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记
港河渡 2017/06/01
又到了西瓜上市的季节,不禁想起了儿时偷瓜的情景。那时在我的家乡一般认为偷瓜偷桃不算贼,对小孩尤为如此,即使被抓了,一般也是教训几句,交给父母了事,比较严重的至多也是罚个工分或赔点钱而已。但是这里讲的偷瓜却是一次精心组织的行动,其后果远远超出预料。以至于多年来,所有的亲历者都闭口不谈。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当时的公社、大队、生产队早已不复存在,偷瓜者也已云散,看瓜者可能也已鹤驾归西,想来说说已无妨,可以了结这段公案。 那时生产队的粮食征购任务是按土地面积下达的,叫做“交了国家的,留了集体的,然后才是自己的”,一般生产队在交了国家的征购粮,留足集体的种子粮,剩下的口粮也就不多了,仅够糊口而已,连家禽、家畜都不能多养,更谈不上有土地种瓜了。但临近的生产是个例外,原先队里有许多盐碱滩,寸草不生,不算耕种土地面积,后来旱田改为水田,通过引水洗盐,盐碱滩全部成了良田,而且不用承担征购任务,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队。每年都拿出一部分土地种瓜种菜,搞多种经营。在炎热的夏季,绿油油的西瓜、黄白粉嫩的香瓜,不知勾起了多少孩子的渴望。但那时的经济条件,很少有家长能舍得花钱卖瓜。大人忍一忍也就祘了,小孩忍无可忍就起偷心。有心想偷但实际难成,看瓜人中的二愣子是有名的邪头,每到瓜儿半大时候,他们就在瓜田边的树下搭一个高大的棚子,白天黑夜轮班守候,同时还养一条大黄狗,人还没靠近,它就咆哮不止,想进园偷瓜真是难上加难。 那时候我们已经上初中了,几乎每天放学路上都要讨论方案,但又被一一否决。直到有一天,邻村的桃子同学带来了一条重要消息,二愣子的大黄狗咬伤了人,人家发誓要打狗,并要二愣子赔偿医药误工费,二愣子带着他的大黄狗躲到外地避风头去了。这真是天赐良机,孩子头团团,绰号团长,立即开会商讨方案。决定分为两组,一组负责侦察信号,由桃子任组长,带领邻村的两位同学,装扮成抓黄鳝的,在瓜棚附近河沟活动,监视看瓜人的动静,并约定了联络信号,手电筒单次长间隔闪光为安全,短间隔为有情况,需要警戒;投掷土块则表示情况紧急,需迅速逃离。另一组由团长带领,约有10来人,每人带一条口袋,约可装4-5只西瓜大小,另有手电和捕鳝叉,以防万一遇到熟悉人就说是捕黄鳝的。此外,对撤退路线、瓜的贮藏地点、保密要求等也进行了详细安排。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约定下半夜在生产队前广场集合。 那是一个凉爽的夏夜,下弦月冷冷地打量这伙偷瓜小贼。沿着渠堤我们很快到达瓜田附近,除了虫声和偶尔的鸟啼,四野一片沉寂。不久我们就发现了瓜棚附近晃动的手电信号,立即潜入瓜垄,借朦胧月色,采摘那些又大又熟的西瓜,有些西瓜上已经做了标记,显然是准备近日上市的。可能是看瓜人夜晚打麻将睡得太迟,直到我们将口袋装满撤退上路他们竟然毫无知觉。我们按计划将西瓜贮存在村庄旁废弃的砖窑内,分头回家继续睡觉。废砖窑和门前的砖胚场是我们玩耍和练兵的地方,每天放学或晚饭后,我们都会在此集中玩耍。从此以后,活动就多了一个内容,那就是吃西瓜,一直20多天才将这些有生有熟的西瓜消灭干净。虽然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并没有被人觉察。这可能与孩子与成人之间思维差异有关。就在西瓜被盗的第二天,当人们准备采瓜上市时,发现瓜田大面积踩踏被盗,立即向大队部报案,民兵营长现场勘查后认为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偷瓜案件,由于当时正是西瓜价格走俏的时节,偷瓜的目的显然是上市卖钱。因此,要求立即封锁消息,同时派出几路人马到附近集市瓜摊上了解,如果有人向他们廉价卖瓜就及时报告。将网布好后,他们就静等鱼儿上钩。结果当然是空等一场。 事情到此本来也就结束了,但事件的处理却又生出不少的枝节。虽然没有破案,但还是要有人负责的。生产队队委会研究决定,责令两个看瓜人每人赔偿损失20元,扣除当月工分。20元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时鸡蛋6分钱一只,猪肉每市斤7角2分,20元连同工分相当于300多枚鸡蛋,或者30来斤猪肉。看瓜人一听就火了,立即到政治队长家去说理。政治队长可是生产队真正的一把手,说一不二的角色,不但没有任何通融余地,还将他们训了一顿。这可将二愣子的楞劲撩起来了,当场就与政治队长争吵起来,吵着吵着,嘴里不干不净。这可挑战了政治队长的权威,冲上去要扇二愣子,两人就厮打起来。惊动了不少人,虽然拉开了,但都挂了彩。事情就闹到大队了,责令二愣子赔偿医疗误工费,并要对二愣子戴高帽子游乡。不料二愣子提前得到了消息,带着家人连夜逃跑了,从此隐命他乡,再无音讯。多年来,每念及此,真是心有愧疚,悔不当初。有感于此,当年的偷瓜伙伴在此后的生活中均循规蹈矩,诚实做人,各人发展得也相当不错。团长后来担任县交警大队长,维持一方平安,工作颇为出色。邻村的桃子赶上了高考制度改革,考取了大学,出落得漂亮水灵,嫁了一个富二代,生活雍容华贵。那些在家的同伴通过个体经营,生活也达到小康水平,谁也不用愁钱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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