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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 性 高 原 》
[长诗]
－清江龙杉－
一
一头无畏的雄牛死于黄昏
殷红血水流了数十万年――
泡养夕阳
一个无风无雨无霜无雪的白昼
祖先诞生在山坳
百鸟齐鸣 天地浑黄
树杈草丛皆是巢穴﹡〔1〕
这是你神奇苍茫的故土
你虔诚地从这里走过
你是吊脚楼下淤积的叶片﹡〔2〕
雨落即腐
此刻 世界安静如初
一江倒影的光芒
从零点时分全部洞开
一匹白马载来骑手、女人、狗和五谷﹡〔3〕
月光失眠 低声的咳嗽从鼓楼传出﹡〔4〕
这是你从不媚俗和悲叹的先祖
他从不肯多说半言
他只是一步一步抵达目的地
他离开了海的温暖跨越了山的死寂
精疲力竭的汉子找到了家
湿淋淋躺成了梦中一滩发光的泥水
这是你所见证过的一块块石碑
以及一蓬蓬蒿草么
以渴念和苦难偿还一世的
索取和征讨
破碎中仍在展示浅浅的一道温存
此刻 它们正一步一步靠近
说着你们之间疏远又亲近的乡音
坦言轻轻 苦痛颤栗
二
红杜鹃四野绽开
孤独槐树――
缀满串串清苦 馈赠灼热
河水黄黄苍苍
有女人赤裸走去
舒展四肢安祥为帆
酸楚神情满是青雾
众神啊 请成全她的爱情吧
请让她在众人面前 稻草一般燃烧
与恋人相对一席厮守明月和阳光
一同忠诚至死
一齐化为灯火万家
望见了吗 在山头
一只木质的手 搀扶起将倾的城池
看见了吗 一只水质的手
在水中
用尽最后一丝力量
推开了木盆和孩子
这是你所能触摸的一把月琴弦上
游弋的魂灵
是你从雨地里找回的没有掉泪的女人
头发渐长 银饰叮当作响
晨光一缕缕穿透针叶穿透水面
你的憔悴无忧无虑地散发开去
看她盛装踏叶而来
点头之后 醉在猎声里
奢侈用尽粒粒水滴穿就一条
粗糙的山楂项链
挂成起伏的曲线
三
膜拜
在纵横交错的山川峡谷之间
在潮热厚重的气流里
鹰之鸣――
挑逗于喀斯特森林的浪尖﹡〔5〕
一如少了弩的箭镞
没了方向
膜拜
在热土之上在洞穴之下
男人们没有死光
千万次喊天 千万里叩地
旗幡招展尽饮千坛烈酒
狂舞 男儿死了
魂魄也一如白花花云朵
压迫天眼
敲碎铜鼓 打碎月牙
送走瘟神 烧掉悲怨或是烟熏火撩的
荣耀
只待千军万马魂兮归来 ﹡〔6〕
这些山神养不大的孩子
喜欢在第一声鸟语里
洗濯耳朵 膝盖和双脚
倘若累倒了也照样要和着
酒水 野味或是木叶
扯上一嗓飞歌一曲﹡〔7〕
放上去芬芳或是粗野
向低处流放大片大片的诱惑
四
在大海骤然退去的地方
依然留有一块块石
闪闪地排列着远古的基因﹡〔8〕
无尽的苦难之帆在黎明的召唤中惊醒
驶过一片静 河岸线时隐时现
溯向河水源头 帆涨满快乐的声音
浪打着浪荡出水的激情
天空此刻雨一般洁净
大地苏醒 树的影子在岸边折射出青色光芒
浩浩阳光第一次从天坛子里泻下
整个河面跃动的光影
恰似剑与闪电的搏击无比辉煌
苦觅源头 时间遗忘在一曲古老的船歌
那些冻僵的灵魂由船体内逸出
徐徐上升为雾被风吹散
黎明的季节河上水草在摇曳
飞逝的白色鸟一如片片无定向的落叶飘向远方
此刻世界没有玄秘只有感觉
像体内隐隐流淌的一股血脉 真实而切近
溯向源头 忽有炊烟扑面而来
久违情感轰然敞开 枯萎的生命
再一次获得太阳的一次庄严洗礼
山崖在倾斜 大海依然在远方喧响
四季悬垂为月为藤为种为瀑
风雨桥上 独品七夜琵琶歌﹡〔9〕〔10〕
从岩石侧面掏空 半壁通途
摩崖石刻高悬无语﹡〔11〕
归来不看洞 洞外无洞天﹡〔12〕
在笙乐齐奏的祭奠声中
在空灵的大歌之上﹡〔13〕
你以一腔的胆汁啊倾注在了一截
高地的傲骨上
静听旷世回声……
2006.3――2006.7.18初稿
2006.7.20定稿
注：﹡〔1〕乌蒙茫茫群山的毕节，自古就是文明的发祥地。远在六十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黔西观音洞就有古人类活动。神秘而令人向往的是夜郎文明，因为千载以来，我们对夜郎知之甚少。人们只能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中读到夜郎，只能在神话般的传奇中感慨夜郎。在毕节赫章可乐，考古研究取得了重大发现，由此将揭开夜郎故国神秘面纱的一角。
﹡〔2〕吊脚楼：在这里特指苗族的吊脚楼。通常建造在斜坡上，分两层或三层。最上层很矮，只放粮食不住人。楼下堆放杂物或作牲口圈。两层者则不盖顶层。一般以竹编糊泥作墙，以草盖顶。
﹡〔3〕贵州高原古彝先民是一个游牧民族，马马崖崖画上极其生动地描绘了他们的游牧生活。画面现存8个人、4匹马、1条狗、1只鸟及其它一些图像。
﹡〔4〕鼓楼：是侗族建筑艺术的结晶。鼓楼为木质结构，以榫头穿合，不用铁钉。有三、五层以至十五层，呈4面或6面8面倒水，高4～5丈，飞阁重檐，形如宝塔，巍峨壮观，是族姓或村寨标志，也是公众集会的议事场所。侗家人寨中的鼓楼是该寨的吉祥物，可以扣住侗家人的灵魂。
﹡〔5〕喀斯特森林：在这里特指茂兰喀斯特森林自然保护区，该保护区位于贵州黔南荔波县樟江，它是以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水文为基础，以大片亚热带喀斯特原始森林为特色的自然保护区。
﹡〔6〕千军万马魂兮归来：在贵州高原上，由于马对人具有非同寻常的作用，经常被作为崇拜的对象，甚至认为马是神灵的化身，特别是巫文化极为盛行的苗岭山区和武陵山区，祭祀信仰，无马难为。苗岭的苗族村民于老人去世后，必须举办赎魂活动。他们认为，老人去世后因舍不得离开家人，会把家人的灵魂带走，或认为家人舍不得离开老人，他们的灵魂跟着老人走了，因此要请苗族巫师将其魂魄赎回。巫师前往阴间赎魂，要带着千军万马。而巫师的兵马又是祖先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巫师手下的兵马即是村民心中的神灵。
﹡〔7〕苗族飞歌，苗语称为"HXak Yangt"，是苗族歌曲的一种，流行于贵州台江、剑河、凯里等一带。飞歌的音调高亢嘹亮，豪迈奔放、明快，唱时声振山谷，有强烈的感染力。飞歌，多用在喜庆、迎送等大众场合，见物即兴，现编现唱。歌词内容以颂扬、感谢、鼓动一类为主，过苗年、划龙舟等节日喜庆活动，一般要唱飞歌。
﹡〔8〕远古的基因：一指1957年被发现的“贵州龙”化石。贵州省黔西南自治州顶效经济开发区因发现世界罕见的“贵州龙”化石,被称为“贵州龙的故乡”。二指贵州有大量的古生物化石群不断被发现。贵州省南部的瓮安磷块岩中发现了地球上迄今最早的动物胚胎化石。
﹡〔9〕风雨桥：又叫花桥。侗族自古以来临水而居。风雨桥是石墩木桥，长廊桥道，桥亭重瓴联阁，雄伟壮丽。最壮观的风雨桥，是贵州黎平的地坪风雨桥，全部使用杉木穿榫构成，无钉无铆。这座被列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桥，是侗乡建筑中的精彩之笔。 〔10〕 琵琶歌：因以琵琶或加“格以琴”(侗语称ki212，俗称牛罢腿)伴奏而得名，曲调欢快流畅，为侗族所特有。民间的故事传说，题材广泛，形式多样，情节曲折，引人入胜，表现手法富于浪漫性，体现了侗族人民丰富的想象力和追求光明、战胜邪恶的善良愿望。
﹡〔11〕贵州高原上的摩崖石刻，历史悠久，水平高超，精彩绝伦。其中著名的有：七马图崖画、马马崖崖画等等
﹡〔12〕指享誉中外的“洞中王”贵州毕节织金洞（又称打鸡洞）。 位于贵州西部毕节织金县，“全国第一的地下艺术宝库”、“举世无双的岩溶博物馆”。以大、奇、全为特点，洞内岩溶堆积物达40多种，囊括了世界溶洞的各种类型。是目前世界上已发现的，保留了最原始面貌、最完备景观的一个巨型溶洞，游客赞道：“黄山归来不看岳，织金洞外无洞天”。
﹡〔13〕侗族大歌在侗语中俗称"嘎老","嘎"就是歌,"老"具有宏大和古老之意。它是一种"众低独高"的音乐,必须由三人以上来进行演唱。多声部、无指挥、无伴奏是其主要特点。模拟鸟叫虫鸣、高山流水等大自然之音,是大歌编创的一大特色,是产生声音大歌的自然根源。它的主要内容是歌唱自然、劳动、爱情以及人间友谊,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和谐。大歌是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用耳朵和心灵去捕捉与欣赏的民间音乐。著名的叙事大歌有：《珠郎娘美》、《莽岁流美》、《元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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