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艺术里的鬼斧手——评安琪的诗歌

树尖

诗歌艺术里的鬼斧手
———评安琪的诗歌
《往事，或中性问题》


再有一些青春，它就将从往事中弹跳而起

它安静，沉默，已经一天了

它被堵在通向回家的路上已经一天了

阅读也改变不了早上的空气哭泣着就到晚上

流通不畅，流通不畅

再有一些未来的焦虑就能置它于死地

我之所以用它是想表明

我如此中性，已完全回到物的身份。

《像杜拉斯一样生活》

可以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没关系我的杜拉斯

我的亲爱的

亲爱的杜拉斯！

我要像你一样生活

像你一样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

脑再快些手再快些爱再快些性也再

快些

快些快些再快些快些我的杜拉斯亲爱的杜

拉斯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

爱的。呼——哧——我累了亲爱的杜拉斯我不能

像你一样生活。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没有问题，你可以呆在我这里一天一夜

这里？这里是哪里

甜蜜里，悲伤里，还是麻木里？


哦，你去过的，在从前，在挤出来的时间

空间中，你跟无数人影磨

交叉，重叠

以至你变得如此之扁，扁，却不透明

却不在耗尽五官的祈祷中死于纷乱


祝贺你亲爱的

我给你准备了一打用于记录口供的黑色牛皮纸

我很不想干这种事

我差一点儿就把他们当成同案犯叫到面前

直到风吹草动，提醒我，我的椅子正在松动

正在摇晃


那么说吧，就在此刻，吸足了墨水的笔

抡圆了的砍刀

这是我正赶往孤独的路上，我留出了一天一夜，你看


我的手，我的身，我的心：干干净净

一片空无。


《给妹妹》


但我早已预知，一切的结局，譬如你，譬如我

都是我们自己决断的

一切的结局，都没能，给父母，带去美好的

关于此生的回忆

我们都是父母的坏孩子，我们用一连串的恐慌

把父母训练得，胆小如鼠。


《在夜的深处》


在夜的深处，呼吸沉重，我和你

在夜的深处

踱步，以太极的方式，左腿，迈，顿，右腿

迈，顿，身体要平衡

气息要均匀

你厚厚的背影，黑色，像一座移动的烈火被按捺在

夜的深处


微弱的光照着不变的一切

长沙发胡乱抱着白被子

你的衣服零乱，丢置在不高的椅背上

不能不坚持

我狠狠的凝视着你我爱你

而你不相信


在夜的深处，煤气开了又关

必须为死亡找到良好的借口而我不相信

死亡能够化解恩怨

油腻的厨房

对峙于味道浓厚的厕所

这就是生的执着

在夜的深处

执着是一种残忍我想放弃想对你说我爱你

而你不相信


牙疼隐含在牙里

时钟滴答

天光微亮，春天寒冷尚未消散

亲爱的亲爱的

当我认识你 春天到了

而你一以惯之的沉默像寒冷

尚未消散


《悼词》


你在梦里死去

你在我的梦里死去

为什么你要到我的梦里去死，世界那么大

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

跑到我梦里去死


难道我的梦比世界更大

难道你比所有人更多

你到我梦里去死

使我余生的梦

充满悲哀


我为你写悼词在梦里

我为你念悼词在梦里

我痛哭失声是真的

当我醒来

我摸到了满脸泪水


当我在残存的悲哀中恐惧，发呆

黑夜像一床被子裹紧了你

你在外面

发烧

咳嗽像一个病人

你不知道你在我的梦里死了一次

为什么你要到我的梦里去死


当我醒来，梦里的悼词像余生的诗篇

使我心怀恐惧

充满悲哀
（说明：本中午用手机写，无奈写到中途电少发布时停电，后开机一无所有了。
如此而来了远处的网吧，备复原继续，谁让我在家赋闲呢？）
用鬼斧手来说安琪的诗歌，这是我的判断。近几年有空就看看一些重要的诗歌刊物、诗歌年选，加上自己近好几年游于网络诗歌，作为女诗人的安琪，其诗歌确实呈现出与众不同的特点，其风格沉郁、倔强。安琪的诗歌有其中两个点：
一是对后现诗艺术技法的运用。诗人、小说家博尔赫斯的作品具有后现代性，安琪诗歌在语言上的运用了“废话"这一技法。这是西方艺术的特点之一，而在“废话”上，东方中国的古典诗歌艺术中有“反复”的表达方式，如“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夜雨寄北》，这就是中西诗歌艺术表现方法的相似性。安琪的以上诗歌就有这一后现代技法的表现。
二是诗歌对意象的倚重。意象于诗，中西仍然是不一样的。中国传统诗歌里有意象，只是它是处于一个辅助地方，被借鉴到西方，它发生了地位变化，成为这类诗歌最重要的表现方法，成为了重要角色。《悼词》一诗，梦等的出现，就具有强烈的意象性，但这些与西方的经典或中国少数朦胧诗，或者诗坛目前的一些诗在缤纷的意象中切换，更准确地说是空转，相比就是一定的超越，而不再是为了意象而意象的技巧层面了。也就是诗人安琪不是以意象为唯一，而把它放在了一个使用工具的位置上了，这样便会让自己的感情表达得到一个较大的释放。
这些诗歌是选自安琪所说的自己转型后的诗歌，我只是选了一部分。如果安琪的诗歌仅仅有这两点依托，也不能说明其的诗歌风格为鬼斧手，那么她的诗歌还有什么组成部分？诗与人是不能分割开来的。安琪去北京一些年头，北京是一个文化城市，也无疑是经济发展的中心，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城市里，作为一个诗人，还能够面对自己，保持独立性，这需要定力。作为一个有抱负的诗人，为自己的事业打拼无可厚非，如同西方小说《简。爱》，又有谁不被女主角的奋进精神所感染呢？我们看这些诗歌，诗歌完全回到自己的内心，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心灵的倾诉，生命的吟唱。
她的诗歌的色调的特殊性。人们的诗歌都用色调来说，有明亮的、灰色的、黑色的，大致可分这三种。安琪的诗歌具有黑色的倾向，这在与他人诗歌的横向比较中，这样的选择是冒险的，黑色调的诗歌，如同书法，写写痛苦的东西不难，写好就难了，也是一种担当意识的体现。当然痛苦不等于黑色，而痛苦也不等好，而把这种色调写好就难。
一个诗人或诗歌，首先是真诚或真，这无论在诗歌或是散文中，都是一种极重要的文体品质，远如丰子恺的散文，前如季羡林的散文，不是诸艺俱涉，便是学贯中西，他们的文章中的重要一点就是一个真字。安琪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敢于表达自己真实的深处的情感，呈现了巨大的真实性，这是安琪诗歌的本。
她的诗歌语速迅疾，正如一气呵成。速度于诗歌是一把双刃剑，比如李白与杜甫的诗，各有优各有缺。安琪的诗歌，这一速度让整个诗歌语言拧成一股绳，让情感拧成一股绳，让这黑色调拧成一股绳。
同时诗歌又有诗人的性情在其中的释放，其奋进精神，这种坚韧性，正是诗歌的骨骼。
这些因素构成了一个体系，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诗歌，区别于他人，如此说安琪的诗歌是鬼斧手的风格，即有这些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