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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黑子

[转帖]凤凰劫(徐克武作品)每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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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9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凤凰劫(徐克武作品)每日更新

真是每日更新呀,这样吧,固顶,等你全转完,认真细读……
谢谢黑子带来好文,也谢谢作者发往这里,笨猪先领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凤凰劫(徐克武作品)每日更新

胡润方来到一间低矮的院子里,叩了半天门没人应。他用手轻轻一推,那门竟然是虚掩着的。胡润方在院里伫立良久,院内景物依旧,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似的。月光下,依稀可见杂草丛生,蛛网盘于花窗,门边的楹联早已残缺不全,目光所及,满眼一副破败之景。正在感叹间,“吱呀”一声沉闷的门响,一个干涩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是润方吗?”
“我是润方,师父。”胡润方认出了那个从门里挤出来佝偻的影子,正是三十年前沅水一霸龙胜培。也是他的入门恩师。
“润方啊,外面风大,快进屋里喝杯热茶。”
“我押镖经过桃源,顺路来看看您。”
“老了,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来来,进来再说。”
胡润方随龙胜培进了里面一间很小的房子,屋里只有一盏非常昏暗的油灯,油灯下是一张缺了脚的桌和一张稻草露在外面脏兮兮的破床,桌子上两只缺了角的碗,碗里还剩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新鲜的蒿子粑粑。整个家简陋破旧。想不到曾经在沅水河上风行一时的龙培爹,手下弟子不下百余人,而今天已经落得了这般模样。胡润方不禁悲从中来。问道:“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怕冷怕热怕吹风,下雨的天势就不敢下床,这都是年轻好胜时留下的病根。看情景我的大限也就在今明两年了。”培爹想给胡润方倒水,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干净的东西。“不过,能够活到今天我也知足了,一辈子打打杀杀熬到今天,能有一个全尸也就知福了。”
“其他的师兄弟来看过您吗?”
“早几年还有一些徒弟来看看我,这一两年,就没有人来了。不过也好,我现在是废人一个,无德无能,也习惯了。”
胡润方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光洋来,放在桌子上,说:“我来得急,没有带什么礼物,这些钱请您自己买点东西吃吧。”
培爹看着那钱,半天不语,脸色慢慢地沉下来,两只眼睛露出一股杀气:“润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做徒弟的一点心意。”
“你不是我徒弟,如果你是我徒弟就会晓得我龙胜培一辈子不受人恩惠,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如果不看在你是远道而来,我废了你!”
“那我去买点酒菜来,我们师徒好好喝一杯。”
“免了。我晓得你的心思,无事不登门,明里是看师傅,实际上遇到了麻烦。说吧!”
“我想请师父给我起一卦,问一个人的生死。”龙胜培除了武艺超群之外,还有一项秘而不宣的本事,就是打卦。这是他从湘西一个高人那里学来的,十分应验。平时只有几个最亲近的徒弟知道。
“熊仁山?”
“师父你如何晓得?”
“无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沅水一带已经风传已久了。我也估计着你这两天应该到我这里来一趟了。”说着站起身,从墙缝里摸出一个油乎乎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那里面有一幅太极八卦图、一个画着各种奇怪符号的表、六枚青钱和两片牛角磨成的卦牌。培爹把卦牌合起来,放在胡润方的手心里,然后让他朝西方抛下,两块卦牌双面皆阴,培爹脸色阴沉,又将那六枚青钱合起来,让他连抛六次,这样就组成了一个卦象。培爹对着八卦图和那张符号表,仔细地查对起来,然后惊恐异常地说:“这个卦象不能说,我劝你也不要去龙虎山。”
“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听师父的话,不要去龙虎山,赶紧回去。”培爹双眼放出莹莹之光。
“熊仁山到底是死是活?”
“身处牢笼,命悬一线。”
“你是说熊仁山并没有死?那就好,我和沅生正好去救他。”
“我起卦30多年,这么一个卦象还是第一次碰到,满盘的血凶之象。我晓得你是执意要去,所以也是命里该遭,你好自为之吧。”说罢闭上眼睛,再无言语。
“师傅,您曾对我说过,阴阳之数重在变化,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吉地而后凶,只怕人偏执卦象,不会变通,所以为人之道也是这样,贵在求变求活。如果真如卦象显示的那样,熊仁山没死,而是命悬一线。我们就更要理由去救他,这不是救他,也是救永安镖局。你不知道,这一段永安镖局麻烦事还真不少,先是排帮滋事,后是镖师不和,就连大庸镖局的人也被人莫名其妙地杀死了,依我看,这些麻烦事全由熊仁山的事引起的,他的事不搞清楚,镖局就没有安宁的日子,所以这次李掌柜也是亲自出马,非要在熊仁山的事上查个水落石出。”
“永安镖局的凤凰旗是沅水河上江湖人士的一块招牌,切不可倒。听你这么一说,这趟龙虎山是非去不可了,我送一样东西,关键的时候兴许有用。”说着,培爹再次起身,从另一个墙缝里摸出一团暗红色的布包,打开那里面是纯金鞘短刀和一块青铜制成的虎牙令牌。说:“这两样东西我放在这里十多年了,原本只想留着做个纪念,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可拿着它,到龙虎山以后将金刀佩在腰上,可以避开若干凶煞,而这块令牌,可以帮你在关键的时候逢凶化吉。你拿去吧。”
“师傅,你叫我怎么说呢?……”胡润方两眼盈出泪光。
“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本来也不用我教你,但是湘西一方是蛮夷瘴气之地,除排帮以外,还有鬼教、神汉、绿沱、青砖都邪恶得很,一定要当心。只可顺不过逆,多倚重大庸镖局德祖的力量。你去吧。”龙胜培所说的鬼教是湘西一大名教,教众都是以巫师、药师为主,以放火、蛊毒、驱蜂、唤蛇见长,算是江湖中一大邪派;而神汉则是道士、尼姑、和尚为主,专以赶尸、施法、幻术见长,装神弄鬼,杀人赶货,也是恶名昭著;绿沱则是以贩卖茶叶的马帮,这个帮派跟排帮一样,人多势众,不过是以陆路为主;青砖又称扁担帮,横跨水陆之间,占据各大码头,成员以脚力、挑夫为主,参杂有卖艺、杂耍等人,也是沅水河上一大帮派。胡润方以前也听人提起过这湘西四帮,但一直没有见识过,因为贵州、重庆一带的镖都是托大庸镖局的人押送,永安镖局只负责水路东下,如岳阳、长沙、湖北一带。
“师傅,徒弟告辞了。”胡润方知道龙胜培的性格,话一说完就等于下了逐客令。
 楼主| 发表于 2004-8-10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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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胜培那里出来,胡润方疾步朝丰宝斋走来,丰宝斋已经曲终人散,四处一片漆黑,只有江边上还有几盏渔火幽幽地闪着亮光。潘旺从外面进来,正好碰到了正准备离去的胡润方,忙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胡润方说:“我去拜访一位故人了。”
潘旺把李沅生交手失剑的事一说,胡润方就忙问李沅生去了哪里。潘旺说:“他们回到了仙境客栈。走,我带你去。”
到了仙境客栈,只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正在那里看热闹。正在院子里愁眉苦脸的李沅生一见胡润方来,像看到救星一般,忙迎上前来说:“你去了哪里?人都让你急死。”
胡润方指着外面的人问:“围这么些人干什么?”
“覃盘刀的尸体连同棺材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那拖棺材的马车停在客栈的后院里,当时,李沅生和胡润方商量,认为棺材放在前院影响了客栈的生意,况且掌柜的犯忌,也不会同意。于是就放在了后院。这里是生火做饭和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
“沈探长呢?”胡润方四下一望,不见沈冰仑的影子。
“他比我还急,一听说棺材不见,就连夜去找罗丙坤,他带来的那八个兵也正在四处寻找。”李沅生接着说:“我就想不明白,从我们一出门,就好像撞着了衰神,什么不顺心的事都朝我们来了。”
潘旺说:“李掌柜莫急,否极泰来,也不一定全是坏事嘛。”
“潘掌柜,那剑……”李沅生不好意思地问。
“有点麻烦,排帮的神通红鱼不见了,他们非要拿鱼换剑。”
“我几时见过他们的神通红鱼?他们这分明是蛮不讲理嘛。”
“我先告辞了。”潘旺说完一抱拳,掉头走了。
胡润方和李沅生也没有强留,送走潘旺后,两人双双上了楼。到了房里,胡润方把晚上到龙胜培那里去算卦的事说了,告诉他按卦象上看,熊仁山并没有死,而是身陷囹圄。说着把师傅送给他的两样东西拿出来给李沅生看。李沅生脸上略微舒展了一些,手里拿着那把金刀和令牌说:“我料熊仁山不那么容易死。但困难是有的,这从近两天一连串的事就可以看出,这些事都是冲着我们永安镖局来的,但愿我们能此行能逢凶化吉。”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有人喊李掌柜。胡润方伸头朝下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青皮后生正在扬头四处张望。胡润方对李沅生说:“小伢,你认识李掌柜?”那后生答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沅生突然眼睛一亮,想起刚才晚上在江边的一幕,对胡润方说:“让他上来吧。”胡润方就朝下面打了一个手势。
不多会,一个身穿皂白短打布衫的后生推门进来,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里面的李沅生,走了两步,双膝跪倒,喊了一声“恩人”。李沅生忙把他扶起来,慈爱地望着这位小伢,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认得你们镖局的凤凰旗,就一路找过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去偷人家的鱼呢?”
“我叫沱崽。”
“你为什么还要偷别人的鱼?”
“那可不是一般的鱼,是排帮的神通红鱼。”
“啊?你好大的胆子,敢偷排帮的神通红鱼。”胡润方一脸惊讶地望着沱崽。排帮的神通红鱼有两条,都是精心喂养了好多年的神鱼,排帮就是通过它来传递消息。这种鱼只有排帮的堂主才能捉到。
“那神通红鱼也没什么特别的,跟平常的鲤鱼一样,不过样子倒有点古怪。”沱崽说。
“那鱼呢?你真把它给吃了?”
“我骗他们的,我把那鱼藏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偷他们的鱼?”
“因为排帮的人杀了我爹。”
李沅生觉得沱崽这下惹了大麻烦了,排帮的神通红鱼那是他们帮中的吉祥物,也是重要的通信工具,找不到它,排帮的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更何况自己的剑还在他们手上。沉吟良久,李沅生拍着沱崽的肩说:“沱崽,你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知道吗?为今之计,你拿着这鱼也没什么用,不如还给人家?”
“不,我要为我爹报仇!”
一直没有做声的胡润方也听出了一个大概,就走过来说:“沱崽,你爹是谁?”
“我爹是镖师,江湖上人称铁臂曾。”
李沅生和胡润方倒吸一口气,仔细端祥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小伢崽,原来他就是曾三的儿子?李沅生欣喜地说:“你是曾三的儿子?快说说你爹是怎么死的?”
沱崽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晓得我爹死在排帮里,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
“你爹没告诉你他在哪家镖局?”胡润方问道。
“永安镖局。”沱崽摇摇头。
“那你晓得我们是哪里的吗?”胡润方问。
“晓得,和我爹一起的。”
“我告诉你,你眼前这位就是镖局的大当家李伯伯,我是胡伯伯,我们都是你爹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听我们的话。至于你爹的死,我们镖局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该报仇的时候,我们会替你爹报仇的,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交出神通红鱼,保住小命要紧,晓得吧。”
沱崽想了想,点点头,说:“交出那条破鱼也行,不过你们要带我走。”
“你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你爹平时怎么教育你的?我们是去龙虎山,不是去玩的……”胡润方说。
李沅生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他娘死得早,现在曾三一死,就成了孤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带上他好歹有一口饭吃。”见胡润方没有表示反对,就转脸对沱崽说:“你跟着我们可以,但你必须听我们的话,否则的话我们就不管你了。明天一早,我就随你去把神通红鱼还给人家。”说完就拍了拍沱崽的脑袋,让他先出去。
李沅生站起来,给自己和胡润方泡了一杯茶,然后两人再次坐下。李沅生抿着茶,痴痴地望着胡润方,突然扑哧一笑,小声问道:“润方,前不久你不是跟我说,想收一个徒弟吗?我看这沱崽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又是曾三的儿子,怎么样?”
胡润方放下手中的茶,一脸苦相地说:“什么时候了,你还记得这个。我们两个人现在麻纱成堆,哪里还有心思收徒弟?”
李沅生指着胡润方笑道:“我说你心里就是装不得事,所以老得快。做人啊,有时候就得有张有弛,心胸才会开阔。我们先把手头的麻纱放在一边,明天搞个收徒大典怎么样?该快活时就快活。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想快活轻松,可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可由不得你。”胡润方一双愁眉紧锁。
等一会沱崽进来,李沅生问他是否愿意学武?沱崽正是求之不得,李沅生指着胡润方说:“这位胡师傅的武功不在你爹之下,你是否愿意跟他学啊?”沱崽眼睛一转,快步走到胡润方跟前,双膝跪地,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胡润方受了他的礼,拉他起来,指着李沅生笑道:“说起来,这都是你李伯伯的主意,你还是先拜他吧。”沱崽果然又跑到李沅生跑前叩了三个响头。李沅生连忙把他扶起,说:“选日不如撞日,明天你就正式拜胡师傅为师,从明天起你就是我永安镖局的人了。今天就睡在这里,明天清早就在这丰宝斋举行拜师仪式。”
三人正说着话,沈冰仑像一阵风似地撞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他XX的,棺材都有人偷,看我不抓住这个小毛贼!”
李沅生含笑地望着他:“沈探长可有眉目了?”
“噫,你们怎么像没事人似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一个人在外面瞎忙了半天,你们却像没事人一样。这个小伢是谁?”
“曾三的儿子,沱崽。明天就是胡润方的徒弟了。”
“曾三的儿子?”
“沱崽,这是大名鼎鼎的沈探长,快叫人啦。”
沱崽一鞠躬,嘴里叫道:“沈探长好。”
沈冰仑被搞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李沅生这是唱的哪一曲,他早听说曾三已死,却又怎么冒出一个儿子。但一看李沅生和胡润方的心情似乎都很好,不便当面相问。仔细地看了看沱崽,点点头,对胡润方说:“是块好料子,恭喜胡兄了。”
“沱崽,天不早了,你去你师傅房里歇着,我们还有事。”
沱崽答应一声,朝几个人一一鞠躬,出门去了。
沈冰仑见沱崽出了门,转脸问李沅生:“不是说曾三死了吗?他儿子怎么到桃源来了?”
李沅生捧着一杯茶,轻呷一口,说:“他儿子为曾三报仇来了。”
胡润方偏着头,问道:“沈探长,那棺材好好地放在后院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沈冰仑说:“就是,我追查了半天也没个着落,这个鬼地方。”
李沅生说:“沈探长也累了,时辰不早了,今天晚上就到这里,明天再说吧。”
沈冰仑打了一个呵欠,说:“也是,天都快亮了。我先回房去休息,你们也早点歇着吧,明天把手头上的事都处理了,后天就上路。路上不能再耽搁了。”
沈冰仑走后,胡润方还在苦思冥想说:“有谁会要这具棺材呢?”
李沅生笑着说:“因为那棺材里有宝贝嘛,沈冰仑为什么这么急?你想想如果仅仅是一具棺材,你这么心急上火干什么?肯定是这棺材里的东西比覃盘刀值钱多了。”
“可是,也没有见他往棺材里放什么东西呀?”
“你还记得那个在河伏来找他的警察吗?那东西就是他带来的。这棺材的事,我们都不要急,他沈冰仑自然会找出来的,你就准备明天的拜师大典吧。”
发表于 2004-8-11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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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辛苦了,给我们转来这么好的美文,问候~~~~
发表于 2004-8-15 08: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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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读过了,好!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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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沈冰仑向李沅生说他不能参加胡润方的收徒仪式了,还得继续找那具棺材。说完就走了。李沅生穿戴整齐,写好了几份贴子,让客栈的小二去送,又在丰宝斋订了三桌酒席,安排好这些,已经是旭日东升了。沱崽轻轻地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盛水的木桶,怯生生地说:“李伯伯,这就是你要的那条鱼。”
李沅生低头一看,那的确是一条极其普通的红鲤鱼,所不同的是,那鱼的背上有一条金线的细线。“好啊,叫上你师傅,我们一起到排帮的码头去。”
沱崽走了以后,李沅生仔细地观察这条所谓的神通红鱼来,突然,他发现那鱼的嘴里有一团东西,他从水中捞起来,用手轻轻一带,竟然是一个卷成细筒的小纸条,那上面有一层薄薄防水的黄腊。他本不想打开来看,因为这毕竟是人家的内务。但隐约之中又感到这纸筒与自己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况且近来排帮越来越反常,处处与永安镖局作对。那小纸筒在手里把玩了良久,最后还是理智地将它重新放进了那鱼的嘴里,那鱼也好像有什么灵性似的,一张嘴将那纸筒含在嘴里,尾巴左右摇摆,从他手上一挣而脱,“通”地一声掉进水桶里,溅了他一脸的水珠。
胡润方来后,他们三人便邀上丰宝斋的潘旺,一齐到排帮的码头来。李沅生之所以要带上潘旺,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那剑是潘旺所转,二是他和排帮的人熟。
排帮的码头离县城不远,那是一个专门用来转运木材的码头,码头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材,不少排佬正在岸边扎排,而河下面,则是一字排开的木排,为头的木排上面高高悬起一面旗帜,那上面绣着一条白龙,那是排帮的帮旗。潘旺轻车路熟,没怎么费力就找到那位堂主,也就是昨天与李沅生交手的那个中年人。在一座用木材搭起来的简陋棚子前,潘旺让李沅生他们等在外面,自己提着鱼进去了。不过一支烟的工夫,潘旺便手里提着那把剑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位堂主。那堂主走到李沅生跟前,一抱拳,说:“昨天多有得罪,请李掌柜见谅。”
李沅生回礼,说:“哪里,不打不相识嘛。今天是我镖局胡师傅的收徒仪式,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堂主和排帮的兄弟到丰宝斋一聚如何?”
那堂主笑道:“敢不从命。”双方握手言欢。
回来的路上,李沅生自言自语的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愿从此以后,和排帮相安无事才好啊。”
“李掌柜这才是高风亮节,不愧是湘北第一镖局的气象啊。”潘旺说。
“现在镖局麻纱不断,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不希望节外生枝罢了。”
胡润方点着头说:“也是,我们首先是赶到龙虎山找到熊仁山要紧。不能再耽搁了。”
潘旺站住问:“你们准备何时上路?”
李沅生看着远方,眼里一片迷茫,说:“明天吧,但是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来到丰宝斋,潘旺已经让人把二楼腾了出来,一个巨大的“威”字挂在中堂之上,前面是一个案几,上面摆着香腊祭品供果之物,还有一把红木虎皮太师椅放在正中,两边是十八般兵器,完全是镖局拜师的格局。李沅生感激地望着潘旺,说:“潘掌柜心细如发,又精明事理,实在令李某佩服啊。”
“哪里话,永安镖局在桃源收徒本来就是一大幸事,更何况你做东我只是一个跑堂的小二而已,应该的。”
乘空闲时候,胡润方带着沱崽到街上理了发,换了一身新衣,再回来一看,果然是一个英气逼人的俊俏模样。李沅生看着欣慰不己。
午时交过,客人陆续到来,无非是桃源地面上的武林朋友,还有各帮会的分支机构,等这些客人落座以后,早有店小二从店里搬出一卷通红的鞭炮,用竹竿挑起,“噼噼啪啪”地门口炸开。李沅生也是一身绸缎,他主持仪式,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客套话,然后收徒仪式正式开始。只见胡润方端坐在正北的太椅上,满脸笑容,沱崽捧着一盏茶,跪下恭奉。胡润方微笑地端起茶,象征性地呷上一口,便从怀里摸出一把飞镖,递给沱崽。算是给徒弟的见面礼。早有人将写着沱崽拜师贴的红贴子送上,李沅生领着沱崽高声朗读:“黄天厚载,敬告神灵,辛已年三月十二日午时,贵方桃源丰宝斋,承泽惠物幸遇良师,入内奉亲出外从师,谨尊师命不叛师门,谨誓。沱崽敬告”念完,沱崽冲胡润方行三叩九拜大礼。李沅生又从怀中摸出一块象征永安镖局的凤凰玉佩,送给他,并当众宣布沱崽从即日起便是永安镖局的人了。所有的仪式一结束,胡润方便带着沱崽接受各位的祝贺。
正在此时,门外一阵喧哗,一伙衣衫褴褛的人从外面闯了进来,他们一手拿碗一手拿竹棍。一边敲一边唱:“今日喜雀叫喳喳,流年福贵到你家。阳春收徒摆酒席,不请自来讨打发。没有打发我不走,嫦娥送我桂花酒。年年月月晦气到,咒你变成落水狗。”
潘旺从里面走出来,每人给他们发了一个馒头,那领头的乞丐问道:“今天是谁收徒弟?我们哥儿几个找他讨杯水酒喝。”
胡润方知道这群人非常难缠,便主动站了来,提着一个酒壶走到那领头的乞丐面前,说:“今天是在下收徒,这壶水酒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那领头的不接,而是说:“光有酒没有肉怎么成。”
胡润方让沱崽端了几盘提子肉上来,那人却又说:“从来肉鱼不分家,请赏点沅水鱼怎么样?”
潘旺看得不耐烦了,说:“要不要每人还发几块光洋?”
“这可你潘掌柜说的哦。”
“搅局是不是?”
“永安镖局的人在哪里?”这时他们身后走进来几位警察,冲着里面大喊道。李沅生起身一看,却一个也不认识。便趋上前,问:“几位官差有何贵干?”
“沈探长捎信来,说他护送棺材先走一步了,特让我们前来告之。”
“哦,沈探长走了?”胡润方问。
“几位兄弟进来喝杯水酒吧。”潘旺热情地招呼着,但那些警察却头也是回地走了。这下那些乞丐心里不平衡了,为首的那个垮下脸来,面带煞气地说:“潘掌柜是看不起我们蓝衣帮的人?”
李沅生扭头望去,只见那乞丐纷纷腕起胳膊,露出手臂上的蓝色蜘蛛。这个时候,只有胡润方出面打圆场了。他忙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同道朋友,快快请座,小二再添一桌和我们一模一样的酒席来。”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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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帮是湘西北最有名的乞丐会,帮中以乞丐为主。尽管人多,但帮中无能之辈太多,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地位。此帮会经常与排帮不和,自从前几年与排帮在沅水河下游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后,蓝衣帮便从此一蹶不振,在江湖上很少露面。今天突然出现在桃源,想必是有什么目的。
那领头的忽然高声问道:“谁是永发镖局的当家人?”
李沅生暗叫一声苦,心说莫不是又来一家找麻烦的吧?但脸上却镇定异常,站起来一拱手,朗声答道:“在下永安镖局李沅生。”
一桌酒席很快就上来了,众乞丐落座,那领头又喊:“能否请李掌柜过来一下?”
李沅生给胡润方使了一个眼色,便直了过来。那领头的低声说:“这屋里有没有排帮的人?”李沅生抬头巡视一遍,在一个角落里,刚好有一桌排帮的人,是李沅生早晨自己请的。他们也正在小心翼翼地朝这边张望。李沅生点了点头。那乞丐说:“那我就不久留了,有人让我带一封信给你。”说着从里面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乘人不注意以最快的速度塞进李沅生的口袋里。李沅生佯装敬酒站起来,然后便在排帮的众目睽睽之下走开了。
之后,排帮的人在那堂主的带领下最先离席告辞而去,临走还甩给李沅生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排帮的四大帮主在龙虎山恭候你们。”
蓝衣帮的见排帮的人走了,一个个打着唿哨唱着歌,又是敲碗又是击节地,顿时热闹起来。李沅生不想介入他们帮派之间的争斗,对此全不理会。和潘旺、胡润方在一旁喝酒谈天。口袋里的信一直没有拿出来。他觉得也没有必要拿出来看。
罗丙坤最后进来,一进门就打着哈哈,抱拳赔罪,对李沅生说:“来迟了,错过了胡兄的收徒仪式,我特来赔罪。”
李沅生站起来,拉罗丙坤入席,笑着说:“永安镖局初到贵地,就给罗署长添了不少麻烦,应该是我们赔罪才是啊。”
“哪里哪里。适才公务缠身,脱不开身,我先自罚三杯。”说着端着桌上的酒,满满地倒上三杯,用三个手指头夹住,端起来,一仰脖,三杯酒像是山间清泉,依次流进他的嘴里。喝得一干而净。
不知什么时候,蓝衣帮的悄悄地走了,胡润方低声问李沅生:“刚才蓝衣帮的那帮乞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李沅生说:“他们给了我一封信,我一直没看,也不想看,我们做镖师,最忌晦卷入帮派之争,所以我准备一出门就把它烧掉。”
胡润方若有所思,端起酒桌上的杯子,和罗丙坤斗起酒来。罗丙坤的酒量惊人,喝了两斤白酒,仍然面不改色。正喝得起劲,罗丙坤突然停下杯筷,对李沅生说:“李掌柜、胡师傅,今天是你们永安镖局大喜的日子,罗某奉沈探长之命,特地送上一件特别的礼物。”说着把桌子一拍,冲楼下喊:“把我的礼物送上来。”
李沅生和胡润方面面相嘘,搞不清罗丙坤葫芦卖的什么药。正在此时,就听见楼下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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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水上游有一个叫二凤滩的小地方,那是排帮上九滩的最后一个堂口。排帮的势力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以桃源为界,上九滩占据着沅水的上游,而下九滩则控制洞庭湖区。这两个地方分别由四位帮主把持,总帮主是人称小帽仙的徐广义,他和第四帮主人称水狐狸的覃梅香主要负责上九滩。虽然说徐广义是总帮主,但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也是一人一段,生意各做各,如果一旦排帮遭到侵犯,伤害到整个排帮的利益时候,徐广义这个总帮主才会发挥作用,传递信息的途径与其他江湖帮派不同的是,排帮靠几条在沅水河中游来游去的神通鲤鱼来互通消息。而在平时,四位帮主各司其职,不是重要的事情很少碰面。再加上,四个人之间还经常因为一些势力范围内各自的利益发生一些小摩擦。
二凤滩是一座因山而建的小山寨,并不陡硝的山坡,错落有致的排着几栋黑色的木板房。房子是典型的湘西北建筑,黑色的青砖小瓦,白色的外墙,高高伸出的挑檐和门前一口用青砖砌半尺高的古井。正值仲春,临河的山坡上是一群散放的牛羊,四周是翠绿的青草。一股幽淡的芳香遍布山坡。两山相对,奔涌而来的沅水河,从山谷之间疾切地穿过,由于落差大,水流急,巨大的流水声响彻山谷。水蒸汽上升,山谷之间形成一条浓密的山岚。太阳光一照,便幻发出五颜六色的绮丽魔幻般的彩虹,十分壮观。在这道美丽的风景里,二凤滩的排帮便开始了漫长的漂流之旅。
二凤滩的西头有一个巨大的回涡,这里水势稍微平静一些,所以就成了排帮整理木材扎排的最佳地点。放排是一个技术性非常强而且危险性很大的特殊工种,放排的人不仅要有技术,而且还必须要有胆识。要有闯滩斗浪、临危不惧的气魄和智慧。但在放排又分成排工和排佬两种,排工是负责在山上砍伐树木,看中了稍微粗壮些的树木,往手掌心里啐一口痰,握着手里蒲扇大的板斧,喊一声:“顺山倒哟!”,开始时手上的力道很猛,倒后面,便有了技巧,一斧子一斧子只往那缺口的地方砍,一支烟的工夫,那腰粗大小的树木便摇摇欲坠了。这时候,千万不能让树逆向倒下,因为十多米高的树木倒错了地方,想要移动它简直是不可能。只能顺着一条专用的滑木沟倒下,那沟也是有水的,一直通到山下的沅水河里。排工最后喊那声“顺山倒哟”的时候,尾音拖得很长,主要是告诉山下的人,又有一颗树下来了。那上千斤的树,到了滑木沟里,就变得非常温顺了,随着那沟七弯八拐,没有丝毫的偏差。到最后,只听“通”的一声巨响,山下水花四溅,那木已经下到河水里。早有等待在此的排佬,用一根细长的铁钩,将落进水里的木钩住,统一拖到一个水势平缓的地方,经过削枝打尖,砍成和其他的树木一般长短。此时,便有人递过来几根牛筋绳和手臂般粗细的麻绳,将树木首尾系牢,然后用劲一带,那十几根树木便成了一个木排筏子。一个木排通常由一个人手持竹篙驾驶,然后,顺流而下,随着沅江一泻千里。
覃梅香站在山坡上,她的眼前是蜿蜒如蛇的沅江和如同画屏般的满目青山。人们之所以叫她水狐狸,一是因为她的肤色好,如同白玉般的皮肤,看上去温润湿滑,再加上她那魔鬼一般的身材和娇好冷艳的五官,足可以在这山野荒蛮之地傲视一切。她身上挂满银饰的苗族服饰,又让她在妩媚之中带着一层神秘的色彩。令好些男人想看又不敢看,想接近而又怕接近,因为她与生俱来有一股煞气,只须将娥眉一竖,鼻子一哼,没有一个男人不怕的。说起覃梅香的生世,一直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就连排帮老大徐广义也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她曾经是一个大户船匠的千金,因为家里遭遇一场突变,家产荡尽,父母双亡。只留她只身一人被五雷山尼姑收留,传给她一身秘而不宣的本事。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徐广义请出山来,坐了排帮的第四把交椅。掌管着上九滩的发排与放排。
她并没有把眼睛停留在山下的放排汉子身上,因为,她现在心里最急的并不是这趟排发不发得出去,而是等待神通红鱼的出现。按常理,神通红鱼应该在十五、十六这两天在这里现身,传达总帮主徐广义的指令。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了,神通红鱼还是音信全无,而且,据放排回来的陆老六说,神通红鱼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使命,它的口里衔来的消息,对于排帮来说可谓是生死攸关。所以,今天覃梅香派了几个排佬每隔一个时辰,去神通红鱼停留的浅水湾看一下,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她。
她的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覃梅香没有回头,只听脚步声的深浅轻重,她也能判断出一个八九不离十。
“老六,有神通红鱼的消息了?”
“四帮主,魔鬼昭来催我们那批木材了。”
“不是给他发过去了吗?”覃梅香转过脸来,一脸狐疑地看着陆老六。
“他说太少了,还要再加一点。”
“老二也太贪心了。你告诉他,我们手上的皇木也不多了,要等总帮主发货下来。”
皇木又叫西湖木或辰杉,是常德特有的一种木材,它质地优良,用途广泛。北宋时期就已成为了贡木,所以有人干脆将其命名为皇木。由于它的质量好,价格不菲,外地木商都冲着这种木材来的,这几年连年砍伐已经所剩无几了。排帮之中也为了这种木材而导致纠纷不断。
“可是……”
“往下说!”
“魔鬼昭说再不给他发,他就要劫我们的排。”
“他敢!”覃梅香勃然大怒,两道娥眉像两把利刃般竖起,目光之中隐隐有一股煞气。平心而论,覃梅香并不想卷入排帮之间的纷争,但四个帮主中,除徐广义外,魔鬼昭和矮罗刹都似她为眼中钉。尽管她也时时处处为顾全整个帮派的利益,一次次做出让步,但始终不能令他们两个人满意。后来,她就干脆从贵州总坛来到了这二凤滩,这也是徐广义的意思,是让他抓住整个排帮的命脉。因为这二凤滩虽然是个小地方,却是千里沅江一个承上启下的转折点,地理位置相当重要,也关系到整个排帮的生死存亡。排帮3000多兄弟就靠这一条脐带养活,如果任他们二人胡作非为,那排帮的活路便会被他们败光。徐广义是个聪明人,他将覃梅香推到二凤滩来,就是为了牵制魔鬼昭和矮罗刹,而自己则躲在贵州总坛不露面。覃梅香早已看透了他的用心,但还是很乐意地来了,因为她知道这地方的分量,为了排帮她是非来不可。
陆老六低着头不敢正面去碰覃梅香的那双眼睛,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但又不敢说的样子。
“来了多少人?”覃梅香问。
“30多个,还带着家伙。”
“来抢的了?”覃梅香冷笑一声。
“谅他们也不敢!不过,我怕一闹起来,自己人打自己人让外人笑话。”
“魔鬼昭也来了?”
陆老六点点头。
覃梅香一挥手,说:“走,我去会会这个魔鬼昭。”
排帮上九滩的分堂就设在二凤滩朝阳的一个山坡上,那是一间四合盘的青白相间的房子。这座房子主人,就是靠排帮发家的徐广义。从外表上看,这一点也不像是江湖帮排的办事机构,而更像一处民宅。连门上的对联也是徐广义亲手写的,是:“诗书传家久,礼义延嗣长”,门的上方是一块写着:“嗣昌荣显”的烫金金匾。两旁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灯笼上有“徐府”二字。门是镶金包铁的门,两边的虎头门耳气势恢宏。再加上,那门口的上马石,更显示了这所房子的主人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徐广义当初对覃梅香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排帮中人大都苦力出身,苦得很,让他们住上这种像样的房子,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进得门来,里面假山花园一应俱全,一溜平房里几个排佬的女人正在做饭。排帮中虽然是单身居多,但也有一些是有家室的上了年纪的排佬,他们大都将家安在这里。而其余的单身汉,都是几个人合住,饭菜也由分堂统一安排。所以,这里的烟火味和人情味都很浓,虽然不能和永安镖局那些镖师比,但比起其他江湖中的帮派来,排帮算得上是最好的。这就是徐广义的过人之处。
楼上是议事厅,覃梅香一进来就发现楚云昭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堂主的位置上,他的身后是两个贴身排佬,个个肌肉发达,满脸横肉。
覃梅香和楚云昭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也不客气。她问道:“魔鬼昭,你想干什么?”
楚云昭见覃梅香进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说:“四妹,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
“现在你人也看到了,可以走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四妹晓不晓得永安镖局的熊仁山?”
“熊师傅被困在龙虎山,这哪个不晓得?”
“那你晓得李沅生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覃梅香最讨厌他这样拐弯抹角。
“我为了一个朋友,和永安镖局结下了梁子,前几天,在桃源你发给我的几十根皇木,被他们劫了去,我又收了岳阳那边木商的定金,再不发过去我就要吃官司了。四妹,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江湖上还有人敢劫你魔鬼昭的东西?”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他们。”说着朝站在身后的两个人一指。那两个人忙冲覃梅香点头不迭。
覃梅香笑着说:“二哥真会说笑,我还敢不信你二哥的话?只是,我这里的皇木全部发完了,要等总帮主那里下来,不过,我估计下来的这批也是给三哥的,要不你和三哥商量去?让他匀一点给你救急?”
“我的人查过,你这里还有70多根皇木,就藏在二凤滩的后山里,四妹你是不是忘了?”
覃梅香说:“我没忘,我正在等总帮主的神通红鱼来,没有他的指令,我不敢发呀。”
“这么说,四妹不肯罗?”楚云昭脸色慢慢阴了下来,满脸煞气地盯着覃梅香。
“二哥,你这是在吓唬妹妹吧?”
“水狐狸,我把话说在前头,我既然来了,这皇木你发也得发,不发也得发,大不了我给总帮主交待去。”
“魔鬼昭,要撒野回你的桃源县去!你那点能耐我见识过!”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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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昭一挥手,身后那两个高大的排佬像箭一般朝覃梅香射去,一眨眼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覃梅香两手抱在胸前,转脸对楚云昭笑道:“二哥,你这是来真的?”
楚云昭也站起来,说:“这都是你逼我的。怪不得哥哥了。”
覃梅香轻轻地笑起来,用手指着面前两个人说:“就凭他们两个?”
“不,还有我。”楚云昭说。
覃梅香并没有怎么动作,只见她两只手在空中绻出几个花来,那两个汉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直楞楞地朝后面倒去,口吐白沫。楚云昭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覃梅香的腹部刺来。覃梅香没有料到他会痛下杀手,情急之下往旁边一闪,抓住他刺来的手腕,说:“二哥,你好歹毒!”话音未落,她顺手一带,楚云昭正想借她这股力,将刀锋一转,朝她的手腕处刺来。覃梅香见识过他的这种阴狠的招式,倒也不甚畏惧,那手要抽回已经是不为及了,另一只手伸成爪,朝他的眼睛抓来,这一着跟《孙子兵法》中的“围魏救赵”差不多,抓他眼睛是虚,救出另一只手是实。楚云昭一见覃梅香那手直朝自己眼睛攻来,忙移开刀锋,向后仰去,以卸去她的力量。但他上当了,他移开刀锋后,覃梅香的另一只手便由虚变实,半路改变方向,一计重拳重重地敲在他的胸口上。楚云昭被这一击,整个人被击倒在地,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覃梅香见此,忙住了手,收起架式,说:“你不该用刀刺我,如果不是我念及同帮之情,这一拳足可以把你送上西天。那皇木你还要不要了?”
楚云昭捂着胸口,说:“四妹,不是哥哥狠毒,而是没有这批木,我的性命也就完了,你救救我吧。”
“你不是说让李沅生劫去了吗?他永安镖局劫你的木作什么用?”
“永安镖局有一个叫曾三的镖师,是我的同门师兄弟,他和大庸镖局一个叫覃盘刀的镖师有过节,所以就动起手来,曾三学艺不精,弄不赢这小子,就找我给他出气,可是还没我赶到,这家伙就死在了妓院里。后来,李沅生就把覃盘刀的死怪罪在曾三的头上,将他赶出了镖局,我到河伏正好碰上了李沅生,就找他们兴师问罪,和一个叫胡润方的交上了手,这样排帮就和永安镖局结了梁子。”
“慢着,你说你碰到了谁?”
“胡润方,永安镖局的镖师,那家伙的功夫不得了。”
覃梅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编了这套假话,就是想说最后皇木被永安镖局的人劫走了?我听来听去,好像没有什么道理嘛。”
楚云昭急了,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一脸憋得通红,说:“他们还偷了我们的神通红鱼呢。”
覃梅香一把提起还瘫在地上的楚云昭,说:“走,我们找他们去!”
楚云昭话一下就软了,哀求地说:“四妹,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你发发慈悲,救哥哥一命吧。”
覃梅香把他放地上一放,说:“那好,你自己坐在这里慢慢想办法吧。”说完发现外面人声嘈杂,她出来一看,原来是站在门口的陆老六,见里面打起来了,便到码头上喊了好些人操着家伙赶来帮忙。覃梅香见此情形,把脸一横,低声对陆老六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怕四帮主吃亏,所以……”
覃梅香笑着望了躺在地上的楚云昭一眼,故意大声说:“笑话,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快让他们都回去!”
陆老六又低声说:“四帮主,二帮主带来的人都让我们的人控制起来了,你看……?”
覃梅香指着他的头低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这么做的?快把人给我放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一个帮里以团结友善为主,不能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让外人看笑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将陆老六招到自己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一通话,然后挥挥手,让他出去。
陆老六唯唯退出。
覃梅香扔下楚云昭,一个人走出了香堂,朝江边走来。此时已近黄昏,江面上铺上一层金色粼粼的波光,波光中一个站在排上撒网打鱼的青年的影子显得遥远而生动。山坡上面,袅袅升起的炊烟,给这个小山寨又罩上了一层恬静的意境。山坡下面散放的牛羊不见了,偶尔窜出一两条野狗,衔着满嘴的野花从她的视线里一晃而过。覃梅香想起了胡润方,这个在十年前令她痛不欲生的男人。曾经也是在这么一个黄昏,那个瘦小的男人第一次向她表达爱意,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未来充满了很多幻想和憧憬。但是,事隔两个月之后,她突然发现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男人突然离她而去,连一个字也没有给她留下。从那时候起,她就发誓,今生今世,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男人了,她所有的爱和恨都用在拼命练功上。刚才听楚云昭无意间提起,又一次勾起了她的回忆,她恨不得立即找到胡润方,去问个明白,但理智让她冷静了。因为,现在重振排帮比什么都重要,她要等待神通红鱼的出现。想到神通红鱼,她收起了所有的遐思,加快脚步朝山下走去。
那个浅水湾是两座并行的山之间一个小小的浅滩,这里搭着一个棚子,住着三四个年轻的排佬,他们的任务就是接受来自上游的神通红鱼,然后再把消息和指令传递给下游的楚云昭和魏东楼。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一般人不会到这里来。覃梅香来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正围着一口大锅喝酒,那锅里炖的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鲜鱼。四个汉子脱得赤条条的,每个人吃得满头大汗。覃梅香看着这番情景,眉头一皱,站在外面轻轻地咳了一声。那四个人扭头一看,见在四帮主站在外面,忙扔了筷子和酒碗,慌忙寻找各自的衣服,由于情急,忙慌乱中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衣服,扯起就往身上套,等到出来时,才发现衣服穿错了,狼狈不堪。覃梅香背过脸,低声说:“还不快点把衣服穿好?”那四个汉子,只得再次脱得光溜溜的,从别人身上找回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然后低着头站在覃梅香面前等着挨骂。
但是覃梅香这次并没有骂他们,而是用目光将他们审视了一遍,想到他们几个刚才狼狈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问:“有神通红鱼的消息吗?”
“还没有。”一个当值的低声回答。
“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还有心思喝酒?”覃梅香脸一拉,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
“放排的下来的兄弟说,他们在上三滩见到过神通红鱼,应该就这两天快到了。”还是那个后生回答。
“上三滩?那不是龙虎山吗?如果是顺流而下,也不过是一天的工夫,他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说是前天。”
“为什么不早说?”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喊:“四帮主,红鱼回来了。”
覃梅香一听,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忙转身往回走,那四个人早已下到河滩里,用一专门的器皿,将那遍身通红的鲤鱼捞了上来,像宝贝似的用红布裹了,然后放在准备好的药水里,四个人高声唱着:“红日东升祥瑞至,八方财宝会如斯,神通灵鱼现沅江,千里排帮兴旺始。”一通仪式做罢,还不能取出鲤鱼口中的信件,必须带回分堂去,摆上香案烛腊和五牲祭品,于晚上子时才能取出。因为,排帮的人认为,子时属水,这个时候最易与神灵接近。
但此时,覃梅香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忙让人把一切程序简化,取出鲤鱼口中的信件。众人也不敢怠慢,忙伏在地上一番祷告,然后从鱼嘴中取出腊封的信件,覃梅香展开来看时,只有聊聊几字:“停排三日,十五大会。”
发表于 2004-8-17 01: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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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黑子!好看
发表于 2004-8-19 05: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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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下面是雨儿给你的评价,给你转进来,拐骗佬你好啦,好久不见啦……具体到楼下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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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雨珠儿的话说,我、黑子、凤儿曾是水区的“拐骗帮”,意思是我们很好玩,很快乐。她刚到水区的时候就在我们这个帮里玩,也因此认识了我们。
    黑子有个马甲:杀手黑子,他用这两个ID轮番上阵跟自己也跟我们灌,非常搞笑。他不止搞笑还很善良真诚,那时经常安慰心情不好的凤儿,也要我多关心凤儿。
    他曾做过是诗歌大厅的版主,我也读过他的诗,印象非常不错。
    后来黑子由于毕业在际,事情很多就很少来了,版主也不做了。偶尔他上来会在我帖子里回个帖以示来过。最近他比前阵常来论坛了,听他说做了记者,忙着采访。有晚在论坛上遇到他,他在Q上告诉我晚上12点有采访任务,是暗访,有危险呢。我玩笑:是不是打击黑势力啊。他说差不多,是收保护费的事情。我要他注意安全,他回我:放心,雨儿,我一定会完整地回来见你。把我笑晕。
    黑子,看到你转帖的好东东了。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作品,再不写上来我都快忘了你的风格了:(  祝黑子生活顺利,事业旺旺!努力加油,争取做个大牌记者,呵~)
发表于 2004-8-19 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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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
 楼主| 发表于 2004-8-20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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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梅香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排帮停排,这是在排帮历史上很少发生的事。通常在两种情况下,总帮主会宣布停排,一是帮中遇到外来势力的侵犯,而且危在旦夕时,帮里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第二种情况就是帮主暴毙或遇害,全帮汇聚,推举新的总帮主。覃梅香料定多半是属于前者,因为她这几天一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请扶乩师一问,说是近几天有一桩很重要的事发生,这件事与她有关。至于是吉是凶,那扶乩师却含笑不语。
覃梅香在那字条上用火烧了一个心型的洞,表示自己已经接到消息了。又让人将那上面的字迹翻印下来,印在另外一块布上保存起来,然后将那原件依旧放进鱼嘴里。一个排佬将鱼放进去时,突然冷不防地问一了句:“给不给二帮主看?”
覃梅香怔了一下,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望着那后生,半天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来:“你说呢?”
那后生只自说漏了嘴,忙将那鱼放进水里,不再言语。这是一句犯忌的话,因为排帮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各负其责,所以也讲究内外有别。更重要的就是,红鱼嘴里的消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到的,这后生无意说出的一句话,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红鱼嘴里的内容,这又犯了一层忌讳。按照排帮的规矩,像他这种楞头青,完全可以处以鞭杖之刑或者是猪笼沉潭。但覃梅香没有这么做,凭她的直觉,眼前这位吓得浑身发抖的后生,不可能是奸细之类的人物。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警告他一下,免得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后生怯怯地回答:“我叫陆小虎,是陆老六的儿子,今年17岁。”
“哦,你父亲平时没有教你排帮的规矩?”
“教过,我…忘…了。”陆小虎紧张得脸都红了。嘴边还没长齐的黄须在轻轻地颤抖,还没成熟的喉节,在他的脖子里不安地上下游动。看到这像刚长出粗毛的小鸭般半大小伙子,覃梅香心里突然生出些许怜爱,这个年纪是一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年纪。她想原来想只是警告他一下,但一想,如果不稍加惩戒,日后他也不会记性的。如果像这种情况碰到魔鬼昭或是魏东楼,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把手伸出来!”
陆小虎被这么一吓,眼泪扑簌扑簌就掉下来了,两只手藏在背后,一个劲地摇头:“四帮主,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覃梅香平生最看不得男人哭,她说男人的眼泪比血还珍贵,每掉一滴就要短一寸气势,久而久之,爱哭的男人就会变成比女人都不如的废物。她看着这个半大的小男人,刚才涌起的一丝爱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种深恶痛绝的厌恶。她目光如电,站在那里,一股煞气排山倒海般向陆小虎涌来。周围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陆小虎被她这种气势所吓倒,怯生生地将手伸了出来。
覃梅香本意是要将两颗排钉打进他的手掌里,让他从此变成残疾,但一想,这样做好像太狠毒了一点,便临时改变主意,只是将两颗排钉在手掌上轻轻地划了两道口子。排钉划过,鲜血涌出,陆小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而此时,覃梅香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阴历三月十五传说是水龙王的生日,到了这一天,所有与水有关的职业,都要准备祭祀活动。这一天,徐广义起了一个大早,他已经连续几天睡不着觉了,胸口上像被人堵了一团棉花,老是心神不宁的。外面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衣服,顺手拿过一本黄历看了起来,今天是三月十五日了,其他的几位帮主应该已经到总坛来了,他偏着头问了一声院子里的老罗。
“老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在院子里往地上浇水的老罗,从怀里拿出一块表来看,答道:“寅时三刻了,总帮主。”
“没看错吧?”
“哪能呢,我昨天刚校的表。”
“让你准备祭祀的东西都齐了吗?”徐广义打开房门,望着晨曦中黛青色的山脉,若有所思地问道。
“都齐了。”老罗停下手中的活,望着站在台阶上魂不守舍的徐广义,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仍低头往地上浇水。
徐广义挥了挥手,似乎想赶走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走下台阶,大踏步地朝外面走去。老罗忙放下手中的水盘,从背后摸出一根三尺长的烟竿,跟了出去。
出了门,走过一段青石板路,便到了排帮总坛。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宅子,要不门楣上写着“排筏总坛”几字,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是江湖上拥有几千人的沅江排帮总坛。徐广义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似乎在数着自己的步子。从他一脸凝重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正盘算着一件很重要的事,胸口中隐含着的那团火,随时有可能爆发出来。老罗跟着徐广义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越觉得不对劲,就越跟得紧。终于,徐广义不耐烦了,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叼着烟竿的老罗:“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像个幽灵似的跟在后头。”
老罗取下嘴上的烟竿,笑笑说:“总帮主,我看你心思重重的样子,就……”
“就什么?就不放心了?实话告诉你老罗,我心里的确有事,而且还是大事,但你这样跟着一点作用也没有。……这样吧,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你现在去总坛帮着张罗一下,比跟着我强多了。我一个吃江湖饭的,什么阵势没见过?相信我,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去吧!”
老罗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太阳光正在山那边拼命地往上爬,空气清新,幽静贻人。便点了点头,叼着那根烟竿晃晃悠悠地往总坛走去。
徐广义看着老罗走远了,便就近找了一块石头,也顾不得那上面还残留着冰凉的露水,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的确很累了,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很多,从十三岁起出来跟着师傅闯荡江湖,到今年已经足足是40个年头了。这40年来,他从一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走到了人生的末端。对于自己这些年的成就,他还是感到满意的,排帮这份家业在他的手上总算是像模像样了,在江湖中也算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尽管如此,这些年的打打杀杀也给他和整个排帮埋下了祸根,种下了隐患。越是老了,他的心里就越有一种畏惧,就越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外面的人之所以人们叫他小帽仙,不在于他的武艺高超,而在于他的为人和谋略。但这两年来,他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归来兮,归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他想起了陶渊明的那首《归去来辞》,自言自语地说:“是呀,该回去了。”
正在遐思万端之际,两个一前一后的影子出现在他的前面。仔细一看却是覃梅香和老罗。他拍了拍屁股浸湿的地方,将手中随手揪下一把野草一扔,拍了拍手,向前走去。
“四妹,人都到齐了吗?”
“几位帮主和各分堂堂主都来了,就等你了。”
“走吧,咱们祭龙王去!”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总坛走去。这时候,覃梅香满眼狐疑地望了老罗一眼,老罗也是一头雾水,摆摆头,嘴角滑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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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帮的总坛从外面看其貌不扬,但进了门你就知道,这里面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里面一溜儿红地毯,地毯上面是整齐划一的红木交椅,交椅的背上都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这是排帮的标志。而正中的台阶上,并排摆着一大三小四张巨大的交椅,从左至右,分别是四个帮主的宝座,其中最大的那把交椅自然是总帮主的了。而交椅的背后,则是一面巨大的白龙旗,上面写着三个字:“沅江排”。徐广义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交椅上已经坐满了人,见徐广义进来,纷纷起立,站在最后头的是楚云昭和魏东楼,他们一齐迎上来,一左一右握住徐广义的手,喊了一声“大哥”,便把他往后面高座位上引。
徐广义面带微笑,一边和各堂主打着招呼,一边询问他们二人的近况。走到高座前,徐广义一转身,大厅里立即寂静无声。他环视站立两旁的堂主,说:“各位都请坐下吧。”看到徐广义落座了,其他人才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未及开口,老罗就指挥一帮人将一板巨大的祭祀台抬了进来,那上面摆着五牲供果和香烛之类,中间有一个高耸的牌位,上写着:“沅江龙王之圣位”。
徐广义看着老罗他们把这些张罗好,这才徐徐开口道:“各位兄弟,今天是沅江龙王爷的生日,每年都是各分堂自己祭拜,今年我想热闹一下,在总坛祭拜龙王爷。”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原来停排三日就为了祭龙王爷?众人正在七嘴八舌之际,站在台阶上的老罗开口了,他说:“各位请随我到总坛外面的净水池净手。”所有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安静下来,随着他来到屋外净水池净手去了。说是净水池,只不过是一个蓄山泉水的池子,那池子不大,却养了好几条神通红鱼在里面。
再进来时,每人手里多了三柱檀香。徐广义领着众人面向龙王牌位,三叩九拜之后,便唱起了颂词:“九曲沅水,千里不绝,上连山莽,下通江海,两岸百姓,赖君所佑,八方神灵,咸来尊崇,今我排帮,数千弟子,拜赐荫福,泽披子孙,壮我家声,一切凶煞,不敢欺临,逢滩遇险,夷如平地,拜君神辅,再建庙宇,塑造金身,子孙后代,供养不绝,伏维尚飨。”这段颂词是徐广义所写,虽然文字粗浅,但敬意非常,所以就成为了排帮几十年来祭拜龙王的专用颂词。
礼拜毕,老罗又指挥众人将祭台拆走,移到外面。然后,由徐广义带着众人将桌上的供品投入沅江,这个祭拜活动才算真正的结束。好在沅江码头离这里不远,不大一会,众人便完成了所有的祭拜仪式,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隆重严肃的祭拜活动结束了,总坛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平时几个难得聚在一起的各分堂主,忙得四处打招呼,嘘寒问暖。徐广义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又生出了许多感慨来。30多年前,排帮还只是一个散马无龙头小帮派,一无钱二无势三无自己的地盘,就像一个血吸虫似的寄生在各大木材商贩的身上。斗转星移,目前的排帮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将整个沅江纳入自己的地盘,也有了雄厚的资金,不再看木材商贩的脸色过日子,也做起了木材贩运的生意。使这些一年四季替别人卖命的排佬,有了一份自己的产业。他怎么能不欣慰呢?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退隐江湖,从此远离这个自己一手创下的帮派,心里又不免暗然神伤。
“咳咳!”徐广义干咳了两声,全场立即恢复了寂静。徐广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目光扫视了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一个虚无的地方。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了:“祭拜了龙王爷,我现在该宣布两件大事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虚无的目光收回,眼睛像两道明亮的光柱般在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他在注意这些人的表情变化。台下那些人果然一个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说起来,这里面不少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排帮的功臣和元老,都是看着排帮从弱小变成了今天的强盛。说实在话,我们这些人很少有家小,我们早就把排帮当成自己的家,但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今天请大家来,主要宣布两件事,这头一件,就是我请求辞去总帮主的差使,解甲归田。第二件事,就是我提名从三位副帮主中选举一人,接替我的位置,任这排帮的第二任总帮主。”
徐广义的话还没有说完,台下已经是吵成了一片。细心的覃梅香察觉楚云昭和魏东楼两人的嘴角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个分堂主冲到台上,对徐广义说:“总帮主,排帮这份家业是你领着我们大家打下来的,总帮主这个位置,除了你谁还担当得起?你这样做不是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另一个分堂主也附合说:“是啊,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大家一走留,我们生是排帮的人,死是排帮的鬼。”
徐广义指着这两位跟着自己多年的兄弟,说:“你们自己照镜子看看,两鬓的白头发都成秋霜了,和我一样,老了,该是我们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总帮主,你真的不能走啊。”先前说话的那个堂主“通”地一声跪在徐广义的面前。
“慢着!”覃梅香此时也坐不住了,她已经看出了这里面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她必须站出来把话说清楚。这时,人们也安静下来,等着覃梅香发话。覃梅香转过脸,目光从徐广义、魏东楼、楚云昭的脸上一一滑过,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一脸漠然的徐广义的脸上。覃梅香说:“要说退位让贤,这话原也不假,但是我想请问总帮主,你心目中的贤者是谁呢?谁可以接掌排帮大业呢?”
徐广义沉默半晌,才开口:“三弟魏东楼心机老成,目光高远,有勇有谋,堪当大任。”
覃梅香哈哈大笑,说:“总帮主,我上九滩还有事,先行告辞了。”其他几位堂主见覃梅香退出了会场,也纷纷效仿,就在准备出门时,大厅里响起了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时,楚云昭已经是拍案而起。他站起来说道:“没有总帮主的号令,谁敢离开会场?”
魏东楼也站了起来,他那胖得像个皮球似的身体,竟然轻巧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站在椅子上,说:“谁都不准走!”
覃梅香带头鼓掌,笑着说:“小丑终于跳出来了,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当总帮主?”然后径自走到徐广义的跟前,说:“总帮主,你说我可以走吗?”
徐广义也从覃梅香的眼睛里看出了几许深意,便长叹一声,说:“再议吧!”
楚云昭和魏东楼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策划了几个月的计划,竟然让这个水狐狸搅了局。于是心有不甘地再次跳了出来,楚云昭冲覃梅香说:“四妹,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你说谁行呢?要不,你干脆毛遂自荐好了。”
“我可没有你二哥的那种胆量,想做也做不来,天生就不是当头的料。排帮当家人的这个位置我心里还真的只服小帽仙一个人,谁来我也不答应!”
徐广义动情地看着覃梅香,喊了一声“四妹”便声音梗涩了,眼睛里一派水汪。
覃梅香抬头对众人说:“你们没听见总帮主的话吗?再议!老罗,你把这些堂主都带到总坛饭厅去吃饭。”
众人这才长嘘了一口气,纷纷逃也似的走出了总坛大厅,在老罗的带领下,来到旁边的饭厅。这些人一走,总坛大厅里只剩下徐广义、楚云昭、魏东楼和覃梅香四个人了。
覃梅香对楚云昭说:“二哥,当着总帮主的面,你怎么不开口要皇木了?”
楚云昭被她戳到痛处,一拍魏东楼的肩膀,说:“三弟,我们走!”
覃梅香等他们都走了,然后就和徐广义坐下来,望着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问道:“说吧,他们怎么逼你了?”
徐广义沉吟半晌,避开覃梅香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说:“我的确是太累了,排帮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我是如坐针毡啊四妹。”
“可是你就忍心把你这大半生基业拱手让人?看着几千号兄弟往火坑里跳?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广义沉默不语,最后吐出这么几个字:“顺水好走逆水难渡啊。”
 楼主| 发表于 2004-8-20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凤凰劫(徐克武作品)每日更新

罗丙坤和沈冰仑演了一出双簧,李沅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不过是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他和胡润方心似明镜,但都没有捅破好层纸,不过沈冰仑的神秘离去,令他们大惑不解。
罗丙坤抓到的那个人名叫水生益,是排帮一个小小的舵主,相当于排工中的一个班长。地位很低,武功也平平,但罗丙坤却说这个人从常德一直跟踪他们已经有几天了,被沈冰仑发现。怀疑其同覃盘刀之死有关,于是就让罗丙坤将其抓住,在他身上一搜,果然搜出了一根吹蜂针的竹管,于是就把他抓来交给李沅生处置。李沅生握着那根水竹做的针管,仔细端祥了半天,很快他就发现了破绽,这根针管虽然是用来吹蜂针的,但很明显是新的,而且里面的针,与杀死覃盘刀的那根针长短不一,一粗一细,不仔细辩别,是分不出来的。所以,罗丙坤在问他怎么处置这个人时,李沅生将水生益要了过去,对罗丙坤说自己要慢慢的审讯他。罗丙坤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真的那么爽快,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李沅生和胡润方将水生益带到了仙境客栈,并让沱崽把潘旺叫了来。李沅生决定把这个人情卖给潘旺,一来可以化解与排帮的恩怨,二来也可以体现永安镖局的一片诚意。
李沅生让胡润方把水生益的绳索松开,并亲自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满脸和善地望着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让你受委屈了。”
那水生益原本抱着一死的心态,偏着头像头犟牛一般,水火不进,一声不吭。但李沅生这一番举动,令他感到诧异,旋即掩面痛哭。胡润方拍着他的肩,温言劝慰,说:“李掌柜绝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你要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生益点点头,擦干了眼泪,稍稍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早在半个月前,就有一个人来到常德排帮码头,给了我二十块大洋,让我用蜂毒去杀一个到永安镖局来的大庸镖师,我也是一时糊涂,就答应了。那天晚上,那人叫我等在牡丹院的门口,约好半个时辰后动手。我知道自己武功低微,不是那镖师的对手,好在早几年曾跟一个师傅学过一段用蜂毒杀人的伎俩,于是就做了一竿蜂管,结果还没有派上用场,就发现那个镖师死了。我只好回来。后来,那人又让我跟踪你们,所以我就……”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他戴一副黑镜,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礼帽,身上穿着一个烟色长衫,脸相看不清楚,不过倒像是个蛮有钱的人。”
李沅生和胡润方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开始在记忆中搜索起来。水生益一见他们两人都沉默不语,忙说:“你们不会诱我说出真相再杀了我吧?”
李沅生一笑说:“怎么会呢?那个人还有什么特征吗?”
水生益偏着头想了一会,突然一拍脑壳,说:“对了,那个人是个左撇子。”
“曾三?”李沅生和胡润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因为,整个镖局中只有曾三一个人是左撇子,而且稍加伪装,模样和水生益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是,曾三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更何况他人已经死了,更是死无对证。
正在此时,潘旺推门进来。他望了水生益一眼,见李沅生给他松了绑,便一脸感激地望着水生益说:“你小子碰到李掌柜算你命大,如果是在罗丙坤手上,不打你个皮开肉绽,半身不遂才怪呢。有什么事你还不从实招来!”
李沅生笑着说:“潘掌柜来得正好,水生益是排帮的兄弟,我把他交给你了。”
潘旺一脸的不解,说:“罗署长不是说他是杀死覃镖师的真凶么?”
李沅生说:“弄错了,永安镖局和排帮素无过节,这位水兄弟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潘旺一拱手,满脸感激的说:“李掌柜真是宽厚仁慈,我代表排帮的3000兄弟感谢了。今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潘旺好了。”
胡润方从怀里摸出两块大洋,放在水生益的面前,说:“这点钱算是给你赔礼压惊的,虽然少了点,也算是永安镖局的一点心意。”
水生益感激得不知怎么说才好,拿着钱冲李沅生和胡润方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怔怔地望着潘旺,潘旺看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还不走,等着给你摆酒压惊啊?”
“潘掌柜,我这就可以走了?”
“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干那种见财忘义的事了,人在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品行端方,你记住了吗?”李沅生说。
潘旺一拍桌子:“排帮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水生益一躬身,逃也似的走了。潘旺看着李沅生和胡润方,心里越发佩服永安镖局的为人来,他感慨地说:“如果排帮能有李掌柜和胡师傅这样的俊才就好了。”
李沅生笑道:“排帮人才济济,四大帮主各怀异能,我们两个何德何能?敢与排帮的人相比?”
“实不相瞒,刚才我接到排帮的兄弟捎来消息,不知是什么原因,排帮的总帮主小帽仙徐广义突然提出要辞出总帮主之职。”
胡润方疑惑问道:“徐广义是位仁慈之士,这些年排帮还不是他一手造就的?况且此人胸中的韬略老成,目光深远,怎么会突然提出辞职呢?”
“唉,一言难尽。我也是从排帮出来的,排帮那点底子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知道徐广义在排帮的日子也不好过,况且手下的魔鬼昭和矮罗刹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估计迟早有一天,排帮会自相残杀,家业荡尽。”说到这里,潘旺一脸的凝重。
“潘掌柜说得有道理,怕只怕排帮误入歧途,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到时候,整个沅江便没有一块安静的地方了。”李沅生说。
“最近我听到一个消息前方战事节节败退,国军的海军快要开到沅江来了,说是为迁都重庆做准备。”胡润方拿着当天的报纸说。
“我正在为此事犯愁呢。这样一来,排帮的活路就彻底断了,那是3000兄弟的饭碗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正值这乱世之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胡润方搓着手说,仿佛室内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很多。
“我说这事啊,想我堂堂一个中华,竟然连一个东洋鬼子都打不过,大半个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了?江湖上那些能人异士都干什么去了?真是的。”潘旺说。
“扯远了扯远了,我们不谈国事,先说说眼下的事要紧。”李沅生笑着制造气氛,想借此来冲淡他们两人的怨愤。
一时静了下来,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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