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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在田野上走路,背上有一块小黑板,怎样才能知道这个孩子到底认识了几个字呢?在阿富汗,一颗子弹穿透了黑板,好像是一颗钉子要把那黑板钉在那单薄的脊背上,孩子倒下,他是完整的,他的书包却散开了,飞出了许多小纸片,纸片上有生字和生词。这个孩子还不认识字,这些生字和生词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孩子的脑袋。
这个孩子散开了,我们得知,这个孩子是由黑板、书包、生字卡片和一个身体组成。卡片现在被风吹到了孩子的脸上,围绕在孩子的脑袋周围,希望能钻到孩子的脑袋里去。
这应该是多年前战地记者拍摄的一幅照片,诗人梁小斌用诗的语言重述了那一刻。
“2021年8月28日,最后一批英国士兵和外交官撤离(喀布尔);8月30日23时59分,美军第82空降师指挥官克里斯·多纳休少将登上C-17运输机,在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一个美军士兵了……他是最后一位离开阿富汗的美国军人。”
美国人跑了。塔利班回来了。类似于咱胡汉三又回来了。对于阿国人民而言,所谓的幸福生活转瞬换了面孔。20年,美国人在那里到底做了些啥?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美国人自己也不知道。(此处大笑三声:哈哈哈)
20年的确是打烂一个旧世界,但新世界并没随之建立起来。所谓的“胡汉三又回来了”,相当于复辟。2022年9月23日澎湃新闻说:“援助机构表示,自从一年多前塔利班接管阿富汗后经济崩溃以来,在阿富汗做苦力的儿童人数一直在增加。联合国公布的数据显示,阿富汗88%的家庭,至少有一名11到17岁的儿童,在恶劣的条件下工作。”并配了一组儿童搬砖的照片。
前后一比较,大胡子白头巾主宰的世界的确是没啥长进,20年前和20年后,一个样。其实,世界早变了,只是白头巾们没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阿富汗经济实力排在全球前十, 被誉为“中亚的瑞士”。但是,随着查希尔国王被迫在罗马退位,它的“黄金时代”就结束了。
“查希尔国王在位期间,大力推进改革,允许妇女接受教育,并制定了宪法,大力吸收西方文化。他的改革为其招致了各地方部族的反对,军事抗争此起彼伏。”
末代国王被终止做的事情,美国人接着做,但遇到的阻力没变。前后再一比较,两个阶段何其相似:文明就像一剂毒药,土著们拒不接受。无怪乎一群人大呼小叫美国佬又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需要提醒的是,查尔希早年就读于法国*。……种种事实说明,接受过西方现代文明教育的人,跟土匪是不可能真正尿到一壶的。要么你不鸟它,要么它不鸟你。就跟两个星球似的。
但可以擦肩而过,或者“嘭”一下,狠狠撞在一起。
*1914年10月,穆罕默德·查希尔·沙赫出生在法国巴黎,这时,他的老爸纳迪尔王子,正担任阿富汗巴拉克宰王朝的驻法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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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边整理边学习的过程,很多自认为生僻的东西,别人早已涉足,而且了解还相当透彻,不少道理也是在整理的过程中更加清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解惑吧。
我们认识的世界,只是我们自己想认识的那一点,和别人给你我认识的那一点。
还是那句话:我们听到的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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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班不说了也罢。但它做过的好事一定要说。譬如说它很扛揍,扛了20年,硬是把一顿暴揍扛了下来,而且反手一巴掌将山姆大叔给扇出了山区,让边上看稀奇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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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还在为塔利班叫好,我不想责怪他,更不想骂他。
时代周刊曾经有过一期,封面人物是一个没有鼻子和耳朵的阿富汗少妇。封面故事是这样的:阿富汗少妇Bibi Aisha,12岁时被她的父亲许配给一位塔利班武装分子.并在14岁时完成了婚嫁。从此,她便开始遭受虐待。18岁那年,她离家逃走,半途却被警察抓获囚禁,并移交回原生家庭。但她的父亲又将她交回夫家手中,为了惩罚她逃跑,夫家人将她的鼻子和双耳割下弃置山中,让她自生自灭,幸好随后被救援人员和美国军队救起,才逃过一死。
真的历史不会因为被涂抹而消亡,阿富汗妇女儿童的痛苦也许只有“他们”知道,受苦的人用自己的身心记录了畜生们犯下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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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全球最大的鸦片种植基地就是阿富汗,年产量占全世界75%。想起参加工作后最早看到的一本杂志《世界知识画报》*,封面就是一个12岁左右的塔利班小战士,握着一把美式步枪匍匐在山顶的一块巨石后面。
请问:“带把的,在阿富汗能干什么?”答:“要么扛枪,要么割罂粟。”现在又多了一个选择:搬砖。
——这是我给添置的画外音。
*也许是《世界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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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地说,“狼来了”最先出自大人之口,“狼”的凶残也是大人说给孩子的,借以恐吓孩子,教育孩子听话。
于是,从此孩子知道狼是可怕的,因为会吃人。因此,是大人们教会了孩子可以用“狼来了”恐吓人。久而久之,“恐吓”便成为一种驭人的手段。
其实,孩子嘴里的一句“狼来了”,潜藏的想法是“求关注”,一个人放羊太孤单,太寂寞,太无趣。大人们忽视了这一点,反而认为孩子恶作剧。最后导致狼真的来了。
伊索寓言的本意应该是规劝大人们要关心孩子成长,不要无视孩子的言行。但不幸的是,寓言传入中国,就被中国人改了。改成了撒谎容易导致失去信任。当然,这很符合国情。也深得国人尊崇。
听话可以趋利避害,这是我们的哲学,老祖宗的训导。只要你内心存有“怕”的心理,那么请“听话”。只要你不听话,我就可以是那头真的狼。
这让我想到田里的稻草人,鸟儿们到底怕不怕它呢?稻草人因为站着不动,估计小鸟们很快就会熟视无睹,聪明的农人发现了这一点,就在稻草人身上挂上一些布条,或者塑料袋,风一吹,响声大作,光影晃动……
很显然,“不能根据掉在地上的衣服就证明小偷来过了”的那位警察叔叔不是稻草人,却胜似稻草人。
曾经看到一个图:在一个极度开放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可以充分体验静的奥秘,你看,听着音乐的散步女子突然被隐身在暗处的稻草人伸出双手“求抱抱”。
如果把这个稻草人搬到田野中,它会不会抓一筐小鸟回来?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这时候的农人得为稻草人付费了。我知道我这么描述有点绕,但你能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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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文字,说的直白。这里复述一遍:冯友兰谈中国哲学,直言中国哲学所提供的方法论,“乃修养之方法,并非求知之方法耳”。这意味着否定了中国文化传统在知识和真理上的发现能力和创新能力。但冯同时又强调了中国人在“动静合一”意义上拥有良好的学习能力,即中国人不会一根筋,而是适应各种变化。前者不是求真,后者则是说得过且过,属于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在如何看待国人这方面,寄生海外的“爱国者”教会了栖身于帝国版图的愤青。不得不说,废物只是还没有发现其用途的东西。仔细分辨会发现:此时的“爱国者”,也是彼时的“愤青”。所谓愤青,也是多数人眼中的废物。
如果一个人一直喷,旁边很少会有人欣赏,和陪着喷。一直喷的人,我们又称之为“老愤青”。老愤青是宝,请珍惜。迅哥若是还健在,他就是老愤青。一时又想起《古拉格》的作者,一个两边都不讨好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谁都拿他没办法,真是活到老喷到老的“超级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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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废物,又想起一个人。一个“垃圾研发者”*,他搞了一个名为《古董级垃圾研发公司》的个展:“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塞满了展厅的每一个角落。”他说:“我是一个从事创意工作的艺术家,为了创作会买一堆材料,也有一个工作室,某些方面与开公司相似,但当把颜料挤出来、开始落笔画画时,没有办法先考虑利润,如果考虑得太多,有可能画卖不出去,或是说不一定创作出好的作品,即正式进行运作时,两者是很不一样的系统。”
通常而言,“卖不出去的”,就是废物。被视为废物的“垃圾”成为垃圾研发公司的“产品”,被重新赋予了价值。
无论韭菜还是人矿,至少还有价值和价格,还不算废物。即使是一坨,还可以增加土壤的肥力。
啊!多么幸运。
*垃圾研发者,即叶伟立,1971年生于台湾,11岁移居美国,20年后重返台湾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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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点煤油灯,山里没有电灯。那时候,也不知道电灯是啥模样,更不知道电是个什么东西。那时候煤油灯都是奢侈品,并非家家都用得起,毕竟要买煤油,要买灯芯,买玻璃罩子。小学四五年级开始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就很少夜读。因为来回走的是山路,没有马灯,靠打火把或是举着灯顶悬插玻璃罩的煤油灯,显然不现实。
煤油灯握在手上,稍一走动,或者即使放在桌子上静止不动,只要有人从旁边经过,气流很可能就会将它扑熄,更不要说端着它在屋外走来走去。因此,我们经常看见煤油灯的玻璃罩破的破缺的缺,缺口的缺。即使这样,也舍不得将它扔掉。煤油灯陪伴我的那些童年日子,如今还依稀记得一些,实在谈不上多少美好,只觉得苦中的少许乐趣。
煤油灯需要火柴点燃,而不是打火机。有的人家也用打火石,我们也称其为燧石,但需要火绒。不过,火绒的材料容易准备。煤油,那时候,还不叫煤油,而是叫洋油。带洋字的词语泛滥,譬如洋火、洋油、洋布、洋衫子、洋酒、洋面包、洋马儿*……很多带洋字的土话,都曾挂在我奶奶的嘴上。
后来才有了蜡烛。蜡烛这玩意更是奢侈品,用过的人都知道,山里人买蜡烛点,那绝对是很自豪的一件事,因为你得到镇上商店里买。得走一些路,得花一些钱。一根蜡烛很快就会燃完,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跟抽烟似的,烧钱得很。于是,烛台是多么的必要,熔化的蜡烛猪油一样泼溅到手上,手总是会烫着的,尽管不那么痛,但也是一种浪费。我们总会将流到烛台上并且已经凝固成块的蜡,用小刀子刮下来,攒到一起放入竹筒里,塞上棉绳,再用。
直到人民的公社从我们身边一夜消失,才有了电灯。那时的电,来自一个小水电站。石头砌成的小水池,水是从瀑布前头的拦河坝引过来的。每天晚上,电灯亮那么一两个小时,很快就没电了,因为水池的水用完了,发动机熄火了,这还是丰水季节的样子,至于枯水季,那就干脆直接长期罢工,也没人说它不听领导的话,也没人说它不长眼睛。再后来,池子里的淤泥越来越厚,渐渐地不知哪一天就把小水电站干废了。
在小城市生活的七八十年代,甚至更后来的九十年代,所谓的电灯,也经常因负荷过大而像萤火虫一样忽闪忽闪的,说停电就停电,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预告。大人小孩夏天在天台上,围着14吋黑白电视机看射雕英雄传,正到降龙十八掌“啪”一下的时候,妈的,停电了……也可能很快再来电,也可能半天不来电,气得人直骂娘。想起女排比赛遇到停电,骂人就特别凶。只可惜,发电厂那几个龟儿子听不到人民的问候。
电,这玩意的确牛叉,你拿它屁办法也没有。你不交电费,那就更是无话可说。“电老虎”绝对不是白叫的,随时都可能蹿起来咬你。现在它又多了两个好兄弟:一个是水,一个是气。桃园三结义,并驾齐驱,驰骋神州。
*洋马儿,那时候的老人称它为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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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幅画,以便休息一会儿。也是对写过的这些文字的一个概意。这幅画是张托片,齐白石作,名字叫《真有天然之趣》,画,我就不贴了,网上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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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戴表的:电表,水表、煤气表。
▎民间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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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壁画引起的思考
展示城市建设的壁画制作 壁画
迭戈·里维拉(墨西哥) 旧金山艺术学院收藏
两年前无意间看到一篇文章,说老牌艺术学校没钱了,2020年3月就曾宣布不招“2020秋季新生”,学校计划在本学期无限期关闭。
“据称6月时捐赠仅有1000万美元。加州大学校董会为了挽救SFAI不至于倒闭,买下了近2000万美元的债务,如果SFAI无法在2026年租约到期前还清债务,校区和壁画将成为加州大学的财产。”
为了自救,校方准备卖掉它们收藏的迭戈·里维拉的壁画《展示城市建设的壁画制作》,以补贴捐赠资金。
“这幅作品描绘了工人们脚手架上完成一幅关于城市建造的壁画,是这位墨西哥著名壁画家在旧金山的三件作品之一。”据报道,《星球大战》导演乔治·卢卡斯对这幅价值5000万美元的壁画表达了兴趣,他希望将这幅作品收藏在位于洛杉矶的尚在建造中的卢卡斯叙事艺术博物馆中。
后续报道没关注。我在想,壁画不过是换了个主人,它还是它。通过交易,壁画的价值更高了,价格也会上去。如果没有人收藏,它可能就会搁在某角落里吃灰,破坏或遗失的风险大增,商品流通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这不需要说。
对知识和文化的尊重,对历史的尊重,就是对人的尊重。这也不需要说。需要说的是,这些都需要经济支撑,在起码的道德基础上,即便经济处于下降通道,这些规则都不应该也没有被破坏。这里说的是山姆大叔。而在别处,事情可能正好相反,经济发展一旦失衡,所谓的“有价值的东西”就会遭受残酷的羞辱、践踏、摧残,和掠夺。群魔乱舞,遍地狼烟。
看看“圣战组织”干的那些事,你会怎么想?那是对“圣战”一词的侮辱,对其“正当性和神圣性”的极大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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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朋友圈读到傅一清两张截图。她还贴了一段卢梭的文字。
谁第一个把一块土地圈起来并想到说“这是我的”,而且找到一些头脑十分简单的人居然相信了他的话,谁就是文明社会的真正奠基者。
——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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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卢梭,记起年轻时候读过的几页《忏悔录》和《爱弥尔》。绝对好书,可惜,没读完。
一时,一位名叫亨利·卢梭的法国后现代画家在我脑海里闪过。找幅他的作品附上。
卢梭《狂欢之夜》* 1886年 117.3×89.5cm 费城艺术博物馆
*《狂欢之夜》是卢梭第一次公开亮相的作品。“一对身着狂欢服饰的情侣漫步在深夜的乡间小路上。月亮高悬,远处群山亮如白昼,但近处树木和茅草屋却深埋黑暗,从而赋予前景处明亮的人物以奇特的视觉效果。如此不符合现实的处理尽显卢梭基础训练的缺乏,却也昭示了独特神秘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