的日子。

   浮华背后是什么?无尽的悲凉,还有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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