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故土

梓醒

    一
小街的灯半明半暗。鸡鸣与犬吠
时时在吼。田间的树侧歪着身子，
做着一个哮喘病人的动作。
街坊和乡亲的音容和笑貌那样陌生
那时候，我习惯低着头。两只眼
不停地看着自己的双脚。双脚
更是没有可驻之处，不知道踩坏了几棵
返青的麦苗。想打招呼却没有词语。
不远处笑声传过来，在这个白色的
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我一次次
数着窗外某一座瓦房上的瓦，或者
街上连成排的电线杆抑或小树。
逃避，总是在逃避。北大荒的雪
现在应该已经化了，可我却没看到，
门前那棵小树是否已经发芽，
更不知道它现在已归属哪一个主人。
二
十年了，十年了啊！此时，我依然
平静地坐着。所谓的办公室换了又换，
最终，只好独自一人呆着，墙上
各种表格和表情纷纷缠住你的手指。
感恩，不住地感恩。黑夜即将来临的时刻，
一张熟悉的面孔慈祥地走来，给我送来
打消疑虑和不安的目光，却不知道
你正在没有人看见的旮旯里哭泣。
你在哪里？为什么总是不愿意与我会面？
一双手所能触及的范围其实小得可怜，
窗外的风还是无孔不入，直到挤满
这一副半明半暗的灰色近视镜片。
搬移，每搬一次便会少一些东西，
书籍，纸张，却多了一些伤心的记忆。
十年了，抹去棱角的桌椅，
给我带来了新的感悟，是书还是酒？
三
逃避，逃避黑夜酒后的黑暗。我又来到了
那半明半暗的人工湖前，小松树在长，
可我却小了，一直小成一张薄而又薄的纸，
在无人过问的天空中一次次飞翔。
你又一次向我走来，眼睛含糊不清。
不知是在召唤我，还是在驱逐我，
一切都不再是从前，记忆也不再那样动听。
老了，可是还有一些东西尚未老去。
什么声音在啜泣你的眼泪？一声响
我又开始在枕边思索，以惯有的姿势。
天还未大亮，道路又在催促我。
可此时，是我最需要睡眠的时候。
再减去一些东西，连同班上的水杯，
可是那支香烟却减不去。烟雾
像一个狐狸精，我的嘴在另一张嘴上，
我的诗也在另一片遥远的天空里。
四
终于可以像老僧那样坐了。而眉间，
还时不时蹙起山峰。想明白了吗？
北大荒的小松已经长大，而我
也成了一个女孩子心中最慈祥的爸爸。
一座山的象征是靠不住的。眼前还是
那支尚未燃尽的烟蒂。出去以后，
必然又要面对归来的宿命，而归来
再也不是必须对饮的那一杯酒。
静静地看着墙上的钟，野渡孤舟的山水画
躺着，可垂钓的老人却不知哪儿去了。
那片江水空荡荡的，天际的孤鹜
声声唱着消失已久的欸乃之声。
站起来，走出办公室，向着乡间小路彳亍。
返青的小麦还是那样可爱，绿树已发芽
归来的大雁正向我点头。这支蜡烛
照亮了这片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天空。

尹子

很精细的抒写,感情真挚,成熟的味道很浓烈,感染力很强!红一下!

什墨

写了好多啊，问好：）欢迎来诗歌报：）

梓醒

谢谢楼上二位，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