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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身后眼前

《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诗集//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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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1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欲望



好象孩子吹气球
这气球可是比天空
还要----长江的水位
没有了节制, 泛滥
肮脏,垃圾,粪便
还有绿头苍蝇.不能比拟的
----只要有针眼大的缝
是风,都要从这里----
不能说明它的颜色.颜色
的区别都在于----也许
玫瑰色不总是属于"这一个"
火炬,也要靠人来吹

1988年11月10日,蒲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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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1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忆旧


记忆是无赖
胜似地痞
无法摆脱的纠缠

记忆是蝎子
不是一气,而是天长地久
一下一下,蜇你的心胸

记忆是黑色的
每当夜深人静----潜入你的房中
搅乱空气如幽灵

记忆是沼泽地
枯黄的脚杆一旦插进
拔不来还洗不尽

记忆的甜蜜无非象糖
糖的甜蜜----瞬间的咀嚼
长久的酸涩


1988年11月10日.蒲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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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1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眼睛半睁
掀开被子,不规则的圆洞
一股浓浓的二氧化碳气
趿拉着鞋。自来水----
黄色颈项,圆领羊毛衫里灰白衬衣露出
顺手拧起
门,“砰”地一声
咚咚咚......连续九十六下
扬扬脸,两栋楼之间的峡谷
两排密叶的树木----绿
叮当乒乓锅沸腾的油碗筷子煤灰蓝色火苗炸面窝油条热干面米粉馄饨汤圆水饺豆腐脑烧饼辣椒胡椒花生油葱花大蒜味韭菜味糖酱油盐醋......嗖嗖的吸吮低垂的面孔旧钞币塑料布棚马路边狼藉的地面一搭儿

密集如灌木丛
长班车。预备
从侧面冲刺
呼吸逐渐均匀。沿江大道
太阳将无数根金丝抛下
中山路。楼与楼之间
峡谷交错着峡谷。车队在巨大的阴影下
爬行。“解放”,“建国”
招贴画。嘀铃铃,叭叭
商场,酒家
油绿色的动物园门呈扇形地敞开
菜市场里辨不清东西南北。一张
又一张永不重复的面孔----贴近
垃圾车颤巍巍地过。有顷
天空在游乐场里倾
                斜
   颠倒

一块直条儿的挂牌
从侧门走进。推一下电闸
白天在白天围困的墙壁里一下子洞开
坐下,或站
按,向左
然后向右,接下来拔正
如此反复运动。机器同教堂里的大摆钟----
上紧了发条。文牍在一楼与二楼
粉红指头和烟卷,黑山和白水之间
作三百六十五点若干次的旅行
猎狗直立行走。硕鼠在阴沟边
嗅着一双锃亮的皮鞋
堂皇的大剧院,漆黑恰似夜晚
三十八层楼顶上的那间盒式房子里
一张苍白的脸探出......

郊外,一辆拖拉机蹒跚
落英缤纷的湖心间一派混沌
烧焦的触须
黄沙,雨水和棉花
醉汉的眼睛。大漠中
一群喧嚣的野马
纸张和彩虹贯彻整个空际
八三三栋?八三四栋?
清一色的鸽子笼。青蛙
在塘与塘埂上跳上又跳下
回归就同乌龟缩头
滞留不动的是时间
此刻,山脚下一只猫头鹰叫唤
----梦游者幡然醒来


1988年11月18日,蒲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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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2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月组诗


无题


随便点
亲爱的人儿
如今,缄默已使人厌倦
冷峻,或者激昂都属于同一意义
当长天贯彻了暗褐色的云片
当钢铁和陶罐撞击出震破鼓膜的喧嚣
当蚂蚁在虬根旁集结成森严的队列
当万里飚风直扫你的脚跟
当海水似芒刺一样扎入你每一个毛穴
当世纪的霜酵白了你一头的发辫
请不要悲伤,或者
大笑.你应该放平了自己的臂膊
或者将头别在裤腰带上
或者象帆,象树叶
每一阵风吹来,你都哗啦着向东
向西.然后
微笑如波动的弧线


设想


在这世间上
如果不是有一千次重复的举步
----我不再开口

在这世间上
如果小鹿已经窒息,火种
灭绝,岩浆更深入地流入地心
堤坝高筑,直达天际;密封的罐头
永无开启的希望
----我不再开口

在这世间上
如果健忘症大流行,蒙汗药
大减价,蛇皮人均一张
死者能够复生;或者说
死去的就已彻底死去
----我不再开口

在这世间上
如果钟声消逝,眼睛不作为
探照灯高悬在额头,鼻子与舌头
感觉不出腥膻的气味,嘴唇
被锌条焊接住了
----我不再开口

在这世间上
如果真有不能够让我开口的神力
的一天(这倒是我十分期盼的)
那么,在这世间上----

你尽管有无数的魔方
我却是无核的果子一个


直白


我是一只冷血动物
虽然有健壮的体格
但是徒然消耗着热量
虽有圆同地球般的头颅
但里面的脑壑却已填平
我的表情麻木,呆滞
岩浆的迸裂
闪电与雷鸣
在我都是过眼的烟云
面前的血水流成了河
我以为,这正是涂抹天空
和大地的廉价染料
礁石与雕塑;枯树
和死灰,人们这样形容我
激情和热血
我认为这是孩提儿的事
有人说,你象个经历世纪的
老人,我欣慰
有人说,其实你经历得还不够
对此,我不置一词
我已经无力也无心辩论
我仅就剩下了一具壳躯
行尸走肉地填日子
如今说出来这些,我希望
不致引起人们的绝望情绪
但是也希望,作为一种人
你的同类,请允许我
藉此表白的机会


无言


是的,我已经无话可说
冰川期已过
春天接过瘦削的风
又把它移交给了炙热
公园的门逐渐向所有的人敞开
在一片垦荒的土地上,人们丢下饰物
以各自的姿势舞了起来......

敷伤的膏药用巨轮拖来
泪水已凝结成一座冰山兀立在北极洲
神经如雕塑般感觉不出日影的移动
干枯的河床炸不出来一粒哪怕是汗珠
岩石,沙漠
古井与灰烬----
现在,我所常记起的就是这些
我还有什么话说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莫非死去的树木
   真有能够焕发出新枝的时候
莫非上苍虽然历经围困九重
   但总不免遗漏了那光亮的一角
莫非灵魂虽已入冥府
   但仅仅由于壳躯仍在世间转悠
还是用世纪风化的容颜不足亿万年之数
之故
还是心只是用砧板菜刀捣碎
  而没有用酱油与盐水卤过
还是喉咙尽管喑哑
  却没有完全闭塞
还是......

将我彻底遗忘了吧
就当我是你早晨呼出来的一口废气
越过街道时鞋后帮带起的一块旧报纸
或者,我就象酒席上的餐巾纸,一滩啤酒泡沫
和一个酒瓶盖儿,你扔掉它
就象甩掉自己的影子
注意----如果碰巧你注意到了的话
请你也千万不要出声
是的,什么也请你不要说
别说......


悄声


当一切到达了它的尽头,而你的壳躯却仍健在.这时,悄声就会来制动你的脚杆.

悄声是一种方式
诞生在雷鸣和雪夜之后
诞生在洪水肆虐,泵房
筹措了缜密的运转之后
诞生在青绿渐趋为红色之后
诞生在心胸作成了沙漠
苦难汇集成了大洋之后
诞生在语言已结成了蜘蛛网络
啼血的喉咙不再啸彻长空之后
诞生在所有的计划,设想与梦幻
都证实了泡影的存在之后
诞生在海面静极之平
所有骚动都被窒息了下来之后

悄声是试管里出生的婴儿
悄声是记忆的白纸一张
悄声是圆的另一个起点
悄声是你永久的佩章

在一个朦胧的时辰,一个原子弹轰不着的地方,你悄声背起了行囊----

悄声出没于林海,如松鼠
悄声游历于江河,如小尾鱼
悄声漂忽于宇宙,如尘埃
悄声地踅过人家的屋檐和围墙脚下
悄声地穿梭在闹市与每个人的头颅保持一致的高度
悄声地蛰伏于山林与僧人谈禅

悄声地呼吸
悄声地排泄,和
悄声地颤动鳃帮
悄声地将被角牵通
然后,将窗帘拉上
悄声地将梦呓深藏在地窖里
悄声
悄声地,直到
走入了墓穴,复归于泥土----你从
彼处来,还必得往彼处的
最终去处

悄声是人世间最强壮的绿色
----如果缄默,呐喊均可算是世间超乎寻常地强壮的绿色的话


XXXX年X月,蒲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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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2 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春天的话题

春天,冰凌的世界一过
嫩绿的小草就来装点大地
有乔木被从冻库里抬出,身上
仍裹着件挂霜的披风
这时,小草与春天商量
借来了东风与阳光。经过了
它们的一番通力合作,挂霜的
披风被煨化了,乔木的嶙峋
于是得以显露,枯萎的叶片
也得以返青。这件事情过去
不久,乔木以自己巨大的阴翳
将冬天曾经施给它的阴冷
又来把小草们覆盖。并且
发出话来:“我的阴冷是出于
好心。不然,即将来临的炙热
与霜冻一样叫草们难以忍受。况且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确有那么
极少数蒺藜,想叫我们都成为了
荒芜。我的阴冷主要就是针对它们的
当然在这其中出现了误伤,窒息了一些
好的和比较好的小草,这却是
迫不得已和难免的。此外
在此我还想重申一下,现在
固然已是春天,但是也不能
放任自流。春天有春天的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还有一个
就是冬天与春天不能完全割裂开来的关系
问题。所以,堤坝仍得修复
庙宇与教堂也都不能拆毁;冰山
也不宜一律消融。不然
海水升高,洪水泛滥
大家都无法生存。这些都是原则性问题
是不容怀疑与变更的。至于
关于阳光与雨露,粪便与氨、氮、磷、钾等
的分配不均的问题,容我
与春天细细地商量。在适当的时候
用正常的渠道来解决。如某些
小草那样,以集体请愿、甚至游行
示威的形式来相要挟,这是我们的春规
所不允许的,也是广大草民所不答应的
必须坚决予以制止。对于小草们的
一些自治组织也必须立即取缔
我们是大树一言堂的领域。这是
由于我们植物界的历史与现状所决定的
动物界与人世间的那一套所谓的民主
既不适用于我们,也从根本上说是虚伪的
很难设想,在我们这片土地上
如果没有大树的领导,没有统一的
意志,没有建立在一言堂基础之上
的春规,是能够抵御得住寒潮,干旱
以及各种风暴的侵袭的.让
我们以大局为重,珍惜来之不易的春光
更紧密地团结在大树周围,同心同德
为建设我们一个美好的草圃而努力奋斗吧!"
对于乔木的长篇大论,小草们
有的立即点头称是,有的因为激愤而
青筋暴突----嫩稚的草尖绷得笔挺
有的说:"这不过是冬天的老话题."
(在冬天,正在坯根里孕育着的时候
它曾反复听过)
大多数的小草则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
在心底里认定:这个季节不是那个季节
如今,我谁的话也不听
任谁我也不相信.认毕
就融进了自己营造的深绿里面


1989年6月26日.蒲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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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2 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种生活



关上你的门,然后
打开
“日历”牌的机械表
无色无味
不哼不唧
“跟着感觉走”
一只空桶
在地上滚动
风干了的橘子皮
游神
白日梦,和
白面儿
认为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是因为你感到死与活之间还存在的区别
笑一笑
再懵懂地一下
又一下......


1989年6月27日,蒲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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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2 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深圳,另外一条河



深圳,除开深圳河外
另有一条河
这河里,常年流着不息的
车队,竟相攀比的高楼
流着不断翻新的酒店
发廊和歌舞厅
流着花花绿绿的万国货
以及国货的精品


深圳,这条河
流着一年四季常开的花卉
流着无雪的冬季
流着空调器控制的,从不曾深入室内的
夏天----纯粹的不仅仅还只是南国情调
流淌众多的口岸
飘溢着毗邻祖国外埠最南端的边陲


深圳,这条河
还流过了你,我
你我在这条河中成了名副其实的
浮萍,一忽儿
在河的这头
一忽儿,在河的那一头


深圳,这条河
还流溢着塑料袋
包装纸,朽木,壁虎
以及其它惯于在夜幕下恣行的
枭雄们


深圳,这条河
激凌的浪花,是由
凸突的生机集腋而成


1992年4月5日.深圳沙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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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2 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一定便是指鹿为马的最新现代版本了,为此
我建议,新出的成语词典里面当增设这么一条----
指画为虎。各位网民也务必牢记,
在你需要使用指鹿为马的成语时,
可以以指画为虎来覆盖,或者,
将两者并列在一起。这样历史与现代感都具备了,
而你的说法与文章的力度将大为扩展。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那个外国老头,创作出来的《皇帝的新装》的童话
也绝对不仅仅是虚构。原来,
习惯于裸奔的皇帝,在历史上实有其人。而,
大臣们都是只知道谄媚与满口谎言的一干道具。至于,
唯一能够说出来真话的孩子呢?是啊,
唯一能够说出来真话的孩子呢?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亩产十万斤,一天等于二十年
十天半月赶英超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等等
这些耳熟能详,记忆犹新的豪言壮语则均非虚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大跃进的旗帜下面
遍地的饿殍冤鬼,以及中华民族历史性的
空前的大倒退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我们有理由相信公鸡是能够下蛋的,
母猪是能够上树的,鲤鱼是能够在天上飞的,
老鹰是最善于翱翔于水下的,白猫是可以置换成黑猫,
同样,黑猫也是可以立即变幻为白猫的。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世界上,尤其是自己国度里面发生的很多事情就是值得怀疑的,首先
刚刚传回来的月球照片就很可能有假,并且已经有人置疑了,或者
有没有嫦娥一号这么一颗人造卫星从中国,从地球上
进入了月球轨道也都很令人怀疑。当代中国历史上,原子弹,氢弹的爆炸,
三峡水利工程等的存在与否现在都不由人不疑窦重重。乃至
万里长城,喜马拉雅山,或巍巍乎屹立千古,
为中华民族象征,或莽莽乎,
凸出亿万年,与地球日月同辉,只因为今日
华南虎照片的被认定为真,这一切的是非
便都模糊了,也都有了拷问其真假的必要。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世界上还有什么不是假的呢?你的孩子是假的吧,
这个不希奇,你的老婆或者丈夫是假的罢,
这个现在更是司空见惯。也许假的还是我自己。
世界上不是已经有许多的机器人了吗,再加上克隆技术,
很可能我自己便是一个机器人,一肚子的电子元件,
破铜烂铁,或者属于人头马面,半人半兽,
非人非马的怪物罢。对于如此的怪模怪样,
我是应该为自己高兴,还是沮丧呢?


如果华南虎照片是真的----
建议人人都立即自杀好了。对于全无是非观念的人渣
来说,大自然没有继续保留它的必要。
当人渣灭绝了之后,地球与大自然
一定干净多了,而少了的无非是一点点的遗憾
一点点的遗憾罢了



2008.10,3.武汉,丽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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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3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岛,我的一位同胞兄弟






北岛,是我的一位同胞兄弟,正宗的
出门在外已经好多年了,却一直没有能够回家
为什么?-----

兄弟他出门将要远行的那年,我年纪还不算大
我懂得的事情还不多----或者懂事了
大了,也未必-----在村子里,我们是一个大家庭
我们家兄弟原来拥有很多很多,除开不幸夭折了的,剩下来的
劫后余生的至少也有十一二三口。因为人口太多
最不值钱的就是生命,兄弟们就象一只只野狗
米虾与臭虫,可以随意地遭受人类,或同类动物以及自然界里面
任何风沙一类灾害的掠杀。所以,无论多一个少一个兄弟
也无论是什么时候,在我们家里都不太引起注意。

也许,正因为如此。至今我不能够确定的是北岛
兄弟他最初出走的时候是哪一年,哪一月
哪一天,哪一个具体的日子----正象我那无数个消失了的兄弟
沉寂了去,不知道究竟都是因为了什么----是的
我得了健忘症,过去健忘,今天健忘
明天也许还将继续健忘。健忘在我们家族拥有广泛
而深厚的传统。健忘症在我们村子里原不曾大流行,但是
惟独在我们家---我们这里几乎人人拥有。



但是,北岛不健忘。这家伙是我们家里
少有的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一旦太突出了,就不受大众欢迎
爸爸妈妈不欢迎,连带着
我们也讨厌他。爸爸妈妈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听话的孩子最容易受到宠爱。然而,爸爸妈妈最热衷的还是权威
权威即使是仅仅局限于一个旮旯----他们的小小家庭里面。

另外,爸爸还是一个放风筝的高手。妈妈则对制造模子特别有兴趣
这模子本来属于鸡笼一类,特别适合于圈养小动物。但是
妈妈有时候爱以它来驯养她的孩子。我们兄弟们都在这模子
这个笼子里面呆过。有的被窒息而死了
妈妈也毫不怜惜。爸爸也认为妈妈这样做很对
在教育与管制孩子方面,爸爸妈妈观点从来就是
----高度一致的。他们并非不爱惜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是有大爱的人。这一点
从他们对待村子里别的孩子的态度可以证明----

那一年大饥荒,兄弟们淹淹一息。爸爸妈妈不管不顾
他们在忙着招呼同村子里别人家里的孩子,并将家里
剩下的唯一一丘禾苗----救命稻草----捐了出去。于是
我们的兄弟,一些眼睁睁看着被活活地饿死
一些则继续在妈妈不断为我们制造的花样翻新的模子中睡去,安详
即使仍将有窒息而死的危险,也浑然不觉,在所不辞



忽然,旷野里一只萤火虫扑腾了几下。接着
一排闷雷滚落下来。闷雷滚落
一直到达了我们的床底下。北岛兄弟陡然坐直了
----其瘦弱的身子。他双臂抱膝,眼睛钉子一样
镶进了近处的墙壁。片刻的宁静之后
他嗫嚅了一下。终于,一种声音从他的胸腔里面喷发了出来
----在这黎明,黑夜与白天交接,万籁寂静
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最难熬的时刻。

是的,这时,北岛还未必是第一个觉醒了的我们兄弟
我的难兄难弟们中,放开喉咙呐喊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但是,谁的力量又能比过他呢?他的声音尽管低沉,
沙哑,却又具备了金刚石一样的力量。其洞穿了
四周铁桶一样坚硬而致密的墙壁,越过山峦,掠过太平洋
拥抱穹苍与大地,叩响了地狱之门。

其声音来自遥远的天际,来自岩浆聚集的地心,响遏行云
消融冰山;似平湖巨浪,死海鱼跃
但见六月飞雪,松柏凋零,苍山老去。当深夜----
风高月黑,一只独腿狼在广漠与寂寥的旷野里,时而疾奔
时而孑立,引颈放出的长嗥,伴随着
一长串的血珠,滴答滴答,一声
一声,一声......



晨曦中,雾正浓,湖太白。只见----
一辆牛车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着
忽隐忽现。江面上,一条死鱼的哑白的肚皮翻过来
还复翻去。老船从长期搁浅的沙滩挪到了江中----吃水
起航罗。霎时,江面被犁开了一道黄色水域
江水因此变得更加地浑浊与流畅

于是,蜻蜓选择了荷叶,白鹭选择了青天。唧唧喳喳
麻雀们开始了歌唱;蝴蝶们打扮得花枝招展
翩翩起舞;蛰伏一冬的毒蛇,蠢蠢欲动。当然,蚂蟥
与蜜蜂,母鸡与旱鸭也都很忙碌

一切都是如此地猝不及防。兄弟我们大都张皇失措
而北岛兄弟他选择了流浪,从妈妈经营最得意的鸡笼里走出
越过墙壁,翻过篱笆地到达了村西头。从此
几度寒暑,北岛兄弟就这样地在村西头踅来踅去,象一个精神病患者
又象一条丧家犬,或者属于一名标准的流浪汉。其游离于家族之外
数过家门而不入,俨然大禹的追随者



爸爸的墓地木已拱。渐渐老去的妈妈性格
也平和了一些,但是固执依旧。家里的画眉鸟
在重复千年的古老歌谣。鸡笼一类的模子
以及小脚女人的绣花鞋排列整齐,一如既往。剥落的墙壁
该粉饰的还需要继续粉饰。窗户,灶台和瓦罐
-----一切需要修补与堵塞漏洞的地方也绝对不能够马虎

流浪汉,丧家犬以及精神病患者一类的北岛兄弟还总在家门口
游荡。他的呻吟与歌声已倍显凄凉与苍老。妈妈竖起耳朵
脸色严谨,一言不发-----她的敏感向来一流
从没有松懈的时候。只见一只苍蝇停留在青花瓶上----这是元时期的宝物
老太太也毫不犹疑地给以一拍子。立刻,宝物香消玉陨
而苍蝇无踪。老太太笑靥如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

远处,钟声悠扬,江水呜咽,汽笛声声
挥之不去的还有手帕。长河与落日
极地与死光。人类可见、可感知,最是孤寂与路途迢迢的海王星
冥王星也好,与太阳,与光辉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若即若离,亘古不变



2009.10.19,武汉,丽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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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4 2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永不宽恕


我是毛时代过来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
----我出生的时代。



我的出生纯粹属于一个错误,甫一坠地,
我的四周仍然是无边的黑暗,就象我从来没有
脱离母体,从来没有从黑暗中走出来。
黑暗恰似肉盾,肉盾如同罐头
我的第一声啼哭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不是我没有喉咙与声带,
尽管我努力地引颈,放开喉咙,却始终无法出声。
原来我的上下颚之间耸立着一杆楔子,是戈矛一样的楔子
再也无法哭泣。我的哭泣也已经是与眼睛无关的。
我的眼睛长期被一种东西粘住,占据了
仿佛是两条死鱼,在枯枝上挂着的那样两条死鱼。
张大了嘴巴,我的舌尖上却伫立了一只呆雁,良久,
母亲的乳头却总也不肯伸过来。人工的奶瓶虽然有一只,彩色的,
很好看,里面却空空如也。偶尔,
有一滴液体从里面滚落下来,却又是毒液如花
接着,我想活动活动一下身子骨,就拼命地挣扎开来。我的手脚
并没有被绳子捆住。但是看不见的绳子与禁锢总是存在的。
一时,我够不着,也不知所措
我的没有任何束缚的身体在空气中划着,
漂着,永远横泊如孤舟



悬崖边,有一粒种子被老鹰携带过来
----伴随着它的其它排泄物。磐石下面,我躬身趴下
又撑起,却永远无法站立起来,
连平躺的日子也是难得。在长期的曲里拐弯的成长中
我的身躯蜷缩成了蜗牛一类,最终被压迫成了一块压缩饼干,
或者说属于一只甲壳虫。我得习惯这甲壳虫的生活,
习惯自己成了压缩饼干一块,成为所有人餐桌上的美食,
或者无数次地将自己捣碎。将捣碎了的自己,
又不停地来自我啃噬,象极了那些惯于自我嗜杀的无脊椎低级动物们
于是,磐石底下,无边的黑暗在继续,一如既往
外面的世界固然无比地灿烂。然而,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或者,这一切又都无不与己有关。阳光下,
大地上,以及红色海洋里面,蜈蚣,蝎子在肆行
青蛙们避让唯恐不及。当然,地球上最伟大的生物
无疑还属于变色龙。一律的锦绣盒子里面装裹的唯有臭蛋
豪华油轮里面装载的却全是泡沫。狼的眼睛,以及
癞蛤蟆的身子最美妙。土鳖硬是胜过梅花鹿成为长跑线上的最佳选手
看啦,且听,猫头鹰的歌声是多么地洪亮,
简直响入云霄,贯彻了整个黑夜白天,贯彻了----
大江南北狼,长城内外,以及榆树的叶子与根须



情况的确就是这样。面具,或者头盔是这个时代的尤物
和最伟大的发明。在这个高速旋转的时代,
没有头盔与面具,玩不转任何助人们飞跃起来的两个,
或者就是拥有四个轱辘的器物。无容置疑----
这是一个无比虚伪的时代
这是一个极尽颠倒黑白的时代
一切色彩缤纷的绘图,原来都是以黑色作为底子的
----所谓厚黑学,无毒不丈夫也罢。

为了一个人的天堂,将所有其他人打入地狱。

山高人更高。除开了一座珠穆朗玛峰,敢叫地球上所有山峰,
高原,丘陵,河流与盆地都沉入海底。“宁可我负天下人。”
曹操一声断喝,霎时间,
我朝遍地英雄。只见大衣底下,侏儒们游刃有余,
如鱼得水。而人的体形稍稍偏高,
低垂的屋檐一定似镰刀轧去,毫不留情。顿时,乌鸦化做白鹭
或者鸠占鹊巢。世界就这样混同起来



这样的时代,一切无所谓正义
一切无所谓对错。邪恶无底线,理想作道具
最高尚的未必一定不是最卑鄙。豪言壮语与奸佞猥琐
粉红与黝黑,黄叶与白蜜,都属于同一意义。在遮天的幕布下面,
是无数鬼蜮的身影。鬼蜮们窸窸窣窣
皮影戏正在各个旮旯里上演。猴子们头戴高帽
招摇过市,硕鼠无孔不入。这些精灵们,
与人类亲密为邻了若干万年。他们仍将继续与人类,以及
形形色色的动物为伍。一样地猥琐,一样地道貌岸然
这样的亲密邻居们,真不愧是蛇鼠一窝。从此,兽的精明越发似人
而人更近于兽。回归了丛林的人类
已经不仅仅等于是类人猿。活体取肾,篾片封喉,
油炸火烹,凡此种种的道行,一定得有蛇蝎一样的兽心,
和人一样的狡狯。蘑菇云与观音土,仙人掌与桑树。刹那,
一座巨型核电力站上空,贯彻了一道无限灿烂的长虹。
电光石火,茹毛饮血。人定胜天,兴水利,人潮如海;
筑长城,蚂蚁战轱辘。红小兵们一把夺过巫婆手中的芨芨草。摇身一变,
芨芨草化做了旗帜。无数的红色旗帜飘扬在城市与乡村的上空。伴随着,
惊天动地的声音:“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时日曷丧?----”这声音直达天宫。于是,玉帝震惊,
南唐后主与苏东坡震惊,----“天上人间,此夕何夕耶?”



正是,一千年前没有,一万年后没有。所谓空前绝后
原来也并非妄言。在人们通向黄泉的路上,无疑这是最险恶的一条
我必须坦诚自己的不幸----从漆树的刀口来说。
我也无须得意自己的万幸----但见,杜鹃啼血,已经跌落万丈深渊的羔羊
又被陨石击中。松子散落了一地,我只是其中的一粒。在漫长的冬天里
我同时被霜打过,刀砍过,熊踢过,狼摔过,鹰啄过
鳄鱼以及飓风戏弄过。又象一口破布袋,我伴随了唐僧
从东土大唐来到了天竺。然后,我又来到了欧罗巴,参观了
奥斯维辛集中营。有道,这里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杀戮场。我哑然
我睥睨。我想说,欧罗巴人不愧都是井底之蛙。
希特勒是个有些调皮的孩子,犹太人的见识与经历也都是小巫。正经大巫
以犹太人,以及所有的欧罗巴人的头脑简直无从想象。只见,
数千万饿殍,瞬间布满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文斗加武斗
人人斗人,人人挨斗,全面内战。整整持续十年的东方大角斗哦,
岂是一百个罗马城可以比拟的。四千年的文明书写历史,从龟背到墙壁
上的大字报,堆积的“吃人”二字直达地心。无边落木萧萧下,
天若有情天亦老。对此,我又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毫不讳言,我的心胸不够开阔。我不是基督教徒,我只有半张脸
当一边脸被无情削去,我再也无法伸过去另外一半。
那些主张宽恕的人呢,首先请给我一张完整的脸面。同样,
我的头发一夜白过----我渴望拥有伍子胥那样的鞭子。然而,
墓地周边壁垒森严。南唐后主的一江春水,我见过后,它却改道而行,
西去了。我的胸腔渐渐砌起了峡谷。峡谷伴随着湍急的流水。三峡,以及
雅鲁藏布江从我心中流过。大西洋与北冰洋的洋流从我身边流过,没有温暖,
唯有周身的寒颤。我的心胸堪比马里亚纳海沟。那是因为----
我的苦难,我的仇恨,均足可以覆盖住整个太平洋。亿万年的沉积岩,
和纸张一样漂浮的飞船。昙花,或者蝼蚁,或者猪圈
你就只当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可是
我心中的块垒却是永远地存在,无比地固执。即使天老地荒,即使洪水滔天,
即使装载着亚当与夏娃的生命之舟,文明的火种再演绎一次。即使
我为虫豸,为鱼鳖,直至复归于泥土。只要我拥有一丝的气息-----
那怕是燃烧过后的一缕汽车废气,那弯弯斜斜扭出来的也只能是----

我----永远----也----不----宽恕!


2010.7.30,武汉,丽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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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4 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身后眼前 于 2016-10-29 17:34 编辑

在路上


一直我在匆忙地赶路,回首
  是悬崖峭壁,前面还有沼泽地,或者
  死亡谷,或者魔鬼城,或者
  陷阱与美丽天坑----在鲜花以及炫目光亮下面是一团漆黑

2012.5.19,武汉,知音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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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4 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思想碎片


之一

终日碌碌,身如黄叶,正值
一阵狂风刮过,你身子随之舞蹈 ,
翻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又有一辆汽车疾驶而来,你被卷入车轮底下。
霎时,你身若烙饼。俄顷,
伴随着一缕尘土,你滚落到了钱塘江里。
八月钱塘江潮无比汹涌。你的身子随着潮水
涌动,渐渐地被挤压成了一线,
细碎而扭曲,仿佛一条白色的绳索。

之二

原始森林里面,永远只见一线天。光亮
是如此吝啬,白昼如同黑夜。遍地腐叶,
毒虫与猛兽。硕鼠恣意地跳来跳去。
你的身子被重压在五指山下,亦如那孙猴子
千百年来无法动弹。窨井盖非常严实,阴暗,
潮湿,臭不可闻的地窖里面,你的身子
蜷缩成一团。吃的都是陈腐有毒食品,关键
是你还不能够发出一点自己的声音。于是,
你嗓音嘶哑,逐渐地功能丧失。

之三

生命如此珍贵,生活如此不堪。乔木一旦到达深海,
呼吸就相当困难。一些种子散落在沙漠里,此生
便唯有空壳在游荡。峭壁上,茅草的茎叶
总在摇摆不定,紧抓的根须一刻也不敢松懈。大青石下面,
幼苗曲里拐弯地成长----注定,它的一生将与残疾,
或者智障结缘。从门缝外漏出来些许新鲜空气,你身穿囚服,
同时被关了禁闭,与人隔绝,气息奄奄。然而,思绪
与想象总无法阻遏。这样的思绪与想象即使断断续续,或者
毫无意义,似一堆瓦砾也罢-----

之四

首先,映现在你脑海里的是,奥斯维辛集中营里
腥膻的烟柱与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尸体。接下来
只见731里面的两个笼子:一个里面是白鼠,
一个里面是人。忽然,古罗马斗兽场里面,
最健壮的一名奴隶的肢体将一群狮子的牙齿粘住了,看台上
奴隶主们把盅抿酒,优雅如故。此刻,在汉宫的一个猪圈里
一位人彘以额头与下巴会晤了她的儿子。虿盆,炮格,
孟姜女哭倒长城以及四百儒生填不满的深坑,
如此往事历历,似一部连续剧,一幕又一幕。

之五

恍惚中,一个声音反复地出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从此,城门上永远站着一尊神,而全体中国人都趴下了。所谓
三年自然灾害,三千万冤屈的饿殍。十年啦,
整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九百六十万方的辽阔疆域,
九百六十万方无比硕大的角斗场。空前
绝后,千真万确。这一把巨大的犁铧,将中国翻了个底朝天,
连五千年的沉积岩也一朝崩塌。这一刻,
人类有史以来苦难的巅峰被创造了出来。作为亲历了其中的一员,
你的一生如此不幸,你的一生如此幸运。

之六

2012年,预言中的末日来临。好在三十多年前你已经见识了。
这次的末日又将如何?倒是怀念起上上一个轮回的真正末日
----那正是人类的起源啦。只见漫天洪水之中一叶方舟。
方舟上唯载有两个人:亚当与夏娃。寂寥,孤独
却也浪漫。同时,赤裸的女娲将最后一块五色石镶嵌在天裂处。
然后,她又继续工作。那些个小人儿
一个一个从她沾满泥浆的手上脱出出来,象她一样地赤裸
与圣洁。不过,日后他们身上的毛发与污垢谁也无法预料
此刻,天玄地黄,世界如同婴孩一样地懵懂,混沌。

之七

山道上,只见一位老者骑着青牛走来。青牛且走且停,
老者慈眉善目。附近有一座村落,叫无怀村,一律的土墙草屋,
没有门窗。四周田间地头,随意散落一些锄头犁耙,
村东头住着一位精通八卦的长老伏羲氏。著名歌手
兼发明家葛天氏边哼小曲边教习村中妇幼在织布。村路上
鲜有行人。神农背着背篓在后山轻松攀缘。有巢氏横卧在树梢,
闭目养神。偶尔,几声鸡鸣犬吠从邻村传来。但见夕阳西下。
半个月亮升起来。又有几许炊烟直立在村子上空。陶潜走出南山
阴翳里,身上一股子菊花味道。

之八

嗨,好大一片竹林,七贤的虚名还在。
末世的情怀倒也是实。古道上有一匹瘦马。
先屏气,然后上幽州台。悠悠,黄鹤楼上无鹤影。
石头城里峰如镞,江似练。细雨中,
你独自一人久久伫立于渡口。二十三年了,
你从巴山蜀水回到了长安城里,物是人非。
宫中的海棠花更红过秋天的枫叶。冬日清晨,一行脚印
将你带到了独木桥边。原来,昨晚你是在那鸡毛店里
过的一宿,伴随着一个红泥巴砌的小火炉。

之九

她住河对面。你在河这头。河中映现她的倒影,
你心如同河水一样地荡漾。海当枯,石不烂,
誓言即谎言。谎言同誓言有时一样可爱。篱笆间,
有两只雏鸡在对啄。墓地里面陡然飞出一双花蝴蝶。
沉默,始终是沉默,神女峰很象一位处子。村姑永远是仙姑,
只因为那日的一瞥,村姑的容貌与桃花定格在门洞里。池塘中
一对鸳鸯齐齐地游过来,游过清波,游过淤泥,游过闪电,
游过清晨与黄昏。空中,又有一小队鸿雁飞来,
湛蓝穹苍里生出了几缕白发,恰似云朵。

之十

也就这样子了,门缝里面的日子既扁且长,
光线每半个时辰才移过了一寸。一些细小的灰尘或者虫子
和着光柱一起移动。你未必愿意成为墙角里的乌龟,但是
比较专注于窗外每飞过去的一只白鹤。如果有酒最好。
喝剩下的酒可以用来浇灌所有的尘埃,光亮与虫子活物们。当金杯,
花前月下,管鲍之交,唐三藏西去之路,玛雅预言以及
当今太空龙之旅,等一一地亲历过。你同时走过了弱冠,
走过了而立,又走过了不惑。于是将蜡烛吹灭。现在
鼠标正指向电脑的左下角,你点击了开始,或者关掉。


2012.6.3,武汉,知音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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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4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古堰湾(石枧堰)小憩


古堰湾,我故乡的一座小堰
现在它成为了旅游时尚热点。成了人们休闲
清谈,集会以及聚餐的一大去处


十月四号,国庆长假中的一天。
我们订的是蒙古包----这里唯一的一个大点的包间
有一个大的圆形餐桌,两组木沙发
整体可以容纳二三十人。几十人可以在这里喧闹
而不影响周边的环境。只因为一道围栏
这里一时与世隔绝。还真是别有洞天哦


所谓的蒙古包,被树木掩映着
不伦不类是一定的。附近的一道木桌椅的组合
可以容纳多股游客。现在这道桌椅那头特别闹
一些大小人仿佛打了鸡血,叫的跳的都特别欢
这情形在各处热点地方都很时髦,几乎成了常态
我赶紧将目光缩短,又让耳朵潜伏起来。


小车都竭力与树木结盟,期待它们的庇护
婆娑的树木也并不高大。大点的水泥场子就一个
两三条甬道。算是一个中心,数个分岔路口
几处的水泥与竹木杆子散落着,连同裸露的土地
显示这里的建设也才开始。而我们的人生呢
正所谓夕日余晖,江河日下罢了


既然来了,也不妨到堰上堰下一游。果然
堰上有一弯蓄水,黑,貌似很深沉。整体堰坝呈曲尺状
飞流瀑布倒也平常。堰下突出的石块如同古炮台
或如虎踞龙盘。模样都古怪精灵,无非是显摆自己的年龄
水下圆石头居多,大的小的棱角也都已经磨平
小鱼小虾在石洼里忙碌,浑身透明,一尘不染


这地方过去我肯定来过。记忆中比较确切的是高一那年
学校组织同学们放竹排。正是桃红李白的季节
漫山的嫩绿鹅黄。春水满溢,忽高忽低
奔腾若野马。有同学猴急地跳上了竹筏
结果与老师起了冲突。老师大声训斥着这位胆大同学。
胆大同学对老师攥紧了拳头。我们几个在暗中为他鼓劲


日出江花红胜火哦。深的蓝,浅的绿
在堰上,在杨柳岸边
胆大同学与老师僵持了一阵子。终于
他俩没有打起来。是因为老师退缩还是胆大同学胆怯了呢
不管怎么说,在那火红的年代里,虽然个小
但是我们的腰杆子比老师粗却是一定的


往事历历。春去秋来。
就餐中途,从蒙古包里出来,恰遇上我们上一届的同学
他们人多,布满外面的木椅阵。都是去五奔六的人了
满目的花白发茬。只闻“老了,老了”声不绝
胆大同学今天没有来。过去的事情也鲜有人深入谈论
大家怀旧也未必真怀旧。唯古堰依旧,河水依旧


不过半日时光。就过一道餐,照了几张相
留下一些垃圾。大家原路返回
来时匆匆,去时也未回头


2016.10.8,武汉,东湖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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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5 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附,评论几则

A,《中国当代文坛大家点评》第二十四章  北岛 篇
B,《中国当代文坛大家点评》第二十五章  顾城 海子 篇
C,世界顶级文学大师:外国有俩,中国有一
D,伟人北岛


----在文学创作中,人们往往伴随着一些有关的想法。兹摘录相关文章四则,但愿不是毫无意义,或以为蛇足吧。


A,《中国当代文坛大家点评》第二十四章  北岛 篇

原写作及原发表日期:2003.02.26

随便点
亲爱的人儿
如今,缄默已使人厌倦
冷峻,或者激昂都属于同一意义
当长天贯彻了暗褐色的云片
当钢铁和陶罐撞击出震破鼓膜的喧嚣
当蚂蚁在虬根旁集结成森严的队列
当万里飚风直扫你的脚跟
当海水似芒刺一样扎入你每一个毛穴
当世纪的霜酵白了你一头的发辫
请不要悲伤,或者
大笑.你应该放平了自己的臂膊
或者将头别在裤腰带上
或者象帆,象树叶
每一阵风吹来,你都哗啦着向东
向西.然后
微笑如波动的弧线


年龄与阅历当然也是一个因素,相似的感触,我只能在八九年那个闷热的夏天里才得以发泄出来了。
请别哭泣/我怕泪水打湿了我的笺纸/笔尖/以及沉默的嘴唇......(北岛/1981年/无题----大意如此,原载《四川文学》。以下引诗未署名者均为北岛作)。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见《一切》)。这显然不是一般的教义上的宿命论。“纸叠的小船放进溪流/装载着最初的誓言/你坚决地转过身去:/是的,昨天……”(节录自《是的,昨天》)----南唐后主的故国不堪回首之痛绝、之无限哀伤,在千年之后的诗人北岛身上得以重现。


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多少年过去了,我读到这些诗句,头上仍然有一股血流疾驶,随之周身的血液也在禁不住沸腾起来。
也必须承认,八十年代,北岛的诗,我是每逢必读,而且每读必然给我心灵以强烈的震撼,以至如同乃至胜似己出,而不能自己。这种共鸣与慰藉,是我在同时代的任何其它一位作家与诗人那里都没有也不能够得到的。
愚以为,什么叫将个人的命运与时代、与祖国、与人类结合在一起,什么叫文学的深刻性,北岛先生的诗,给我们作出了最好的注脚。而这一点,是鲁迅以降的,延续至今的一切标榜所谓高尚的、革命的、改革的以及反腐的文学大旗的文学家们所无法想象的,也是当今甚嚣尘上的所有所谓发掘了“自我”并进而宣称揭示了整个人类的命运的写手与作家们所无法理喻的。

至于,北岛后期的诗,我很少看。其中的原因,一是鄙人的落伍:九十年代以来我已经远离了文学。二是囿于自身的成见,愚以为,当代世界之形形色色之后现代诗均属机巧有余,而缺乏大气。至少,我不知有哪位当代诗人敢于在早中期的现代派诗歌巨子艾略特辈面前大言不惭的。
当然,我也不赞同一些人的看法,斥责北岛后期诗过于唯美了,已经失之于纤弱。其实,这正是诗人与时俱进的表现。我们不应要求诗人永远地是力与艺术的完美的化身。

客观地讲,从纯粹艺术角度上来看,北岛是不能与艾略特辈相提并论的。因为后者的汪洋恣肆,博大精深都是前者所没有达到的。对此,我的解释是:毕竟诗人们各自所处的社会历史背景不一,即通常所谓的时代的局限是也。同理,我们不应要求王勃,或者李商隐们有如李白、杜甫一类的创作。

最后,在结束这篇连载点评之际,在所有点评到的数十位当代中国最著名的作家诗人中,一定要挑出一位"真正的文学大家"的话,我以为,其还非北岛莫属。
而北岛也是拙作这里点到的唯一一位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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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5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B, 《中国当代文坛大家点评》第二十六章  顾城  海子 篇

原写作及原上传日期:2006-10-5


顾 城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一代人》

就凭借上面两句诗,说顾城是仅次于北岛而与我们的时代紧密相连的诗人是不会有大错的。

《远和近》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这应该是中国新诗中最简约地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的主题的一首诗歌。

此外,顾城很多诗篇均透着天真与忧郁。但是,老实说,其艺术成就还都不能说有多么地突出。


海 子

海子是近来受大家重视的一位诗人。其最受推崇的一句诗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被认为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句的现代版。其它,如《日记》、《祖国,或以梦为马》以及《十个海子》等短诗均被认为是脍炙人口的。

与其死去!不如活着!——是海子的《太阳/司仪》诗歌中的一句。在下注意它,是因为与自己《一种生活》诗歌中的一句相似,即“认为活着倒不如死了好/是因为你感到死与活之间还存在的区别”。或者,对于生命,我俩的认识也有“臭味相投”的地方,是有过相似的体会的,也并非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也是大致可以引以为“知己”的,哼哼——固然,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真正的“知己”,尤其在文学领域里面。

其实,海子诗歌还有一些诡秘的地方。如《太阳》中叙述的“关于火的陈述:/ 1.没有形式又是一切的形式。/ 2.没有居所又是一切的居所。/ 3.没有属性又是一切的属性。/ 4.没有内容又是一切的内容。”
以及“1.形式A是没有形式。
2.宗教和真理是形式A。
3.形式B是纯粹形式。
4.形式C是巨大形式。
5.巨大形式是指我们宇宙和我们自己的边界……”等。

但是,窃以为,大体上海子诗歌还是给人以“轻”——或者“轻”加上一点点“鬼”的感觉。实际上,当代,大家谈论海子诗歌时,也基本上是以其“轻”的部分为主。如果我说,海子有我国古代诗人李贺的气质与分量,当然与李、杜一类的大家相去甚远,人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异议的吧。

另外,为这则短评,我临时浏览了一下海子的大部分诗作,这在我并不多见,好在还不算太费时间。

又,看大量的评论海子的文章,也都是涉及其“轻”的部分,对其稍诡秘一点的地方却很少有涉及的。由此,我想,人们的热爱海子,也有叶公好龙的味道。于是,我又想,我们的时代缺乏文学大家,不仅是作家自身,同时也是读者的问题。
——须知在一个缺乏大家读者的时代里,真的文学大家即使就在我们中间,其当世也一定被人们所忽略,并不适宜生存的。海子这类稍有才气的诗人的夭折,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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