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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惠良代表作
暨阳湖,月光从这里回家
胡惠良
一
月亮你不能哭,再怎么感动也不能哭
露珠已经把泪湿的短信发给了城市发给了莽原
天空说,你要回家,你要全部地回家
曾经你在水井徘徊,你在弄堂踟躇
流浪了十万八千里,你从这里回家
像如此的蓝天碧水,张家港,暨阳湖
二
厄尔诺就将焐熟地球,海啸愤怒着站起
核弹浪笑着开花,多少垃圾兑身于滚滚红尘
有人围海造田、种树植荫,更有人宰草砌房、抽河建厂……
甚至,为描一只远方葫芦,枪毙了千年古树
现代科技足以让热土冒油,一棵棵青草、一片片树叶
不停地咳嗽,他们的小嘴,一样地散出了黑烟
越来越重的空气,压低了草原的头发。头发也在哮喘
大地啊!你的疼痛,你的新疤牢牢连着,你的旧恨
然而,在窒息的时空,插在泥土的筷子,生成了金条
三
张家港,从长江南岸的滩涂起立,从边角的沙洲矗立
秦振华,振臂一挥,千军万马跃出潮头,致富狂潮
把空前浓墨的大草书——“干”
写在了神州这片厚宣纸上
三天一个样,一年大变样。只四十年,长江南北黄河两岸
再一次看见弯弓射大雕的大汉
难道是神赋予我们力量?
是水。是水的闯劲,水的韧质,水的钻性
四
水骑上快马。水乘上飞艇。水坐着轿车上了高速公路
是水养育了张家港人民
从上到下,张家港人民从来不曾忘记
没有水就没有万物复苏,没有水就没有芳草绿田
没有水城市就会荒芜,没有水楼宇就会开裂
从卫生城到文明城,从文明城到生态城、健康城……
绿色张家港,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同样还是,水的目光!
五
是的,大地的距离正在缩短,沿江高速公路将要擦过港城的墙角
如何愚公移山、凿地为湖,让张家港高层殚精竭虑
堆土筑路,取土造湖!这如果不是借鸡生蛋
也是四两拨千斤的张家港手腕
是啊!群楼林立,灯火璀璨,车来人往
繁忙的间隙,那一簇簇红,一汪汪绿
这种小作坊又如何让人心甘?
大手笔。
在超常的智慧身后在超常的胆魄身后
六
三度春秋
暨阳湖,这颗张家港的龙眼发育成熟
暨阳湖,为张家港的名片嵌入丝绸、镶出银边
暨阳湖,洗濯大道的喧嚣、淘漉浮世的心灵
暨阳湖,让万卷史册又一次哑言、让垃圾也爱上环保
暨阳湖,把古诗的踏歌之声放远、把芳草的萋萋裙摆做宽
七
可是,请等一等
让我用翅膀给曲阜写封信,告诉孔子
鹭鸶用他自己的飞机运来了五千年文明
可是,请等一等
让我用油画给陈逸飞写封信,告诉周庄
暨阳湖是她嫡亲的表妹
八
我们没有忘记,夕阳里的波光正是挑夫
黄豆大的汗珠在闪耀
我们没有忘记,沙滩上的足迹正是游客
什么也没带走的回忆
我们没有忘记,岛屿中的青蛇正是大地
自由舒展的一段愁肠
我们没有忘记,亭台顶上的露珠正是
月光回家之前幸福的眼泪
2005-7-11
白衣(组诗)
1月照
时代这块软橡皮擦不走
历史长肠吹出的箫音
江河两岸,先人的尿骚让万里
涛声更加粉碎、更加潮湿
任何一块石头都能砸破瀑布
红尘滚滚,谁的欲望正在立身?
淤泥受孕,血迹变硬
锋利的刀片即将划伤黑暗
日光流出,贫血的月照在树梢镀银微笑
2白蚕
白蚕前进到危险的高度
西瓜熟了,从热土滚上农夫的手心
少女熟了,从青藤垂下胀紫的葡萄
一匹丝绸同样卷走一生,附在别人的身上
3羊皮
左手握着羊皮,右手插进悬崖
雪莲傲视群脉,独有翻过今天
才能与黎明同眠
背上的篾筐安放了草叶
旷野踏断我的脊骨
沉重的天鹅终于飞向天空
4空白
来苏儿还没有呛醒白云
苦艾的草汁在瓷碗漾出星光
从古代刮出光明
也赶不上现实的空白
骠马已经醉卧沙场
葡萄,干瘪的乳房,甩掉筋蔓
与骑手挥断鞭子一样
5闪电
折取橄榄枝不能惊了蜂巢
辽阔的疼痛,四野承受不起
让那盏魔盒晃在天涯,直至成灰
不同意一根刺扎向爱人的臂膀
鼻青脸肿的少年骑着快马
闪电折回,群山无语
枯叶旋风盘龙,卷我入涡
直坠入,一部长长的血泪史
6咯血
咳嗽他投靠了我
而腐败的一场电影
将观众的热血掀到了高潮
追逐的马群列队攀檐
鞭子丢失了影子
咳嗽已被淹没
七十八度的酒
荒凉的人世
我摇晃一场秋雨
泪水阵阵咯血
7溃疡
一吨青菜的重量能缩短青年的脊柱
一粒药丸能融解一季春雨
大汉灾难深重
他膨胀的力量策马驰过高原、山冈、云朵和蓝天
花篮追上之时
溃疡美丽开放,血痕多么绚烂
我的诗稿几近虚脱
侵略你的导管盘成了蛇
它的内心比山谷空荡
8结石
我就将扶起路边的泪水
我就将抚平病床的呻吟
我就将捏碎输尿管的结石
我就将打包支气管的痰絮
我就将说服癌变的细胞
我就将撞毁乘着帐单的飞机
当然,我更想给坏死的泥土一碗水喝
用三十四年的善良
和十万八千里的愿望
9白鸽
森林的绿鸟巢放出轻音乐
心跳扬着节拍,万分和谐
黑乌鸦从白鸽群扔下咒语
阳光普照,黑影子张口说笑
在目光放生金鱼
在手机拔出青草
在骨髓繁殖春风
在田畴播种白云
谁都永远忘了谁
10橡皮花
丛簇的橡皮花竖起来看是门前河的一件白衣
而白衣入眠的时候,是皱折的芬芳
橡皮擦遍世界,世界褪光了白衣
天空下,独剩一粒含香的露珠
对最柔弱生物的诘问(创作谈)
胡惠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吟出了小草顽强的生命力。
人类呢?
人是最柔弱的生物。
没有人活了几百年的,相反那么多人倒在私欲里、倒在谣言里、倒在薄情里、倒在海啸里、倒在刀光里……
都倒在人类的子弹里,甚至倒在人类的圈套里。
在童幼的光盘上,我曾用懵懵懂懂的问号叩过这么一句话:“人比草厉害吗?”
胎孕十月。母亲捕杀痛苦之蟒十月。生命在诞生之前,与母亲共流一空血液。生命的心泵已被母亲用奋勇坚韧镀了金。生命的征程应从苦水里萌出绿芽。
当岁月的长河漂入罪恶、邪疑、奸妄等垃圾以后,没有谁不作一次责问或自问。磨难的一生磨砺人一生也污染人一生。
我选择自问多于责问。我以理想主义其实是最现实主义的真、善、美称出日子的重量,也就找到一次阶段的答案或一个断裂的盘节,乐于向地球上的一切生物表达,表达这瞬间的愉悦、立马的悲悯;一相情愿的逻辑、专制无理的冲动。等等。
是生活感动了我,是生活震撼了我。
我逐渐敏感于小鸟的一声轻叫、树叶飘弋的一次方向以及上午建筑玻璃上的一米阳光、门前河对岸扛在农夫肩上的光滑叹息……
我找到宣泄的工具——诗歌,其实是大自然对我的偶然恩赐。
我想诗人大凡是站在玫瑰刺芒尖上用很少的文字说出季节的花香。对于我,诗歌和香烟绞杂在一起: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沸腾着诗歌的血液。
血液开了,粉蕾也开了。
作个蹩脚的譬喻,我就像一头抽烟的奶牛,吸食烟粕,挤出牛奶。诗歌应该是面包以外的奶酪,应该是血管里放歌的钙。
诗歌的芬芳弥漫开来。
多么像月光回到了窗台,窗台回到了人间,而垃圾从潜游沉向了淤泥。
作为诗人为什么劳碌后甘愿收获艰苦?他对此一定比其他部落的牧民有着刻骨的理解。
作者简介:胡惠良,笔名博今,上70年代生,17岁发表处女作,在《诗刊》《诗歌月刊》《红岩》等发诗百余,入《中国诗歌选萃》等选本二十余种,,著有诗集《阳光立在草尖上》。
通讯地址:215600 江苏张家港市第一人民医院
email:huhuiliang71@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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