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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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组诗）
    寂寞的眼睛

《梅》

凌晨四点三十分
手机的信息铃声响了一下
是梅说了一句话
说天津的雾霾天就是此时站在对面
都看不清你我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醒了
就同她说了几句
可我的眼睛就是睁不开

梅，是身在遥远他乡的打工妹
常年在外
多年来黑龙江的家就是她春节回来匆忙的十几天
亚布力的雪就是她鬓角暗生的几根白发
儿子就是她想见也只能见到的眼前的泪花

我们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段说话了
她太忙了，忙得就像时间里穿行的一列掉了漆的绿皮货车

我们只说了几句
她说我到了
她是在工厂赶往市场的路上
她说我开始忙了
你再睡会儿吧
她又无奈又颇具自然地说了最后一句
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工作了三个半小时了！

我没有再回答
我放下刺眼的手机
满屋子的夜色就又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
生活，让多少人失去了沉睡和黑夜
又让多少人把村庄和故乡压在舌根
2016/11/5凌晨

《三叔家的大鹅》

夜深到谷底
可隔壁三叔家的大鹅
还在咯嘎乱叫

这些素食主义者
把山村的静谧视为己有
尽情地争辩或者歌唱

我是听不懂鹅语的
三叔家的大鹅
却给了我一天从未有过的清爽
我没有怪罪它们的吵闹
我想它们一定有吵闹的理由

天越来越冷了
冷得我们这些收割玉米的人都感到刺骨
何况这没有阳光的午夜

三叔家的大鹅还在叫
我觉得它们就是在严寒里狂欢

2016/11/4深夜。

《那叫玉米的草》

那叫玉米的草
一片片的都在秋天到来之前
就被一场台风刮倒在地了
有的横着垄倒，有的顺着垄倒
这些顽强的草，就这样
匍匐着还都结了一个瘦小的玉米棒

今天，邻居家在初冬的小雪里收玉米
那个叫收割机的大块头就像一头蛮横的野猪
顺着田垄呼啸着往前拱去

一棵棵玉米被收割机长长的舌头
吸进身体
吸不进去的就被四个巨大的轮子碾压
玉米杆的碎屑漫天飞舞
真像一场盛大的挥霍

我和十来个老乡每人拎着一个水桶
在收割机后面捡拾
能捡起来的也就是猫猫腰
而更多被碾碎的捡不起来的也就是叹叹气
十来个人没有一个说笑的
寒风中都带着很热的表情

那些叫玉米的草就这样被我们热爱
被我们看重被我们依赖
被我们以神圣的礼节接回家里
这些叫玉米的草
今年却沉默了
沉默的就像面对恩人却无力偿还的羞愧的债主
2016/11/4

《活着》

父亲每天都把脸贴在电视机的银屏上
看他的抗日神剧
那神态就像他的小孙女石榴爱着她的芭比娃娃

父亲的眼睛病的得有些年了
他看不清他的老伴
看不清他的儿女
看不清他的拐棍儿
看不清他喝水的杯子
看不清他撒尿的马桶

父亲的世界在一天天缩小
在我的记忆里
似乎昨天还提着他的小马扎爬下六楼
而今天就被初冬的寒冷喝住
蔫巴巴的用一粒粒彩色的胶囊
缓解着他日益加重的哮喘
可爱的父亲，就像一个面无惧色的英雄
和活着做着一个有趣的游戏
2016/11/3

《石榴》

石榴在睡梦中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我挨着她的身体就像悬空的星斗
幸福地闪了一下，显些坠落

又过了一会儿石榴翻了个身
把手臂亲昵地搭在我宽厚的肩膀上
我瞬间感到了这孩子的小，这孩子的弱，这孩子的依赖
我没有把她的手挪开
被她依附抱着的感觉
我就像瘫软在蛋清里的一头大象

我很少和石榴睡在一起
生活总是把我放在一边，又把她的妈妈放在一边
石榴这样的成长
也学会了在这样的年华里
左右呼喊

2016/11/13晨。

锈水先生

生活的气息浓  值得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