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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夏日的果

[随笔] 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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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9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面有一篇是陈小虎的

后现代的言说方式
——试读三篇怪小说

开场白

更成熟更有背景的作品也许更容易谈论些,也更容易谈论出水平来。而这几篇作品却未必能让人允为瓜熟蒂落;它们的作者更是不见经传、不为人知。(在阅读并试图对他们加以言说的时候,我有种生涩的感觉。我深恐我的口感找不到词语,从而我的阅读所得被传达得不尽人意。)随意的阅读正如一次随意的就餐甚至试食,多少、深浅、要不要、够不够、完全任由自己;而要写文评,这顿饭就吃得辛苦:你被要求要品味出它们的品位来。熟知其味的倒也罢了,要是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些你不常吃、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做出来的菜肴,吃了,那味道叫什么怎么说,你咂舌、撕牙、裂嘴、吞咽着却无法说个确切和究竟,那如何是好?我想我既然不知咋说而又不得不说,干脆就来它个胡扯瞎说。既然动了筷,我就只管我的品味,不管它的品位好了,而其他人的口感是投合是异趣,那就更各负其责好了。

“不谈爱情”了嘛?

多年以来:我一直寻找一种恰当表达我的爱情的方式。我之煞费苦心,完全出于我的偏执,事实是苦难的恋爱和美妙的恋人使无知的我对生命有所领悟,使天真的我对生活有了痛切。我说死也要死个明白,因此当我一次次不明就里地经历恋爱的时候,我表达我的所知所感的愿望就愈加强烈。纵使我知道我的爱情与别人无关,甚至于对我将来的生活无补。我动情的倾诉将成为一种声波消逝于旷远空疏,然而它也可能象无人收获的谷穗终被收进大地金黄的谷仓。纵使我生命中重大的转折不是由于爱情,不是爱情使我成为目前这个样子,爱情来自灵魂深处要求被陈述。纵使已经有人把“不谈爱情”当成了小说的题目,而生活中两性关系支离破碎日益恶化,然而……
还是有人来谈论爱情。谈论爱情的倒错(《擦肩而过》),谈论爱情的替代性(《写给一个叫水草的女孩的小说》),谈论爱情的易感脆弱(《诉说》),爱情象一张张盛满泪水的脸,看着自己背叛自己的宿命。

主题下的变奏

现代人我行我素。他们各吹各的号,我们听到了不同的乐曲。然而世间存在着音乐这种东西吗?人们对这一名词深信不疑,然而音乐就是那被印写出来、灌录下来,演奏和歌唱出来的那些符号、刻痕和声波么?人们习惯而自然地说那就是音乐,正象人们习惯而自然地说那就是(真正的!)爱情一样。爱情也是个名词,象音乐一词一样被我们用来随心所欲自以为是地指称一些事物。我们的号手告诉我们:似乎有爱情这个东西,但你不要试图获得它,爱情负轭将使你重创甚至死亡。爱情没有欺骗你也没有残害你,爱情已被赶得无处藏身,它们湖避难于天堂或避难于人世间的消逝。当你动身去寻找爱情的时候,它便与你擦肩而过了,一切的远溯因此而成为远游。《擦肩而过》的“我”始终在寻找“水草”——也许它是爱人的代名词,被他找到的水草却是赝品,是爱情金蝉脱壳而去还是我反认他乡是故乡?作者最后开始怀疑水草的存在了,他在暗示:无常和偶然之中从来没有不变和必然。与这种心虚不同的是,《诉说》把一种两性之间的相诱相风归诸于爱情,在感伤和抑制中来获得一种柔韧的力度,指证经历过的感情即使似是而非也依然美丽动人甚至纯真可贵。

进进出出的方式

有些人以离开的方式介入,比如海子和顾城夫妇就以自杀弃世来做自以为是的最深切的介入。有些人却是以介入的方式离开,一出卖文赚钱改善生活为鸪者多类于此。但这些都是自觉的行为。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反面的比比皆是,摆在眼前的这三篇小说,我觉得,正是以介入的方式离开的。被他们所谈论,似乎也为他们所执着的爱情最后都正向他们摇手离去。这似乎是个悖论,却并非不真实。正如爱情是在向爱情自身的追寻中失落的一样,愈是谈论爱情,爱情就更加隐蔽得如同空无。三篇小说中三个身份不同的“我”,作为外地劳工、无业作家、复退军人,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进入对他们过往生涯的叙述时,都把爱情当成了他们谈论的主题,都想表明生活中确实存在爱情,只不过由于倒错、误认、脆弱等等而最终不能达成。请注意,在这里存在的东西现变成了需要达成的东西。因此在谈论过程中,只需确认其存在的东西变成了有待完成其形式的东西,这样,爱情就从根本上失落了。我读过一篇新生代散文,文刊的《梦境》(见《九千只火鸟》一书),她不谈论爱情,却让人感到滋润,因为有一种挣脱形式的东西在那里赫然裸立,独化无依。

爱情之外

不但爱情是失败的不可追寻的,从根本上整个的生活也是一败涂地,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我们“生活在别处”,生活抛弃了我们。从对爱情的悲观失望出发,三篇作品都在不同程度上走向对生活的悲观失望,生活不可理喻,一团糟糕,甚至不可言喻,让人无话可说。这同时也是一个时期以来所谓“先锋派”或者“后现代主义”小说的一个共识和标志。这三篇小说都或浓或淡地带有“后现代”的味道,对于我们这个既落后又先进的市下设县的城市读者来说,小说中描写和叙述、议论的东西我们并不陌生,甚至司空见惯,却并未见得因此就完全理解,释然于心。实际上我们除了无奈、感慨、牢骚、调侃、嘲弄、怨愤之处,我们更是惶惑与困窘。真假、善恶、美丑、是非一下子都丧失了标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是否真是滑稽和欺骗?!生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混乱不堪或者说丰富多彩,生命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不值一钱或者说其乐无穷,文学如果不会无视这真切逼人的一切,它又该如何继续充当时代精神载体的角色呢?
不少人在思考和探险。美言不信,伪善失真,这些似乎古老的问题又要人类来思考和解决。

有话干嘛不好好说

大道无言、大音希声;然而我们还是必须去言说。古往今来,言说的方式成千上万,可是又何曾有这种吞吐支吾、纠缠不清、莫名其妙、自顾自呓语般的言说呢?这种出现于“后现代”小说中的言说情形被一些评论家称为后现代作家对现实的“失语症”。三篇作品并非这一现象的突出代表,但都或轻或重地患有这种症状。我们怪异于同时也不满于他们这种言说方式,批评他们闪烁其词、故弄玄虚、时空任意颠倒、人事破碎支离,让人理不清头绪甚至不知所云,我们更进一步说:谁有耐心和乐趣来进行这种自讨苦吃的阅读呢?然后就把它抛在一旁了。但是且慢,他们难道有意要跟他的读者过不去?有话干嘛不好好说呢?他们干嘛要自绝于人呢?在这里我想为他们说几句话。如果生活是恼人的;生活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生活让我们打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生活就像在演戏恶心得令人说不出话;生活反复无常、恶作剧连篇,充满令人目瞪口呆的巧合;生活是痛苦和失意,在风吹雨打中向死亡之西款款而去;生活逼迫着不堪重压、神经紊乱的你;生活要你出来指证你所耳闻目睹,亲身经历的全部,指证它一切实存性甚至可能性;生活要你全盘托出,原形毕露,如果是这样,在巨大的生活和生活巨大的要求面前,卑微渺小的我们能不吞吞吐吐、语无伦次吗?试图看到生活和生活的全部或者真面目,使我们意识到我们进入了废墟时代。废墟上陈列着一切:过去的和现实的,唯独没有将来。废墟是一次文明或者一个文明的诞生、成长、辉煌和衰落、死亡,不知以后的命运,它供人凭吊却无人居住其间。我们所看到的三篇作品,是对生活特别是对人生中的爱情废墟的一些局部和粗浅的清理和陈列,有些人不愿看,有些人看不懂,有些人看得无言以对,有些人看得废话连篇,而我胡扯瞎拉。

谁在说话

有趣的是三篇作品都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他们并不必然的就都是主人公,然而也明显地有别于传统仅起线索作用的人物,他们现在一方面在故事中默默地行动和说话,另一方面又在讲故事中喋喋不休地反思我在故事中的言行,然而他不故事中默然言行的叙述者,叙述者似乎是个与评论员大异其趣的播音员,字正腔圆却不动感情。于是我是讲故事的播音员,是故事中的当事人,是故事的评论员,并且显得公正合理一如法官。后现代小说曾被称为是感情的“零度写作”,大概与小说的这种处理有关。其实,“零度”云云与“失语”同样,就其词而考虑并不确切,“失语”的同时连篇累赎,而“零度”却风情万种。“我”一生而兼数职的好处在于:写作和阅读不再是对人事物单一角度的叙述和观察,传统的方式得到了改进,现在我们能同时看到和听到几个人的言行,而这几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譬如“我”,这是一种立体的效果。

“无”•“有”•“多”

该来的终归会来,该有的不会没有。有些巧合并非出自于人的虚构,然而说它是造物的安排也缺乏根据,它是真实不虚的也是意料之外的,如此不误时日的到来令人象见了不速之客而大吃一惊一般。本来是静悄悄的空无一物,然而一阵笑声和一头长发就时人生有所动意有所得了,其实普天之大笑声和长发何其之多!正如多得所有的女人在某一刻都可能成为水草这个女孩一样,然而水草终归并不真实地存在过,空如,空空如。偶然的必遇与必然的偶遇如出一辙,并且偶然的错失与必然的离遇不分彼此,因此我和我的父辈、水儿和她的母辈宿命的不得相遇,宿命地在互相寻找中南辕北辙。然而他们各个因未有替代性的对象,因终身未得相遇而心心相印,拥有对方,“有”因“无”而构成因“多”而化解,因此结论似乎是:不要多方去寻找,只要你守住那“无”,你便获得了那个唯一。

作为结语

一次笔会上,一位编辑说过一句话:广东的文学总是赶不上趟。此言大致不虚。而惠州的文学又如何呢?好几年前乘客熙熙攘攘而目前纷纷转车的“后现代”小说这趟车,迟至它冷清下来的今天才正式开进了《惠州文学》这片土地,人们对它的感觉相当陌生,作为世纪末的婴儿它长相特别容易为传统曰为怪胎,然而世纪末的形象和世纪末的精神在他身上暴露无遗,因此我们有必要接受它、擦看它并议论它。作为一个介绍者,我无法在短短的篇幅里讨论“后现代”小说的理论问题,也没法逐条分缕析,我甚至只能以牺牲这些小说的丰富性、多义性来完成对“后现代”小说的某些特征的说明,并且因为他们的典型程度不同,要达到这起码的一点有时也的捉襟见肘,顾此失彼,这是需要作者和读者加以谅解的。不知这句话能否提纲挈领地结束这篇蹩人的短文:相信自己看过后现代主义的人,对世界和人生会有不同以往乃至更深一层的了解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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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放你经常看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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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0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不常看了,嫌花时间和精神,而且生活比小说深刻和精彩,看生活就行,有时间用来打球、玩游戏、吹水、写一蹴而就的诗歌、喝酒,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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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天放 于 2012-5-20 23:23 发表
现在不常看了,嫌花时间和精神,而且生活比小说深刻和精彩,看生活就行,有时间用来打球、玩游戏、吹水、写一蹴而就的诗歌、喝酒,岂不更好。


你真是超脱文学了。给一个小说的开头你看看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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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1 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夏日的果 于 2012-5-20 23:58 发表


你真是超脱文学了。给一个小说的开头你看看啊,如何?

你写的啊?好啊,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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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飞起的蒲公英

(本小说纯属虚构)


1、认识彼此

      在人生的秘密还没有呈现出来时,我们都需要认识彼此。我是一个独生子,父母分别在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他们把父母的关爱给了我,也把人生的淘气、固执和经常的自以为是给了我。尽管父亲没少给我抽鞭子,那些猪肉藤条的教训,却又很快被过于宠爱的母亲没收了。

      于是在母亲的溺爱和父亲的鞭子下,我交替着成长,我的童年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渡过,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远远吹来,可这个国度却早早就发现了田野上的稻谷,已经不能养活更多像我一样的人口。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就这样被历史取消了,他不能再分有我的母爱,也省去了我们之间必要的妒嫉。

      让我们继续童年的话题,上帝给了我更多关爱时,却又为我带来难耐的孤独,以至于我多动的性格,更多只能和一群鸭子结成童年的伙伴。还有一只经常摇着尾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黑狗和我一起放牧着饥饿的鸭子,我童年的脸孔长有雀斑,是那个年代物质匮乏的见证。

        也许在田野上溜达的时间太长,便孳生了父母对我的嫉恨,于是他们早早就把我赶到另一个地方,我也就背起了越来越沉重的书包,像模像样地学起了里面的“人之初,性本善。”我告别了田野的稻谷,告别了越来越高大的天空,以及慢慢变得宽敞起来的树林。
   
      学习成绩为什么老是好不起来呢? 我幼稚的脸蛋听着老师的教鞭,有时候连罚站的时候,也会想着鸭子和小黑狗。第一次考试就作弊了,因为我不敢确定那个春天的“暖”是不是那样写的。于是偷偷藐了一眼课本,谢天谢地,那个“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暖”确实是这样写的。

       考试作文是造句,可里面没有我的小黑狗,我就写了很多关于小黑狗的故事,一些字不会写的时候,就用一个个圆圈代替了。最后老师捧着我的天书给我父亲看,父亲看了也觉得莫名其妙,于是我又挨一顿猪肉条藤。母亲很快跑过来,把我藏在她怀里。父亲不知道我是天才,还是蠢材,当我把那一个个小圆圈的含义,向父亲申辩起来,父亲突然又觉得我是个文学天才。

      于是他就把格林童话从书架上取下来送给我,一开始我还需要母亲的朗诵,并告诉我很多圆圈是可以这样写的。过没多久,我就开始嫌弃母亲来了,她读得太慢,总是不能回答我提出的古怪问题。于是抢过属于我的礼物,我就把她从身边赶跑。

       捧着父亲的礼物,独自坐在屋檐上阅读,当我合上格林的童话,那些夜晚的梦和星星,多像眼前流淌的小河。小河绕过我的家,人们叫它“风景河”,据我所知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河,到了夏天成群结队的蜻蜓在河面上追逐,红的像火焰,绿的像叶丫,蓝的像荧光。荧光的蜻蜓在格林的童话为什么没有呢,过了一会我又昏昏欲睡了。
      
      我又陷入更漫长的睡眠,格林童话也不能让成绩好起来。数学、音乐、绘画、体育,那么多事物要我简单的童年去追赶,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跟老师们瞎扯。我的父亲越来越失望,我从天才又回到蠢材。直到一天晚上,上帝有了对我的微笑,他掀开我身体的绿叶子,突然让我变得凶猛起来。身体节节攀高,很快就赶过父亲的鞭子,他再不能抽我的屁股了。

     上帝还把智慧注入我堆满牛肉的脑子,一下子我就变得聪明起来,世界中心逻格斯来到了,通知着我理性时代的开始。我起早贪黑,对知识的求取变得热衷,很快我疯狂的速度就越过前面的同学,最后一个跑在前面的对手,也远远地也被我抛下。看着我的飞毛腿,整个小县城的人们都被惊呆了。

       于是母亲很快就说我本来就是个天才,我的父亲摇着头走开了。可敬的父亲已经是个县太爷了,县太爷太忙碌了,总是很晚才回来,他会偷偷打开我的房门,看着我没命的冲刺。终于在一个夏天我考上大学,在哪里我和格林再次会晤了。

     我知道了坐落在雷格里茨河畔的黑格尔,也知道和我一样出色的天才席勒,天才的席勒和天才的歌德在客厅里交谈,歌德拍了拍席勒的肩膀以示鼓励;黑格尔又在上费尔巴哈的课堂,只有叔本华最无聊,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他的课。于是叔本华开始诅咒起黑格尔,为什么不能有多一些耳朵,聆听一下他的心灵呢?谁叫叔本华只喜欢印度呢,他应该像莱布尼茨那样喜欢孔子的。

     暮年的叔本华终于迎来了叔本华的时代,更早时候我就知道了康德,他每天准时出入在下午三点的怀表,天知道他每天都去了哪些地方溜达;恩格思又在写信给马克思,是否可以把〈资本论〉写得再具体一些;很快,时代又翻开疯子的时代,佛罗伊德宣布了精神病院的辉煌;第一个受伤的是尼采,他大摇大摆地做起上帝,上帝就让他疯了。

     上帝还没有死去,引来很多人的愤愤不平,我又触摸起新黑格尔主义,“存在就是感知”是他们最响亮的口号。逻辑实证主义很快就向他们吐起口水,只有维特根斯坦最无辜,他死在对逻辑实证主义的拯救中。科学开始和美分起家产来,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而另一个地方,象征主义从浪漫主义中酝酿出来,世界离开了印象派的画布,变得抽像起来。结构主义觉得象征主义还不够象征,于是他们的刷子就成了几何立体的刷子。一股骚动让野兽派寂寞难耐,他们在镜子前扭曲着自己的面孔,魔鬼一样惊慌失措地和眼前的淑女和绅士作对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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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1 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这个也叫小说?也许下面会更有故事性一些?你不如像黄金明一样写《少年史》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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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没耐心,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文学阅读的历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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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2、社会的无奈和人生的理想

      有一件事情让我为自己戴孝起来,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个机关单位,做起一个无聊的人。我离开了思想平等的故乡,来到一个满是虚伪的社会。办公室主任怕副局长,副局长怕正局长,局长怕市长,市长怕省长,这都是我看到的事物。

      当你在会议上听到人大主任说,“我们要拒绝人民的监督”,你就会为南方的普通话感到兴奋。我们确实是要“自觉”地接受人民的监督,可当“自觉”听起来好像是“拒绝”,当台下的听众都为人大主任鼓掌,你就知道南方人讲普通话的威力。

      最后这些台阶都通向北方的首都,国务院总理怕谁呢,我一边做起秘书的纪录,一边想着这个问题。我想总理几乎怕所有人,怕全国的老百姓,怕他们过得不够幸福,也怕父母官做起贪污的勾当。我看见整片贪污官僚被狂风刮倒了,为什么刚刚来到这个社会,我就看见这股黑色的旋风,从南方的一个港口刮来,再大的官也保不住,吓死在病床上?多少地方烂掉了,烂掉了…….

      我越来越讨厌社会,每天出入应酬,堆积着自己的虚伪和假情假意。 很多人做起了媒婆,向我传递着月老的绣球。我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她问我为什么不在大学里恋爱,为什么至今还孑然一身。如果我告诉她,我大学的恋人是疯人院里的佛罗伊德,我想第二天就得为她做起精神分析。

      毕业后我接触到的女子,在她们感到拮据的时候,就总是盯住我的钱包。为此我只好捂得更紧些,她们都说我抠门,就好像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尼.葛朗台。可当我临死前也要灵光一现地抓住迷幻的金子,我就至死也不明白,她们竟然连巴尔扎克是谁都没搞清楚。

     她们懂得很多海报,懂得演艺圈里的诽闻,但就是不懂老子、孔子和佛陀。有时候我跟她们说起柏拉图的精神恋爱,她们却首先要我提供恋爱的房子。于是我的爱情就始终生长不起来,爱情的失意加重了我对社会的讨厌。我经常询问自己,你的维纳斯和缪斯女神在哪里呢?望着寂寞的城市,那些星星为什么又总是那么蒙胧。

      很多时候,我独自留恋在公园中…….
      两年后我终于向父亲的事业告别,在一个明媚的夏天,向母亲的泪水再次挥手了。我重新回到学校,去回答那个属于自己的人生真谛。于是我再次向历史敞开知识的胸怀,也许能走到更远,走到无人的天空……..

      我甚至比其他同学更早地来到新学校,早早就扑进她的怀抱。当一切早早地被安顿下来,我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同宿舍的朋友还没有来到,我的书架就已经远远超过头颅,很多书都是新买的,还没来得及读。也许我一辈子都读不完它们,但最重要的是我的颜如玉在那里吗,至于黄金屋如果不是知识的宫殿那就算了。想到这些我就一头埋进知识的吸吮,就好像一只蜜蜂把吸管伸进花蕊里。

      早在来到学校前,我的生活已经变得毫无纪律,晚睡晚起,这为日后带来很大影响,深刻地左右着我学习。我就是这样日渐成为一个拖沓而严谨的人,有自己强烈的喜好,又是一个生活的无政府主义者。我还那么年轻,从来没有真正长大起来似的。

       怪不得我如此讨厌社会,远离它恶臭的粪坑,我自己又变得邋遢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穿过西装和打过领结了,因为还有谁需要我为他点头哈腰呢?有时候看着自己的拖鞋,在小道滴滴答答地响起,我未来的妻子会在这里和我遇见,穿着我的牛头短裤和她优雅的晚妆遇见?

      这是怎么样的场景,可这个明媚起来的夏天,我多么希望她美丽而年轻,活泼而又有内涵;希望她有热烈的自由,又有理性的光辉;希望她真诚,爱我多于自己;希望她长着飘逸的长发,有着丰满、窈窕和纤柔的身体;希望她懂得知识的可贵,也懂得人性的理解;希望她是沉默的,也是爽朗的;她有着高贵的气质,也有着火焰一样的内心……

      我对她有太多要求和幻想了,上帝能答应我的贪婪不?我长得丑陋吗,有时在镜子前端详自己,我感到满意的。那么我就把自己说得一清二楚了,天知道我有多么爱自己,我是复杂的,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把自己看清楚,那么去原谅我吧。

[ 本帖最后由 夏日的果 于 2012-5-21 01: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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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3、新的开始

      我独自一个人走在宽敞和充满绿意的校道,这是一个已经变得清凉起来的夏天,烦闷和燥热的仲夏在南方的河岸开始退却,远方依稀吹来一丝凉意,只是天空还不及飘渺起来,树木依然丰茂。但真正葱郁起来的是我的内心,路边不断有更多学子,走过这个学校。多少裙裾在我的视线中飞舞成彩蝶,很多时候我也睁着蝶翅上有点恐怖的假眼,细细打量着她们的轻歌曼舞。如果美丽已经属于另外一个比我英俊的小伙子,我就感到妒嫉,恨得心里发痒。

     我笑了,在内心为自己感到高兴,多么奇怪的我穿梭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人们优美起来的身体。有时候她们在路边的电话亭排着长队,准备向远方的亲人报个平安;有时候他们提着新买的水桶、面盘和被褥,往宿舍的方向赶;有时候他们抱着情侣在小道上流浪;有时她们又嘟起唇线向眼前的恋人,索要起甘甜的吻。

      望着眼前的风景,如此缤纷的生活让我感到惬意,于是我就跑到学校的书店,买起新书来,这里的图书更新得很快,几乎天天都有新书上架。我细细打量着新到的知识,看看它们是否值得收藏,慢慢我就从购买变成阅读。书店里的老板娘已经从我身上,收获了不少利润,就允许我多看一会,甚至我还从她那里搬来一张椅子,干脆就坐下埋头读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幽香,这花瓣一样的幽香从我身边飘过时,也有着植物绿色荷尔蒙的气息。我感到一些不适应,就挪了挪屁股,然后继续读起手上的书籍。又过了一会那股幽香又袭击过来,变得很贴近,可书里的香似乎更吸引我,垂着头我就决定买下这本博尔赫斯的诗选。当我想站起来准备付款的时候,我的脚好像被蜜蜂钉了一下,疼得我叫了起来。我向下一看,就看见一只高跟鞋钉住我的脚拇指,那时我还穿着人字拖鞋的。

      黑色的高跟鞋设计得很简洁,鞋面有一朵淡蓝色的水晶花,还装饰着精细而华丽的纹理。我惊恐地望着这美丽的侩子鞋,也望着自己受伤起来的脚,那鞋子听到我的痛苦迅速抬起的时候,又好像用力拧了一下。我的疼痛传导到额头,一些汗腺在分泌。当我抬头看清楚它主人时候,一个更惊恐的天使望着我,她黑色的眼睛清澈而又无辜,似乎她才是水晶鞋的受害者。

      她跟我说了抱歉,我挥了挥手,很违心地告诉她没什么。我的违心还不止这些,这天使的脸最好不要去看,干净白皙的脸上,眼睛像黑色的井,有一丝忧郁徘徊在里面;眉毛黑亮而细长,又有剑眉的感觉;鼻子精巧,稍微有点高;唇线分明,色泽柔润;头发好像黑色丝绸一样垂直地洒落在肩膀上。

      说过道歉后,她的脸廓便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了,美有时候会杀人的,成为一种痛苦的啃食。于是我垂下头去寻找自己的脚拇指,揉着这痛苦的肉块,为什么我的心也有点跳动而变得痛苦起来?天使看我没什么意见,就冷冷地走到一个角落了,这时我抬头看着她背影。她的身材显得有些高挑,但很匀称,不是高不可攀的那种,就觉得她不是南方人,那种白皙的肌肤不是南方能孵化出来的。

      她穿着短袖高领的黑色连衣裙,露出光洁和白皙的手臂;手臂融合着衣服飘逸、柔滑与闪亮的光泽;腰围通过一些皱褶收身,像神秘而柔美的荷叶花边。这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裙脚到达膝盖的上方就停止了,露出优雅、白皙和修长的小腿。再下来不用说了,就是那对肇事的高跟鞋。

     我瞥了瞥她手中的书籍,竟然是黑格尔的《大逻辑》,这类书读在一个文静的女子手上,你不觉得奇怪?哪怕聪明的男人都要掂量着来,接着她又去拿康德的《判断力批判》和《纯粹理性批判》,这就更让人奇怪了。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起来,过了不久她就拿着三本书去付款,经过我身边时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想我有些发呆了,望着她走出书店的背影,风中还残留着阵阵的幽香。我感到一些惘然和失落,她手上的书我读过,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有点弱质女子,也敢和伟大的思想家对话起来。一贯看不起女性的我,看来得改变一些成见,很快我就清醒过来,付过款后就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消失在夏天神秘的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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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1 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还给我猜对了,活脱脱就是一个自传体的小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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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天放 于 2012-5-21 01:16 发表
还给我猜对了,活脱脱就是一个自传体的小说(?)呵呵


继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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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4、见面

      我想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可能是w君,W君个性活泼,晴朗而温情,艳丽有娇媚的气质。我是先和w君熟烙起来的,第一次见面是男生回访女生宿舍的时候,我本来被安排去别的房间,后来突然自己改变路线图,跑到别的宿舍了。

      我第一次见到了w君,W君在梳头发,头发很长,黑色中带有点咖啡色,色彩柔和有光泽,也许刚洗过,风干了房子里就飘满芬芳的味道。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静静地摆弄发结,那不是什么发结,而是一块有着花瓣图案的手绢。W君发现我的时候,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她替我搬凳子倒开水,说刚好其他同学在外面做卫生工作,屋子里乱哄哄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就说,这对于我们这些男人,就是猪八戒进高老庄了。W君掩嘴笑着,这话幽默,我看到她笑得厉害,身体有点颤动,但还是克制住自己。这时我看到她的身体,丰满、流畅,洋溢着青春芬芳的气息。W君的家和我很近,走百来公里就到了,所以我管她叫“半个老乡”。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们见了面,就用这个名字称呼彼此。

    过了一会,其他女生陆续从外面回来了,房子里加进了新的男同志,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大家说着自己的来历,交换着陌生的身份,一些是沿海坐着帆船来的,一些是从山沟里骑着牛出来的。还有本地的,气质很精明,是城市杰出的作品。

       时间过得很快,回访要结束了,领导过来把我叫到另一间宿舍,大伙在那里等着我,想和我见个面。我第一次见到文俊就吃了一惊,不是她又是谁呢?名如其人,文静而俊美,又充满都市的现代气质。就是她了,那天在书店碰到的女生,我突然感到一阵玄昏,上帝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把两个出色的女性都安排在我的班里?

     文俊可能把那天的事情忘了,可我的脚拇指为什么还在跳动。今天我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理了头发,刮干净了胡子,那么她就认不出我来了。我和她握了握手,她说之前在访问你们宿舍的时候,没有看到你。我表示了歉意,就这样认识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一个人走,文俊和w君她们把我们送到院子的大门,就跟我们道别了。走了一小段路,我不自觉地回头望去,就看见文俊还站在门口。似乎她在等人,但她望了望我,这又让我感到一阵心跳。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夸张了,这不争气的心脏,难道要把我最后一点尊严都出卖掉?

      如果不解构掉这高度的差异,我就不是那个天才的我。没人能让我感到羞愧,哪怕是雅典娜来了,我也要吻一下这位高贵的女战神。面对文俊站定的地方,我远远地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文俊才发现了我,她很奇怪地望起我来,感到她有一丝惊讶。

       我把手抹在胸前,向她鞠了半个标准的躬,以表示对女性的敬仰。这下好了反倒是文俊进退失据,她感到很突然,站在那里显得有点迷惘,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我转身离去,心里一下变得释然,也许她应该提起裙裾,向我回一个淑女的半蹲礼。这也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吧,文俊直到我消失后,还站在那里。想着这些我心里就高兴起来,这个阿Q变得轻盈起来,居然在校道跳起踢踏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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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5、读书和决斗

     学校的事情是很纯朴的,读书、吃饭、运动和睡觉,基本都是这些事物喂养着这里的人们。如果你不能去适应这些单调的生活和单调的节奏,那么校园就成为一座监狱。监狱里的人想逃出去,监狱外的人想进来,《围城》里的说法也适合校园。

     但其实我过的很愉快,自由而充实,当然也懒散。特别是后者,因为学校第一学年的课程,根本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很多事物老师说第一句,我就知道下一句是些什么。所以我更多地关注自己的阅读,而不在乎目前的这些课程。

      这加重了我的懒散,晚睡而晚起,经常迟到。只有一个老先生的课程,我为自己的懒散感到内疚。先生是教美学的,年纪很大了,很多白头发,是系里资格最老的一位长辈。听说很多学者都是他的弟子,但他从来不跟我们提起这些,也不允许我们去打听。我的生物钟总是调整不过来,上课的时候睡觉,晚上倒是精神无比。

      有两个地方我是每天都要去的,一个是图书馆,一个书店。目前的课堂我可以不在意,只要有同学在做笔记,那么考试对我就不成问题。但是那两个地方我必须经常光顾,运动后洗过澡、吃过晚饭,我就上图书馆了。

      图书馆有多少册书,我没有详细咨询过,但肯定是分类齐全的。有两种书,一种是公共阅览室的,拿起书就可以读了;另一种是用来借阅的,你要借书就得学会检索。但借阅是不够的,因为你不能把整本书记下来,记忆力再强也做不到。

     所以你得经常去买书,充实自己的书架,把重要的知识保存起来。因此我经常从图书馆出来后,就去书店买书,书买来了不一定能看完,对我来说,买书的速度远远快过阅读。买起书来我从来不吝啬,只要可读价格贵一些我也买。

       我还经常去旧书市场,或者光顾那些盗版商,从他们手上能用十分之一的价钱,把一本厚厚的书买回来。现在的盗版书没什么错别字的,因为科技发达了,文字不需要人工输入。 我始终认为知识对人类来说,是不需要多少货币的,可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理想。

      去图书馆多了就经常能碰到同班同学,一个早上我早早就去图书馆了,因为当天都没有课时。公共阅览室居然一个人都没,我选择一个安静和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望着外面绿色的阳光,感觉生活真是太惬意,而我手上拿着的正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阅读从根本上说是一种心灵的栖息。

     就在我准备进入书中的世界时,不经意间一抬头,就远远看见一个穿着一套浅绿色衣服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个图书馆本身比较老旧,是过去苏式的建筑风格,这一袭绿色一下子就把图书馆照亮了。我不禁望着那淡绿色的女子,想看清楚她的样子。

     当我知道她是谁的时候,她也就看见我了。我马上向她挥了挥手,但她没有走向我,也没跟我打招呼,只是稍微停了一下。接着她就找到一本,坐在我不远的后面,这让我如坐针毡起来,她要是坐在我前面就好,我望着舒服一些。现在好了我被别人盯着,过了一会我确实像得了精神病似得,书总是看不进去。我这是不是太敏感了,于是就回过头去。

       “文俊,你你,你就不能坐到我前面去,你长得那么美,坐在我后面,我读不下去。再说如果有什么不雅的动作,就会影响到你。” 我为自己诡辩起来,谁叫她长得美呢,漂亮现在倒成了一种罪过。反正平时在班里,我也是闹惯了的人,没给她们这些女生添笑话。文俊听了有点愕然,宛然一笑后却没去搭理我,只是看着她自己的书。

       没办法,我只好回过身子继续读书,其实把话说出来就舒服了,坦荡了,不然人和人之间的隔膜会让人难受。做同窗不需要那么冷漠的,人家梁山泊和祝英台就不会。很快周围的事物又在消失,最后文俊什么时候走的,我是不知道的,反正我走的时候,只感觉肚子有点饿了。

      下午我又去了图书馆,没想到她已经坐在早上的位置了。这次我没跟她客气,就直接坐在她身边,她好像颤动了一下,感到很不自在,但她没说什么而是继续看她的书。我就是想吓唬一下她,看着她矜持的样子心里就发笑,但又有点不忍心。于是我就故意去找书,站在书架边捧着书读了很长时间,直到脚都有点发软了。

      图书馆一下来了很多人,把文俊旁边的位置都占了。我瞥见这种情况心里又偷笑,我不跟她坐在一起,难道不会有其他人跟她坐在一起?合上书籍我就重新想找一个位置坐下,文俊倒抬起头来望了望我,望的时间比过去要长一些。

      于是我打量起她周边的人,就看见她旁边坐着一个大块头,气质上显得有些粗鲁,总是望着她,让她读不下书。我突然明白过来,犹豫了一下,就直接走到文俊的旁边。
      我跟那个大个子说,“这个位置是我的,请你让一让。”
      “你预定的吗,你爸是这里的馆长啊?”那个大块头确实是块粗粮。
       “如果你要决斗,你现在就可以跟我一起出去。”

      感觉谁怕谁啊,叔本华和尼采也是这么说的,尼采的提法叫“权力意志”。后来粗粮软了下来,很不愿意地离开了,我又“权力意志”地在文俊身边坐了下来,也没有说话,各自看自己的书去了。

6、黑夜中的舞者

       吃过晚饭后洗了个澡,我又去图书馆了。这次我没见到文俊,我在早上的位置又坐了下来。晚上人比较多,很快就会把位置占满,我想到文俊如果来晚了,可能找不到位置。平时我和她是班里上图书馆最多的两位,于是我就在自己旁边放下几本书,把位置先给占了。

       一般情况下,如果位置上面有书,别人没有经过同意是不会直接坐下来的,但文俊很久都没来,我有点失落感。其实读书也有读书的寂寞,有个人陪伴是很惬意的,而且文俊那种性格虽然冷漠了些,但非常适合这个角色。冷漠是文静吗,也许是多情了,我叹了口气。

        从图书馆出来后,我就在校园里独自散步,一些落寞不知道为什么久久不能散去。校园显得有些热闹,因为夜课才刚刚结束,很多人从教室大楼走出来,汇聚成校道中的人流。今天我穿得很整齐,因为图书馆不会接纳那些衣冠不正的人的。

       走着走着,路上的人又稀落起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又想起文俊,我为自己感特别恼火,这算什么啊。于是我就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书到,当我坐着又埋头读起来的时候,过了一会又有一股幽香飘然而至。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文俊呢?可那种味道不是记忆中文俊那种淡淡的幽香,而是显得热烈很多。

        当我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侧着身子,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红色的上衣其实是装饰用的短外套,短袖,没有纽扣,只是在衣角处随意打了个蝴蝶结。蝴蝶大大方方地束起腰身,并又把胸脯衬托得更饱满。红衣外套下面是咖啡色的碎花长裙,雅致的裙子很长,显得飘逸和唯美。柔美的边褶皱使裙摆极具浪漫的气息,裙脚前短后长,露出一小节小腿,配上一双罗马高跟鞋,又显得更加惹眼。

       等我们看清楚对方了,我就不禁笑了起来。
       “半个老乡,你也来买书啊。”我和w君打起招呼来。
       “呵呵,没想到你也在这里。”w君也笑着跟我说。
       “恩,这里可是我的据点,你问老板娘就知道了。”
       “听说你是班里有名的书虫呢!”w君说。
       “这是在赞誉,还是在调侃我呢?”我说。
       “人读书多了就会变成呆子,你可别只会啃书。”w 君笑着跟我说。
       “看来书虫确实是贬义,我也就只好自知之明去了。”

       我们一起出了书店,今天没什么好书到,逗留的时间也就短了很多。我向前面的小道指了指就说,“去走走吧,今天有点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看来今晚我是躲不过的了,好吧,去走走。”w君说。
       “我又不是香城浪子,不怕,又不会吃了你。”
       “你看过香城浪子啊,香港电视剧哦,梁朝伟的成名作。”w君说。
       “可我更喜欢韦乐一些,黄日华把喜欢打架斗殴的浪子,演绎得是个性分明。”
        “你不像韦乐,不是那种人。”w君笑了笑,好像有点鄙视我的感觉。
        “那我像谁呢,在你看来。”我接着问。
        “恩,要我说呢,你更像方鸿渐。”w君突然说出这个冒牌的留学生。

        我说今天是怎么啦,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漂亮点的女孩子说说话,反倒惹了一身酸回来。  
         我就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至少你也不是唐晓芙。”
       “唐晓芙有什么好,一个黄毛丫头。”w君对我说起话来,是一点也不客气的。
       “这样好不好,w君,我们都不要揭短了。你来做香城浪子里的潘晓彤,她可是万人迷的校花,韦乐刚好适合我对你的自卑感,想来还是你赚了。”我说。
       “呵呵,可潘晓彤还是被韦乐迷住了。”
       “那就得看我的魅力了,看来潘晓彤的w君是逃不掉的了。”我说。
“不要脸,就你那德性?”

        笑话要是说得过分,就会引来害羞,甚至是隔阂。为此我就指了前面的小路,“前面很黑,你穿着高跟鞋,刚下过雨地上有积水,担心路滑别扭伤了脚。”
        W君点了点头,提起长裙慢慢地走了过去,我看着她提起裙裾的样子,觉得动作很优雅,走起来就像是纤柔的舞步。
       “w君,你好像学过舞蹈。”我一看就猜到了,因为过去我和很多舞蹈者都接触过,W君是不知道我的底细的,就好像我也不知道她的过去。
        “啊?没想到你的眼睛还真厉害。”w君说。

       “舞蹈,心灵的律动。”我说。
       “呵呵,我可不知道那么多理论,艺术舞蹈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肢体的动作。”
       “我想日后你会知道什么叫艺术舞蹈的。”我不想再退让了,因为这已经不是我和她之间个人的事情,它涉及艺术的根本——美学,所有艺术的灵魂。
       “那以后就请你多多指导了,好像你还没有跳过舞来。”w君望了望我的下肢。
        我感到难堪,于是反抗的力度也在加大,“是的,我确实没有跳过大型艺术舞蹈,但是如果舞蹈仅仅是肢体的语言,那从根本上说,这种舞蹈是无以为继的。舞蹈和其他所有艺术一样,首先是思想、情感和想像,不过现在也许最好的方法是保持沉默。”
       W君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气氛有点紧张。

        我又指了前面的柏油路,“我们去那里。”
        W君觉得有些奇怪,就跟我走了过去。等到了路中央,我就一个转身向她颔首了一下,以表示对她的邀请。W君明白过来,原来我是在邀请她跳交谊舞,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犹豫着,看来她没在柏油路跳过舞。
        “来吧,这里没有人,到别处去路面比较滑。”我坚持把手伸向她。

       最后w君还是把手递给我,我抬着她的手,跳起维也纳华尔兹快三来。时间已经是深夜,寂静的校道上突然有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跳起舞来。他们不断旋转,像黑夜中起舞的蝴蝶,红色的w君动作很娴熟,轻灵,慢慢又变得热烈。我不停带动她避开那些路面的积水,她不停地笑,被我握住的手一边跳,一边提着她的长裙,还跟我说别让她踩到那些水,要不会弄脏了她的裙子。

        舞蹈还在继续,缥缈而孤独的路灯就好像夜晚的声符,照亮着黑夜中的舞者。我默默地释放出内心的韵律, w君咯咯笑个不停,似乎又能够领略到我内心的音乐。在快步的伦巴过后,我把舞步变成慢三的华尔兹,变成国标的华尔兹,下过雨的夜晚慢慢变得清朗起来……

7、众神闯的祸

        和文俊熟烙起来,相比w君要难很多,当我几乎和班里的同学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后,我和文俊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心理隔阂。她那么喜欢独来独往,又好像对此早已习以为惯,也许孤独对她来说反倒是快乐,外人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是很难的。

        和这些同学相处,往后的日子里,文俊和w君个性上的区别就更明显起来。文俊是文静和冷漠的,平时很少说话,但说起话来样子看上去也不腼腆。也许她不是高傲,而是更多地愿意自己独来独往,从某个方面我的个性和文俊是迥异的。相反我和w君却是非常相似,我们都喜欢热闹,喜欢说笑话,不愿意去克制自己。我很多动的,上帝造物我不敢去乱说,如果我有缺点就得去承认,可如果我有了缺点就以为能改正,那还要上帝干什么呢?

        上帝因为我的缺陷而显得完美,如果连圣人的生活也是一团糟,甚至他穿衣服的时候,后面还挂着衣架都不知道,那么我就没什么好惭愧了。提着水壶盖,找水壶盖,这是经常有的。牛顿把怀表当鸡蛋煮,黑格尔走进了别人的课堂滔滔不绝起来。当黑格尔把别人的课堂当作自己的课堂,讲了一个小时,他才告诉别人,“先生们,我常听说人的感觉是不可靠的,一个小时前我的亲身体验证明了确实如此啊!”

        我和w君就不一样了,比较喜欢融入到集体生活中去,甚至课间休息时,我也会远远向她扔一个毽子过去,然后男男女女就在走廊上踢起毽子来。十几人围着一个毽子抢,那些笑声会把楼梯都震得动起来,当然她是我半个老乡,接到毽子自然就会更多地传给她。

        但我和w君也有个性上的冲突,因为我发现她和我一样非常好强。形式上w君的气质很成熟,待人接物很大方得体,加上性情活跃,人又长得妩媚,所以她也是系学生会的文娱部长。追求w君的人很多,可我偏偏不吃她那一套风韵,可能又因为她是我“半个老乡”,别人不敢在她面前说的话,我是没问题的。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第一天和她有过散步起,两人的个性就总爱挖对方的短处。当然奚落归奚落,难受过后又会笑在一起,年轻人都是这样,她不记恨,我又是比较健忘的人。有一次我独自在饭堂吃饭,远远就看见w君穿着旗袍走了进来,艳丽得很,头发盘起端庄的发式,更显示出她女性成熟的气质。

         我心里就说,看,又臭美来了。于是我就在一边给她两只骨碌骨碌的眼球,她看了我的样子便似笑非笑起来,感觉我就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孩。这让我又冒起火来,等她打好饭菜再次经过我身边时,行,我也给你来个似笑非笑的表情。W君自己也暗了下来,而且我还跟她招手,挑衅她能否坐下来一起吃饭呢?如果她还能吃下去,不觉得我的短衣短裤对她艳丽的旗袍来说,是一种亵渎?

         一般情况下高傲的女人把头一扭走过去就是了,可她却偏偏也不吃我这套,就真的走了过来。等她坐下来后,打开饭盒吃上一口,我就望着前面说,“韦小宝能和阿姨谈恋爱吗?”她一下子就把嘴里的饭菜吐了出来,还去敲打我的胳膊,我把胳膊歪到一边就笑了起来。都是这样,都是同窗,又是半个老乡,用得着把怀恨吞进肚子里,消化不良的。

         我有时候会想入非非起来,如果文俊和w君能让我选的话,我更倾向于哪位女士呢?上帝就是这么回事,把两个人都安排在我的班里,朝晚相处的。当然w君的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但文俊的眼睛却不是,虽然她们都引来众多的青睐者,但文俊的冷漠我不觉得是高傲,我不这么认为,那只是一种文静的单纯。然后我又在想文俊是不是更适合我,我和她应该没有多少个性上的矛盾。

         一起走回宿舍的路上,我和w君谈得很好,没有什么人心的距离。她不再好胜的时候也是单纯的人,一个是少女般的单纯,一个是成熟女性的单纯,只是性格和气质的不同而已。我们这些人年纪都差不多的,也许她们的家庭背景不大一样,阅历不一样,我不是很了解她们这些。

          我的宿舍对面刚好就是图书馆,所以总是比文俊早到,我总是为她放下几本书,这种动作慢慢就变成潜意识。可文俊从来没在我身边坐下,因为很多时候她来了,阅览室还有很多空位置可以选择,这就好比一只园丁鸟把房子建好了,就总是不见别人青睐起来。

        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文俊吸引住了,比w君更多点,也许是,也许还有其他。似乎我不能接受她孤独的性格,隐隐约约我更想去改变一些事物。如果说文俊长得美,我因此喜欢上她,正确!但也不够正确,至少是不完全的。情感有时候很难说得清楚,在文俊身上我越来越多看到的,是一种对知识和阅读的共同爱好,所以与她沟通的期盼便变得强烈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但文俊总是那么冷漠、冰凌,那么喜欢自己一个人。 这种情况被一次偶然的机会打破了,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图书馆挤满了人,当我在阅读中扭着脖子,稍微轻松一下身体,就看见文俊站在阅览室门口向里面张望。实在找不到位置,她就有点失望地垂下头来,转过身子准备离开。这时我恍然发现身边是空的,于是我就潜意识地突然站起来,大喊了一声文俊。

         声音很大,阅览室一般又比较安静,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全都望了过来。文俊也被我惊住了,回过头来望向我,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直向她招手,又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文俊犹豫了一下,最后她走向我,于是我起来把靠着窗户的位置给她,那里空气更流通一些,现在人多阅览室显得有些浑浊和沉闷。

      文俊坐下后,就轻轻跟我点了点头,“谢谢你。”
     记忆中这是文俊第二次和我说话,第一次是男生回访女生宿舍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度了我就说,“哦没什么,其实每天都帮你留着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哎算了,不想露的馅都露了,露了就露了,反正皇帝的新衣总是要穿到大街,供人们瞻仰的。文俊听了好像有点激动,但没有更多的表露。于是各自又看起书来,我手上的存在主义很快就要看完了,而文俊手上看的也是存在主义,只不过海德格尔的文选她只看了三分之一。

        等到图书馆要关门了,里面的人就陆续走出,到了门口我似乎有些话想说,可偏偏说出的又是最不想说的。
      “明天见,文俊。”
       文俊听了似乎有点茫然,“哦,哦明天见。”

        于是我们按相反的方向各自分开走了。我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小道上独自溜达了一会,好像要去排遣一些事物,但又总觉得哽在心里。于是我朝着书店的方向走去,也许买点什么能让我平静一些,到了书店我一进门却又和文俊碰到一起了。文俊也显得有些惊讶,但这次她没那么冷漠了,而是向我微笑起来。我突然感到那笑容和以前很不一样,就好像失散多年的朋友重新聚在一起,有很多暖意在我们目光的交流中。

        “文俊也来买书吗?”说这话,倒是我见得有些拘谨。
        “恩,想看看有没有新书到。”文俊说。
        于是我们一起望向书架,寻找着里面的变化,可是这些天书店都没进什么新书,文俊倒是买了一本古斯塔夫.施瓦布的希腊神话图文版。当走出书店,我觉得时间还早,那么我们该再次怎么办呢?

        我对文俊有一种畏惧感,从一开始见到她就是如此,不仅仅是她的高跟鞋钉过我的脚拇指,而是她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文静气质。对我来说她就好像是天生的克星,专门用来治疗我的多动症, 恰恰她又长得那么美,我想绝大多数男同学都会为此落荒而逃了。

       “我们去走走好吗?”文俊说。
        我感到很诧异,这本来是男人先提出来的,就好像那天我向w君提出的那样。可现在我绝对没有勇气,我不禁想起那个晚上向文俊鞠躬的事情,天知道我是怎么冒出那些滑稽的想法;就好像那天下午为什么我敢和一切人决斗;就好像今天晚上我又是如何冒出那喊声的,把天花板都差点震下来。文俊文静的气质会让人窒息起来,也许又是某些事物生长得多了点,使勇气在她面前变得脆弱不堪。在有限的人生中,我似乎从来没有遇到如此难应付的事情。

        人无欲则刚!
        想到这里我振作了些,我还没有到举手投降和缴械的时候。于是我变得冷静很多,就点了点头,手摸着胸口,身子微微含胸,以表达对文俊的谢意。然后我伸出手掌,作出请文俊先行的礼仪,文俊一边走,突然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接着扭过头去不让我看见。
       我就糊涂了,“文俊兄,何故取笑?”
       文俊等自己平静一些才说,“你很逗!”
       “啊啊文俊兄,在下出丑了,都是众神闯的祸。”我指了指她手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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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01:46 | 显示全部楼层
8、存在主义

    之后我们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但对这沉默我们似乎显得不是很介意。这段时间我一直有意和无意受到了文俊的影响,因为当你一看到她那种沉静的气质,过去我多动的个性就会收敛很多。  实际我几乎每天都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只是坐得时近时远。一些事物就好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不知不觉地把人改变了。不过这次散步,最后还是由我打开更多的话题了。

        “文俊这段时间也好像在看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
        文俊听了就说,“恩,看得很慢。”
        “为什么,过去我看你买过好几本,特别难读懂哲学书,存在主义对你应该不是很难的啊。你看我也在读存在主义,说说你的困难,拿出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我说。
        “我也不知道,他的语言绕来绕去,一些轻微的变化会让我难解起来。”
        “这就是他的根植性语言了。”我说
       文俊抬起头来望向我,有点迷惑的样子。“其实我知道存在是一个哲学本体,但存在之存在,或者存在者之生存,或者存在者之存在,它们好像变化不大但又不同。”
        文俊说着这话的时候,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加速文俊的阅读,于是我指了指前方,文俊就朝着我给出的方向和我一起走去了。我们已经远远离开了生活区和教学区,向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学校的面积很大,有好几个大山冈在里面,湖泊又多,所以路走得是越来越荒芜,最后周围再也没有人出现了。可我和文俊似乎都不介意,相比那次和w君的散步,这感觉啊完全不同。但我再没有说起存在主义,而是和她聊起希腊神话里的美狄亚。

       “我很同情她,感觉美狄亚很无辜,杀了自己的儿子,还要被放逐。”文俊说
       “人类是很狡猾的,你看啊,古希腊人做错事了,就会把它说成是神的安排。”
        “中国也常说报应,可为什么美狄亚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又有报应。”文俊说。
        “神话是另一种春秋笔法,很多事物被人们掩饰了。”
       “恩。”文俊突然停了下,用手扯了扯我的袖口。

        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一个山冈上,山冈上有一个古坟墓,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跟文俊说,“文俊不要害怕,我们继续向前走。”坟墓上有一些萤火在流离,四周变得诡异起来。文俊似乎有所犹豫,当我的眼睛望向她,她也望向我,似乎她有了新的信任。

       于是我们继续走,小路变得非常黑暗,没有一点月光。文俊走得和我很靠近,我对这里很熟悉,就给她指出前面的路况,文俊不停地点头,越来越信任我了。一些时候伸手不见五指,那种漆黑是恐怖的,周围全是高大的林木,一些树木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感觉这里就好像是冥界的入口。文俊很有勇气,路上的萤火多了起来,让文俊又有了新的好奇。

       最后在一个转弯处,我们突然脱离树林来到山冈的高阔处,一片豁大的天空呈现出来,抬头望去满是星斗。今天刚好,有很多流星不断从天外飞来,它们在坠落,滑翔出缥缈和一瞬间的火焰。山脚下很多萤火在灌木丛中飞舞,这流萤的世界在宁静的天穹下,就好像光的盛宴。天边是幽蓝的地平线,有一层浅黄从那幽蓝中分离出来,最后又过渡为漆黑的天穹。文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很久都没说上一句话。

       “文俊,这就是存在。”我说着这话的时候,没有去看文俊,而是望着天边。
       “多么美啊,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学校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信任这些感觉吗?”我一边说,一边望向文俊。
       “恩。存在就是感觉,是吗?”文俊说,但没有望着我。
       “存在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存在的概念,一种是存在的意会,即世界的通感。”
       “存在的存在就是前一种情况,它是概念的,是吗?”文俊说。
        我不禁为文俊的悟性喝彩,“对极了,这就是哲学的概念性本体。但任何理性都对应感知,所以存在的存在,前一个存在是感知,就是你现在的感觉,后一个是抽象的世界本质,即本体。或者倒过来也可以,要在具体的语境中理解。”
      “我明白过来了!”

       “那么存在者呢?”文俊又疑惑起来。
       “文俊,前面那些美是什么?”我说。
      “我不知道,好像无法回答。”
      “我们在问世界是什么,是吗?”我说。
      “存在者就是世界的追问者,是吗?”文俊越来越通达了。
      “恩,存在者就是世界的追问者,那么存在者的存在就是我们是谁了。”
      “所以存在者的存在,就是我的本质,是吗?”文俊望向我。
       “恩,为什么而发问,从哪里而来,要到哪里去?人的本质又是什么,有没有使命?”

       这时我望着天穹,海德格尔说这个世界不是有些什么,还是再有些什么,而是它竟然在这里。最后我告诉她存在者的生存,就是人生为这追问而孜孜不倦…….

      9、神农架的野人

        我又指了指山脚下,“文俊,那里有一条铁路。”
       “你想去看,是吗?”文俊突然变得很善解人意,很温柔,根本就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有文俊小姐陪伴,自是人生的一大美事。”我笑着说。
       但文俊似乎又有了不满,“以后就叫我文俊好吗?”
       “哦,对不起,我还不是很了解文俊,请文俊原谅。”
       “你知道吗,班里就只有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文俊说。
   
        我表示了荣幸,天知道文俊是否真的喜欢我这样称呼她,但我以后每次这样叫她,她都会回应我了。她是那么在乎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的,从来不愿意和别人有太多亲近,其实后来很多人也像我一样称呼她了,慢慢她就变得接受。

       我领着她向着山脚下的田野走去,现在已经离开学校,所以道路开始变得难走起来,不过后来小路又变成水泥路。我指着前面这一片宽阔的田野说,“文俊,这里是农科所的试验田,很多庄稼的,天南地北的都有。”
       “你经常来这里吗,好像很熟悉。”
       “对,寂寞了我就来这里,但路比较远,有时候我还要踩自行车来。”我说。

      文俊望着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沃野,很多纵横交错的水渠在我们眼前铺展开去,虽然今天没有月光,但没有月光的田野更显示出神秘的氛围。那种宁静可以把整个人占据住,头顶星河璀璨,山腰的树林在夜幕下迤俪,又给这片土地以奔跑的动力。

       “我还没有自行车。”文俊说。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文俊,你是北方人。”
       “恩,是北方的。以前我跟你说过,可能你忘了。”文俊有点责怪的口吻。
       “哦不,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北方人。”
       “一开始?不是你回访我们的时候,我才告诉你的吗?”
        “我的天,看来我的脚拇指,这次是白白给你踩了一次!”我觉得很好笑。

      文俊感到很疑惑,望着我的样子,好像非要我去回答她的眼神。
      “这样,怎么说呢,我的天啊。你,恩,文俊,你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然后到了书店,看到一个拣垃圾的家伙坐在里面。这个乞丐穿着短裤,露出他的飞毛腿。恩,他还穿着邋遢的拖鞋,挖着耳朵在读书,有时候会用手指抹自己的上唇。有时候,他的手指也在嘴唇上弹钢琴,最后他被一枚高跟鞋的钉子钉在地板上了,就好像钉死一只苍蝇那样。”

      可能我说的夸张了,这直觉主义有时候就会把芝麻绿豆的事情,放大了无数倍。文俊听了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没有!”这都成了死无对证的事情了,可我还是不甘心,得讨回我的血债。

       “你好好想想啊,应该是你来了学校不久后发生的。”
       文俊沉思起来,“好像那天我是踩了人,但不是你啊,那人头发很长,像个野人。”
       文俊捂起嘴巴笑了起来,望了望我,又转过头去。
      “啊啊,我都成野人了,还是神农架的!我确实是后来才理的发,刮了胡子,所以回访你们的时候,你看到我就再也认不出来了。你看我很受伤害,从肉体到灵魂。”
       “呵呵,那时你怎么这么邋遢,和现在比简直是两个人。”
        “你得再次道歉,我才能平衡一些。”我说着这话,就准备脱皮鞋,把伤口给她找出来,再重新贴上痛苦的标签。
      “呵呵,别!我道歉行不。”文俊笑个没完。
        “那还差不多,这笔血债你算是还清了。”

        说完这些话,我们就跑到试验田里的一个坡地。然后我们躺在草地上,把两只手枕在脑袋下,仰望着天上的银河。夏末的晚风从空阔的田野上吹来,夹带着越来越多植物的清新,向着我和文俊的脸庞吹来。
        有时候我侧着身子望向文俊,文俊却没敢那么直接。
        我就想到一个主意,“文俊,你看到那些水渠了吗?”
        文俊坐起来,望了望夜幕下那些沃野里白色的格子。水渠是水泥做的,所以到了夜晚,如果能见度好就反射出暗白色。
        等文俊看清楚了,我就说,“我们到上边走走,学习一下平衡的飞翔?”
        文俊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敢。”
        “胆小鬼,这有什么不敢的,看我是怎么飞给你看的。”说完我就一把扯过文俊的手,向着坡地下面的水渠走去,文俊在后面笑个不停,但没有挣开我的手。

        于是我就先示范给文俊看,两只手展开,慢慢行进在渠堤上。渠堤距离水面一些时候低,一些时候高,高的有三米多,低的也有一米多。走到高处就会有刺激感,身体摇晃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文俊,到你了。”我跳下来后,就赶着文俊上去。
        “我不敢。”文俊笑得腰也弯下来了,这人啊要是玩起来都是孩子,再小的事情都会变成天大的乐事。
        “不敢也得上,走过一次就好了,以后我们还会来的。”
        “我们常来好吗,这里太好玩了,但是我现在穿着高跟鞋,走不动。”文俊说。
        “脱啊,把鞋子脱下来,我帮你拿着。”
        最后文俊还真的把鞋子脱下来,我拿着那对高跟鞋就跟它们说,“对,就是你们了,那天钉得我透不过起气来,你们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啊?”

         文俊笑得厉害,她开始走了,一点点向上走,有时候会晃动,但很快就控制住平衡。我一直在她身边,水渠是里面高,外面低,这样我就能防止她掉下去。如果她感到不行就会去抓我的手,然后又松开。这个空旷的田野响起了像孩子一样的阵阵笑声,孩子的文俊和孩子的我,最后我们累了,就喘着气重新回到坡地上躺下来…….
      
10、课堂里的梁山泊

      一位老先生在为我们上课,他说得很精彩,可为什么我总是有点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把一些句子挤进脑壳里,头一晃又从耳朵里摇出了大半。 很多时候我也在走神,注意力很不集中, 所以大半堂课里笔记总是断断续续,没几句是完整的,总是空格、空格、空格,把该填补的部分拉得越来越长。

     外面的太阳开始显得有些猛烈,知了在树干上叫个不停,把下午的校园撑得空旷而烦躁不安。文俊兄就坐在我旁边另外一张长椅上,一张椅子可以坐两个人。我和一个男同学坐在起,文俊和一个女同学坐在一起,但两张长椅是并在一起的,所以实际就是我和文俊坐在一起。现在不叫她文俊了,因为她太文雅了,需要为她安装一点活跃的因子。
      事实上,她可能喜欢上这个“兄”字。

       让我们重新回到记忆,自从那次从田畴上回来,我就成为文俊在班里最要好的朋友了。我们经常在图书馆坐在一起看书,看完书后也会在小道上散步,有时候时间长,有时候间短。我们一起探讨哲学、艺术,所有这些都是我们所热爱的。
       只有一样东西文俊不那么喜欢和我去探讨,那就是人的情感。
       她总在一些时候沉默下来,又在我不注意她的时候望向我,这些都是我的感觉。如果文俊不喜欢去说的事情,我绝对是不会去说的,但有一次我跟她说起梁山泊和祝英台的典故。其实当时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大家偶尔说着一些话题,就顺便带出来了。带出来的不仅仅是同窗的情感,还有同窗的笑话。

       “我说文俊兄,这梁山泊是装蒜呢,还是白痴,和祝英台同卧一室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她竟然是个女的。”
       文俊听了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
       说完她的脸就有点红。
      “这祝英台可不是花木兰啊,花木兰满身被铠甲包裹着,没人会发现她是女的。如果她偷偷去洗澡,回来把铠甲披上,所有曲线都被隐瞒了。可祝英台不同啊,她用什么法子把自己掩饰起来呢,我总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文俊笑个不停,“我不知道。”
      “所以啊,我就得从梁山泊身上找问题,他只能是装蒜。”
      “如果祝英台那时年纪还小呢?”文俊说。
      “嘿,这个可能性也大,那时她还没有发育,身体没有饱满起来。”
       文俊点了点头。

      “可也不至于那么离谱吧,声音呢,气质呢,鼻子里的荷尔蒙呢?白天一起读书,晚上同睡一床,英台三年不解衣,要是出了皮肤病怎么办,会长痱子的?”我就吹毛求疵起来。
       “呵呵,传说里只讲英台睡觉的时候不解衣服,没说她平时不换洗。”
       “哦原来是这样,算了我不去计较梁山泊的迟钝了,要是文俊男扮女装,比英台一定美多了。可我害怕自己比起梁山泊,要聪明很多。”

       “不要脸,谁是你的英台!”似乎文俊突然变得严肃和严厉起来。
      可我还是那个样子,“如果你不是英台,为什么那天我又把你叫成文俊兄了呢?”
       文俊一下子把脸转到一边不理我。
        ……

       想着这“山泊兄”的事情,我就望着前方的黑板,莫名其妙地含笑起来。谁还有心思听老先生的语言呢,谁我都看不见。没想到刚好文俊兄向我望了过来,看见我那傻样,她差点没扑哧地喷了出来。我想梁山泊就是这个傻样,一根大蒜头。

       我转过头去望了望文俊,她一看见我的傻样为什么就总是忍不住发笑?
我感到有些无辜,就换了个说法,“我说文俊兄,你是电脑啊,怎么可以记得那么全。”
        确实如此,文俊的笔记做得真是太全了,里面的蝌蚪仿佛是老先生一张张蠕动的嘴巴。这些嘴巴优美地变成文俊娟秀的笔墨,我很喜欢她的字体,经常去临摹她的写法。慢慢我的字体看起来和她好像越来越接近,只是我遒劲一些,结构却是一样的。

        文俊没说什么,当她把笑声吞到肚子里,又树立起蜻蜓的耳朵。
        我有点不甘心,又说:“你没听见外面的知了声啊?那么动听,比老教授悦耳多了。”
        英台的文俊兄没去理会我,干脆我就去补睡午觉,前面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像一张张盾牌掩护着我。再说老先生上了年纪,眼花,只要没犯远视的毛病,我就是一只打瞌睡的花猫,想来梁山泊的迟钝也是这么培养起来。

       很快就睡到铃声响起,文俊用笔头捅了捅我。
       我擦了擦眼睛喃喃自语,“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文俊笑了笑,接着就把笔记交给我,“拿去,晚上凉快一点,补上。”
       “我说文俊兄啊,你真是我娘。”
      掩着嘴巴,文俊一脚踢了过来。她又是那个不紧不慢的样子,有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接着就走出了课堂。我觉得文俊是个有心人,今天她穿了一件湖水蓝的裙子,望着她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远远看上去好象是一些荡开的水纹和清风。它们能再荡开一些吗,我突然想到“不要脸,谁是你的英台!”,心里变得有一丝痛苦起来。

[ 本帖最后由 夏日的果 于 2012-5-21 01:4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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