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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我生活（组诗） 郭红云 《写一写大海》
我没有见过大海
它的浩瀚 我是想象的
它的完美风暴
遗世灯塔
它的人字鸥
与黑背鸟
在今晚的纪录片里
抽了大半包烟了
我一个字也捋不出来
仿佛慧春手中
正缓缓拆洗的这件旧毛衣
女儿出生那年就已打好
而今从新再织
却找不出头绪在哪儿
我想写一写大海 一直以来
但心里没谱
这些年 局限于生活
我们走过的地方不多
我想象的大海是陈旧的
凌乱的……
繁忙有余 寂寞无常
而这会儿
我和爱人干着同一件事情
她在考虑如何起针
我在琢磨着怎样运笔
开始从大海里捞针
《相见欢》
它一定照见过李白
在《静夜思》的时候
还有其他一些
久远年代的人们
也一定照见了
此刻的我们
这棵大樟树下的
小酒馆里
扔满了一地的烟头 虾壳
和啤酒瓶
我说的是今晚的月亮
它又白又大又圆
像一只精光的盘子
输掉了剩汁和残羹
霓虹灯闪烁着
变幻莫测的光
广告牌下的报刊亭
早已打烊
新闻与旧事不提
前程和今生未卜
我说的是今年夏天的
一次久别重逢
《东门水饺馆》
雨持续下着
这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夏天里有许多
这样的悄然而至
荆州车站出来
15路车会将你带到
东门水饺馆
四两水饺 三盘卤拼
两扎黑啤
一个人闲坐
等一个人
雨不断篇地下着
非要把某个故事说完不可
一阵一阵的
像一些噼啪作响的弹珠
很容易使人贪念起
年轻时候的游戏
要么相撞 要么错失
要么粉身碎骨
略带惆怅的天气
让我突然想写
20多年以前
就想写的一首诗
《话別》
晚餐很简单
酸辣粉
薄馅的肉饼
米多兹快餐店往右
是一座Z字形天桥
我们拍了照
桥下等车的间隙
车流量不大
从西向东
潜阳中路比以往开阔
像一匹上好的布料
被烫过来 烫过去
愈发显得笔直和挺括
10路公交车只是
一小块熨斗
算不上格外的显眼
和灼痛
这种景象会一再出现
如同离别
与相逢 孜孜不倦
喋喋不休
《咖啡》
氤氲的热气
绕着杯沿旋转
时而汇聚
间或散开
像一只袖子
轻拂着迷离中的脸
你煞有介事地
抿了抿嘴角
我还以为
你又要说 甜
搁向一边的调羹
仿佛一个舞者优雅的足尖
踩着银灰色的
细碎的光点
《今天》
送女儿到车站后
我徒步回家
借一段路走一走
可以缓解心中的落寞
与不适
给慧春的微信中
我这样写道
三块钱不到的车程
我用了好端端的
一个下午
车站离主城区较远
沿途一派繁忙的景象
虾城二期业已竣工
粮油批发市场
果蔬基地
奥特莱斯生态城...
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纳凉时
母亲哼唱过的
一首叫作《逛新城》的歌
蓦然间觉得
好像属于我们的生活
原本就只有一天
除了今天
其余都不过是模仿
或者重复
《咳嗽》
夜阑人静
咳嗽声会传出很远
像小区院子里的这时候
只有我家窗户还亮着的灯
做贼似地扒拉着草丛
花坛 和树影
这段时间持续这样
凌晨四到五点
有时稍早些
中医上说
那是肺胃归经的一刻
每逢大事 必有异象
对这一点
我从小就深信不疑
一九八四年某夜
母亲在堂屋里掰棉花
窸窣的声音听得真切
睡眼惺忪中
却又分明见她一袭白衫
坐于床沿
只是我看不清她的脸
次年 母病逝
享年三十九岁
《深夜》
是否紧贴着凌晨
最近的那一抹夜色
才配称得上深夜
是否我燃上
这支十七块钱一包的
廉价的黄鹤楼牌子的烟
它就能化作一纸信笺
一点即着
袅袅轻烟仿佛一些消息
宁静致远
是否像那枕边凌乱的长发
你随手拢了一拢
辗转反侧 复又睡去
让我无意中
瞥见了瞬间的白
仿若那山脊
一现一线忧郁的雪
是否每一晚的深夜
都是昨晚的今夜
形同一副黝暗的膏药
敷着的是梦
揭开后还有一点一滴的
清晰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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