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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凤凰劫(徐克武作品)每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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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3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李正雄的回春诊所开在一个叫蔡家岗的小镇上,这里离常德城有三十多华里。这几天由于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政府规定一般个体诊所不许接诊发热病人,再加上这个时候谁生了病也不愿意看医生,怕警察把自己抓到徐家大屋去强制隔离。所以生意十分清淡,李正雄也乐得自在,他说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更何况这兵荒马乱的,得逍遥时且逍遥吧。他有一个习惯,每天中午都要洗一个澡,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眯一会儿,他觉得这是人生最大的享受。时至中午,李正雄洗完澡出来,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老是觉得今天有点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自从湘西龙虎山“给水基地”回来以后,他的眼皮就一直不停地跳,听常德的老覃说这是一种不祥的征兆。但他没有往心里去,但是今天像是出了鬼,他老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抽了一支烟,和两只高大的狼狗玩了一会,便坐在躺椅上看书。这时,窗外“卡”地响了一声,他蹭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将座位下面的枪握在手里:“外面的人是谁?”
没有动静。李正雄扭头一看,两只狼狗正在门口打盹。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他长嘘了一口气,又站起来走到门口,两边一看什么也没有,便自嘲地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将枪仍旧放了回去。这么一闹腾,他的瞌睡上来了,伸了一个懒腰,就把眼睛眯上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在动,睁开眼睛一看,眼前几条黑乎乎的影子令他大惊失色,急忙去摸屁股下面的枪,手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李正雄颤颤微微地说。
“渡边正雄,近来可好啊?”
“我是一名医生,你们可能认错人。”
“那你看看我是谁?”那人摘下脸上的面布。
“你……你是李掌柜?哎哟,龙虎山一别,别来无恙啊。”李正雄又向门外喊:“桂子桂子,来客了也不叫我一声,快点上茶。”
“渡边少佐,龙虎山一别,我们大伙儿也时常惦念着您,一直想抽时间来尊府上拜访,今天大伙儿才凑齐……也没有提什么礼物,就是代表那些屈死在龙虎山的兄弟们向你问声好。”李沅生面带微笑。
“我是李正雄,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渡边!对不起,李掌柜的话我听不懂。”
“渡边,你少装蒜了,你的身份我们早知道了,你就等给我们死去的兄弟们偿命吧。”那个瘦小的苗族汉子。
“莫名其妙。”李正雄索兴闭上了眼睛,躺在摇椅上,一言不发。
“李掌柜,莫和他罗嗦,弄死他算了。”
李沅生这时从一个布袋拿出一小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在李正雄面前打开,说:“渡边少佐,你是细菌专家,这东西你一定认得吧。你如果觉得不好讲也不要紧,我们不为难,只不过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也品尝品尝。来人,把他的嘴撬开,把这些东西喂给少佐阁下吃了。”
李正雄睁开眼睛一看,大惊失色,李沅生手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是前些日子日本飞机扔下来的鼠疫培养物,这东西只要沾上一点,过不了两天,便会暴毙身亡。此刻,李正雄双手被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满头大汗地求饶:“李掌柜,我真的不是什么渡边,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们不要同胞相残好不好。”
“你真的不是日本人?”
“真的不是。”
“把他押上来。”门吱地一声开了,首先扑进来的是一地的阳光,许多细小的灰尘如同雪花轻扬。两个黑衣人押着桂子从外面进来,这是一个四十来岁背微微有点驼的男人,他一进门就跪在李正雄的面前,用日本话说:“少佐,他们都知道了。”渡边正雄的脸抽搐了一下,眼睛两股怒火直射驼子。低头思忖了一会,抬起头对李沅生说:“李掌柜,你不是要那包东西吗?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李沅生收起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对苗族汉子说:“德祖,把渡边少佐的绳子解开。”
渡边正雄领着李沅生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一座山上,渡边对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说:“就是这里,这里存放着日本皇军还没有用完的数百公斤鼠疫细菌。”这时,从山洞里出来几个山民打扮的人,渡边马上用日语高声喊:“准备战斗,中国人来了!”李沅生意识到不好,掏出枪来,甩手一扬,“啪”地一声,渡边便倒了地上。“便宜你了。”李沅生说。那边几个山民模样的人一见开了火,忙亮出家伙,匍在地上向这边射击。李沅生几个人早以敏捷地躲在旁边的一道山沟里。山洞里的日本人越打越多,李沅生带来的子弹不多了,便对德祖说:“看你的了。”德祖这时将手指衔在嘴里,打了一个唿哨,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支像香烟一样的东西,点燃使劲的摇。不一会,阴风四起,令人不寒而悚。感觉整座山似乎在开始晃动,树的叶子簇簇而下,那架式有点像山洪暴发。山洞口的日本兵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忽然有人看见了什么,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不一会,几乎所有洞口的日本兵都惊呆了。满地遍野成千上万的蛇朝这边爬来,黑压压的一片。大的有水桶般粗细,而小的也有尺来长,蛇中有蝮蛇、巨蟒、金环、银环、五步蛇、百节蛇……再有一些叫不上名字,怪头怪脑的令人恐惧万分。这些日本兵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待蛇们爬到洞口时,早吓得魂不附体,惊叫着四下跑了。德祖踩着蛇背来到洞口敏捷地将他们遗弃在洞口的步枪和一挺歪脖了机枪弄到了手。并且乘他们慌乱之即,一顿扫射,将十来人击毙。
这时渡边还没有断气,见此阵势并不慌张,用日本话喊道:“快升火。”没死的日本兵突然跟刚睡醒似的,忙四处找到柴火,浇在汽油,在洞口烧了起来。那蛇见了火果然不敢近前,只在四处爬行。这时日本兵惊魂甫定,得以抽出身来和李沅生交火。李沅生见蛇畏火,不敢近前,转而向德祖说:“用毒蜂攻他,快点。”德祖气得满脸铁青,用枪结果了渡边的性命。“叫你多嘴。”只见德祖将一个古里古怪的哨子衔在嘴里,吹出一种有点类似婴儿哭啼的声音来。一时间,如同一股龙卷风刮起,天空中一朵巨大的乌云由远而近,由高而低,数以万计的大毒黄蜂直扑洞口。这种毒蜂一生只蜇一次人,但这一次它们会耗尽身上所有的毒汁来攻击敌人,三只大黄蜂的毒可以毒死一头水牛。不一会,山洞里便发一声声惨烈的尖叫,还有机枪扫射的声音。李沅生朝德祖点点头,德祖用同样的东西再一吹,蛇和蜂便各自散了。他们在洞外边听了很久,在确信没有活人了以后,便走进了洞里。
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里面并不大,横七竖八尽是日本人的尸体。李沅生让其他人在那里面找,不一会便找到了,在确信是鼠疫细菌后和一批军火后,李沅生便命人将整个洞烧了。不料这时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是一支日本士兵,他们用中国话说:“只要你们交出山洞里的东西,就放你们走。不然,就开火了。”李沅生对大伙儿说:“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拼了。”德祖说。李沅生望着德祖说:“从龙虎山下来的兄弟,就剩咱们两个了,我留下来,你带着这群兄弟逃命去吧。”德祖说:“屁话,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不行,我要把这些害人的东西全部烧了,才对得起常德的父老乡亲。”“那我们也不走。”“德祖,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这群兄弟们没有必要一齐赔命,你带他们冲出去,或许以后还用得上。”“可是你……”“我还有什么?永安镖局成了一堆废墟,家里的亲人都死光了,我的罪过太大了,没有人会原谅我…… 今天我能为兄弟报这个仇就是最大的幸事了,你快走吧。”
当德祖带着兄弟拼死冲出来的时候,没走多远,就听到轰地一声,那山洞冲起巨大的火光,岩石向四处散开,德祖意识到了什么,通地一声跪在地上,朝山洞那边喊到:“李掌柜,沅生兄……”,喊完便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同来的兄弟掐人中掐醒来。醒来后,就是领着兄弟们依着常德人的风俗,朝山洞那边拜了三拜。又叫人找了一块木板,咬破中指用血写下几个字:“抗日英雄李沅生之墓”。
但是当地人对李沅生的死反映平淡,当地县志并没有关于李沅生与日本人交战的史料记载,县政府也没有对李沅生的死举行任何形式的追悼仪式。有人甚至认为李沅生本来就是汉奸,是罪有应得,不准将其的衣冠埋进公墓。半个多世纪后,人们才给他平反。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楼主| 发表于 2004-8-3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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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天来得迟。阴历到了三月初九,沅水河里的冰都还没有解冻,雨一直在下,屋檐下长长的冰凌像一道帘子,随着屋檐高高低低地延伸着。天空阴得像一团脏兮兮的抹布,永远是一副落寞伤感的面孔。城里的人们还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女人们提着竹蔑做的烘笼暖洋洋地坐在一起东一搭西一搭地聊天,而男人们则早已躲进酒楼茶馆,喝酒打牌去了。所以街上的人非常少,偶尔跑过一辆黄包车,也是行色匆匆。
位于城西小西门的“永安镖局”大门紧闭着。两只趴着的雄狮一左一右雄视沅江,一杆高高的旗杆上,那面威武的凤凰旗在半空中猎猎生风。与四周低矮的青砖瓦房一比,这永安镖局俨然是一副王者之像。门前面有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街道,一直延伸到郊外。街道的下面便是沅水河了。河边泊着几条船,有两三个穿着单衣的搬运工在卸货。四周一片寂静。
傍晚时分,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匹马飞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个穿着短打青衣,戴着斗笠斜背朴刀的年轻人。到了永安镖行的门前,那年轻人翻身下马,使劲地拍打着那两扇厚厚的包金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从门缝里伸出头,望着那年轻人问:“你找谁?”
那年轻人从怀里摸出一张拜帖,自我介绍:“我是大庸镖局的,找你们掌柜的有急事禀告。”
那老头看了看拜帖,说了声“等着”便又“通”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那门又重新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向年轻人一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先前那开门的老头便从那年轻人手里接过马的缰绳,往偏门里去了。
“我是永安镖局的李沅生,请问兄台有何见教?”李沅生坐在一个巨大的“威”字下面,端起茶朝那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式,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一张脸微笑着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大庸镖局和永安镖局同处湘西北,平时来往比较频繁,大庸镖局水路押运经过常德时,都由永安镖局派人压阵。而永安镖局走陆路的镖到了湘西,也多靠他们照应。所以平时联系还是不少的。
那年轻人也不客气,顾不得热茶烫嘴,端起茶杯咕哝咕哝一饮而尽,一抹嘴问道:“你们镖行有没有一个叫熊仁山的镖师?”
李沅生点点头。心说这伢子多半是几天没喝水了,渴得连滚烫都不怕了,于是让旁边的蔡伯把他的茶盅收走,另换了一海碗温热的大叶茶来。说:“不急,先润润嗓子再说不迟。”
那后生见大名鼎鼎的永安镖局掌柜,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心里先是暖了几分。他说:“他熊仁山师傅在龙虎山的凤凰坡出事了,这是我们掌柜写给您的信。”说着将一封皱巴巴的信递了过去。
李沅生微微一惊,忙拆开信来看,果然是大庸镖局德祖的笔迹,他在信中大致说了熊仁山被害的情形,他是在探望龙虎山师弟彭汉初的路上被害的,至今没有找到尸体,只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镖和一些日用品,大庸镖局的人通过对出事现场的勘察,断定熊仁山已经遇害。至于是怎么死的,目前还不清楚。德祖约李沅生火速赶往龙虎山,处理后事。
李沅生看完信,一脸煞白,他一双眼睛猜疑地审视起这个年轻人来。熊仁山是镖局的首席镖师,自幼习武,身怀绝技,一手连环飞镖的绝技无人能敌,黑白两道谁不认识他?怎么会好端端地被害?再看那年轻人,颧骨突出,双目藏精,肌肉发达,一把朴刀不离左右,也是个练家子出身。
“敢问兄台怎么称呼?”李沅生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慢悠悠地问。
“李掌柜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大庸镖局?”那年轻人也分明听出了李沅生的话中含意。朗声说:“我叫覃盘刀,是大庸镖局的镖师,有手上这把朴刀为证。”说着,一扬手抽出背上的那把朴刀,在空中一翻,那刀就掉了个个儿,将刀柄递向了李沅生。
李沅生一看,那刀上果然有大庸镖局的虎牙标记。
“覃镖师可带来了熊师傅的飞镖?”
“带来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支系着红绸的短镖。李沅生一眼瞟过去,就认出了那的确是熊仁山的镖。整个人就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做声。脸色也慢慢地阴下来。这下不由他不信了。莫非熊仁山真的遇害了?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但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动静。
半个月前,熊仁山押完一趟镖回来,就跟他说今年是他师弟彭汉初的50大寿,他要提前赶到龙虎山为师弟祝寿。李沅生和熊仁山的关系非同一般,从来就没有上下之分,而永安镖局今天的威名也是熊仁山一手打下来的。李沅生满口答应,还让他到账房支了20块大洋,并把自己骑的一匹追风马给了他,让他早去早回。熊仁山出门从来不要跟随,所以就像往常一样单骑匹马地走了。
想到这里李沅生的心像针尖扎了一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覃盘刀说:“覃兄弟饿了吧?我去安排酒菜。”
覃盘刀也不推辞,马上跑了两天两夜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他看着步履矫健的李沅生背影,心里生出了一丝由衷的敬佩,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早就方寸大乱,涕泪涟涟。而李沅生尽管心里翻江倒海,但一举一动仍没有露出一丝半点,这就是古书中所说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
而实际上此时的李沅生已经是心乱如麻,他让看门的秦伯给覃盘刀安排酒菜,而自己则疾步跑到了里间胡润方的房间里。胡润方是镖师有名的智多星,除了武艺超群外,还能写会算,是个难得的全才。熊仁山不在时,李沅生大小事都先问问他的主意。到了胡润方的门口,见房里还亮着灯。他来不及叩门,就径直推开门进去了。胡润方正在低头看着一本黄黄的帐本,那上面做了很多奇怪的符号,只有他一个人才看得懂。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抓起桌上的一方镇纸就朝后面打来。“叫你进门不敲门!”。李沅生心里有事,也没有防着胡润方这一着,那镇纸挟着一股劲风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他“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胡润方有一个臭规矩,不管是谁,进门之前都必须先敲门,然后再自报家门,擅自闯入的,那是自找倒霉。
胡润方听着声音不对,回头一看砸着的竟然是东家,忙收起那本帐本跑过来,赔礼不迭。李沅生知道自己的这些镖师都是一些怪脾气的人,也没有往心里去。
“我还以为是哪个镖头开玩笑呢,幸亏只用了三分力。掌柜的,没伤着你吧。”胡润方忙伸手来扶李沅生,被李沅生一手挡开,急切地说:“润方,仁山出事了。”说着就拿出那把镖给胡润方看。
胡润方惊愕地望着李沅生,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又拿过他手里的那只镖看了看,问:“哪个告诉你的?”
“大庸镖局的人。”
“人还在吗?”
“在吃饭呢。”
“走,问问他去。”说着就要往外走,被李沅生一把拉住。
“那个人绝没有半点恶意,不必难为人家。为今之计,就是我和你亲自跑一趟龙虎山,见到德祖就一切都清楚了。”李沅生说。
胡润方见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他望着手中那只镖说:“按理说熊仁山是最不容易发生意外的,但从现在的情形看,熊仁山既使没有死,也很可能是凶多吉少。”
正说着,蔡师傅心急火燎地跑进来说:“掌柜的,快去看看吧,大庸镖局的那个后生在厨房和人打起来了。”
李沅生边往外走边问:“和谁打架呢?”
“猴子曾三。”
“准是猴子喝多了酒,又在横来!”李沅生领着胡润方、蔡师傅疾走朝厨房走来。隔老远就听见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离厨房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曾三一声惨叫,李沅生推开门一看,只见号称铁臂曾三的曾三被那覃盘刀反剪在桌子上。胡润方见此情形,低吼一声,冲上前去,挥起镭钵大的拳头朝覃盘刀照面打去。覃盘刀也不惊慌,一只手压住曾三,一只手来迎胡润方的铁拳,两人一交手,只听“嘭”地一声,两人都震开丈余远。覃盘刀也大吃一惊,永安镖局果然是藏龙卧虎,两人拉开架式准备作生死一搏时,背后传来李沅生低沉威严的声音。
“住手!”
曾三见李沅生和胡润方前来,觉得失了面子,就对覃盘刀骂骂咧咧:“小子!有本事,再同爷单打独斗,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怎么回事?”李沅生将一张黑脸转向曾三。
“这位师兄想试我功夫,我们只是切磋了一下。”覃盘刀冲李沅生笑道。
李沅把脸转过来,全没有了刚来时的那般和善,一脸秋霜地对覃盘刀说:“你是我们的客人,房间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请随蔡师傅去安歇吧。明天我们一起动身。”
李沅生将曾三叫到一边,问他为什么打架?因为他知道铁臂曾三心细如发,很少和人无缘无故发生争斗,更何况是镖局里动手?这里面肯定另有原因!曾三的嘴张了两下,欲言又止,问得急了,他就不耐烦地说:“刚才那个大庸佬不是告诉你了么?”
胡润方把熊仁山出事的消息悄悄地告诉了他。但曾三听后并不吃惊,平静地说:“我晓得,这是谣传!”曾三和熊仁山平时就有一些不和,两人押镖搭伙绝不会在一起。曾三一直对熊仁山作镖局的首席镖师心存不服,但由于这是李沅生的决定,所以才不敢公开的表露出来。
李沅生说:“曾三,你晓得也就算了,不要到处传,这关系到永安镖局的声望。”
曾三一抹嘴角的血迹,冲李沅生嘿嘿一笑说:“关我屁事!”
深夜,一轮明月当空。阴冷了这么久,难得有这么一个晴朗的夜晚,虽然气温还没有上升,但地上毕竟干了。人的心情也为之一爽。
李沅生和胡润方还坐在院子里商量明天的事。一道黑影从屋顶上一闪而过。尽管那人的动作非常轻盈,没有弄出什么响声。但还是让李沅生和胡润方察觉了,胡润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茶杯嗖地朝那黑影打去,声音也随传了出去:“在常德城里做贼,阁下比柳老三当年的身手如何?”
一个带着七分力的茶杯像打在了棉花上,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声。胡润方望着安坐在藤椅上的李沅生,李沅生半眯着眼,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能在永安镖局屋顶上行走的人,也算是江湖中的好汉,为何不敢现身一见?”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寂。
李沅生朝胡润方使了一个眼色,说:“老胡看走眼了吧?可能是只猫。”
胡润方高声说喊:“我到要看看这是哪家的野猫,跑到永安镖局来撒野!”话未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腾空而起,蹿上了屋顶。李沅生端着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含笑着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胡润方在镖局中排名仅次于大师傅熊仁山,他的一手飞镖堪称湘西北的神手。曾将天空中飞过的大雁打得一只不剩,而且每只都是命中咽喉。能够躲过他这一个酒杯的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之辈,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屋顶上传来轻微的打斗声,两个黑影在青瓦上跳来跳去。这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惊动了镖局里的其他镖师。只听曾三大叫一声:“润方,我来了。”李沅生来不及阻止,曾三就跃上了屋顶。
正在与胡润方酣战的黑衣人说:“永安镖局倚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要是英雄,就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恕不奉陪。”那黑影纵身一跃已经跳出了一丈开外,朝胡润方一拱手,就跃下了屋顶,消失在夜幕之中。等曾三来到跟前时,屋顶上只剩下胡润方一个人了。
“怎么让他跑了?”曾三问。
“谁叫你上来的?添乱!”说着也跃下了屋顶。
老蔡举着一张拜贴来到李沅生的身边,对正在凝神沉思的李沅生说:“掌柜的,门外有人求见。”
李沅生拿过拜贴一看,那上面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沈冰仑。身份是常德警察局的探长。
“沈冰仑?”李沅生实在想不起这个来。常德警察局的人平时和镖局的来往也不少,但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叫沈冰仑的人。“快请!”
不一会,老蔡领着一个穿西服打领带的年轻人来到他的面前。李沅生冲他一抱拳:“沈探长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沈冰仑说:“我刚才接到大庸警察局的电报,说你们镖局的熊仁山师傅在龙虎山遇害了,局座万成贞对此非常重视,特命我深夜前来告知。”
李沅生和警察局长万成贞是老朋友了,两人经常到一起喝酒谈天。干镖局这一行讲究的是黑白两道吃通,所以警察局是镖局最为重要的关系网之一。
“大庸镖局的人也给我们送了信来,我估计着熊师傅可能只是暂时失踪,我们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前往龙虎山寻他回来。请代我向万局长问好,谢谢他的一番厚意。”李沅生知道永安镖局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一传出去说是镖局的首席镖师惨死他乡,岂不让江湖中人笑话,谁还敢让永安押镖?李沅生从怀里摸出几块银元,塞到沈冰仑手里,说:“沈探长深夜前来,这点心意请你收下。”沈冰仑接过钱,在手中掂了掂,笑着说:“万局长还命我明天一早随李掌柜前往龙虎山,查明原委,找出真凶。”李沅生心里叫苦,心里说万成贞你这个老油子,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嘴上却说:“有沈兄同行,当然是好事。但只是这一路山高水远,沈探长犯不着和我们受这趟罪吧。”
沈冰仑说:“不要紧,这也我的职责所在。”说完就走了。
李沅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刚才屋顶上消失那个黑影陷下了沉思。
所有的镖师刚刚都听到了熊仁山师傅出事的消息,院子里一下就像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围着李沅生问长问短,李沅生不胜其烦,把手一挥,说:“此事我和润方自会处理,各位镖师还是管住自己的事要紧。”
曾三高声说:“首席镖师死了,谁来坐这个首席的位置?”
李沅生怒喝道:“谁说熊仁山师傅死了?你那么急干什么?”
曾三被他一喝,老实多了,说:“我也是为镖局作想嘛。”
曾三走了以后,李沅生问胡润方说:“这个沈探长你以前见过吗?”
胡润方摇摇头,说:“警察局那边一向都是你走动的,你问一下万局长不就清楚了。”
“这一问是不是显得太冒昧了?我在想,刚才那个屋顶上的黑影……”
“我看不像,这位沈探长脚步飘浮,一看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
“嘘――”李沅生指了指了屋顶,说:“你也累了,明天还要和我一起去龙虎山,早点休息去吧。”
于是两人各自回房去睡。
 楼主| 发表于 2004-8-3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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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作者徐克武先生授权在诗歌报论坛连载,严禁他人转载,剽窃。
本文谨献给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即将在2005年隆重面世。
请诗歌报的朋友们欣赏,在此选载其中部分情节,以出版时的内容为准。
欢迎评论!~
发表于 2004-8-4 05: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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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上锁了,接下来呢……
 楼主| 发表于 2004-8-6 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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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房里,李沅生怎么也睡不着,今天发生的这一连串奇怪的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神秘黑衣人和沈冰仑的相继出现,使他预感到镖局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这几年,前方与日本人开仗,世道不太平,所以镖局的生意红火,也引来了不少同行的嫉妒。黑白两道都有人在算计永安镖局,都在暗中使绊子。万成贞就是其中一个,他经常让镖局给他押送大烟,从来不给分文报酬。还在时不时地来敲上一竹杠,使李沅生敢怒不敢言。这些年,李沅生也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尽量让自己和其他镖师都保持低调,尽量不与他人发生摩擦。但尽管如此,还是麻烦不断。熊仁山师傅一直都是镖局的一块招牌,如果有人使阴招害死他,借此来削弱永安镖局的势力,也是很有可能的。但警察局那个沈冰仑的突然造访就单单为了报信?他和那个黑影是巧合还是预谋?李沅生从他躲闪的眼睛里看出,这个人深藏不露,其心智非一般人所能及。他一定要明天动身,一定还有什么企图。还有那个黑衣人,看来并非一般窃贼,其功夫造诣不在胡润方之下,而且敢明目张胆在永安镖局屋顶来去自由,也是个不凡的角色。还有来历不明的覃盘刀、一反常态的曾三……
“李掌柜。”门外响起老蔡怯怯地声音。李沅生披衣开门,老蔡像个幽灵般站在门外。
“老蔡,有事?”
“……李掌柜,那个大庸镖局的覃盘刀死了。”
“死在哪里?”李沅生浑身一颤,像电流经过一般。
“死在下南门的妓院里。”
“我问他现在人在哪里?”李沅生急得直冒火。
“人还在妓院里。”
李沅生一边穿衣一边随老蔡径直往下南门码头的妓院走来。下南门的妓院多,最有名的当属牡丹院,这里面的姑娘一律来自贵州、四川等地,模样儿俊、唱腔儿好,特受往来客商和本地富家子弟的喜欢。李沅生和熊仁山也偶尔到这里来玩。一进门,鸨儿胭脂姐儿就一脸痛苦的迎上来,说:“李掌柜,我真的不晓得这位客人是你那里的贵客,你看进来时还好好的,不到半个时辰就抻腿了,真够晦气的。你快想个法子,把人弄走,我还要做生意呢。”
“他是和谁一起进来的?”李沅生边走边问。
“那个人没进来,送他到门口就走了。”
到了房间里一看,覃盘刀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绣床上,脸色黑得像炭,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李沅生将手伸到他鼻孔底下一摸,人还有一些温度,证明还没有死多久。再看他的症状,倒有点像是身中剧毒而死。这手法有些像沅江排帮的所为,但沅江排帮与永安镖局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可能呢?可是谁会下毒呢?李沅生问胭脂姐儿:“是谁接的客?”
“是苗红姑娘。”转身对旁边的女佣说:“去把苗红找来。”
不一会,一个低眉顺眼的姑娘来到李沅生跟前,李沅生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苗红说:“不晓得,他一到床上就开始喊肚子疼,然后就……”
李沅生听到这里,脑海里立即闪现出一个人,他实在不愿意把覃盘刀的死往他身上想,但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李沅生让老蔡请几个人将覃盘刀的尸体抬到永安镖局,并决定暂不走露消息,一切等天亮再作打算。
李沅生回到镖局,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曾三的房间,一脚把曾三的房门踹开,把还在睡梦中的曾三一把钳起来,低声问道:“覃盘刀是不是你害死的?”
曾三反手将李沅生的手挣脱,捂着钳疼了的耳朵说:“听不懂你说什么。”
“覃盘刀死在妓院里,你不知道?”
“不晓得!”
“覃盘刀是中沅江排帮的剧毒而死,而你是从排帮出来的,这种阴损的招数只有你做得出来。”李沅生怒不可遏,一巴掌抽过去,抽得曾三眼前金星直冒。
曾三说:“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一直看不顺眼,如果不是几趟镖押得漂亮,你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现在,你终于找到理由了。好,我走!”
“你走吧,你到哪里,大庸镖局的德祖就会追杀你到哪里。这件事不弄清楚,你莫想再吃江湖饭!”
“哼!我铁臂曾三也不是软面糊,由你们欺负!走着瞧!”曾三从墙上摘下他的短刀放在包袱里,就要出门。
“曾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敢踏出永安镖局的大门一步,我要你生不如死!”李沅生说完,先曾三一步出门。
曾三站在门口迟疑了,他知道李沅生说到做到,而且做事绝不会拖泥带水。问题还在于,如果他这一走,那覃盘刀的死就摆明了是他所为,那今后他的江湖中就会落下一个恶臭的名声。但话又出了口,他还赖在永安镖局也有失面子。正在犹豫间,胡润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说:“曾三,李掌柜是为你好你都听不出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一走事就更说不清楚了。听老兄一句话,忍得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先忍一忍吧,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忍?你教我怎么忍?我在这里受的窝囊气还不够吗?”曾三长叹一声。
“那你能告诉我,你和那个覃盘刀有什么过节吗?”
“这个……”曾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不说我也不勉强。”说完转身欲走。曾三把抓住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
“是的,这个女人叫叶媚燕,是湘西龙虎山云峰茶楼的老板,三年前,我在押镖的时候认识了她,后来这个狐狸精又看上了大庸镖局的这个死鬼,我刚才一眼就认出了他,所以就和他动起手来……”
“曾三啊曾三,据我所知你儿子都快有你高了,你还这么花性不改啊。既然是这样,你就更不能走了,把杀死覃盘刀的真凶找出来,洗涮你的冤屈才是正理。”
“我曾三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烦你告诉掌柜的一声,我不查出真凶就永不回永安镖局。”走了两步,又站住了,转过脸对胡润方说:“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我的儿子沱崽,今年16岁了,那是个苦命的孩子,自从我和他妈分开以后,他就一直流落街头,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找到他。如果有一天我遭到什么不幸,请你代我找到他,把他收留下来。我曾三做牛做马也会感激不尽的。”说完便身子一矮,跪了下来。
“曾三,你这是干什么?”胡润方忙跑过去扶他,但曾三却马上站了起来,一转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胡润方还要追赶,但躲在暗处的李沅生却喊住了他:“让他去吧。”
“可是,他这一走……?”
“是福不是祸…… 我很累了,先去休息。”
 楼主| 发表于 2004-8-6 03: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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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李沅生就被一阵踏踏蹋蹋的脚步声吵醒,起来一看,一身戎装的沈冰仑带着八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已经来到了院子里。他马上穿衣起来,走出门外。冲沈冰仑一拱手,说:“老兄,不必如此隆重吧?”
沈冰仑笑笑说:“还是多带几个人好。况且我们还有其他任务在身。万局长怕你不信,特意让我带了一封信来给你。”
李沅生拆开信一看,最先跃入眼帘的是万成贞八角大印,这种印只有万成贞有,其他人是仿造不来的。信中又是万成贞龙飞凤舞的几个狂草:
沅生兄:
见字如晤。沈冰仑是我局新调来的探长,求功心切,执意要随你同行,调查仁山兄的失踪一案,我已应允。请一路上多给关照,祝早日功成归来。
              万成贞
“既然是万局长钦命,那就辛苦沈探长了。” 李沅生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听说昨天晚上,贵镖局发生一起命案?”
李沅生奇怪这位沈探长的耳目竟然如此灵敏,看来瞒是瞒不过了,只得点点头说:“大庸镖局的一位客人死在妓院里。”
沈冰仑似是漠不关心,抬头望了望天,说:“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们这趟出门一定会顺风顺水。你说是吧,李掌柜?”
李沅生朝沈冰仑一拱手,说:“请沈探长和诸位警官到客厅用茶,稍坐片刻,容我把一些杂事安排好了就出发。”于是再不理他,大声将老蔡喊过来,让他到城里去卖一口上好的棺材,再卖一身像样的衣服,用最隆重的仪式将覃盘刀安放进去。又把镖局里大小镖师召集到一起,让个人先把手头上的几趟镖走完,然后在家待命,让老蔡在门口挂起休镖牌,对外面说永安镖局暂时休镖半个月,半个月之内凡我永安大小镖师不得离开镖局一步,否则按失镖论处。说着又叫一个名叫赵正的镖师和老蔡共同处理镖局内的大小事务。李沅生把他们两人喊到跟前,想了想说:“记住,不准惹事生非,不准擅自接镖,不准喝酒滋事,就是有天大的事,也等我和润方回来再说,晓得吧?”
老蔡早已牵过两匹马来,一脸沉重地点点头,说:“掌柜的,你自己要放稳当些,镖局的事不要你操心,我们只盼着你快去快回。”
“谁晓得这一去是福是祸啊,听天由命吧。”李沅生说的是心里话,他望着已经放晴的天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忐忑。待心神镇定下来他从老蔡手里接过马绳双手扶鞍,准备跃上马背,突然又不放心地对胡润方说:“仔细看看,还忘了什么没有?”胡润方再将行李仔细检查了一遍,盘缠、飞镖、朴刀、衣物一样不缺。
仍然站在院子里的沈冰仑却在仔细地打量覃盘刀的尸体,不一会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从他的脖子上取出一根很细的银针,对李沅生说:“他是中蜂毒而死。”
李沅生一惊,这一点他昨天没有看出来。蜂毒是本地一种专用的暗杀武器。先将数百只大毒蜂的毒提炼出来,再涂在一根很细的银针上,然后用一根小竹管装着,在杀人的时候只需轻轻一吹,那银针便射入人的体内,不消半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由于这种手段杀人于无形,太于阴损,江湖中人一般不耻为之。一些旁门左道的杀手也很少使用。李沅生仔细辩认那根银针后,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错怪了曾三,心里后悔不迭。有了这根银针,他总算向大庸镖局的德祖有了个交待。
沈冰仑说:“这个人是冲着永安镖局来的,目的是要陷害永安镖局,手法不是很高明。李掌柜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十天,这个阴损小人就会被我绳之以法。”
“那么说,沈探长心里已经有谱了?”
沈冰仑点点头,说:“但我不敢肯定。不过只要略施小计,这个人就会再次出现。”
“那我们是不是推迟出发?”
“不不不,我们一走,那个人也肯定会跟着来。”沈冰仑自信地说。
尽管李沅生不是完全相信沈冰仑的话,但从他一眼就认出蜂毒这件事上看,此人也不可小视。既然话说得如此硬,暂且也就信他一回。胡润方在一旁默默不语,李沅生将眼睛投向他时,他说:“我在想,覃盘刀的死和熊仁山师傅的出事有没有联系呢?”
沈冰仑朝他竖起大拇指,说:“军师不愧是军师,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一切等到了龙虎山才真相大白。”
李沅生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吧!”
一支插着凤凰旗的马队,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常德城。
发表于 2004-8-6 06: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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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今天好累,没办法看下去,提一把,明天看了……
发表于 2004-8-6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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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辛苦了。有空慢慢看,支持一把!
 楼主| 发表于 2004-8-6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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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终于悄悄地来了,河里的冰开始融化,人们已经脱去了厚厚的棉衣,坐在阳光下懒懒地晒得起太阳来。
一队人马往河伏山走来,这里是通往湘西的一条必经之路。走在前面的胡润方和李沅生,沈冰仑带着他的士兵和一具盛着覃盘刀的棺材走在后面,那棺材上插着两面醒目的凤凰旗。李沅生走得热了,就和胡润方商量停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沈冰仑也说他正想吃河伏的鱼。于是,这队人马便在一家名叫“宣德楼”的活鱼馆停下打尖。
沈冰仑说他吃鱼有一门本事,是别人所没有的。那就是一条鱼从尾巴开始,一直吃到鱼头,只要眨眼的工夫。这还不算狠的,最狠的是他将鱼吃完时,一副完好无损的鱼骨架就摆在了桌子上,而且连细刺都不差。所以,他吃鱼没有十斤八斤是不过瘾的。一进店门,李沅生就给他一个点了十斤上好的沅江桂鱼,再加上两斤烧酒。让他自己一个人独自享受去了。众人都好奇地看着沈冰仑,看他怎么吃鱼。只见沈冰仑抓起一条,像吹口琴似的从鱼尾开始,像变魔术似的眨眼工夫就到了鱼头,然后翻过来,用同样的方法吃到鱼头,最后只剩下了一整条的鱼骨头。这些人看得眼都直了,尤其是那些爱拍马屁的士兵,纷纷效仿,不是被鱼刺卡住脖子就卡住喉咙,惹得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李沅生不爱吃鱼,就点了几个小菜,和胡润方相对以茶代酒。镖行的规矩,镖师在押镖途中是不准饮酒的。正在吃着,门外进来了一群排佬,为首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后生,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他将酒馆里的人打量了一番,目光在李沅生和胡润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大大咧咧地将一只大脚踏在长板凳上,冲老板大喊大叫:“老板,来两斤麻辣牛肉,一壶烧酒。”
李沅生瞟了这位后生一眼,只见他双目藏精,肌肉发达,也是个练家子出身。正在寻思间,那后生端了一碗酒,来到他们桌前,冲李沅生说:“哪位是永安镖局的?”
李沅生见来者不善,就站起来一抱拳:“永安镖局李沅生,兄台有何见教?”沈冰仑、胡润主和其他桌子上的八个士兵齐齐地望着那位后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就是仰慕永安镖局的威名,今日有缘开眼,来,敬上一碗酒!”那后生将满满的一碗酒端到李沅生胸前。
李沅生笑笑说:“谢谢兄台美意,镖师押镖途中是不能饮酒的,我不能坏了镖行的规矩。”
那后生双眉一竖:“不肯赏个面子?”话里暗藏杀机。
如此横蛮无礼的人李沅生也是第一次碰到,这后生也太不把永安镖局和他放在眼里了。于是一扭身坐了下来,再不理他,旁若无人地喝茶吃菜。那后生哪里受得这个窝囊气?把手中的酒碗重重地往桌上一磕,那酒水泼洒出来,溅了李沅生一脸:“哼!李沅生你好大的架子!”李沅生阴沉着脸,将脸上的酒一点一点地擦去,头也没抬,中气十足地问道:“你是存心来找碴的吧?”那后生面无惧色,答道:“是又怎么样?”那情形大有箭拨弩张之势。胡润方看到形势不对,也不想在路上与人横生枝节,便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来来来,不就是一碗酒吗?我喝了!”说着就要去夺那后生手中的碗。不料那后生十分灵巧地把身子一侧,让胡润方扑了个空。胡润方一惊,如此身手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不,非要请这位老兄喝!”
李沅生冷哼一声,说:“我要是不喝呢?”
“那就按我们排帮的规矩,敬酒不吃吃罚酒!”
酒楼里有的人轻轻的惊呼一声,原来是沅水一霸的排帮,难怪口气这么大。李沅生也暗吃一惊,想不到冤家路窄,刚出门就碰到了排帮的人。但一想,永安镖局一向和排帮的人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未结仇。只是今天这后生的举动有些异常。更何况他此话一出,早已将那些胆小的食客吓跑了,胡润方和沈冰仑的那些士兵也暗地里把家伙操在手里,随时准备出手。而另一方的排佬却仍在桌子喝酒吃肉,谈笑风生。
李沅生并不慌张。尽管这几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毕竟也是从风口浪尖闯过来的,什么阵势没见过?排帮与永安镖局素无恩怨,这后生是摆明了是冲着永安镖局来的,这里面必定另有隐情。他这样一边想,也就一边朝那后生打量,想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
“要是敬酒罚酒我都不喝呢?”李沅生冷笑答道。
“那就是和我们排帮过不去了。”那后生的火药味很浓,戗得李沅生火气直冲脑门。
“原来是排帮的兄弟,请问高姓大名?”沈冰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着那后生的肩膀问。
“在下姓许名云昭,兄弟们都叫我魔鬼昭。”
“原来是沅水四大河怪的老二啊,幸会幸会!沅水四大河怪一般只在贵州湘西一带行走,怎么有雅兴到常德来?”胡润方这话绵里藏针,告诉楚云昭你现在是在常德,是在永安镖局的地盘上。
“笑话!千里沅江都是排帮的地盘,上下九滩三十六分堂,都有排帮的兄弟。”
“说那么些干什么?人家远道而来是客,我们要尽地主之谊才是!”沈冰仑也听出胡润方话中的弦外之音,但他目前不想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缠。于是高声让吓得浑身筛糠的店小二拿了两个海碗来,倒上满满的两大碗酒,递给楚云昭。
 楼主| 发表于 2004-8-6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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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水河排帮有四大河怪,分别是排帮的四个首领,老大叫徐广义,人称小帽仙,第二个就是魔鬼昭的楚云昭,第三个是魏东楼,人称矮罗刹,第四个是个女人叫覃梅香,人称水狐狸。这四个人各有一身本事,把持着排帮的各个水域,干的都是明抢暗夺的事。虽说都是排帮,但暗地里,四人之间也时常发生争斗,为的就是争夺这千里沅江第一大帮的龙头交椅。而当遇到强敌时,这四人就会出奇的团结,整个排帮拧成一股绳,一直对外。这一点,令同道中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历史上排帮和镖师之间是一种相互依存相互照应的关系,排帮的优势在水,而镖师的优势在岸上,各有短长。每年排帮要帮镖局从水上押运不少大镖,也能从中得到丰厚的利润。所以,一直相处都比较融洽。
楚云昭并没有接沈冰仑递过来的酒碗,只把一双眼睛盯住李沅生。李沅生意识到,对方绝不是这一碗酒的问题,而是冲着他来的。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和眼前这位魔鬼昭有过什么恩怨。旁边的沈冰仑心里一团火也在越烧越旺,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冷静,先弄清这伙人的来意后再相机行事。但他又确实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化解。
“直说吧,你想干什么?”李沅生脑海里杀机一现,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
“啪”地一声,一把雪亮的短刀插在桌子上,楚云昭笑了笑,指着那把短刀说:“李掌柜还认得这把刀吗?”
那把短刀上面有一上硕大的“金”字,李沅生闭上眼睛也知道这把短刀是曾三的随身携带之物,一共有五把,分为金、木、水、火、土,这把刀是其中之一。曾三的刀怎么会在他手里?不是说曾三早已脱离排帮了吗?
胡润方拿起那把短刀,问楚云昭:“曾三他人呢?”
楚云昭一脸愤怒地说:“他已经死了,死在你们永安镖局的人手里!”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沅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个小时以前,曾三才忿然出走,离开镖局,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呢?
“当”地一声,胡润方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他一双眼睛似有一万团火要喷射出来,他抓住楚云昭的手说:“你说曾三死了?”
楚云昭冷笑道:“你们还会关心他的死活?”转脸朝李沅生一拍桌子,吼道:“李掌柜,如果不是你逼他出镖局,他们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将一个湘西佬的死强加在他头上,他怎么会去闯黑龙潭?是你害了他,你还我师兄的命来!”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短刀,闪电般朝李沅生刺来。李沅生还沉浸在曾三之死的巨大的悲痛中,对这突出其来的一刀避不及避。
“兄弟慢着!”胡润方站在楚云昭的身后,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惟一的办法就是将他整个人往外拖开,卸去他的锋芒。但当楚云昭整个人重心向前倾的时候,巨大的力量在瞬间爆发,而且时间之短,速度之快是排帮中典型不要命的打法。想要拖住他必须要巨大的力量才行。胡润方顾不得细想,双手齐上,掐住他的锁骨上的云肩穴,使尽平生的力气将其一带,两个人同时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楚云昭被胡润方突然的举动激怒了,将手中的短刀改变了方向,一转腕朝身下的胡润方刺来。胡润方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也不急,双膝一弯一弹,楚云昭的动作才进行一半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经将他高高抛起来。楚云昭见一计不成又灵机一变,借着这股力量,人在半空中翻转180度,脸朝下,双手握刀朝底下的胡润方再次刺来。胡润方同排帮交过手,这些动作早已见识过,他在蹬开楚云昭之后,便顺手拖过一把长凳,楚云昭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在那条长凳上,而胡润方乘势从地上一跃而起。这一拖一蹬一摔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在几秒钟之内完成得干净漂亮。楚云昭第一次和永安镖局的人交手,他经过这几秒钟的较量,确实感到了天外有天,眼前这位瘦小斯文的胡润方的功夫就不知要高出他多少,如果是他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话,那的确是易如手掌的事。
“果然是武陵圣手,许某今天领教了。李掌柜,曾三的账还没有算完,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抱拳,带着那一群目瞪口呆的排帮兄弟走了。
沈冰仑对胡润方方才这一连串动作看得眼花缭乱,嘴里连连称奇:“胡师傅?你刚才那是什么招式啊?”
“哪有什么招式?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胡润方不愿和他多说废话。
李沅生望着胡润方,说:“曾三跑到黑龙潭干什么去了?”
镖局的人都知道常德郊区有个叫黑龙潭的地方,那里是职业杀手的老窝。几年前已经改编成了国民党的一个特务机构,挂着中统情报局黑龙潭工作站的牌子,专门干一些铲除异已的买卖。以前,镖局和江湖上的人都不和黑龙潭打交道,那是因为黑龙潭干的都是一些为世人所不齿的买卖。比如说谁欠了谁的债收不回来,就去找黑龙潭的人,肯定就能收回来,不过他的佣金很高,一般是应收账款的一半。比如你想哪个死掉,也不难,交上百多两银子,这个人就肯定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黑龙潭也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和镖行的人结仇。一则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另一原因是黑龙潭的掌柜柳老三早年曾经就是一名镖师。此人其他功夫一般,独独轻功了得,能在数丈高的屋顶上来去自由,而且不发出任何动静。所以世人都叫他蝙蝠柳三。
“莫非是柳老三杀了曾三?”胡润方说。
“不会,柳老三现在国军情报站的中校站长,风光得很,不会再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小事了。更何况,他更不会去杀永安镖局的人。我猜测是有人假借黑龙潭的名义。”
“有道理,我同意胡兄的推测,蝙蝠柳三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干这种事的。”沈冰仑说。
“那么,曾三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刚才我听魔鬼昭叫他师兄,人家不会平白无辜地找上门来吧,还有曾三的那把五行刀。”李沅生眉头紧锁。
“有两种可能,一是杀害曾三的人是他江湖上的仇家,怕永安镖局报复,就嫁祸于黑龙潭。二是有人在托言曾三已死,来故意找永安镖局的茬子。”沈冰仑望着胡润方说。
李沅生长叹一声:“如果真像沈兄所说,那永安镖局便从此无安宁之日了。”
正说着,一匹快马停在了门口,一位头戴斗笠的青年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沈冰仑的面前,“啪”地一声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将一封信递了过去。沈冰仑拆开信看,看着看着,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他对那戴斗笠的青年说:“你回去告诉万局长,就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青年走了以后,沈冰仑把那封信一把火烧了,转脸对李沅生说:“李掌柜,杀害大庸镖局的人要露面了。我们今天赶到桃源去过夜吧。”
李沅生摸不透这位沈冰仑存的什么心思,也不好直接相问。草草地扒了两口饭,就上路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7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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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县城是常德西边的一个小县城,相传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里所描述的世外桃源就在这里。从地形上也可以看出来,这个地方由于紧临湘西,呈东低西高的走势。越往里走,山势陡峭,人烟稀少。翻过乌云界就到了湘西的永顺县。这里的山水非常独特,沅水河从县城的旁边流过,两岸是陡峭的青山。县城不大,几条青石板路一直通到沅水河码头。县城有名的酒楼是丰宝斋,这是一家专门做活鱼的百年老店。这店里做出来的鱼,不同于其他地方,一是这店里的鱼全部取之沅江,而且以桂鱼为主。桂鱼打上来后,还必须由店里用特制的药水再喂养10天,才可以杀掉下锅;二是这店里做出来的鱼不同于湘西的麻辣,也不同于常德的腌制,而是一种非常清鲜无比兼之有竹香、茶香、荷香的一道独一无二的美味。,算是鱼中极品,堪称桃源一绝。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沅水香”。店主是一位中年男人,名叫潘旺。早年曾是排帮的一名堂主,现在还和排帮的人过从甚密,也算是江湖中人。
丰宝斋是一座三层木楼的店子,最顶层是包间,专门是给一些达官贵人留下的。中间是雅座,是读书人和商人光临最多的地方。底下是散客,是一些慕名而来的商贩、吃白食的排佬和平常老百姓去的地方。在顶层的包间里,三个包间都被县警察局的罗局长订下了,中间的隔帘被取消,三个包间连成了一个整体。三桌丰盛的酒席一字儿摆开,两侧是抱着琵琶的歌女和捧着酒壶的侍者。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他一身万字底纹的褐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褶纸扇。他就是桃源警察局长罗丙坤。坐在左手边上那个穿着白色西服的年轻人正是常德警察局的探员沈冰仑。他的右手则是一身灰色长衫的李沅生和穿着一身短衣的胡润方。
罗丙坤端着酒杯站起来,对沈冰仑和李沅生说:“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就听见外面喜雀叫唤,就知道今天有贵客来。沈探员和李掌柜的到来,是我们桃源县的福气,也是我们警察局的贵人,来来来,我们一起敬二位贵人一杯酒。”说罢一仰脖子,滋地将酒杯里的酒喝个精光。
沈冰仑打起了官腔,他端着酒杯说:“嗯,罗局长是个爽快人,党国现在正是用人之即,差的就是你这号雷厉风行的人物。回去以后,我一定向万局长鼎力推荐,将罗局长调往市局,为党国效力。现在,前方国军正在和日本人打仗,日本人仗着炮坚枪精,屡屡犯我国土,侮我百姓,我辈热血儿男,理应报效国家。”一通高谈阔论,赢来了一片掌声。沈冰仑非常得意地望了李沅生一眼,将杯中酒一干而净。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李沅生,李沅生对这种应酬的场合不是很在行,平时和江湖中人混惯了,喜欢的就是那种无拘无束和率性而为。而与这种官场中的虚与应付,确实是天壤之别。他站在那里,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便坐了下来。
坐在旁边的胡润方轻轻地拉了拉李沅生的衣角,下巴朝另一张桌子微微扬了扬。李沅生顺着那方向望去,见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正在另外的桌子上独自喝闷酒,仿佛眼前这些与他无关。那个人长方脸,面相长得文雅秀气,只是一双眼睛似是两汪深潭,深不可测。李沅生好奇地望了望,想不到这小小的桃源县还有这般人物。
胡润方低声说:“这个人好像就是这酒楼的老板潘旺,水深得很。”
李沅生点点头,他早就听说过潘旺的名气,人倒第一次见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个曾经在江湖上最有争议的人物,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正感叹间,潘旺提着一个酒壶来到了李沅生的面前,笑着说:“这位是永安镖局的李大掌柜了?小店俗菜俗酒恐怕难入李掌柜的法眼吧?”
李沅生赶紧站起来,也笑答:“潘掌柜何必如此客气?能在这世外桃源能品尝一回丰宝斋的沅水鱼,也是李某的一大福气,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潘旺道:“不然,我看李掌柜一直在停杯住箸,好像没有什么胃口?”
李沅生说:“其实,我已经吃了不少了。谢谢潘掌柜美意,来,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潘旺喝完了酒,将头凑过来,轻声说:“李掌柜,能否借一步说话?”李沅生见他说得认真,料到有什么重要的相告,于是点点头,朝胡润方使了一个眼色胡润方会意。两人乘众人喝酒行令之机,悄悄地下了楼。
 楼主| 发表于 2004-8-7 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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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东头是一个账房,再进去竟然有一间装饰得非常豪华的密室。潘旺给李沅生倒了一杯茶,说:“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叶茶,去年清明前采摘的,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喝呢。”李沅生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揭开盖子一闻,果然是清香扑鼻。李沅生平生一大嗜好,就是爱喝茶,而且对喝茶也很讲究,什么茶到了他的鼻子底下一闻,是优是劣是真是假就能立见分晓。常德本地的好茶不多,但桃源的大叶茶可算是茶中之上品,特别是清明前采摘的,更是一股清香与众不同,似久潮初晴,令人顿生明媚,又似久雪乍暖,令人豁然开朗。李沅生含一口在嘴里,顿时唇齿溢香,直入心脾。
“好茶,真不愧是世外桃源中的仙品啦。”
“李掌柜果然是茶中君子,入口即见真伪。”说到这里,潘旺停了下来,望着李沅生狡诈地一笑,话锋一转,说:“你可知这茶叶从何而来?”
“愿听潘掌柜指教。”
“说起来,这茶也是你永安镖局之物啊。”
李沅生一惊,睁大了眼睛望着潘旺。
“去年清明,你们镖局的熊仁山师傅押镖经过此地,和排帮发生了一点小摩擦,熊仁山师傅虽然武艺高强,但怎奈排帮人多势众,熊师傅渐渐不支,碰巧我经过那个地方,仗着和排帮有些交情,就解了熊师傅的围,熊师傅为感谢在下,特以两斤茶叶相赠。他说这茶叶本来是带给你的,身边确实没有好东西相赠,就将这两斤茶转送给了我。”
李沅生记得去年熊仁山曾负过一次伤,但他没有说是和谁动的手。后来,他的伤势慢慢好了,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镖局的镖师押镖负伤是家常便饭,谁也不会太在意。
潘旺接着说:“这茶叶就是熊师傅去年的遗赠之物。他还有一件东西留在我这里,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就让我把这件东西交给你。”
“哦,什么东西?”
“是一把剑!”潘旺站起来从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摸出一把青牛皮鞘宝剑,李沅生接过一看只见那是一把很古老的剑,剑鞘上还有“寒光掩月、雪披神州”八个篆体字。他抽出剑来,只见一道寒光挡在他和潘旺之间,隐隐中还带着一丝轻微的剑啸。
“这真是一把好剑啊。熊仁山师傅还留下什么话了吗?”李沅生奇怪的是,熊仁山从来不用剑,他最擅长的是两样东西,一是飞镖,第二是朴刀。除此以外,再没有见他用别的兵器。
“没有,他说你拿到剑就一切都明白了。”
那潘旺这么一说,熊仁山的出事好像他事先就已经感觉到了,而且还另有隐情。李沅生仔细端祥那把剑,可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蹊跷来。他也不敢太相信潘旺的话,因为,他的话里面有太多的疑点,说起来自己和熊仁山是生死之交,又是老板与雇主的关系,按理说有什么事应该是自己先知道;再说他又怎么知道熊仁山出了事呢?而眼前这位潘旺,貌似和善,却不知他心里的水有多深,毕竟和他是初次结识。江湖险恶,万事留心,这是他做人做事的准则。
“熊仁山死在了龙虎山,这正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早在一年前,他就说龙虎山是他的死地。”潘旺说。
“敢问潘掌柜,是谁告诉你熊仁山师傅出事的事呢?”
“是他自己。”
“潘掌柜在说笑话?”
“半个多月前,熊仁山师傅前往龙虎山经过小店时,曾和在下说起,如果他十天之内不到丰宝斋来,就说明他已经出事了。后来,我让排帮的兄弟打听,果然是出事了。”
“那他出事之前,曾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没有,熊仁山师傅做事向来不动声色,一般人很难摸得清。”
李沅生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真像潘旺说的一样,那么熊仁山肯定是必死无疑。从他的话里分析,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那么杀死他的人又会是谁呢?李沅生怔怔地看着那把剑,百思不得其解。
楼上传来了丝弦的声音,这是罗丙坤和沈冰仑他们在请歌女演唱常德丝弦:
情郎放排江中走呀依尔哟
妹在岸边洗衣服哟呀衣哟
棒槌打在妹的手啊衣尔哟
哥哥么时再回头哟伊尔呀……
李沅生哪有心思听这些陈词滥调,恨不得双手变成翅膀,连夜飞到龙虎山,一探究竟。他和潘旺一起回到了三楼,只见楼上的酒令才刚刚行过一遍,所有的人都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特别是沈冰仑,端着酒杯将那歌女揽在怀里,闭着眼摇头晃脑显得非常陶醉。李沅生四周一看,却就是找不到胡润方,他问了沈冰仑,沈冰仑醉眼朦胧地朝窗外一指,说:“胡师傅早下去了。”说完还非要拉着李沅生再喝两杯,李沅生不得已,又和罗丙坤、沈冰仑几人敷衍了几杯,才得已脱身下楼。
发表于 2004-8-7 07: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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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
发表于 2004-8-9 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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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黑的转帖,看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9 07: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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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旺把那把剑交给李沅生,说:“李掌柜,这剑我是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替熊师傅找出真凶。另外,如果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李沅生提着那把剑,来到江边寻找胡润方。他知道胡润方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喜欢往清静的地方跑。他到江边走了一气,并没有看到胡润方的人。在一转拐的地方,他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哪里走!”扭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正在忘命地朝他跑来,后面是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刚才那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那后生慌不择路,跑到李沅生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看到了李沅生手里的剑,哀求说:“大叔,救我。”
“他们做什么追你?”
“我偷了他们的鱼,我娘病在床上几天了,想吃鱼,我就……”没说完,追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小子,不要仗着有人提着把剑我们就怕了,你不把那条金丝鲤鱼交出来,你今天就莫想活着回去,谁帮你也没用!”说话的是一个渔夫打扮的人。
“这位老哥,不就是一条鱼吗?何必那么大火气?你说吧多少钱,我替他赔!”李沅生说。
“嘿,真有一位拨刀相助的好汉呐。我告诉你这事你最好莫管,免得自讨苦吃!”
“你开个价吧。”
“价?无价!我只要鱼。”
“那条鱼…… 我已经给我娘吃了。”
“小子,你的死期到了!”话音未毕,只见人影一闪,那汉子已经冲到了李沅生的面前,像老鹰提小鸡似地将那后生一把提起,挥起镭钵大的拳头朝他迎面打来。李沅生来不及细想,一手护住那后生,一手格开那汉子的重拳。这一护一格之间,干净利落,而且力道也恰到好处。那汉子一惊,住了手,定定地看着李沅生。
“你是哪路英雄?”
“永安镖局李沅生。”
“难怪,原来是永安镖局的李掌柜。我劝李掌柜不要趟这个浑水,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
“我并不想趟什么浑水,我只想帮这位小兄弟一把。怎么样,看在永安镖局的份上,放他一马,我替他先行谢过各位了。”
“放了他?也可以。只要他随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那后生死死在抓住李沅生,高声喊:“李掌柜,他们会杀了我的。”
“你看这后生胆小,你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那就不要怪我们不给李掌柜面子了,兄弟们上!”那汉子手一挥,身后窜出三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来,从四个方向将李沅生和那后生团团围住。李沅生心里暗暗叫苦,他现在心里最惦记的是熊仁山的死活,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看来完全由不得他了。
四条黑影像约好似的,从四个方向一齐朝李沅生扑来,李沅生也不慌,手里一使劲,将那后生推出圈外,自己就地一个旋翻,手脚并用,先近身的人已经躺在一丈开外,躺在地上呻吟不止,李沅生只使出了七分力气,也没有打在他们的死穴上,他们只是暂时丧失了战斗力而已,并没有什么内伤。而领头那汉子也不示弱,乘李沅生对付其他人时,以一个大力拓碑手,要来下他手里的剑。李沅生一惊,万没想到此人会来这么一手。此时人已经腾在了半空,想回手护救时也晚了,无奈之下,只得先护剑要紧。他把剑往空中一抛,好腾出手来对付剩下的两个人,打个时间差。但他错了,那汉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那把剑上,整个人也腾空而起,一伸手抓住了正往下落的剑。朝李沅生嘿嘿一笑,说:“李掌柜,先借你的剑一用,想要剑,拿鱼来换。”说着四个人分四个方向跑了。
李沅生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这伙人正是冲着他手里的这把剑来的,自己竟然上了他们的当。再转脸看偷鱼的后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刚才的打斗声,惊动了不远处正在丰宝斋喝酒的潘旺、沈冰仑和罗丙坤他们。等他们赶到时,江边只剩下李沅生一个人。沈冰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李沅生把刚才碰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潘旺见他两手空空,忙问剑到哪里去了?李沅生半天不语。
罗丙坤喷着满嘴的酒气说:“肯定是排帮那伙人干的。莫急,明天保证完璧归赵!”
“又是排帮?”李沅生心里一惊,这排帮到底和永安镖局有什么过节?他转脸看着潘旺,说:“潘掌柜,怪李某无能,事到如今,只有请你出山了。”
“李掌柜,你这话是信不过罗某了?”罗丙坤说。
“不是不是,罗署长慷慨解难李某不胜感激,只是这剑太重要了,我想潘掌柜出马,一是此剑是他所赠,二来他排帮的朋友多,可以帮着打听打听。我想再加上你罗署长的威名,岂不是更保险一些?只怪李某求剑心切,口不择言,请莫要见怪。”李沅生说。
“是啊,剑是我赠给李掌柜的,把它找回来也是责无旁贷。恐怕到时还要借罗署长的威名一用呢。”潘旺说。
沈冰仑好奇地问:“什么剑?这么重要?”
李沅生不敢得罪他,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是熊仁山留在潘掌柜这里的遗物罢了。”
沈冰仑对罗丙坤说:“既然是这样,那就请罗署长辛苦一下了。”
罗丙坤点点头说:“这是卑职的责任。”说完穿上制服,向沈冰仑几人敬了一个礼,往县城警察署走了。
潘旺也说:“李掌柜,沈探长,我也先告辞了。”
江边只剩下了李沅生和沈冰仑两人,沈冰仑不停地朝丰宝斋楼上张望,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语双关地说:“一场好戏才刚刚开演。”
李沅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心里总是对沈冰仑这次自告奋勇前往龙虎山一直心存疑惑,好像有好多事他事先就已经知道了,比如覃盘刀的死和曾三的失踪。隐约间李沅生觉得他的心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敌是友目前尚难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此行绝不是因为熊仁山的事,而是另有任务,只不过打着查案的旗号而已。他在河伏接到的那封神秘信件,到底写着什么?他说杀害覃盘刀的凶手就在桃源出现。事到如今,却再也没有听他提起了。李沅生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说:“沈探长,你说我们一到桃源杀害覃盘刀的真凶就会出现,可是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不是出现了吗?等你找到了那把剑,这个人也就会浮出水面了。”沈冰仑笑着说。
“剑?跟那把剑有什么关系?”李沅生还是想不明白。
“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客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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