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棉短诗七首

sunjiaquan

《登高赋》

去南山远眺，这人影攒动的尘世
可以暂且放下
玉米又拔高了一截，它们习惯
于静默中
向未知的天空伸展

番石榴隐忍多年，正在填补着空洞的半生
它们是羞怯的孩子
在风中抱紧母体，而农民的欢笑
越走越近，即将在突然的某一刻
涌进树林

更远处，羊群越过沟壑
如灰白的云团
在大地的皱褶上翻滚。温良如草木的羊群
正在结束
忙于果腹的一天

秋天，白日骤短，在南山
我看见群山扶住远处的人世
向我脚下聚集，水泥厂
吃掉石头
吐出暮色和尘埃


《时辰将到》

秋风一吹
夜晚就调高了亮度，小广场上
孩子们在玩自己的游戏
扮演火车头的小女孩
正带着他们长大，学着
分类和排斥。我没来由的惆怅
随着秋意渐浓
天空尽情吐着善意，人间铺开
平整的落叶
哦，顺着叶脉行走的人们
从支流涌向大河，正如面前的孩子
在游戏中冲破牢笼
一次次跃起，向我逼近
旁边的妇女，她腹中的胎儿
舞动手脚，似乎已经洞悉
——时辰将到


《在梦中》

有时候掉牙
有时候被狗追
有时候骑上一条蛇，跟着它
蜿蜒爬行
粉红色的信子，向下滴着
善意的汁液
穿过草丛之后
天地忽然阔大无边，万物有光

我尤其迷恋，贴着地面飞行的
情节，人间瞬时矮了两寸
岩石和树木也矮下来
如果纵身一跃
我还能甩开
所有错愕的目光
到非人间的云端里去


《微小的》

悬铃木的球状果实
从树叶的缝隙漏出来，去年的
已经脱水干透，今年的还裹着
绿色绒毛，这无用之物
且让它留在树上
没有人注意，树荫何时跨过马路
到达另一侧的树，这微小的
斑点和位移
从怡园小区到文化路末端，它们构筑
寻常风景。四季的间隙
虫子以低吟修补裂痕，而一天
转瞬即逝
长寿的树木
和短命的果实
各自支撑着潦草的一生


《蛇》

白蜡条
每年都会被收割一次
春天，当蛇蜿蜒着穿过蜡条林
一万根枝条活过来，柔软的身段
向上伸展，把蛇的一部分
从鹅黄的根部拔出来

终有一日，蛇从来时的路
纷纷离去，农民
涌进林子，他们的骨骼中
同样保留着蛇的部分。这毕生
缠在腰间的部分，在秋天
赶来此地，与另一部分相聚，带着镰刀

他们要欢笑，要微微叹息
要放火烧光野草和沙子
蛇，提前退出
看不到如此欢聚的一幕


《仰俯之间》

接下来的情节缓慢而惊悚，他
向下弯。如果再弯一点
整个身体就要埋进脊柱和腿骨
但这还不够，他还必须
进一步放低、缩小。太阳在午时三刻
将升到最高，群众又向前一步
明晃晃的钢刀都弹压不住
“斩”，这个单音节的口令
还在官员的嘴里，聚拢
化开，不停地变换姿式

弯到腰间的头颅
在人间已经无处躲藏，它需要那个口令
及时地喊出来
然后刀光一闪，他活过来
甩甩辫子，仰着头离开刑场
地上那颗头，也许
会在停止滚动之后，眨两下眼睛
当然，这个微小的动作
也可以忽略


《指尖的阳光》

一小撮阳光，可以终止奔波
它梦寐以求的是
找到合适的指头，夺取它的指纹
为此，它洞穿途中
所有的黑暗

它把那个人的手指
挨个走了一遍。那个人
对着蜘蛛网写诗，她写道：“在
赫拉斯特拉的河流中，没有指纹的鱼
正在忙着捕鱼”

这一刻，成为永恒
蜘蛛陷进蛛网，阳光陷进
不可挣脱的黑暗，写诗的人
陷进了纸和钢笔

一棵未被提及的水青冈
迟疑着
陷进致密的木纹

陈润民

一次次跃起，向我逼近
旁边的妇女，她腹中的胎儿
舞动手脚，似乎已经洞悉
——时辰将到
首复。问好。一切如意！猴年大吉！

sunjiaquan

陈润民 发表于 2016-9-4 16:58
一次次跃起，向我逼近
旁边的妇女，她腹中的胎儿
舞动手脚，似乎已经洞悉

谢谢润民兄雅赏，远握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