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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尔德里克的太阳(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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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弗尔德里克的太阳(原创)
小说
弗尔德里克~~你得跟自己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照过太阳了,我想你快忘了那云丝丝缠得象个挺大的棉花糖裹在树梢上的样子了吧?你的脸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惨白得象将军身上的裹尸布了呀!

弗尔德里克,你得跟自己说,你有多久没有打扮得整整齐齐到街里去过了?你快忘记那些先生太太们涂脂抹粉拍了照挂在橱窗里时的神气吧?

弗尔德里克,你得跟自己说,你得赶紧放下那些没完没了的活计了,你得站起来,伸个懒腰,嘴里喊着:‘我的夫人,快拾叨拾叨你那乱头发,跟我衣着体面的上街走一走...’

时间不重要,叫那些急等着取走衣服的先生太太们见鬼去吧,你也得有点有限的空余时间呐;金钱也不重要,虽然家里的生活全靠你一个人拼死拼活的去干,可你也得知道身体可是一切的本钱。

弗尔德里克,你倒是快起来啊。你看日头都摔到楼后头去了,趁它还暖融融地烤着你的时候,快出去吹吹暖洋洋的风吧...

成,坐在楼下的阳光底下,一边摆着式子装模做样地喊着“弗尔德里克”,一边用笔把那些老掉牙却很舒坦的句子往小本子上记。

他已经四个礼拜日没有写出一个字了,为此他并不烦,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就去上班。到了班上再挤点时间啃两页书,其余的时间就象个游魂鬼一样一遍遍地走。走到哪累了,不管不顾地寻个地方一委,或坐或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今个大晌午刚过,成往肚子里垫了两个饼子就出门了。对门的邻居本以为他上班去了,等到成的单位打电话来询问,邻居才知道成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成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靠在一个迎阳的墙根底下,一边忽高忽低拉长声的喊着不知是谁的弗尔德里克,一边伸着腿,歪着头,闭起一只眼睛往一个小本子上写东西。

他口里不停地弗尔德里克的召唤着,又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奇怪的腔调:“哎呦呦~~懒死我了啊呀...”再很自在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把半伸出去的两条腿全伸展开,然后挺在阳光里一动不动。

从老远望去,他就象一具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僵尸。不过这僵尸还是会动起来的,更时常会大惊小怪地站起来,再颓唐地坐回去。甚至有好一会儿他仍下小本子,做着极夸张的动作仿佛在拉拉扯扯着,嘴里不消闲的喊着:“弗尔德里克,我说什么也得让你出去了。太阳已经下山了,你倒是把院子里的水桶给我修修呀!我每天只能打半桶水啦...”

成甩着手,起劲儿地在丢到地上的小本子上蹦跳着,使劲地踩着,然后他开始捏起手指来,让关节嘎巴嘎巴炒豆子般的响。

他用拳头去捶打自各的后腰,向前挺肚子,把头和颈项向后弯垂得不能再动了,就挺住一会,一个再舒服不过的懒腰就完了。

随即,成拣起那个被鞋子拧得破破烂烂的小本子,寻个台阶靠上墙再坐下来,拉长了音哎呀着捶捶左边的腿,歪了头换只手再捶捶右边的腿;闭上一只眼睛再眯起另一只冲着墙角斜对面的太阳看了好一会,跟唱歌似的打了个哈欠,突兀地就嘿嘿笑了起来...

等他笑够了,马上抓起笔,开始极快速地写,一行一行、一页一页...成就象个发狂了的机器一样拼命地运转着,灵感跟草窝子里冒出来的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地紧着往外冒。

在成的笔下,裁缝匠弗尔德里克终于在规定时间里给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赶制完了一套精致绝伦的礼服;而那位大人物穿着这套衣服谈成了一笔很大的交易,还获得了对方的交口称赞。

弗尔德里克的好运气来了,大人物没有忘记这个小人物裁缝匠的功劳,把他安置在一家很大的成衣厂做总设计师,又允许厂家以自己的名字打出一份广告,介绍他对国家做出的伟大功绩是与德里克精湛的手艺分不开的。

弗尔德里克的名声一下子大起来了,再也用不着没日没夜地做活赶制衣服,也不必呆在屋里终年见不着阳光了;来找他设计衣服样式的人都快挤破门槛了。

而弗尔德里克只出了自己的名字,大成衣厂把一切活计都包揽下来,一群廉价的设计师为弗尔德里克名字的闪光起着作用,一群不停地挥舞着皮尺、剪子的裁缝匠们围着尊贵的客人们打着转转儿,伺候着那些贵重的布匹、丝缎、小皮条和精致的扣子...

弗尔德里克已经成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大人物啦。

成写到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更加快速地运笔,要为那个大人物写一个更加灿烂的结局。

成知道今天下午没去上班,明天老板是饶不了他的。要么扣他本来就微薄的薪水,要么就扣光他几乎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奖金。但成现在只看得到弗尔德里克,目睹了他从一个小裁缝匠转变到大人物的全过程。

成感到满意极了,有没人瞧得上他的稿子并不重要,他根本就不在意。但是现在他很想笑,并就是放声大笑着,靠在一个能得到阳光的墙角上放肆地大笑起来;并时不时拉长了尾音地喊出弗尔德里克的名字,再挥动一支圆珠笔在小本子上写点什么。

晃晃悠悠的日头从早上起就在成的身前身后浪荡着,现在它终于看够了这个怪相百出的青年。它不知道他还会干上些什么,还会对它这个伟大的恩赐者目中无人到什么时候?可它知道自己一定得走了。

因为从早上开始,它的老伴月亮就一直在山那头呼喊着太阳的名字“弗尔德里克”,要它赶紧回家来修水桶盖儿。可太阳却蹲在天上望了一个整日。

它总是告诉自己该走了该走了,老伴要等急眼了,可那个小青年总叫它挪不开步子。中午的时候,它本来可以走的,但看久了眼睛也会疲劳,太阳就眯了会眼睛歇息歇息,没成想晌午一过那个青年又出来了...

现在它知道自己一定得走了,因为老伴月亮从山的那一头举着把带缺口的镰刀奔着它就来了。虽然不知道老伴来干什么,但因于太阳特别惧内,所以它立即就猫在了楼后头,趁老伴扒着树梢找它的工夫赶紧绕道躲到自家的水井后边去了...

当成终于写光了所有没字的纸张时,太阳和月亮你一边我一边都冒出头来探视着;只是月亮在找太阳,太阳在躲月亮。

成不知道天上发生了什么事,挠挠自己的头发,又伸了个懒腰,发出象鬼叫一样得意的笑声,把本子揣进衣服口袋一摇一晃地走了。

天上,太阳的老伴月亮终于发现了躲在井沿后边的太阳。它正想喊住太阳,却发现太阳趴在井沿后面死死盯着一个晃过树林的身影。月亮不禁起了疑心,怀疑太阳有了外心,就窜起多老高,边去追视那晃晃悠悠的身形“成”,边琢磨成嘴里吐出的模糊不清的哼哼呀呀到底是什么意思?

2006年3月20日18:56分秋色文学论坛

后记:今天气温又是一个八度,阳光灿烂且温暖得很,刚好晌午取回一元店熨好的裤子,在去单位的道上望了一眼太阳,猛地灵机一动,就赶紧跑回去,趴在单位的桌子上写下了这个小文字。


——————

转贴自太阳石李皓的回复:没有想象,便没有艺术。我们与其说人是理性的动物,不如更为确切地说人是会想象的动物。

在这篇小说中,“太阳"这个意象是故事产生的一个契机,它构成了故事的核心部分,但它与故事之间不构成从属、因果等,只是存在着一种内在结构的暗合或者说象征关系。

——以上只是我个人的理解,未必正确。

很想为这篇先锋小说精华,但是却害怕遭到责难。

[ 本帖最后由 烈火的轻云 于 2010-4-14 06:5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4-13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水(原创) 


喂,我说什么也不知道你信不信?今天我看了个电影,里面的女主角有句话让我记忆很深刻,虽然那有些戏噱的意思,可那让我回想起许多旧的东西,也让我有思索。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我家四代都开医馆的...’她当时的表情很骄傲,也很使人发笑。可我知道,如果那是我、那是真实的事情,我也会很骄傲,并且会很认真的和你说。只是我没那么好的资本去学那电影里的骄傲,但她的话让我很为自己骄傲。


我家并没有人四代延续下来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可我就是骄傲;因为我自己,或是因为我的家里人。应该说我们家延续了不仅仅是四代,虽然没什么故事流传下来,以后也未必会有什么故事流传下去,可我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很骄傲!


我爸爸、我妈妈都是很普通的人,他们这样普通的人生下了我这个依旧很普通的孩子,而且一直都是很普通的活着;学习、工作、生活,别人做什么,我也就做什么。生活平淡得象一杯搁在窗前的白开水,早上临走前放在那,晚上回来还在原位置不变;虽然过程会有些变化,因晃动而有波纹,但根本还是水。


我就象那杯水,在时光里平静地做着一个普通人想做的事,想说的话,直到现在我也没以为我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不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别人能哭的,我也会哭,别人能笑的,我也能笑;大街上,天桥底下,站着或坐在对面的,我觉得都和我一样,普通的跟那杯水一样,都纯净纯净的能从这面看到那面。


杯子里的水在被晃动之前从不起什么波澜,也可能是屋子里没什么灰尘掉进去吧?所以有时候我也能把自己和一杯水放到窗户外边去。坐在帆布的躺椅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再把那杯水在阳光底下一摇一摇的晃,我就眯起眼睛看那杯水。水里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是晃动的水载着太阳光在杯沿上荡漾着发亮。这个时候,我会把水慢慢地倒掉,看着它象山脉一样往下落,落过我的目光时,那水就会带些光彩的样子。我知道那是太阳的光,不是那水的,可我还是很喜欢看;直到最后一滴缓缓滑过杯身,在杯口处微一停留,把所有射过的阳光凝聚在里面,然后就象颗炮弹沉重地砸下去。


我看过水滴砸到地面上的样子,与地面接触一瞬间很象高速摄影里的慢动作,球形的头部一下子扁了,全部的水都在冲击那地面;低部的水瞬间就钻到缝隙里去了,并把它填满;后面继续下落的水遇到阻力就反弹起来,真象朵盛开的花一样。可是很短暂,那花只开一瞬时,然后就凋零了,几乎所有的水份都扑入青砖里去了,只在撞击处留下一片深色的痕。


那时候,我以为那水不再是纯净的了,脱离杯子落到了地面上,就沾染了杂质;但我很想知道水是怎么浑浊的,以及它的细节。于是,我就回屋子里再倒一杯水出来,寻一块小土块,坐回去盯着杯子里的水,把土块摆在眼前;随后轻轻放开手指,土块就象那滴水一样砸进水中;可那土块没有碎裂着向上反弹,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沉下去了,带了些气泡;再以后,土块散开来,慢慢溶解在水里,随着不停晃动的杯子,土末和水混在一起,看上去,水就变浑了。


当时我没再观察下去,把水倒掉了,水浑浊了就不能再饮用,阳光也只是浑浊着随着波纹起伏,看起来很使人觉得沉闷。却忘记了一个很简单、很普通的现象,就是水可以澄清,静放得久一点,再浑浊的水也会重新变得纯净起来,和最初没什么不同;那土也还是土。


这让我想起那些各种颜色的水,那似乎是静放也不能变得和最初一样的,但我知道水就是水,怎样也不可能把水变成油。颜色虽然被改变了,但原生态是不会有所变化的;那本质是水,普普通通到处都有的水,江里、河里、海里,甚至宇宙里都有水的分子;无论怎么改变,酒也好,粥也好,汤也好,水还是水;就象人一样,轰轰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罢,一旦沉静下来,就都是一杯没有波纹的水,看上去很普通。


祖宗和自己是这样普通的存在着,代代如此延续下来,可现在我觉得很骄傲,并逐渐开始明白那使我骄傲的原因:我可以让自己平静的象那杯水一样,不以为自己会与其他的水有什么不同,即使在名贵的酒中和顶级的汤里,我也不会有很特别的意味,原因我始终把自己当做一杯水,那种江河湖海到处都有的水...


2004.12.30日18:11分秋色/注册名:火的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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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3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鞋子(原创)

晚风,清爽着刺过一双软底鞋子的边缘,随着身形出了阴冷静蔽的夹弄,穿过熙攘繁闹的明灯街市;再沿着墙垣反弹着转出几个弯,钻入了一道桥拱。当眸子豁然开朗,这便来到了一片桃花林中。

说是桃花林,其实不过是依径而起的七八株桃树。再向前行,便是几块散置的花岗岩,两三张废弃的长椅子,扔得到处都是破报纸,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和树下散散而坐的人。

初春时节,桃花未粉丁香不放,荒地上可见的只是些许刚刚萌芽的野菜、杂草,多的只是人和秋天时落下的叶子、碎枝。没人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聚起了人?几年了,从春天到秋天,这里都会有人;但不是每天都有,缘碰。唱歌的、弹琴的、借着手电光下围棋的,偶尔也可以见到衣着笔挺的白领阶层。再有时,也会有情侣出现,但多不呆久,每当听了琴曲便趁着月色匆匆离去。

常见到几个青年聚在一起,摔着扑克唱着歌,或是抱着几把旧吉它连摔带骂的弹奏着。可常有人来听,有时也会有人跟着唱,唱的人经常会跟着吉它变调走了音。不过,没谁笑,谁都知道有个人弹得不错,偶尔也会正正经经弹一次,但他很少来。

风,突兀地刮了一会儿,乱草、败叶、破报纸飞得满天都是,闲坐着的人们都躲到了树后。风停了,软底鞋子在一堆破旧的耐克鞋前站住了:“我见过你。”“我不认识你。”“记得吗?吉它,有一年我听过你弹吉它。”“不记得了,好多地方我都弹。”“可我记得你,你弹得不错。”“那不重要,你有什么要求?”“我想再听一次那支曲子。”“可以,五元钱,想听什么自己说,我什么都会弹。”“雨滴。”“好,先给钱。”

鞋子们纷纷移动了起来,软底鞋子也移到了一条长椅子边上。踩碎的叶子发出的沙拉声和调弦、滑弦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月亮,静静地挪到了树梢上。

... ...

又一个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了身上,没有风,几幢新落成的房子静静地矗立着。软底鞋子漫无目的地在水泥墙旁闲行,眸子落在一株株杨树灰黑色的枝干上,顺着灰扑扑的枯树枝望到了湛蓝湛蓝的天空里。有几片白云在树枝间缓缓飘过来,遮住了蓝天又档住了太阳,再缓缓飘远了。

手指,掠了掠遮住视线的头发,在即将落下的前方指到了一堆淡黄色的沙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蹲在沙堆边上,拿着一把小铲子,忙忙碌碌地把沙子搬来搬去。阳光下,几个圆锥状的沙堆渐渐起出,静静地与孩子的心意融在了一起。

离沙堆不远的空地上,摆放着几个长盒子,盒子上写着“精装窗帘架”,几根铝管斜靠在盒子上,还有几双沾满了灰尘的鞋子散乱着从盒子后边的墙角下伸出来。视线移到墙根底下,那坐卧着几张被太阳光晒得困倦而呆滞的面孔,是些等着生意上门的装修工人。灰扑扑的脸和被白浆沾染得分不出来模样的衣服,若是在远处望过来,就象看到一堆倾倒出来的破瓦砾一样,丝毫引不起路人的注意。

“我认识你”软底鞋子站住了:“我不认识你。”“你不是让我给你弹过琴吗,忘了?”“对不起,我没有认出来。”“是脸上的灰浆太多了,我就跟这路边的灰尘差不多。”歪躺着的身体动了动,半坐半卧着靠在阳光里:“你住这儿?”“不,我从这过。”“啊...你...”“有什么事吗?”“你挡了我的光拉。”“哦,对不起,我这就走。”“走啊...”“走了。”鞋子随着半坐着的身体上抖了几下的影子移开了。

阳光,依然暖洋洋地照着。那个小孩儿开始用小铲子铲起沙子,向身前头后起劲儿地扬起来。在阳光里发亮的沙砾被一颗颗地甩到衣服上,留在缝线处或是跌落到土地上。鞋子,没有停下来,转去了一个拐角里。

... ...

清晨,软底鞋子换成了皮鞋,快步走在柏油路旁的步道板上。那上面,有许多鞋子杂乱地对流着,偶尔停下来或是穿过柏油路。斜对着站下的鞋子的地方是车站,明亮的太阳光就照射在那些鞋子上,一起发着光。

柏油路面坚硬而清洁,车子里坐着人或是站着人,一起随着车轮在路面上来回地滚动着。到站或出站,下来的人松了口气,上去的人变成了沙丁鱼,先生、女士、孩子们。不停鸣响的喇叭声和吆喝拉客的买票声此起彼伏,斑马线外的人行道比比皆是,司机喃喃咒骂着又缩回头去,轮子继续向前滚动。

“上来。”“是你,不了,就到车站了。”“拉你一段,我就要下班了。”“不了,谢谢你!”“快上来,都看着你哪,你影响交通了。”“那,多谢了!”“没事。你到哪?”“我去...“正好顺路,我去交车。”斑马线和步道板暂时成了记忆,眸子不安的散看着前方。

“你常坐车?”“是的。”“多挤啊,怎么不打的?”“习惯了。”...“上次要了你五元钱,我特意要的。”“是吗。”“不还你了。”“啊,没关系,应该的。你弹的不错,我以前听过。”“啊。”“你开夜班?”“是啊,白天有活。”“你不睡觉?”“睡啊,你不是看见了吗。”“你怎么不铺点东西?那会着凉,对身体不好。”“没事,习惯了,呵呵。”“呵...”

...

“我到了。”“啊。”“谢谢你!”“不客气。”轮子转动了,鞋子与眸子目送着汽车远去,远处又有许多汽车掠近、远去。

... ...

黄昏时分,皮鞋又换成了拖鞋,交叠着沉睡在键盘下。有一双手,平静地把鞋子套在了纸上,以及几个夜晚和清晨。窗外,夕阳下一株桃树的树皮上散发出阵阵沁入心脾的清香。深紫色的枝条上并生出左一双、右一对的蓓蕾;苞尖处微微泛着红霞,映到了夕阳里。


2004.4.6  19:31分秋色文学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

秋雁南回红狐说——作者通过鞋子的变换在静静地体悟生活的过程,不断地寻找着人间的另一种生命情态,让人重新审度人们对于生活角色的定位。此文笔法看是随意,却把一份份生命与生活的厚重悄然托出。把握的恰到好处,虽不露神色。整篇有如一幅简单生活线条的画展现在读者的面前,但简单的对话让人有了对于社会和生命双重的沉重思考。意境深刻,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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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0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包子和小草(原创)

有个包子被人咬了一口,然后就丢掉了,扔在街角。包子很难过,就问街角长出来的小草:“为什么我会被人咬了一口就丢掉?是因为我不好吃,还是以为我不是个包子?可我的心很饱满,营养也很丰富...”包子低头看着那整齐的牙齿印,心中饱含着凄苦等待着小草的回答。

这会儿,小草正极力从石头缝隙里把身子拔出来,听见包子问它,就说:“我想是她牙疼吧,不然就是做包子的人不小心放进了什么东西,使她吃不下去;由于世事无常,做为一个包子自然也就难说遭遇到什么样的态度。比如说我吧...”小草避开尖锐的石角,费力地扬扬头,又对躺在那里哀愁的包子说:“我本来应该生长在肥沃的土壤中,吮吸着丰富的养份健康快乐地成长。但现在你也看见了,我的种子被风刮到了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黑黑的沃土,除了坚硬的石头就是不含养料甚至还有毒性的沥青,按理说我是不是就应该等死了呢?”

小草看着有些茫然的包子笑笑,接着说道:“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顽强的活下去。种子的意义就在于要拥抱春天,向着天空茁壮地成长。虽然会有坎坷,会因缺水而挣扎在死亡线上,可我从来就没有抱怨过;我为自己能活着,能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而快乐着。包子你看...”小草艰难地从石头里抽出一条细嫩的手臂,指指身边几片折断的草叶让包子看,包子不明白,撑起身子费解地望着小草。哀伤此刻渐渐被好奇替代了,它很想知道小草究竟要对它说些什么?

小草又笑笑,抚弄着有些枯干但仍是挺立着的身体,对包子说:“这是前些天被一个顽皮的孩子折掉的,我痛了很久,几乎就活不下去了。但现在,我还是挺过来了,所以就又抽出了新叶,获得了新生。如果你能保持着一种对生命的执着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那么一切的困苦就都是激励你、推动你不断向上的动力;你说对吗,包子?”包子点点头,它被小草顽强不息的精神感动了,也不再为被人遗弃而哀伤,望着小草心里有了些笑的愉悦。

小草拈起一点随风刮过的尘土对包子说:“包子,别为遭遇到不幸而长久的难过,我看你不如平和些,没被吃掉也许是你的幸福。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更深切的观察这个世界,通过你的自身经历以及你能看到的一切,加深你的思想性。人可以成佛,那么包子也可以,就连尘土也带佛性的。祝福你啊,包子!”

包子看看自己身上那排深而整齐的牙齿印,好象明白了什么;它望望街角楼顶的窗户,大声的说:“谢谢你!我知道了,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一个包子!”

2004.8.23日17:58分南方文学

阅读南方文学笔者“一冬无雪”的《我是一个 包子》后有感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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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0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平凡人生的插曲(原创)小说

这一年,他二十八岁。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准备穿越马路,一位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小心翼翼地踏过结冰的路面,他不禁有些担心,目不转睛望着年轻的母亲。

猛然间,母亲的鞋子蹬到了一处覆盖在雪下的薄冰,本就不稳的身形一滑,瞬间就向后倾斜;随即脚步连撑,就再滑再滑,白硬的冰面仿佛游鱼;最后,直挺挺地,失重的母亲紧紧抱着襁褓重重地摔倒在马路上。

他禁不住就要惊呼高叫。不远处正有一辆汽车中速行驶,当母亲将要跌倒时,汽车离母亲不足十米;当身形重重摔倒,方向盘下的脚就全力踏住刹车。车轮在刹那间停转,但奔行的速度结合着车的重力在薄薄的冰面上继续奔驰,冲向挣扎着欲要爬起的身影。

在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他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场景:停止转动的沉重的车轮碾过襁褓中稚嫩的睡脸。他没有时间惊呼高叫,贲张的力量在倒掠的风声中向沉默的路基发出无比巨大的吼声,他一跃而冲。

他看不到全力刹闸的汽车和随之即来粉身碎骨的危险,紧紧盯住吓得惊慌再度跌倒的母亲思索着营救切入的位置手法。猛然,车轮夹带着一股寒风刮过他的耳际,早已伏低身子的他在蹬冰前冲后的最后一瞬间,怀中是母亲和不知道面孔的婴孩。他的速度和母子的重力结合在一起在菲薄的冰面飞驰而过;他没有抱起她们,只是把手切入母亲的身下靠着冲刺的力量滑出车轮波及的范围。

汽车,在稍稍越过母子跌倒的冰面上歪歪扭扭地站住,车里的司机俯伏在方向盘上死死盯住前窗,竭尽全力的皮鞋在刹车板上凝固。时间似乎也在脱险的时候静止在保持着前冲的几个身体上。

街上没有人,细碎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来,渐渐覆盖住两条不太清晰的刹车轮印。没有人受伤,在孩子受到大的震动哭叫起来的时候,救了人的他把惊吓过度的母子送上陌生司机的汽车就匆匆远去。

在奔行的车上,清醒过来的母亲找不到救她们命的恩人,一边搂着露出笑脸的婴孩,一边向着正在舒心得笑起来的司机急切地问着问着,司机答不出,反问母子的家在何方?母亲心中深深失望,但还是指引着归家的路途并一再感谢司机的护送。

临下车时,司机只告诉母亲那似乎是个年轻的孩子,疾冲过来的身影象一只投林的灰雀,比闪电还快。

——————————————

那一天,他留下了伤痕,凹凸不平的冰棱撕开他托住母子身体的两个手背,血就把冰面染红,又一路滴到车旁。但年轻的母亲没有看到,如释重负的司机也没有留心。许是年轻好胜,许是不愿施恩图报,本喜开玩笑的他默默地把流着血的手插进衣袋快速地走了。

——————————————那伤口很深,许多年后也能看见破碎的痕迹。

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再次穿越马路。这是的他已经有了家庭,没有什么学历就只得做些笨重的工作换取生活的资本。他活得很累,但妻子还算理解他,只偶尔和他吵吵,盘子、碗一个不摔,她心里明白家境的艰难。他也感到欣慰,妻子始终不曾厌弃而背离他。但他愧疚,痛恨自己的无能。所以他偶尔也饮酒,想借酒浇愁。

妻子也有工作,但同样为学历所困,长相不算平常,却也不愿靠姿色混取资本。妻子结婚前爱美,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与他闲逛大街,眉目间总是洋溢着青春的灿烂,话里总是畅想美好的未来。

无情的现实残酷得叫他们吃惊,也叫他们沮丧,结合的美满化做了每天面对柴米油盐无穷无尽的烦恼。想得到的总是伸手可及却得不到,不想触及的无缘无由总是磕碰他们的钱包,他们争争执执不愿为红喜白丧拿出血汗换来的积存不多的票子,但最后总要妥协于世道人情,心中为生活愁苦却要人前大方得体。

他们没有孩子,也不敢生养孩子,他们心中明白自己养活不起;即便无恙带大,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资杂费也势必击垮他们薄弱的基础。他们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但是竞争激烈,生存已经很难如何能再加个拖累?他们活得很苦,和许多象他们一样没有好好学习的人一样,不甘心就此沉沦苦海又要拼命地挣扎挣扎。

二十八岁这一年他又要穿越马路,多年前的壮举除了当事人外几乎无人晓得,惟有妻子问到疤痕的时候他才简单叙述;为此,他获得了妻子敬慕的芳心,才有了一个风雨飘摇却依旧坚实的小家。如今他早忘记了从前的事,过早衰老的他只是默默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想着回家要说的话、干的活儿。

多年前曾有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骨肉也在穿越这条古老的大街,并在这条不算太宽阔的马路上获得了生命的第二个春天。

如今,这骨肉长大了,变成一个蹦蹦跳跳,活泼爱闹的学童。这会儿,他正在道边踢一个足球,是慈爱的母亲做为他第九个生日的礼物送给他的,也是他最想得到的。

孩子的学习很好,也很乖巧,从不让家里为他挂心。他的父亲母亲都很爱他,希望他长大能成为有用之材,能为家人增添光彩。他还不太懂得母亲时时教导他的话,只是想得到母亲不能为他买到的贵重的文具或是衣裳;就时时告诉自己要努力地学,将来赚钱得到想要的一切。他还想不到旁人,甚至是爱他的母亲,小小的心灵里只想着自己。

他放学了,要穿过这条马路迎向马路对面接他回家的妈妈。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母亲不直接到学校接他回家,而要让他自己穿越这条马路?他也很少去想,更不愿母亲影响他玩球的乐趣。他要晚一点过马路,再颠两脚,好让球在他脚上蹦跳的次数打破以往的记录。

“哎呀,真可惜,就差一下了。”他嘴里这样的嘟囔着,赶紧跳到马路上去追颠飞的足球;他要抢在汽车的轮子压到球上的时候把它抢回来,这可是他最心爱的足球啊。

“欢欢,不要过来,小心汽车~~~~”对面马路上的母亲发出急促的惊叫,拼命挥着手想要刚蹦到马路上的儿子回到安全的地方去。但面对着穿流不息的车辆此起彼伏鸣着的笛声,对面的儿子听不到,他正盯着自己的球,心里一突一颤地追逐着蹦跳的足球。

也许这样的时候男孩没有经历过多少次,母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在有车通行的时候过道,他也很听话有车就不过;可今天不同,他的球跑了,他只知道必须把它追回来。他平时很胆小,但现在他不知道害怕。

就在孩子在车流中有目的却无规律地奔跑的时候,急得发疯的母亲抬脚就要冲下车道抢回儿子;但她被路人的手死死地拉住,无情的司机驾驶着钢铁玩具在她身前疾驶而过。在车流的缝隙间母亲偶尔望到儿子,猛然又被高大的车身挡住;母亲死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扯住她生命的手。

这时候,有另一双手绕过流光的金属车身,在稚嫩的小手臂伸向瞬间就要驶过的车下的时候把孩子的身体一下子抱起。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救过这孩子和他的母亲;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他又拯救了这孩子想要靠学习奔向未来,赚到大钱买到自己渴望的一切物品的手臂。那救的也许是这孩子的生命。如果孩子的手伸进去了,小小的身子也将不可避免的被车轮碾过。

为什么要救这个孩子,是什么促使他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别人的生命做出的壮举?有人事后这样问他。他只是说没有想法,那个瞬间只想让孩子脱离危险。别人再问他是否不怕死?他不说话,推开人群继续走自己的路,回家。他心里明白,家中有个人在守侯着他的归去,那也是他热爱生命的最后的动力。

母亲上上下下地摸着儿子的脸、头发、手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反反复复地摸着,口中不停顿地问着儿子:“哪疼?磕着没有?车子刮到你没有?快告诉妈,你身上哪疼...”

儿子只是笑,莫名其妙的望着摸个没完的妈妈笑,拍拍妈妈的头:“叔叔走了。”

母亲听了儿子的话,恍然大悟,赶紧抱着沉重的儿子追赶救了她的骨肉的人,边追边喊:“等一等、等一等...”

马路上穿流不息的车辆还在飞速奔驰,但一些人围住那辆险些轧了孩子手的汽车议论不休,车上的司机带着无比冤枉的懊恼与人们辩解争执着,并时时强调赶时间,要马上开车走。

远处,踉踉跄跄的母亲放下了孩子,拖了他的手一起奔跑,终于追上了救他孩子的人。

母亲要报答他,他微笑着摇首,慈爱地捏捏孩子红润的脸蛋转身又走。

母亲再度追上他,要儿子给救命恩人行礼。

儿子行了礼,莫名其妙地望着脸上全是泪水的母亲。他问母亲:“妈妈,你为什么哭?叔叔没有欺负我啊。”

母亲于是抱着儿子号啕痛哭,紧紧抱住,仿佛一生都不松开手。

站在一边的汉子(他)望着母子俩不禁也感动了,他缓缓在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带着红绳的指肚大的小玉牌,蹲在母子身旁,把玉牌塞在孩子手里,说:“叔叔送给你的,好好学习啊,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你的妈妈。”

母亲搂着儿子站起来,不肯要汉子(他)的东西,只是说不出话流着泪往回塞着。汉子笑:“不值钱,上面有几个字,要孩子牢牢记着它吧。”说完,他就匆匆走去。

男孩把玩着手里的小玉牌,扯扯母亲的袖子,问道:“妈妈,守志是什么意思啊?”

母亲掏出手帕擦擦泪,蹲在地上慢慢的和儿子讲“守志向、存明天,就是好好用功读书,将来要做个有理想有用的人,象叔叔那样品德高尚的人...”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悄悄地摇摇头,玩着手上碧绿的小玉牌,觉得真好看。

———————————————

他今年二十八岁,在不算很长的人生旅途中分别救了同一个孩子两次生命。但他一点不觉得这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帮助,他还要为柴米油盐的三餐食宿、生病人事去辛苦地赚取用血汗换来的钱。他觉着活得没有希望,路还很长,他和妻子还要走很久很久。他想,如果能有一个孩子来延续他们没有做到也没有得到的梦,并把这个梦变成现实就好了。

他在回家的路上买了那个小玉牌,本想回家和妻子说一说,不管怎样辛苦也要有一个自己生养的孩子,并把那个玉牌拿给妻子看,一起增添对未来的信心。

可是他今天救了一个孩子,虽然他不知道多年以前和多年以后救的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同一个孩子,他当时没有留意那个母亲的样子,而今天也就联系不到八年前的故事。

今天他救了这个孩子,看到母亲为孩子担心痛哭的样子,他害怕了,害怕终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会遭遇危险。今天和昨天有自己来救了别人的孩子,那将来是否有人来救自己的孩子呢?他知道现在的人有多势利,也有多冷酷,没有多少人能象自己一样舍身的。

一路上,他边走边叹息,回家之前想要和妻子说的话全都不想说了,只是默默地望着不断延长的路。

进屋的时候,他看见妻子刚刚脱下外衣,正在拿起围裙往身上系。蓦地,他害怕起来,冲上前紧紧抱住妻子的身体,不顾妻子嗔怪着的挣扎紧紧地拥抱、拥抱,感受着温暖的体温 ... ...

这一年,他二十八岁。

2005.11.23日11:52分秋色/夜静春山空笔毕

后言:今天早晨在街头看见一个男子面带愁苦的走路,于是赶紧回家,写下了这个完全虚构的小说。本来要写在秋色论坛,但程序问题打不开,于是就写在夜静春山空。发贴时就同时发在两个地方了。

——————秋色时间不准确,以夜静春山空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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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识抬举(原创)

“徽哥,嫂子呢?你没上班?”

“没去,天热,不想去;你嫂子出去了。过来喝杯凉啤吧,哥请你。”

“不了,我来买袋醋,要月夕的。”

“怎么,大热天想吃饺子?”徽哥有点纳闷儿的看着我,一边把扎啤杯搁到小店门前的桌上,转身进屋。我没跟进去,他那小店不爱开灯,老是暗暗的,要买货就得问,不然非得凑近前一个个的仔细辨认。

不多会儿,徽哥从里面出来,提溜着一袋月夕牌的醋瞧着我说:“瞧你造得那样儿,满身灰儿的,那玩意不卖不行啊,到我这来帮忙得了,哥养你。”见我不拿好眼睛瞅他,就赶紧说:“我是怕你遭罪,还怕你挨人欺负,在我这也不用你干啥,帮我看店就行了,我实在不愿意蹲这儿,我想钓鱼去。”

他见我迟迟疑疑没说话,就一拉我袖子:“坐,反正现在太阳烤得狠,再呆那树下你也舒服不到哪去,不如坐我这,谁要啥你再过去吧。”

“不了,我打算收了摊子回家去。”我站着说着话,望着他那瘦得有些严肃的脸上露出的一丝笑容,心里想着‘他怎么一点都不见外?我才认识他半个月,还没说过几次长话。’

徽哥见我不愿意,也不说什么,转身坐下来,一边拈盘子里的花生米吃,一边再拖了把椅子用光脚板蹬到我面前:“坐啊,我能咋地你啊?瞧你那德行,整天没个笑模样;哥不就是缺个帮手吗?你嫂子整天不着家,就知道玩,我总不能把工作丢了吧?你还那么能说,把你那点货吹得天花乱坠的;我就想了,你给我帮忙得了,我也不少给你多少,还能免了你的风吹雨淋的,哪不好啊?”他又踹踹椅子,沉了脸端杯喝酒。

徽哥何许人也?据说在这一带挺狠,连派出所都给他面子,他要不叫谁在这干,那你准定干不下去。今天来俩流氓祸害你的摊子,专说你卖假货,你说谁还敢买你的?到明天又来俩小子动手就砸,砸完了就跑。谁要是敢还手,就不定来多少双手扒拉你,多少双脚踹你,告到哪都没人管。所以他在这一带跺跺脚,那灰尘就有人给收着,等着他不定哪天想起来好用。

我是得罪不起他,就我那三百多元的小摊子,净玻璃饰物的,别说砸,就是籀两下也就通通见零碎了。好不容易找着个没人管,离正街不远,左近还有个休闲广场,客流还大的地方,要再得罪了他,我也就得卷铺盖走人,哪卖都行,这儿肯定没戏了。

所以我能忍就得忍,怎么也不能翻了脸不惯着谁;可想也不能欺负我太厉害,不然我拼了命也要跟他干到底。

说来也巧,我来的头一天就在这小市场上占着个丁字路口,紧挨着一卖冰淇淋的老太太;老太太左右两边都空着,我就挨了她左边 打开我的小包袱了。本想着挺好,以后我就早早来,这地方就是我的了。可还没等到八点,就过来一辆三轮车,车上就蹦下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见着我就喊:“滚一边去,往那边串,没见我来了吗?”

我本来想是说别人的,坐小凳子上就没看他;不想卖冰淇淋的老太太提高了嗓子说:“我儿子叫你往那边串哪,你赶紧的。”我一听,心想可能这地方是人家每天习惯的地方,是我占了人家的道儿了。就赶紧站起来,寻思把摊子缩小一点,够他搁车的就行了。

我这紧着拽摊子,收拾东西,低了头谁也没看的时候,那壮汉就过来一推我脑袋,几乎就把我推倒了。我气急了,站起来就冲他喊:“你干什么呀你?我这不给你倒地方呢吗,你怎么能打人呢?”

那汉子一愣,随即就虎起了脸:“小瘪崽子,我打你怎么了?你占了我的地方就活该挨我打;再说我还揍你。”说着话他攥紧了老大的拳头。我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跳一跳的发颤,可还是鼓足了勇气和他讲理:“你叫我让我就让了,这本来就是没主的地方,我都退让了你还要打人,我们到派出所讲理去。”他一见我还和他喊就伸手来推我,我本来就瘦,被他一推就不由自主地往后稍,怎么也站不住。

我那天戴了顶很大的帽子,我倒不是怕太阳热,原因是近年皮肤过敏怕晒,一晒就起红点,长袖长裤的捂得就很严实。被他推推搡搡帽子就歪了,心里气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就扶着帽子和他吵吵。可他根本就不和我讲理,一直地推我,直推到徽哥的门口,指着我鼻子说:“我告诉你,那地方是我的,你赶紧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下回我要再见着你在那,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话,就使劲挺直了身子挡在我眼前。

我当时心里难受极了,心想:‘这老天也太不公道了,难道就不叫人活了吗?我连卖个东西都要被人撵,我招谁惹谁了我?’我就不服气,爬起来和他继续讲理。他见我还不走,还和他讲,他就真抡起拳头来。我那会儿心里很怕,可想坚决就不能低了头,他要打就让他打吧,怎么打我也不带后退的。我就站直了身子等着他打。

正当我看着那张强横的脸猛一瞪起眼睛,抡开了拳头要打的时候,听见身边有个声音慢慢地说:“老四,把手放下。”就见眼前那张凶恶的脸一下子就松了,惶恐般的带起了不自然的笑容,笑着说:“是徽哥啊,兄弟没小心跑您门前来了;等我把这小崽子拖一边去,别碍了您的生意。”

“你眼睛瞎了,那是小崽子啊?他他妈的不小了,你要是喜欢欺负个人,来欺负欺负我啊。”那个慢悠悠的腔调猛然就硬了起来。我侧了眼睛去瞟,看见身边靠近前一个高高的瘦子,穿着个跨栏背心,一条大短裤,光脚板上趿拉着一双拖鞋,一只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双筷子;想是他正在吃什么呢。接着就听见那瘦子说:“我看你妈是老了,卖不动冰棍了吧,要不要我给介绍个好地方去啊?”说着话,他就站到了壮汉的对面。

“看你说的,徽哥,我妈那还壮实着呢;我懂你的意思,我这就走,我到街那头卖去,您别介意。”说着话,那壮汉陪着笑一点都不含糊,转了身跑到三轮车那,推车就走,连头都不回。

这当口,街边围了不少的人在那看热闹。大家见壮汉推了三轮车走了,也就慢慢地都散了。我于是就转身想向那个被叫做徽哥的人道谢,心里也想着‘这徽哥肯定是这的一霸,谁都不敢惹,他今天怎么就帮了我呢?我又不认识他。’可人家帮了咱是肯定的,所以这谢也是一定要说的。

我跟那徽哥道了谢,他慢慢地笑笑:“没事,你卖你的去吧,我看不惯他欺负弱小的人。”转身他就回身后的一个挂着食杂牌子的小店里去了,那屋子里黑乎乎的没点灯,离远了看不清具体卖的什么。

从那天起,我就算在这街口占下了,再也没什么人来抢。虽然生意也没见太兴旺,但总是在道口的缘故,每天就能比其他地方多得二三十块的。说起来,还是托了徽哥的福了。就算他不是个好人吧,可他说不爱看见人欺负弱小,就说明他挺仗义,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主儿。所以我也没想怎么去感谢他,就没事去买点酱油醋,咸盐味素什么的,就当彼此照应了。

我不太爱糊弄人,便宜的就少赚一点,质量好的就多要一点;但每次客人来,我都会根据他的衣着打扮,身份做态和他或她讲应该选些什么样的好,比如个性拉,身份拉,衣着搭配拉什么的,就按着我的审美观点给人家搭配;有时候会自动给人家降价,只要买了就行。究竟我能赚着多少钱我倒不太介意,总想着得让人家真正合了心意不会后悔。不过呢,真要是谁后悔了我也给他退货。所以,日子虽然不久,回头客还真有。每天回家的道上我都要算计明天起个大早,去上点什么货好?

要是碰着天不好,我也不呆着,拿着简历四处跑去找工作;毕竟,摆小摊子不是长久的办法,还是有份踏实的工作是最好的。可总也得不着好工作,不是因为我身体糟烂人家不爱要,要么就是给的太少,还累得要命,我觉得干不动就推辞了。所以这小摊子还得干下去,究竟哪天是头我也不知道,租房子要钱,我也还不能饿着了。

上个礼拜五,徽哥突然光顾他从来也不光顾的我的小摊子,客客气气的跟我说,要我去帮他的忙,帮他看店子。他说钱肯定不会少给我,可也不会给太多,店小利也薄,不让我太亏就是了。他说的很诚恳,一点也没有强迫的意思。可我不愿意给他看店,好象他又在帮我,我没他就自己活不了拉的。所以我就婉言拒绝了。每天早早的来,铺开塑料布,再铺一层白布,放好我的货,一坐就是一天。实在累极了,就歪靠在树上歇一会,把帽子压低些,能看住摊子就行。要是过了晌午没什么人来,我就捧了本带来的书,静静地看下去。

徽哥的太太很漂亮,穿着很有品位,看起来很有些白领阶层的气质,听卖冰淇淋的老太太说,她以前工作很好,跟了徽哥就改当食杂店的老板娘了。但她也很任性,我就见过一次她当街跟徽哥喊,说他没本事;徽哥也不生气,依旧坐在店前的小桌边上喝酒、吃花生米。她喊上一会,见徽哥没反应,就不喊了,进屋拿了包转身就走,徽哥也不去追她。

本来徽哥的太太看店,徽哥上班,在哪上没谁说,我也就不问。可他太太不太愿意看店,总是锁上了门出去,所以徽哥有时候就会不去上班,在家里看店。他家的店就是居民楼一层把窗户拆开,改做门,挂上牌子就营业了。在我们这,好多人家都把临街的窗户拆了,改做门,或自己做生意或干脆租出去,每月收租钱。

偶尔我去买点用品,碰上徽哥就是点个头,叫声徽哥,我要买点什么,就再无二话了。可徽哥从上次跟我说过帮忙看店的事以后就总问,问得我不太愿意去,但想着人家对咱帮过忙,硬了头皮还得去买。

可没想他今天居然蹬椅子,沉脸色,莫不成露出本来面目,想和我摆摆霸道的谱,强迫我就范吗?我看他沉了脸,就没再说话,递上钱,转身就回到我的小摊子那去了。边走我边心里打算好了,心想:‘收拾东西我走吧,这我不能呆下去了,可能他不会砸我的摊子,可拒绝了人家的请求再呆在人家的屋檐下受庇护,我也觉得没脸面。那就走吧,天下这么大,我到哪卖去不能呢?’

我背起小包袱走的时候,徽哥正在桌边收拾桌子,我见他把一个遗落在桌上的花生米狠狠地按成了粉末,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子,转了头赶紧走。

2005.7.11日18:05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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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生活中是能见得着许多好的结局的,可那并不是终结,生活还在继续展开,就如上面这个故事一样,虽然已经写完了,但句号也不会是人生最后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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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苜蓿(原创)

原名:天的心在跳。


这是个边缘题材的尝试,正所谓:虚拟的世界写虚拟的故事,唯一真实的就只有流动的笔。

前序:

木讷的荧屏锁不住月影
街路在叶下吟咏秋声

甬道旋转披做外衣
不知其名的粉末,堆砌墙橼
记忆,总在灯盏下独行
使呼吸醇厚,曳起楼梯
安详
世界走过门廊。

又是一个早晨,安摔了大衣在地板上,酸痛的身体使她感到很烦躁,便站在喷头下使劲地揉搓着身体。她一直认为自己长得蛮帅气的,走在街头的风度和反手摔门的动作都潇洒极了;甚至她还觉得自己很有男人味道,说话、办事都是。

但是现在她很烦,因为女友说她还带了点女人味儿,皮肤太白、太细腻;这让她觉得很没面子,一整晚都不和奇梓说话,天没亮就离开了那间几乎是昼夜营业的茶吧。奇梓来电话她不接,再打就说:“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吧。”关了机再也不听。

水温很适度,一夜的疲劳渐渐的消散。但安对自己很不满意,用浴巾用力地搓着身体;她想让自己变得粗糙些,看起来就非常有自信心了。她看着皮肤一点一点被搓得由粉红到了通红的颜色,忽然心里就有一种快意,就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但搓着搓着她又停下了动作,不仅仅因为累得气喘吁吁,还因为她想到了另外一个难题。

这会儿,水流哗哗地冲出喷头,无视试图阻挡的水雾,扭曲地流泻着,直至入了浴室一角的下水道中。

安懊恼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拿起一管防晒油,脑子里开始盘旋起一些念头:‘抹点这个,是不是就会显得黑一点?不行,太粘了,衣服会脏,油也会被蹭掉的。’她把防晒油拿到鼻子下闻闻,顺手扔到了门边。然后她接着想:‘我应该去晒晒太阳,有一个月准成。嗯。’她点点头,心情愉快起来了,高着嗓门吼起了一首军队进行曲,拿起香皂乒乒乓乓地敲起脸盆来。

冲完淋浴,安觉着自信心又回来了,便抬脚踹开门,光着脚跑进屋里。拿起手机给奇梓去了电话:“我要休息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来,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不等奇梓回话,随手又把手机关掉,扔到床底下。她不打算再被人打扰,要诚心诚意做好变黑这件事。“这对我很重要。”安又嘟囔了一句,用十指把湿漉漉的短发使劲往起立。

初冬的阳光淡淡地穿过清寒的晨雾,照射在光亮的地板上。安,此刻正放平了身体躺在地板上,接受日光的沐浴。因为她想变黑,虽然这已是冬季的阳光,紫外线的含量已经很低了,但她还是觉得一个月后自己就会有真正的自信去面对奇梓。

在看着那刺目的光线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快要看不清模样的男子。光线渐渐在安的眼睛里变成了大块大块的黑斑,透过那些黑斑,她看见微红的旭日里有个漆黑的身影,宽大的衣袂在沉郁的红色中向四外边缓慢地扩展。安猛然觉得眼前一黑,感觉身体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冻得硬硬的,起了栗。她用手蒙住眼睛,向着太阳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你滚!”

安关了窗子,拉上窗帘,想跳到被子里去;但她侧头看了一眼门,愣了一会,又打开窗帘,对着太阳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温暖的阳光越过宇宙无边的黑暗,进入到了一个被称做地球的世界里去... ...

2004.11.3日20:47分写于诗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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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奇梓啜着茶,用冷静而淡漠的眼神望着吧台前烹茶的男男女女;各种几乎混淆在一起的茶香丝丝淡淡润入肺腑,令她觉得很惬意。这是她的店,这种象茶楼,又象自助餐的经营风格,使得上帝又归回了天堂,一切都在自主自觉中进行着。取茶、汲水、烹煮茶具以至各道工序都由茶客们自己来完成,而不再需要托儿所式的伺候。

由于没有独立的房间或隔扇,一大块地毯上就或坐、或蹲、或卧着姿势洒脱得有些出格的茶者们,烹着、品着,甚至是抱着壶酣眠;这使得奇梓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幅陶然自得的茶乐图中。虽说这为同行们很不齿,认定她的茶吧环境破坏了品茗应有的自悟意识,已经是大茶馆的味道了。但奇梓认为与其拘泥于固有的经营方式,不妨超脱出来,也是很合自己的心性的。再者说这也很锻炼茶艺者们寻香品辨的技能。

这里并不禁止交谈或交流,所以素不相识的茶客们往往因为相互欣赏而一坐就是一整天。但真正说话的很少,多的是静静欣赏或以茶艺、插花做交流。

奇梓的吧台其实就是个古香古色的小茶桌,位置稍稍靠里。她也从不笑脸迎人,只是半坐半卧倚在一个垫子上饮茶,并随手置换几张茶乐的碟子,偶尔插几枝花。

客人们来了就在门前的屏风后自行换鞋,拖鞋也有,但多无人穿,客人们喜欢放松一点。烹具、茶具在搁板上,茶叶罐随置在不同位置的盆景、根雕旁或字画下边,选取搬动都要客人们自己动手。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若是有意自可挥毫,留下、带走均可。在房间的一角也备有酒水,但有定量限制,也只能沿边而饮。说起定量,一个杯底而已,绝不超过三钱。

付费方式可参照一块桦木板上的茶叶公价和各种器具的原始购价,多少不拘,由客人自行决定,并夹入木板旁的茶谈书中。规定只收新钞,叠过的不要。如果暂时拿不出新钞,允许下次带来,但请客人留物抵押,由侍应记录收取,以待客人回来的时候抵换。

奇梓很喜欢这种经营风格,她可以始终保持比较平静的心态,也不必劳烦自己的身体。对她来说,经营这个茶吧几乎就跟坐在院子里看孩子们过家家一样,客人们可以无视于她的存在,她也完全不介意客人们的任何要求。当然投资费用要高一点,但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奇梓觉得还是很值得的。何况她还有一个精于此道的侍应帮忙,所以她尽可以寻慵高卧,怡然自遣。

安,是这里的侍应。负责指导缺乏经验的新客人们,添加酒水的定量,将夹够一本书的钞票取走。按照规定,她不能与客人交谈,指点也是通过各道工序来让初学者自行领会。同时也不能够直立行走,只能膝行。当客人离开,她就将使过的用具除下清理。

闲余的时间,她可以在木板旁饮茶,也可以与奇梓交谈;但必须时时注意店内的情况,尽可能维护好店内的格调。但最好是由茶客们自己解决,所以她也不能太过紧张。

而实际上,安也的确做得很好,精湛的技艺和干练的举止也令客人们赞叹不已。许多时候,客人们并不想亲力亲为,而是在不太忙的时候,邀请安来行序。但因为店里有规定,只能指导没有经验的茶客,所以安每次都淡然一笑,致意拒绝。

这个时候,客人们多不动声色,悄悄拿起手机拨个号码,低声说几句话。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肯定会有毫无经验的新客人到来,而安就无可选择的要认真指点各道茶序。已经收起手机的客人们就静心坐、卧,细细观赏。日子久了,奇梓和安也都能觉察到,只是装做不知,依旧按规定服务。

店里的生意说不上很好,但也算不错。客人们多是有约而来,停留的时间也很长;所以略有空闲的时候,安就会坐到奇梓身边去聊上一会儿。安过来的时候,奇梓就会显得有些活泼,面上也多带着笑,低低的和安聊些闲话。日子久了,她就发现安的许多不同。

说起安,奇梓开吧以前并不认识安。茶吧在准备阶段的时候,奇梓在网上登过三周的招聘广告;她不太想通过报纸或直接张贴告示的方式招聘侍应生,于是就选择了在网站登广告的方式。但直到开张那一天,也没有人来应聘。奇梓也不想让亲友来帮忙,就只好决定自己动手,但她很不想这样做。

茶吧是在一片肃静中开张的,奇梓没有邀请名人来作任何剪彩仪式,只是把遮在扁额上的布缦摘下,就算正式开张了。这一天只来了一个客人,但想不到这第一个客人就是安。奇梓陪着安坐了一整天,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品茶,直到结帐离去。

第二天,安又来了,但完全和前一天不同。一进门,她就客客气气地坐到奇梓面前,说:“我来应聘,昨夜看到您登的广告了。”顿了顿,看看奇梓的神情,然后接着说:“请不要拒绝,薪水多少不拘,请介绍一下具体的事项吧,我现在就开始工作。”

奇梓很想笑,但她看着安专注的神态,决定不笑。她很有些欣赏这个信心十足又异常沉静的女孩,也很奇怪自己居然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她;于是不笑,细细介绍需要注意的事项,如工夫茶、盖碗茶和玻璃杯泡法三种茶艺。以及吧内的一些茶具、茶叶的产地,以便不时之需。服装有两种,唐装和旗装,也可以自行选择服装的款式。在这方面,奇梓并不特意限定,只是要求安指点好新人的学习就可以了。

安在指点客人的时候其实就是在做茶艺,她的首选是玻璃杯冲泡。首先,她用茶盘托着茶样送至客人面前,请客人鉴赏。然后再用无盖玻璃杯冲泡,每杯投入二、三克茶叶,遂冲入少量开水 ,大约相当于茶杯的四分之一容量,浸润茶叶,使干茶吸水舒展;稍候片刻再加水,即奉茶请客人品尝。

在客人品茗之前,安简明扼要的讲解“备具、赏茶、置茶、 浸润泡、冲泡、奉茶、品尝、收具”等必要的程序。值得称道的是她在温杯的时候,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玻璃杯的下端,中指、无名指、小指自然向外,左手的中指轻托杯底。将水沿杯口借助手腕的自然动作,旋转一周,动作轻缓柔和,却滴水不漏。”给人一种顺其自然、恬淡宁静的感觉。

在于奇梓看来,安的茶艺具有清淡怡人、简洁明了的独特风格。而奇梓对于茶艺并不是很精通,但却是个很懂得欣赏的人,所以一直有心。对于林立而起的茶艺馆,她并不想完全模仿,也是不甚喜欢那种太过严谨的气氛;所以她决定开吧,打破旧的传统观念、格局,以吧的形式别出新裁。

————————————————————————

茶吧渐渐上了轨道,虽然客人始终不多,但也已经为一些客人们所认可,并定期而来。茶吧每周工作日四天,周二、三、四闭店,周一、五、六、日营业。奇梓并不特意选择营业的时间,但也不想太过疲劳自己的精神,终究赚钱不是全部的人生,对于喜欢享受的她来说也是不肯太过耗费精力的。

安工作的时候很认真,闲余聊天的时候却完全和工作中的那份沉静的心态截然两样,变得热烈而富有活力。她的知识面很广泛,出言生动活泼兼且锋芒必露,往往说得奇梓只得微笑不语,心下只有佩服的份儿。闭店休息的时候,安也表现得勤快干练,很多事情不用奇梓指点就能迅速完成;所以时日一久,两个人因为工作的默契、谈吐上的共识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歇业的时候,奇梓邀请过几次安到家里来玩,这已经超出了雇主的范畴,但奇梓心中另有打算。奇梓有个从不为人知的秘密,自从与安接触以后,她就越来越想把这个秘密公开给安知道,让安与她一同分享。但她并不了解安的底细,所以就要从侧面来看看安的态度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天周二,奇梓前一天约了安到家里来玩。奇梓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就在阳台上眺望,等待安的到来。她本想安会打个的,但远远看到安大步走来的时候,她竟没有认出来,直到安站在楼下大声呼喊,她才认出楼下这个穿着看起来很中性的人是安。有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自奇梓的面上流露出来。她急忙招呼安上楼。

进了门的安与茶吧里工作的安几乎是换了个人,她变得洒脱随意,面对老板奇梓毫不忸怩,大声向奇梓问着好,并很男人式地和奇梓拥抱了一次。奇梓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心在跳,但她努力平衡着自己,极有礼貌的请安进茶室。

面对着安,奇梓做了第一次茶道,点炭火、煮开水、冲茶,然后奉茶给安。安恭敬地双手接茶,先致谢,尔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待饮茶完毕,安对茶具做了鉴赏,并夸奖了奇梓的茶道水平。奇梓喜在心头,但不动声色,拉着安起身去客厅闲谈。

奇梓有一定的音乐素质,较为喜欢中国的古典民乐,紫竹调一类的冲和恬淡的曲目。而安则喜欢西方的古典音乐,对交响乐和小夜曲颇为青睐。更与奇梓不同的是,安也对摇滚乐感兴趣,谈到兴头更是随声模仿,动作纷呈,显得野性十足。惊得奇梓以为坐在面前的安是位专业歌手,但安撇撇嘴,耸耸肩膀,很夸张、很遗憾的表示自己还没那个机会。

安算是漂亮又很帅气的那种人,眉清目秀、风神俊朗,谈吐顾盼之间显得飘逸洒脱。这很有些男性化的味道,但奇梓则非常欣赏,频频称赞不已。而奇梓不算是漂亮的那种,但完全女性化的神态和温婉的语气,衬以沉宁娴静的姿态便显得风情万种。安以极其欣赏的神情对奇梓说出了这番话,使得奇梓心里暖暖的很是受用。

很自然的谈到婚姻话题,安表示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但她却问奇梓是否有朋友?奇梓也避开了安的提问,略略提到男性的粗野。但安几乎没有做出任何不安的反应,转话提到冬季滑雪场的事情,并表示有时间可以一同去滑雪。奇梓表示了一定的兴趣,询问了一些相关的事项;但安也对滑雪一窍不通,奇梓的提问让她很不好意思,但却兴致勃勃的再提去滑雪的事。

奇梓点点头,表示同意。安马上用手拍了拍奇梓的肩膀,用勿容置疑的口吻告诉奇梓:“那就这么定了,等滑雪场一开,我们就去滑雪。”并立刻起身说拜拜,弄得奇梓哭笑不得,只好送她出去。

再以后,安又来过奇梓家里两次,也带奇梓出去玩过几次,跳的士高或去滑轮鞋。用安的话来说,这就是为滑雪做准备,学好了溜冰自然再学滑雪就会事半功倍。这当然是安的理论,奇梓辩了几句说不过她,只好笑着闭嘴。安在“蹦的”的时候就充分显示出了她的活力所在,累得奇梓气喘吁吁、头晕眼花的,她却依然精力充沛。

但令奇梓想得到又想不到的是,安居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拉拉。本来这个秘密奇梓并不敢太早公开,并和安确立关系。但她想不到的是,安在送奇梓晚间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个黑道里窜出来的抢劫犯的时候,她表现得极其勇敢,竟然挥拳打跑了那个矮小的男子。当时,奇梓吓得浑身发抖,伏在安身上痛哭失声。而安则很镇定的安慰奇梓,并托起那满是泪痕的脸,郑重的告诉奇梓她是个T,希望奇梓和她做朋友。

这个很直接的表白不亚于爆炸在日本广岛的原子弹,让奇梓惊讶得好一会不能做出反应来。安显得很冷静,对奇梓说:“我这样说出来,是有着某种预感的,现在我等着你的答复。”奇梓盯着安看了好一会,想分清安的话里究竟有多少诚意?

但安并不给奇梓太多的选择时间:“如果你不是,那么就是我错了。我道歉,并辞职,你以后不会再看到我。”说完话,安放开奇梓转身就走,把奇梓留在已经有了路灯的大街上。但奇梓迅速拉住了安,并极快地点了点头。安大笑,挽了奇梓的手送她回家。

夜路漫漫何其远,但在奇梓的眼中却似乎有光明无限,她希望这路永远不要到了尽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奇梓用微笑告诉自己:“秘密已经全无秘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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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是T,也就是代表象征意义上的男性。而奇梓是P,则代表纯粹的女性。自这一天起,两个人的关系就基本确定了。但在工作中安和奇梓依旧是雇主关系,彼此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工作态度;只不过,安和奇梓在闲余出外游玩的时候,聊天内容却变得亲密了许多。

但也仅此而已,奇梓所希望的那种精神以外的要求却被安婉言推却了。安的理由是时机还未成熟,等将来真正确定了终生无悔的态度以后,彼此能够理解并容忍对方的弱点时,她会让奇梓得到她的。所她们只是偶尔拉拉手,特激动兴奋的时候礼貌的拥抱一下而已。这让奇梓很不快,但她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让安动情的,她并不是很急。

但最近奇梓却很有些困惑,她有些弄不太清安究竟是真爱她还是别有用意?因为安近一段时间表现得很烦躁,对她的关心和着意的体贴视而不见,无缘无故就对她大喊大叫,举止非常反常。但无论奇梓安排什么样的适当的机会去问,安都会一脸抱歉的说对不起,并因此而稳定几天。

奇梓知道安有事在瞒着她,这让她觉得非常苦闷,却又不能表现得太露骨,坐在吧台后就很有些疲劳的神态。相反安觉察到了奇梓的不安,就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工作起来就越发的尽心;平时也对奇梓表现出百般的温存体贴,时时编些笑话逗奇梓发笑。

这一次,安居然在电话里对奇梓大喊“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吧”。奇梓当时就想到了割腕,她几乎就完全绝望了,房子在转,灵魂似乎已经离体而去。她急急锁了店门,开车回到了家中。进到卧室的时候,她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她不再介意邻居是否能听到她的哭声?只是大声的,用力的,几乎是用全部的生命去号哭。窗外,温暖的阳光淡淡洒进来,披在奇梓急促喘息的背部,地上的影子一颤一颤的...

正当奇梓跌跌撞撞地流着泪水去摸水果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她捏着刀子抓起了电话,心想:‘要是安提出分手,我就一刀割下去,然后告诉安来世再见。’她哆嗦着应了声,喊了安的名字,神经绷得紧紧的。想不到安在那头带着些喜悦,用神气十足的语气说:“我要休息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来,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奇梓快要崩溃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她正想回话,只听见喀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水果刀无声地顺着松脱的手指滑到地毯上,奇梓长长地叹气,再俯伏在床上久久的默然。她翻了个身,随手拿起一个小歪鼻子的洋娃娃:“你要我等一个月,那我就等一个月;其实你要我等一辈子,我也会等你一辈子的。”她拿起娃娃轻轻地吻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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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不算长,但对于安和奇梓来说,都是异常的漫长而无有止境。安在期待自己变黑,同时又不停的被一个已经远去的阴影所搅扰,她在极度的自信和极度的茫然中一天天挨过去。她会时不时的否定自己,希翼可以回到那个遥远的曾经,携着那个男人的手,品尝真正的恋情,寻找一生的幸福。但她又时不时的再度否定这一切,想着奇梓对自己深挚的爱,全心全意的去接受冬季的阳光,那使身和心都将获得完整的全新。

她喜欢孩子,极度而又是近乎于疯狂的喜爱。无论在哪里,只要一看到有天真无邪的笑脸闪过,她就会情不自禁地跑到近前,摸摸孩子的脸。她喜欢那种娇嫩得快要出水的感觉,每每摸到心里就觉得幸福不已,连续几天都能开心的唱着歌儿。看到谁都会笑一下,待看到奇梓,那笑就变成了爽朗,因为奇梓喜欢那样的笑。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终生的幸福的,她曾爱的极其深挚,几乎毫无保留的面对那个人。但她想不到,人是会变心的,一变起来比野兽还可怕。仅仅因为她固守着不结婚就不能随便给予的原则,她就轻易的失去了那个她爱了整整四年的男人。她不理解,就去问那个男人,想不到那个男人早已换了新人,和她分手不过是寻了个早已知道的理由而已。他了解她,比她了解他要详细的 多。

她忘不了他,曾经低了头去请他原谅,但那无济于事,一切都成为过去。所以她开始恨,深切的去恨所有的男人。她离开了家,远远地去到了一个边远的城市。她不再对男人感兴趣,转而对女性发生了好感,但仅仅又是种好感,她心里明白真正的爱情永远不会有了。后来她遇到了奇梓,那个优雅又非常特别的女子。由于一时的冲动,她对奇梓表达了好感。但她想不到奇梓对她爱的极其痴情,甚至到了当初如她一般的状况。这让安感到十分困惑...

奇梓一个人闲得很无聊,同时又觉得非常的累;因为安休假了,吧里只有她一个人来打理,而平时都是安来照管,她是享受惯了的。但她不想再找一个新的侍应,她觉得这个店就是属于她和安的,任谁也不能再介入进来了;所以尽管感到很疲乏,但仍是努力打起精神来。她要给安一个惊喜,她也不是只会享受的笨女人。平时安总这么嘲笑她。

茶客们许久见不到安来上班,不免就有想法;但是大家都不去问,也都明白雇主之间的关系很简单,说散就散的,天下又哪有不散的宴席呢。只是大家都记得安在这吧里时的温馨氛围,坐进来就总有些怀念的心绪,也就都不走。

奇梓平时就不对安以外的人笑,现在代替安来做指导,仍然是不笑,这就减少了许多客源。虽然旧茶客们并不离开,但新进后再来的茶客却少之又少,这不禁使奇梓加倍的想念起安来。

这天她正在收拾茶具,进来一个男子,奇梓看了看很陌生,是从未来过的客人。但她不知道客人是否需要帮助,也就不再理睬。没想到那客人进来后,不向茶具那去,却直奔奇梓走过来。奇梓音乐感觉到要发生点什么事。果然那客人笑着开了口:“您是这的老板吧,我打听过了。我姓程,来找个人,她应该是在你这里工作过的,姓安。不知您能否和我谈谈她的情况?麻烦您了。”

奇梓抬起头看了看他,觉得客人的态度和蔼,面容亲切,年龄也和自己相仿。她点点头,引着客人行到吧台前,然后请客人坐下来。她不太自然的笑了笑,说道:“是的,安一直在我这里工作的,请问您是谁?找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奇梓是了解安在本地没有任何熟悉的亲朋的,所以她有此一问。

客人恭谨的笑笑,开了口:“是的,我是安以前的男朋友。很久以前,我和她分手了,因为一些小事情。但后来我发觉自己太冲动了,做了伤害安情感的事情,现在我很后悔,所以想接安回去;我要娶她。”他向开始发愣的奇梓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已经找了她很久了,她走的太匆忙,没有通知任何的人,所以要找到她很不容易,我也吃了许多的苦。请您一定告诉我安的住处吧,要不您带我一起去也行。实在太感谢您了!”说完话男子重重地向奇梓点着头。

奇梓听到这个消息,猛然觉得自己象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上一样,觉得腿发软,眼前直冒金星。她怎么也想不到安并不是完全的拉拉,而是因为情感上受到了过度的伤害才改变了心态。但那也没关系,只要安爱她就行了,她不介意安的从前是什么样?事实上她也没有选择,她对安已经爱到了可以吃毒药的份儿上。

她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安不再受到这个男人的迫害,虽然说他悔改了,焉知他将来不会再犯,再令安受到伤害呢?而且奇梓也坚决不会把安拱手让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面目变得可憎起来。她在心里想着如何可以把他弄死?让他再不能来这里罗唣。她想到了往茶水里下毒,可她手边没有毒药;她又想趁他品茶的时候,用盆景狠砸他的头,但看他的神情是不会有喝茶的心思的;于是奇梓再想,想更多可以让他死的办法。

客人盯着奇梓的脸,觉察到了她的内心在起着一些变化,他没有再度坚持要奇梓立刻带他去找安。而是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放到奇梓面前:“安,今天不在这里。那我也不好过分的勉强您。如果安来了,请您把我的话转达给她。我知道她不一定会见我的,但我不会气馁,我会坚持来这里找她的。我要让能够感到我发自肺腑的诚意,我要给予她终身的幸福;请您帮助我吧!”说完话他向奇梓深深地鞠躬。接着又说:“不打搅您的生意了,但我以后还是会来的,也希望您代为转达;名片上有我的电话,麻烦您有消息就通知我。非常感谢!”说完话,客人再次表示感谢,并告辞离去。

奇梓痛苦而又是凶狠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离去,慢慢把名片捏成一个团,再慢慢分开想把它撕碎。但那名片很有韧性,奇梓扯了好一会也没有达到目的,只好再把它捏成团,紧紧攥在手心里。

她现在终于明白安为什么会经常的烦躁不安了,就是因为刚刚离去的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但奇梓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想带着安逃离这座城市,可又没有任何的理由让安顺从。同时她也愿意让安得到真正的幸福,因为奇梓爱安,安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但这牺牲未免太大了,奇梓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但她同时又不愿意让安在痛苦中活着。

奇梓现在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抉择了,但她无法抉择。她再把那张名片打开,但是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名片上的字和电话号码。她抓起手机想给安打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又赶紧关机,把手机塞到垫子后边去。她长长地叹息,无视于台下一双双有些惊愕、疑惑的眼神,悲叹命运的不公平。她开始很用力很用力地用手捶着桌子,发出很大的响声...

同一时刻,安自困惑中终于做出了选择。虽然她渴望回到正常的爱情中去,但那必定要伤害到奇梓;她明白奇梓对自己的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解了。如果她选择离开奇梓,以奇梓的性格来说,那就必然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就一定会死。反正自己已经把门向奇梓打开了,只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埋葬了吧,再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去伤害另一个人。何况,能被人深挚的爱着,也可以说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吧。

安终于完完全全的静下了心,她不再打算继续晒那皮肤没日子可以黑的太阳,她决定去找奇梓,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她。安换好了衣服,兴冲冲跑了出去... ...

世界里喧嚣纷繁,各色种族的人们在做着同一样的事情,那就是生活、爱情、事业;用着同一种心跳面对不同的挑战。究竟谁是胜者?那只有问天才知道。可天,就一定是胜利者吗?

2004年11月19日中午12:25分起笔——晚23:55分于秋色笔毕/注册名:火的轻云


这种题材算是第一次写了,所以并不打算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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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0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猪哇(原创)

编个闲话故事,也再就说猪一回:

却说年节将至,有个叫邱朔的人,乐呵呵抗着一个大麻袋往家里走,边走边哼着小调子:”今年好年头哎,抗个小猪头诶;待到家里来,我杀一杀,弄在厨房里,我做一做,拌好作料我一放到年夜诶,咿呀咿呀呦~~今年好年头哎,我得好好干诶,拿了年终年奖呀,吃顿团圆饭喽,咿呀咿呀呦~~~

他哼哼唧唧跟头猪一样美孜孜往家里奔,不成想在街口被人撞了一下子;这一下,撞得好猛,人跌出去了,麻袋也飞了。等到邱朔昏头涨脑再爬起来,人没怎么样,只是脚被扭了一下,无有什么大碍;但麻袋里的猪却不见了。这邱朔就见着急了,街前街后,人前人后,寻个不够,问个没完。但寻了多时,却总也是找不到了,急得邱朔满脸的汗水,滴答、滴答就在这大冷的冬天里下上雨咧。

可他不甘心,想这样大的猪怎么就能够没有了呢?那可不是个芝麻。可他不去想,是否被那个撞他的人偷跑了呢?但邱朔却没想起来。我瞧这倒不见起他有多善良,只是脑子够笨,或者说就想着怎么收拾那还没死的,可怜的猪了;所以他就找不到那猪,可他还就不停脚,不完的找。

我这里说猪被人偷了,其实也是冤枉那风风火火急着赶路的人了。可那猪到底哪去了呢?若说这猪命不该绝吧,今天这一撞就是它的福星到了。

这猪不大,合算也就二尺来长,那邱朔也就没想到这猪还知道反抗,还会跑;就没捆那猪的腿脚,活蹦乱跳的就搁在麻袋里了。可是他那一摔倒,这猪就从麻袋里滚出来了。

你想啊,猪不是个笨东西,它那么多伙伴都被人砍了、杀了、卖了,这猪在一边小笼子里都瞧在眼里了,它能不打心里往外哆嗦,能不寻思着怎么脱身吗?可巧,邱朔倒了,袋子口又没扎牢固了,我们的这头很有头脑的小猪也就轻轻松松地溜达出来了。

起先,它瞧瞧地上那个人,很想到跟前狠狠拱他两嘴,再给上几脚;可这猪有脑子,不笨,它一想:“我可能不是这人的对手,别打不成他,又被他抓回去,我的命也就完结了。我还是快跑吧。”所以这小胖猪趁邱朔还没清醒过来,那是撒开小短腿儿,一溜烟,它顺着胡同就钻进去,跑没影了。

猪是跑了,可这边邱朔还不肯完哪,他还在那找呢。到底是后来对街有个卖报纸的老太太看不过去了,觉得他找得辛苦,就告诉他:“你别找了,你那猪早跑了,现在归谁家还不一定了呢。”邱朔一听就急了:“那你刚才怎么不和我说?现在才说,我和你有什么仇怨哪。”

老太太一听也生气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好心告诉你那猪跑了,你怎么说我害你呢?我要不告诉你猪跑了,你想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去?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现在还真巴望那猪不被你抓着呢!”老太太使劲一拍腰前的钱包,又说:“活该你花这钱,那猪也够可怜的,那么小你就想吃了它,也不怕半夜鬼叫门,让猪叼了你去?”说着话,老太太气哼哼、颤微微地就往街道对面的报摊上走。

邱朔听了老太太的话不作声了,心想:“我也犯不着和这哆哆嗦嗦,好象混身是病的老太婆一般见识,我还得找我那猪去。”所以说,他也不介意那老太太的话里有话,瞅准一条胡同就钻进去了;他得把那猪找到,不然回家不好交代钱的去向。

却说这会儿工夫,那头得了生路的小猪一路狂奔就跑到一家佛堂里去了,它觉得这里烟火鼎盛,香气扑鼻,且闻不出什么荤腥的味道,就觉得这命是保住了。于是不再狂跑,溜溜达达就钻到佛堂里的一处供桌底下去了,不多时,这头担惊受怕的猪也就呼噜开去,睡着了。

要说这胡同口里的人家怎么就会有佛堂呢?按说这是一个长年茹素的人家,日子一久,就拱了个佛堂在室;今天刚刚巧儿,那主人家到门口抱柴火准备升炉子做饭,门就没关。这猪也幸运,就偏巧也逃到这里来了。所谓见路即奔,那猪也未必瞧得出这家信佛,只不过见门敞开着,就算是屠夫的家也是照进;我刚才那番话闻没闻着荤腥,就是给那猪点人气沾沾,叫大家有个乐头儿;若不然,我又怎么讲下去呢?

且说这主人家抱了柴火就进了屋,关了门,可巧又把那刚刚寻猪找到这的邱朔关在门外头了,他就没能见路即进。这邱朔也没能想到猪敢进人家,他也没看见这门开了又关上了;所以他还是直接地向前走,继续找那在他看来几乎是通了灵性的猪。

可找来找去,直找到昏黄日落,华灯高照,这邱朔也没能找到丢失了的猪;没奈何,他只有赶紧往家里走,边走边寻思怎么和妻子解释钱和这猪的去向。他的头比较痛,总担心妻子不相信这猪的事。

邱朔那回家去了,佛堂的主人家却做好了饭,一个人摆开了桌椅,静静地坐下来吃。

也许是食物的香气牵动了猪灵敏异常的嗅觉吧,昏睡中的小猪醒过来了,它哼唧了两声,寻着香气就从供桌底下出来,直奔前厅。我看这猪真是饿急了,居然敢冒着生命危险在人的家里找饭吃,这等胆气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了。

主人家这正吃呢,忽然觉得腿边有些温软的东西在拱动,觉着有些奇怪,便低头去看。这一低头不要紧,把主人家吓了一跳,就见一头白白胖胖的小猪向桌上伸着小猪吻,哼哼唧唧叫开了。这主人家还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惊奇了一会后,不由得乐了;低下头,拍拍小猪的脑袋,问它:“你这小猪,倒也有意思。你从哪里来呀?饿坏了吧?”

小猪忽闪忽闪很有点媚气的小眼睛,贴着主人家就趴下了,嘴里继续哼唧个不完,好象在讨吃的呢。

主人家越发觉得有趣儿,便用筷子夹了点菜和米饭,放在小猪面前,想看看小猪到底是不是饿了?果不其然,小猪马上就凑近前去,快活地哼唧着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把一条细细短短的小猪尾巴卷成一个一个的小圈。

看在眼里,主人家不由得呵呵的笑起来:“好啊,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吧;明天我好好给你找找主人,就送你回去吧。”小猪听不懂,只是低头不停地吃,吃完了就还要,还哼唧;主人家觉得小猪有趣儿,就不停地把菜饭夹给它。吃着吃着,小猪就把主人家的饭菜给吃光了。主人家就再盛 了一碗白饭,分一半给小猪,另一半自己就着开水吃... ...

夜色轻悄悄地过去,转眼,太阳又出现在泛白的东方。主人家早早起来,给厨房里酣睡的小猪预备了一点饭食;自己在佛堂里静坐。待到近午,就准备出去,到街道办事处汇报一下小猪的事情,也好找到它的主人。刚刚在街边老太太处买了报纸,就被一个男子伸手拉住,急急的问:“对不起,你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猪了吗?这么长。”他用手比画着小猪的长度。

原来这个人就是邱朔,昨天晚上他回到家里和妻子说了有关小猪逃跑的事情,妻子果然不相信,告诉他要想取信于人,就得想办法把猪找回来,再不就把钱拿回来。邱朔被逼无奈,只好早早起来,又回到丢猪的街口,打算再问上一个假日,如果今天再找不到也就无可奈何,拼着受妻子的责骂了。

主人家一听,估计是自己家里的那头小白猪;于是就细细问了猪的重量、有无杂色等。原来主人家昨夜趁小猪睡着了,悄悄称过它的体重,以便帮它寻找到真正的主人。这会儿听邱朔把重量一说,主人家明白他就是猪的主人了。于是,主人家就把邱朔带到自己家里,指着啊头刚刚睡醒,正在忙着吃东西的猪给邱朔看。

邱朔一见,不禁大喜过望,紧紧拉着主人家的手说:“就是它,就是它,就是这头该死的猪;太感谢你了!来来来,我请你下馆子,我要好好的感谢你一番。”主人家笑笑,摇摇手不肯去,只是有些不解的问:“你养的这头小猪?”

邱朔哈哈大笑:“我哪有闲心养它啊?我是买来杀了吃肉,准备过年用的。”顿了顿,他又说:“真亏了你啊,不然我爱人和我计较起个没完,我真是没办法啊。还浪费了我一条广告。”

邱朔这头正为找到了猪感到欢欣鼓舞呢,却没想到主人家屋里拱着佛堂,是个茹素的人家;而主人家又很有些执着,听着邱朔的话就变了脸色。拿起报纸看了看,报纸上登着一条快讯:“寻找一条丢失的小猪,白色,重量...,如有消息者请打电话xxx,愿以猪的一半做谢!”

“嗯,报纸我看到了,你这猪花了多少钱买来的?把它卖给我吧,须知生命可贵,人如是,猪亦可不得呢?”

“那可不行,这猪是我的,我要交给老婆大人交差呢。再说了,吃头猪算什么,我还想吃人呢。你要是真喜欢整头的,等我再买一只送给你,这算得了什么。”邱朔有些搞不懂主人家的意思,以为在开玩笑。

“我不是贪你这头猪,你要听好,我是说猪的生命也是生命,你看它看见你吓得直往后躲的样子,你就不可怜它吗?非要把这生命贪进口腹里方才觉得甘心痛快了?再说,我可以多给你些钱,我只是觉得这猪挺可怜的,你就饶过它吧?”主人家并不介意,只是和邱朔讲道理。

邱朔没吱声,看看主人家,又看看地上那头吓得钻进灶坑的猪,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好啊,就卖给你好了,反正我得了钱还能再买一头。告诉你,这世上只要有人,就有杀猪的,有杀猪的,就代表有人要吃掉它。你能保得了这一头猪,你能保护得了所有的猪吗?”

邱朔再瞧瞧主人家默然的神情,又说:“说的难听些,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这猪还是没好下场,早晚得挨宰。”

主人家不说话,默默把钱递给邱朔,看着他转身扬长而去,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低头拍拍灶坑里刚露出来的猪脑袋:“唉,猪哇...”

2005年元月15日17:03分秋色文学论坛/

秋色诗人秋硕就是上面故事里的人物,气气他

[ 本帖最后由 烈火的轻云 于 2010-4-14 07: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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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07:41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知有我,地知无我(原创)
——————————————————————   一

房间里有些暗,男孩儿坐在窗台上把脚踩在床上做支点,歪着身子看地板上散乱着的一些书籍。他有台破电脑,没事的时候就坐上去找些东西看,但他从不和人聊天,只找自己喜欢的东西看。现在他看看地上的书,又看看电脑,他觉得很没趣,也不知道如何打发无聊的日子,只好倚在那,抬起一只脚来抠脚趾头。

他住的房子已经很破旧、很古老了,但一直没被拆除,他就一直住在这。有时候他会去旧书滩上买些便宜的,过了期但却很不错的漫画书回来看,他能从里边得到许多乐趣。每当看完书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房门裂着嘴对人哈哈的笑,大声说着些无人理睬他的呆气话。他在这住了许多年,大家都认识他,但都对他很陌生,只知道他是个不争气没读好书的笨小子。父母亲都在一场瘟疫中死光了,给他留下一些钱和一所破房子,他就浪荡到了今天。

他没想过要出去做事,对这个城市总是觉得又沉闷又阴暗,到处破烂不堪,他一直很想离开它,但想归想过,他还是住在老房子里守着那些漫画书,哪也不去,上街的时候都很少。

他忽然想起朋友说要在今天过来,于是他蹦下水泥地面,用脚划拉着把那些书堆到了屋角处,再穿上鞋,他觉得这屋子就算是收拾完了。他走去带镜子的洗手间对着看了好一会,回进房间里盯着那堆书。他跪坐下来,把小腿和脚散在身外,用手摁和冰冷的地面看着那堆书发呆。

门开了,他回过头,见小眼镜后闪烁着些光,就知道是朋友来了。他没有站起来,朋友也没客气,他就在地上看着朋友,颞颥着说:“我的书看完了吗?”

“早看完了。”朋友点点头,开始笑起来。他亲密地搂住男孩的肩膀:“不过,书都没了。”

男孩一下子惊谔了,他迅速跳起来:“书都哪去了?你答应过我要还给我的,你已经拿走我很多东西了。”见朋友看了看他那台破电脑,他马上压低了嗓门:“给我拿回来好吗?”他带着点哭腔,可怜巴巴地看着朋友。

朋友坐到了床上,皮鞋踩在床褥子上:“你这台电脑最近不错吧,是不是不需要找人修理啊?书嘛,我都送给大家看了,他们说丢了,我也没办法。”

男孩一下子跪坐在了水泥地上,认命的眼睛失神地对着朋友,绝望了的表情让人觉得这破房子更加灰暗了。朋友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歉然地哈下腰,拍拍他:“好了,哥们,下次我会注意。我今天来你这,是要等几个人来还我钱的。一会你站直些,别跟女孩子似的没精打采;听见了没有,我要你把腰板挺直了,盯着他们。”男孩没吱声。

黄昏的时候,夕阳的余光照射在对面街的楼体上,一扇半开的窗子上的玻璃忽闪着把阳光反射过来,灰暗的房子里一下有了光彩。男孩和朋友并肩站到了窗子前,他们在等人。看起来男孩要比朋友高很多,身形清瘦而笔直,一双黑眼睛象深潭一样;只是神情有些懒懒散散的,头发蓬乱得似乎刚睡醒的样子。朋友却是矮胖身材,却有种精神劲儿,戴付小眼镜,笑起来就让人觉着很纯、很真挚。

男孩站着不说话,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对面除了窗户就是招牌,再就是里面晃动的人影、玻璃上反射回来的耀眼的光,天在屋顶上只露出少许的一点。窗外时不时地走过一些人,朋友和熟人搭句茬或是逗逗蹦跳着走过的孩子,逗得孩子咯咯的乐,挣脱家人的手跑到窗子跟前来。朋友就闭嘴,任孩子的家人把孩子扯走;然后他就哈哈的大笑。

忽然朋友拽了一下男孩,男孩看见街对面走过来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窗前的树下望着他们。其中一个男子盯了他们一会,见朋友有点紧张的笑,另一个人却象没看见他们一样木然没有表情。就向伙伴点点头,走过来,把一个纸包交给朋友。

朋友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沓钱,他看了看对面的人,就低下头数起钱来。男子没说话,站在一旁,等朋友数完了,他就和其他两个人掉头走了。没有人说话,似乎交谈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朋友走之前,在屋角那堆书里翻了一通,然后找了一个大塑料袋把书装了进去。他走的时候,脚步轻快得很,一点也不因为书的重量而有所迟缓。

男孩没有阻止他,静静地站在一边任他挑选;直到那扇沉重的木门“砰”的一声把他和朋友隔离开来,他低着头又用脚把剩下的书踢到角落里去了。

——————————

又是一个晚上,男孩和朋友站在街口等车回家。由于下雨的原因,男孩和朋友一直在网吧里躲雨,当走到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此刻街面上空荡荡地看不到有公交车的影子,哪一路也没有。只是偶尔开过去几辆小汽车,个别出租车也会放慢了速度拉载一些客人。男孩闲得无聊,便开始踢电话亭的柱子;朋友用烟头在有机玻璃罩子上烫出一朵一朵的小烟花。

正当他们闲得无聊烦躁的时候,一辆中型面包嘎然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从里面发出个声音来:“6路车。”朋友一听,扔掉烟头,一把拖起歪靠在在柱子旁昏昏欲睡的男孩,踉跄着上了车。还没等坐稳,汽车就开动了,离心力把男孩和朋友一下闪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边上,把昏沉沉的男孩撞醒了。

“几站?”司机问了一句。

“四站。”朋友答着腔,把男孩丢在了座位上,自己找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了。

男孩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又看看空荡阴暗的车厢,坐直了身子默不做声。

窗外的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的坑洼,坐在车子里的人颠起来又落下去,前仰后合着跟马戏团的小丑一样。一盏一盏的街灯划着弧光渐渐远去,车子开始行驶到了一条泥泞而漆黑的土路上。

猛然,汽车提速了,发动机发出低沉并持续不断的轰鸣声,车身在泥泞的路面上扭动着奔驰。男孩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疯狂地倒退,旋转,身体被不停出现的急转弯甩得动摇西晃;他只好紧紧抓住前座位上的扶手,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朋友马上喊了起来:“喂,你怎么开车的?你会不会开车啊?”司机听了朋友的话,踩了一脚刹车,车速立刻降了下来,在泥路上旋转了半个圈子后停了下来。然后司机才从座位上探回半个身子来:“你又不是第一回坐我的车,再喊我揍你!”

朋友揉着撞痛了的脑袋,拉着坐椅爬起来,抬头细看:“又是你啊,算我没说,你开车吧。可这后边还有个我兄弟呢。你见过他。”说完,他用手指指最后一排上闷坐着不吱声的男孩。

司机回身开了壁灯,车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他看见后排座上有双清澈却不带任何神情的眼睛,他指指男孩对朋友说:“她是你兄弟?”朋友点点头:“是吧,哥们?”男孩在后边应了一声:“嗯。”就再没了下文。司机大笑,关了壁灯随即发动了汽车。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土路上,虽然偶尔会打个滑,但摆动很小,四个轮子象轧着浪一样,起伏自如地前进着。男孩抬头看了前边的司机,发现他正从倒镜里盯着他,就点点头,再歪身倚靠在座位上看窗外。当男孩看见有辆翻斗车在前方右侧的泥泞里打转的时候,忽然对司机说:“你能不能再开到刚才的速度,我想坐个全程。”

朋友一听,又喊了起来:“你活够了?我得下车,前边就到了。”说着话他就敲了敲车门:“我要下车。”

“两块。”

“他给,开门吧。”

车停了,朋友瞅着男孩说:“给钱,赶紧跟我回去。”男孩摇摇头:“你先走吧。”朋友没说什么,转身下了车。一下车,他就喊了一声:“到家了,还是到家的感觉好啊。”他敲敲男孩面前的车玻璃:“下来吧,别疯了,他开车能吓死人的。”男孩摇摇头,坐到了前排,车门刷拉一下关上了。

司机回过头问男孩:“你真想让我拉你跑一圈?”他张着嘴,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个瘦弱得被风一吹就倒的家伙。

“是,如果你能带我坐满全程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圈,我付应付的钱。”实际上男孩衣袋里只带了七八块钱;但他想,按公车费用是足够了的。

司机看了他半天,转身就挂档踩了油门,汽车象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后来,开车的男子和男孩就认识了。男子是以玩黑市摩托赛车为生的人,上一次他是替别人开的一趟夜车。他们谁也没有问对方太多的什么,但好象就是有某种默契。每次男子出去和对手赛车都要带着男孩去飙车,男孩很顺从也很沉默,每次都随他去。

未完

2004.9.22日15:11分秋色

————————————————————————————   二

随着时光的流逝,男子对男孩的感情越来越深,虽然他并没有向谁打听过男孩的身世,但他明白真正能对她最好的人只能是自己。那是天安排给他的,是命中注定的,男子就这么想;所以他从来不问男孩的事情。每天来找他就是飞车,下饭店,再不就去唱歌、看电影。

男子对她很认真也很客气,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男孩也从来不给他惹麻烦,也不在赛车的时候象别人一样大喊大叫,他总是默默地搂住男子的腰,和他一起在公路上或是街道里飞驰。男子觉得很安心,注意力也很集中。

在单人赛车的时候,男孩就站在道边看着他,神态安详。这又使男子觉得非常有自信心。所以,自从认识男孩以后,每次赛车总是他赢。男子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一些远道而来的车手也来找他赛车。

这天下午,男子来找男孩,带他去了街里。男子觉得男孩的衣服都很旧,而且也太男孩子味道;他想给她换身有女人味的,就带着男孩去了繁华区的女人街。

他带着男孩走了好几家店,最后选中了一件浅紫色的裙装。标价很高昂,但男子觉得很值得。他让营业员把裙子拿下来,叫男孩去试穿,但男孩摇摇头没有接,神态有一点忸怩。男子付了款就叫营业员给包起来,让男孩拿着跟他走。

男孩一直顺从地跟着男子走来走去,骑车、上街,进精品部,男孩虽然沉默但一点不安的神情都没有,似乎男子买衣服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直到男子把衣服塞到他手里叫他试穿的时候,他才怔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接。

营业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自从男子带着男孩走进来后,她一边接待他们一边就在猜测“男孩究竟是男是女?”从沉默顺从的态度和眉目的轮廓上看,他不是个男人,那略带忧郁的眼睛便象极了个沉静的女人。但看他蓬乱的头发、走路的姿势、纯粹的男式装束以及那种男人才具有的懒散来看,又不折不扣是个男人。

但她明白,过多的猜测与她的工作没有任何利益而言,她只需要尽力把商品推销出去。衣服卖出去给什么人穿,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她想:“可能有个女孩和他的身材差不多吧,他也就是个可悲的试衣架。”待仔细观察过后,她又觉得那个男子对男孩的神情很是亲密。突兀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但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以特有的彬彬有礼的态度送他们出去,并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男子塞给男孩一些钱,叫她回去后整理一下发型。男孩点点头,抱着裙子坐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一阵轰鸣之后,越野赛车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

黄昏,男孩洗干净了脸,静静地在洗手间坐了很久,他没去理发,也没穿那件漂亮的连衣裙。

晚上,男子穿了件崭新的皮装来了,见男孩没换衣服,就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把衣服换了?今晚有大赛呢。”男孩用手指梳梳头发:“不习惯,以后再说吧。”他的声音比往日沙哑一点,眼睛也没看着男子。

男子愠怒的看看她,但是没说什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拖着男孩就骑车走了。

这天晚上,男子赛车出了事。他的车翻了,自己的车报废了,腿也撞折了,还把一辆豪华车刮坏了;同时,他也输了这场赛事,要给对手很大一笔钱。因为他是这里最好的,所以赔率是七赔一。

赛车的时候他在想事情,他搞不懂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喜欢漂亮的新衣服,也不肯穿?况且那还是他特意买给她的。开车前,男子甚至觉得男孩的眼神在躲闪着他,他一点自信也没有了,几乎就要认输。可他不能那样做,他宁可死在比赛中也不能让人指着他的后背,说他是孬种。所以他还是咬着牙起了车。

初期男子还能全神贯注地驾车,但在最关键路段上出了事。他超越了对手,闪过了两辆警用摩托车的围堵,即将冲刺终点的时候,却直奔一辆减速行驶的白色林肯车而去。他在想事情,分了神。

总算他在最后一刹那神智恢复了清醒,由于躲闪的比较及时,车子没有迎头撞上去,擦着林肯的车身摔了出去,把林肯车刮了一条大口子;他和机车一起撞到了桥边的基石上,他的腿撞折了。当他的对手赶上来时,刚好来得及把他从起火的车下拖出来,送到了医院里。

林肯车的车主报了警,男子被勒令赔偿林肯车主的损失,还被罚了款,那是一笔很高额度的罚款。理由是他超速行驶,违规肇事、没牌照;本来还要拘留他,但他断了腿,就要他交保了事。那个车手很讲义气,不要他的钱了。但男子不同意,说将来一定还,他没做过没信用的事。

他伤得很重,腿折了,还撕裂了几处韧带,头部也受了伤;但他一直很硬气,一声都不哼。后来进到医院和车手说完话,他就昏过去了。以后的事,都是警察来了又走了,车手再转述给大家知道的。

实际上他很少留钱,赛车得来的钱大多给朋友们花掉了,直到和男孩认识以后才开始攒很少的一部分钱;不然他一分钱都没有。

第二天男子醒了,大家都来看他,男孩和朋友也来了,在男子面前哭得很伤心。男子第一次看见男孩动感情,他感动极了,发誓说自己将来好了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可他现在交不出罚款,也拿不出住院费,手头的钱也只够给林肯车修车的,何况车主还要他赔偿损失。他就拜托自己的一个伙伴帮他把车房里别人存的两台赛车卖掉,等病好了再赛车赚钱还他们。伙伴答应了,他相信男子的能力和他说过的话。

“但卖赛车需要很长的时间,卖得急了肯定得不到合适的价钱。我看大家得多找找人,寻两个笨蛋,尽快把车脱手。”伙伴等男子睡着了以后,就把大家叫了出去,将详细情况和大家讲了,要大家想想办法联系卖车。

大家都表示很为难,因为现在喜欢越野赛车的人并不是很多,即使有,也许也不是一两个星期就能找到的;再等谈好价钱卖出去,时间就拖得更长。至于卖给车行,大家都不同意,认为得不了几个钱,于事无补。但大家还是答应分头想办法。

男孩和朋友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男孩要朋友给想想办法,但朋友苦着脸说他根本就不了解车行的事,实在帮不了。

正当大家准备散去的时候,男孩告诉大家不要担心卖车的事情了,他有办法筹钱;并要求朋友在一段时间里帮他好好照顾男子。朋友很诚恳的答应了。那个伙伴说大家一边想办法卖车,一边等男孩的消息,要是谁先筹到了钱,另一边就罢手。男孩同意了,但要求大家不要跟男子提他筹钱的事,大家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可也没人反对。

这一次,朋友没有失信,每天都让女友做好饭,再带些水果来照料男子。但男孩一直没有露面。这让男子很烦躁、困惑,问朋友,朋友只是说他最近忙,没有时间来。再问忙什么?朋友就两手一摊,说不知道了。

再因为警察隔两天一来人,催交罚款,更因为伙伴们卖车没结果,医药费没着落;男子就更郁闷,一天到晚一言不发,苦数着日子,只盼着男孩能快快到来。即使还是没钱结帐,心情上总会是愉快的了。

没想到半个月后,交警送来了一张单据,说罚款已经有人代交,车主的事也完结了;让他安心养病,以后守法做人。男子满心疑惑,却不知向谁去问。

又过了三天,男孩带着满面的笑容来了,还带了许多水果和一束鲜花。他首先对朋友表示了感谢,并说以后由自己来照顾男子。

朋友答应了,但他偶尔还是会来看看男子,每次来都看见男孩在一边静静地坐着,削个水果皮给男子吃,或是走出去倒掉手壶里的尿;男子睡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次朋友笑着对男子说:“你们这缘份一定是修了一万年了,这家伙从来都懒得要死,谁也不管的,想不到对你这么讲哥们义气。”当时,男子和男孩都情不自禁的笑了。朋友以后就没再来。

2004.9.22 17:40分秋色

天知有我,地知无我(原创)
—————————————————————  三

男子的伤势在男孩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不久就可以拄拐杖慢慢行走了。男孩很高兴,每天晚上都拖着男子出去走一会,他说那样好得快。男子拗不过他,便也随她去做了。

但男子存在心中的疑团始终未解,他问过伙伴们,知道车还没有卖出去;问起垫钱的人,伙伴们都说不知道谁给垫的。他也问过男孩几次,但男孩的理由叫他深信不疑;他也知道她没钱,要不早就从那破房子里搬出去了。

当男子基本可以自主的下地行走的时候,男孩子开始少来了,但仍是每天早饭送到匆匆而走,待到晚上,才尽心照料到闭院前才离开。男子越来越注意到男孩子的脸开始消瘦起来,本来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就更衰弱,面色也蜡黄蜡黄的不好看。可不管怎么问,男孩都说是正常现象,问多了,就说:“你快点好起来,我就放心了,我那是担心你造成的,没事。”

男子不相信,忽然想起男孩的朋友来,他想起那天晚上朋友笑着说起一万年的话题,觉着男孩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于是就等男孩早上走以后,给朋友打了手机,要他抽空过来一趟,说他有点买卖要他跑个腿儿,有提成。

果然,朋友傍晚就来了。男子把男孩支出去买东西,拿起水果刀逼着朋友讲了实情。原来男孩知道他要筹钱的事情以后... ...

男孩回到家里,打开电脑上了一会网,查了些资料后,就换上件干净的衣服,去了房屋中介所。见到办事的女士,他说出了要卖房子的事,提出的条件是:十天之内一定要卖掉房子。至于中介费用可以加倍。

办事人员是个中年妇女,她认识这个很少出门、浪荡无业的笨小子;曾经因为房子的事找过他很多次,所以可说彼此是很熟悉的了。因为男孩的房子在临街的一面,又是一楼,拆迁也是遥遥无期,就很有商业价值。于是有人上门找过那小子,但没谈明白,便委托她想办法把事情谈妥。

但她也没什么办法让那个犟小子开面,买主就留了电话,叫她有了机会一定要联络,可以给两倍的中介费。所以她一直很上心,抽空就去敲敲那扇木门;只是希望大于失望。再到后来,男孩开门一看是她,就直接一摔门,瞅都不瞅她。

所以她见男孩主动来卖房子,她又是诧异又是惊喜,惊不必再提,她也不能知道内情;喜的是双份加倍的中介费要到手了。她觉得房子也不能卖得太亏了,想来这孩子真是急等用钱,而且卖的越高她提成就越高;可她怕男孩事后反悔。于是拿出一份协议书,改动了部分内容后,把笔交给男孩:“你在这签个字,事成之后你应当付我双倍的费用。我会尽量给你找个好买主的,虽说你那房子实在旧了点。”

男孩子盯了一眼她:“那房子位置很好,你知道的。”说完就拿过笔签了字。妇女点点头,脸上堆满了笑意:“回去等我消息吧,有主顾我立刻找你。”男孩耸了耸肩膀,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拉开门就走了。

很幸运,那位买主仍然等着中介所的消息,所以马上就到中介所见了面。男孩一方由中介所的妇女全权负责,花了两天时间谈好了价钱后,就统治男孩尽快办理手续拿钱。第九天,房子卖出手了,三方都达到了使自己比较满意的目的。最大的收获还是中介所。

男孩合了手头的大部分存款,加起来刚好凑齐了所需的一切费用,还略有盈余。男孩首先找了男子的伙伴和自己的朋友,一道出面办妥了事务。接下来,男孩就要收拾东西搬离老屋了。

男子听到这,打断了朋友的叙述:“原来她这么多天看不到影子,就是去卖自己的房子。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男子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地高声叫了起来,伸手去抓朋友。

朋友往后一缩身,笑着说:“他不叫我讲啊,我有什么办法,不能看你没病好就让警察抓去吧?”他喝了口水,接着说:“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

男子眼眶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他哽咽着对朋友说:“你讲,你接着讲。”

朋友清了清嗓子... ...

似乎是男孩偏爱老房子的缘故,他又找了一处旧房子租了下来。只是这个房子更老旧,除了接有临时电线外,连冬天供热都要自己生炉子烧土暖气,而且比他原来的房子还要小很多。但价钱很便宜,原本是主人家用来堆放杂物的,近期打算出租就清理出来了,男孩看到小广告以后来得巧,刚好就租到了。

搬出老房子那天,朋友也来了,很殷勤地帮男孩收拾破旧的物件,该扔的扔,改留的留。再和跟来的一个人把床、柜子、碗筷、盘子等常用物抬到男孩雇来的车上去。等到东西基本搬光,男孩打算装那台旧电脑的时候,朋友踢了机箱一脚:“你这玩意太老了,抬上抬下,估计到地方也就散花了。那也没线,你也上不了网。”

朋友瞟了一眼呆站在那的男孩,几着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搬走,给你找个收旧电脑的去;百把十的也能换几个钱。怎么样?就这么办吧。”

男孩沉默着没做声,看着朋友指使带来的人把电脑装进男孩找出来的原包装箱里抬走了。

朋友回过头,见男孩眼里有些留恋的味道,就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你哥们好了,还怕没奔四吗?换个液晶显示器总比你那老掉牙的强。”朋友挥挥手,领着搬电脑的人走了。走到门口,他又站下:“我就不帮你搬了,我还有事,改天见啊。”

男孩的书,这回朋友一本都没有碰;真正有点价值的他早就都拿走了。而且他也从男孩的神色里知道也不能拿。何况都是朋友嘛,哪有帮着人还害着人的。

男孩搬到了新家,司机和主人帮他把东西搬进了屋子,司机收了钱就走了,主人收了前三个月的预定金也走了。男孩就算在这里正式住下了。

后来,男孩就到医院照料男子,等男子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托街道找的工作也有了回音,是在一家街道办的小工厂当学徒工,一个月给二百元钱。每天七点半上班,下午四点下班,中午给二十分钟回家吃饭时间。等半年后出了徒,再根据技术能力商量加多少工资。

第二天,男孩就去上了班。可他没想到工厂的活儿那么累,而他是学徒工,师傅叫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递个钳子、扳手,螺丝、,掏个废油,那都要他来干,稍微慢一点就要被师傅训斥;若是领导再想找个人搬搬抬抬,他累得就更多。

可他天生就生得瘦弱,虽然不算太矮,可也没到一米七,轻东西扳手螺丝的,拿拿没什么感觉。若是搬抬机床上用的大钳子,可就真搬不动了,怎么使劲钳子就不离地,几次险些砸了脚。师傅就骂他。

而厂子里有很多熟悉他的邻人,一些家庭妇女骂得就更难听:“不好好学习,找不着工作是活该;还克死了他爹妈,现在又软手软脚啥也干不了;你说这种人生他出来有什么用?不如在娘胎里就掐死了他...”

大家听了她们的话以后,就加倍的歧视他,让他干更多的活,骂更多难听的话。男孩听了也没什么表情,依旧低头干自己的活。日子一久,他的老师傅看在眼里,就怜悯他,不让大家再骂他。可老师傅一出去,大家就骂得更厉害了,甚至还有人故意对他连拍带打的,反正知道他不会说出去,有便宜干吗不打?

朋友来看过他两次,他自己什么都不说,只说很好很好。倒是那个老师傅叫朋友再给男孩找个新地方,别让他在这活受罪了。朋友听了也很难过,就叫男孩不要干了,等自己找找人,给他联系个饭店做服务员。可男孩不愿意,朋友也就无可奈何了。

男孩子白天要上工赚钱养活自己,因为他把钱都用在男子身上看病、吃饭、买水果了,虽然还有些节余,他不肯花一分钱。日常生活全靠自己赚得那点钱,电灯能不开就不开,吃饭买个馒头就是一顿。朋友买过吃的东西去看他,他把东西全拎到男子这里来。日子一久,他就很快地衰弱下来...

朋友讲到这里,很难过地摇着头,胖胖的脸上沮丧了到了极点。男子早已收了泪水,静静地坐在床边倾听;朋友说完了,他似乎还沉浸在朋友的叙述中。他不再说话,只是点起了烟,一口一口狠狠地吸着。

“你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男孩推开病房的门,一脸汗水地冲着朋友说话。转头看见男子坐在那吸烟,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把烟抢了过来:“再等几天,好吗?”

男子不说话,深深地吁气,好一会才控制着自己想要号啕大哭的情感对男孩说:“等我好了,我就娶你,叫你再也不为我受任何的苦,我要好好照料你的后半生!”他回头看看朋友,又对男孩说:“我要你的朋友给我们做媒人,做证婚人,要他在婚礼上和大家详详细细的说你为我受过的苦。我要叫任何人都不能小瞧你,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谁再敢骂你我就揍他!我说到做到!”

男子一回头,不见了朋友,问男孩,男孩说不知道,脸上都是泪水。男子懵了,以为她是感动的,就赶紧劝她,谁知劝得越多,男孩泪水流的就更多。男子不知如何是好,急的直敲自己的脑袋。这一敲,倒把男孩敲醒了,急忙伸手拉住男子,不让他乱来。而泪水也渐渐就没了。

————————————————四

男子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蓝空万里的上午出院了;许多人都来迎接他,惟独男孩的朋友没来。男孩说他最近比较忙,所以今天就不来了。男子哈哈大笑:“不是他也有什么事了吧,那就该我们来帮他了。”男孩笑了笑,却没吱声。

男孩把男子送回家以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去。男子等不来她,又不知道男孩的新家,于是就跑到朋友的家,去问朋友。朋友就象看一个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但还是告诉了男孩的地址。男子一听说,就转身出了门,准备去找男孩。

正当他骑上摩托车,准备启动的时候,他听见有人说:“瞧,句是这个男的,他和那个笨小子搞同性恋呢。”男子一听起了疑心,就假装发动偷听。听另一个人说:“可不是嘛,那笨小子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说话又带娘娘腔,怪不得能勾搭人呢。”先一个人又说:“我看这个男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没看他骑那驴子,那哪是好人骑的车啊。瞧他一脸的流氓相。”

男子猛地觉得胸口被大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觉得天旋地转的,险些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他稳稳身体,心想:“难道他真不是女人?可我肯定不会看错人的,要是真不是,他早就该说了,还能等到今天?要不是,她也不能为我又卖房子,又吃苦去啊。”

男子又懵了,熄火,锁好摩托车,一脚就把朋友家的门踹开了。吓得朋友的母亲拿着炒菜的勺子大惊小怪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一看是男子,她马上不说话了,象看个怪物似的赶紧退回到厨房里去。

男子看她这副神情,心里难过极了。他不说话,大踏步进了朋友的房间,一把就把虽然矮,但却很肥胖的朋友从床上提了起来,闷声闷气的对朋友说:“快告诉我,她究竟是男是女?”朋友在半空里扎手舞脚的下不来,一听他问,就说:“废话,当然是男的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不是男的我不知道吗?快放下我,疼死了!”

男子听了朋友的话,就象晴天霹雳一样震在自己的心里,他把朋友使劲往床上一抛:“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他眼睛里发了红,象火一样燃烧着。

朋友被摔得晕头转向,好一会才爬得起来。他揉着胸口说:“我叫了他多少声哥们,你听不见啊?哪有女的大半夜和一个男的出去的,再好的朋友也不行啊。”

男子砰地一下,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说不出话。的确,朋友叫了很多次哥们。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关系好,叫着玩笑的;谁知道那个眉目如画、沉默文静的男孩子真是男孩子啊?可他说话声音也不象,身材体形也不象啊?

当男子低沉着把这些疑问说出来以后,朋友拿起根烟点着,吸了一口递给男子,自己又吸上一根。然后才慢悠悠的说:“哥们,”男子大吼一声:“别和我叫哥们!”

朋友笑笑:“我能理解你,很多不相识的人都把他当女孩,可他真是男孩。你看过他身份证没有?”

男子摇头:“没有,我看他那玩意干什么?我又不是警察。”他颓丧极了,瘫在椅子里没精打采的。

朋友又笑笑,接着说道:“你给他买过裙子吧,他拿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当时我指着他笑个没完。那小子一句话没说,就躲到屋里去了。你让他怎么穿啊?可我也奇怪,他怎么就不和你明白的说呢?有时候我也搞不懂这小子,他呀,一天到晚沉默得跟个石像似的;要不是跟了你,他一年也难得和人说一句话...”

朋友在那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可男子什么都不需要听了,他站起身,拎起头盔冲出了房间。他觉得羞耻难堪,他觉得悲愤莫明,他觉得身后每一个人都在指着他的脊梁羞辱他、嘲笑他,他觉得没脸见人。

他一脚踹起了火,摩托车吼的一声就冲了出去。

在离朋友家有两个街区的一条弄堂里,他找到了倚靠在一处老旧的楼房下边的一间偏厦子,那是用砖接临着楼墙重新盖出来的小屋子。推开门,男子就看见半间小厨房,地上都是煤灰,一把搓煤的铲子斜靠在熏黑的墙角。他没再细看,抬脚进了里屋。

屋里没开灯,男子伸手摸了半天,摸到了在空中摇晃着的灯绳;一拉,一个小黄灯泡就发出暗黄色的光线来。影影绰绰,男子看见有个人躺在墙角的小床上。他的怒火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不由得一丝辛酸涌上心头。

慢慢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男子看见男孩盖着一床被子直挺挺地躺在那;他轻声呼唤了一下,男孩没做声。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立刻象被马蜂蛰了一样赶紧缩回来。“他的头很烫,他病了。”男子在心里想着。

他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空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冰凉的水泥地向上反着潮湿的味道,让人觉着很不舒服。男子皱了皱鼻子,轻轻退了出去。

当他回来的时候,男孩已经醒了,呆望着被男子拉开的灯泡,伸手想关闭又缩回来,瘦削的手臂在阴暗的光线里看起来就显得更加苍白脆弱。

他看见男子走了进来,灰暗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了神采,他撑了两下坐起身,笑着让男子进屋。

男子进屋看看男孩,把手里拎来的装着药和水果的袋子放下,声调低沉着说:“我都知道了,你是个男人,我不能娶你的。”

男孩睁大了眼睛,刚想说点什么,男子摇手止住了他:“不用多说了,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一定还清欠你的钱。以后,就别来找我了,真有什么事,叫你的朋友告诉我就行了,我一定帮你!”

男孩死死地盯着男子,眼睛里全是失望到极点的神情;随后,就睁得大大的,空洞空洞的,衬着瘦削的脸,阴沉的可怕。他没再想说话,只是呆望着男子。

男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当熟悉的摩托声永久地消失在屋外的时候,屋里的男孩再也无力支撑身体,颓然地倒下。男子走出去时带起的微风,此刻正摆动着那个小黄灯泡,暗淡的光线在房间里一荡一荡地,把墙壁抬起来又放下...

三年以后,男子在与人飙车的时候,冲进了大海里。又过一个多月,就在他失事的地方,人们看见一个清瘦的男孩走到无人的码头边,一头就直直地扎进海水里去。人们跑过去,纷纷跳到海里去救他,可当人们把他捞出来时,他已经淹死了。

他身上没有证件,警方在问过了熟悉他的人以后,便通知了街道来认人。朋友来的时候,男孩就躺在尸检台上,神态安详得象睡着了一样。朋友和居委会的人带来了相关的证件,确定了男孩的面容是他的,却不能肯定那身体是他的;因为,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警方调动查找了一切与男孩有关的证据,身份证资料,家里放的户口,医院的出生证明,邻居的口头证明。所有的资料都证明他是男孩,但他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女孩。人们认识了她许多年,却只知道她是一个略带男腔的男孩子。

2004.9.22日21:39分秋色笔毕/注册名:火的轻云

起稿时间:2004年9月22日11点十分,稿毕于2004年9月22日21点3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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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4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晕啦,写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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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4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嗯呢,这一大篇呢,发没看完,不敢瞎说。
但得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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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4 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轻云大手笔,细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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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4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1# 烈火的轻云 的帖子

第一个刚看完,发现了重新编辑的评语,呵呵,没话说了。其实这篇小说,亮点在于成这个主角眼睛里的太阳,月亮只是一种生活的陪衬。小裁缝成为大人物这种主线的打造,为成的心理冠上美好的胎记。先读这篇,问好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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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4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嘿嘿,就是大灌水,没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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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4 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弗尔德里克~~你得跟自己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照过太阳了,我想你快忘了那云丝丝缠得象个挺大的棉花糖裹在树梢上的样子了吧?你的脸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惨白得象将军身上的裹尸布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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