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庙上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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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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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春日,好友相约成行,驱车前往江山庙。十余分钟驶上209国道,向北十余公里至河津市樊村镇张家巷村,便离开国道,再沿水泥路西行北拐,经遮马峪涧,上坡至北山底张家岭村停车场,近半小时路程。拥几分纯朴秀色的张家岭村居于在岭上,仰面向北举头一靠,便北依吕梁山南麓,向西可极目黄河。而建在最高峰崖顶的江山庙,曾被人称为晋南悬空寺,当然,壮观程度难比恒山悬空寺。
登山,从标有爱心水库的地方开始,水库有些破旧,没有维护的痕迹,也许此地缺水已成往事。初始的山路为土路,脚步沿土路延绵十几分钟,便能踩到石头了。脚下有了石头,就有了登山的感觉,山景也就一步步近了。从此处上望,周边山势陡峭,褶皱特色明显,是吕梁山特有的山形,层层褶皱突兀排列,断层的岩石着灰白之色向上叠去,性情巍峨,如巨大石梯砌在山梁上,异常壮观。眼见就要置身于壮观之中,也就有了继续向上的劲头。于是,沿坡道持续前行,几分钟后便抵达书着“迎客松”的巨石上,累了的人,可以在此稍作休息。此处并无大棵松树,也许人们明白家乡的景色最美,美得敢比黄山。而在我看来,真正迎客的春色,是山坡上刚涂的新绿。
向上的山道开始变得难行,弯多坡陡,路窄多崖,有的地方仅能通过一人,个别路段荆棘横七竖八拦在前面滋扰,想要登顶并非易事。尽管山路崎岖,登山的人还是很多,少数孩童也加入其列,不惧艰辛,体味野游乐趣。顺着红漆在山岩上标注的箭头,山路在一道很长的山梁上呈东西方向反复盘绕着通向山顶,期间登过几乎直立的“天梯”,手脚并用像猪一样爬过“猪食槽”,攀过仿如刀斧壁出的石阶“乱石坡”,最后,借着山羊偶尔传来的鼓励之声,才登临首个山顶。
山顶还算平整,可直接打坐歇息,这里视线极好,像个天然观景台。西望,群山峻岭依了吕梁在眼底连绵,相隔的黄河依稀可见,那浊黄的一片,向南漫过去,躲进云里就不见了。东面的群山没有尽头,一展吕梁山峰峦叠嶂、胸藏锦秀之豪迈气魄,也许山外青山不过如此。正前方开阔的盆地上,便是繁华所在,河津小城的市区,铝、煤工业园,几乎连在一起,驶满巨型载重卡车的209国道穿行其中,向北摸进山里乡宁的方向。眼前相连的企业和村庄,拥挤程度令人堪忧,为数不多的田野像是在缝隙间补遗,又似一些零散的绿皮膏药,东贴西凑。更令人遮目的是,缕缕生烟的烟囱随处可见,不时还有小铁烟囱冒出大股黄色浓烟,眼见十几秒的功夫就停下来,没多久又喷薄一番,令人匪夷所思。还未到庙里见到真神,心情已被搅混,江山庙上看江山,看来不尽是诗意美景。
后面的路与刚才的路相比,算是踏上坦途,离江山庙只隔着一道岭。此路贴着山梁之阴,能见到原生灌木丛,山路有时隐在林间,在林间穿行脚下轻快许多。特别是头顶的天色清爽透明,一扫刚才养眼的阴霾,心中不免又为祖国的江山如此多娇起来。十几分钟后,攀到一座岭上,上面立着钢结构支架,支架上盘绕的钢丝绳沿一条沟向山下伸去,从旁边堆起的老旧砖瓦判断,应该是修庙用的。由此向西,近百米的路宽阔平整,直通江山庙。
江山庙依朝南的山崖而建,此处崖壁直立,如刀削斧劈,高约数十丈。在接近山顶的断崖处,向内凹进的部分约有一房之高,半似山洞半似断涯,长约二十丈,正好随了人愿,江山庙依了此处山势,巧妙镶嵌在断崖内,坐北朝南迎紫气东来,犹如仙居独尊,于是就生得不凡之势,颇有几分仙气升起。江山庙主体建筑长二十米左右,由东向西形成一条长廊,长廊分三部分,中间是正殿,东西两侧为配殿,依崖壁山势一半悬空,一半附崖,由此便有了“悬空寺”的感觉。而现存正殿为重建部分,东西两侧配殿几乎尽损,但屋基还在,与少量残垣断壁留守往日光阴。东配殿的西墙上开的门无意中成了正门,门北侧石壁上,现石砌小洞府,里面端坐观音,摆放的香炉里满是香灰,可见香火还算旺盛。想必佛家也看上这清静之地,幽居东殿,怀祥瑞之妙,护佑一方平安。看罢观音,扭身立在门前,可见门上方镶嵌扇形黑底石匾,匾牌上隽刻魏碑“江山庙”三字,虽不大,已然格外醒目了。
步入庙门,得见宽阔长廊真容,此廊木质结构,屋顶北侧的房梁,搭在殿门砖石墙壁上,也像插入崖石一般。面南的长廊殿边缘,粗大的木质圆柱和铁制护栏,形成了一个悬空的屏障,共同构成一个观亭台。站在这里俯视,仿佛置身悬崖峭壁,只是有惊无险。崖下面的沟壑连着凤凰岭,逶迤向南,南端便是我们来时的张家岭,闻言张家岭村在古时,就叫凤凰岭。抬头举目四周环顾,群山蜿蜒,苍翠初染,也能看到黄河的龙形神迹。我的心境渐渐开阔起来,可谓江山风景,巨细间自有定数。
由观景台转身,几步之遥正对着玉皇殿。其实这玉皇殿由石窟改建而成,砖石封起洞口,留得一门,门上扇形石匾隽刻魏碑“玉皇殿”三字。细细再看,匾牌上方还镶有一块土黄色的旧匾,隐约可现“玉皇殿”三字,许是前人留下的。门东侧贴有红底黄字的喷绘塑纸,依上面所书,此庙初建年代不详,重修于清朝同治八年三月,今人张家巷村张银科、张红梅夫妇乐行善事,正重新修整。
深山建庙筑殿,多为道家修仙所为,必考虑景致所在,这正应了当地古老传说。相传玉皇大帝派两位神仙下凡考察民情,回天庭交差时路经此地,见此地风光堪比仙境,便在此歇息,寻得窟中对弈。当地樵夫刘居正在山中砍柴至午时,进洞想歇脚,巧遇两位白须老者对弈。出于好奇,他放下扁担和斧头跪地观战,因着迷忘了时辰,腹中饥饿时顺手捡起老者的桃子边吃边观棋。一盘棋下完,其中一位老者笑道:时候不早了,年轻人该回家了吧!刘樵夫扭头向外望,天色不早。他回过头时两位老人不见了,他又抬头寻找,却识得彩云翻滚,目睹两位老者腾云而去。此时樵夫欲起身回家,拿扁担,扁担已朽,不能持;拿斧,斧柄已朽,只剩下斧头,樵夫自感奇异。回家后,家中仍是贫寒,而且一切都变了,村落的巷子还辨得原来模样,但村人却一位都不认识,更无一人能认出他。刘樵夫再三向人详表原委,才有老者想起老人们曾讲过此事,说六十年前刘樵夫上山砍柴一去不返,音讯全无。樵夫恍然大悟,面前这些老者其实是他的晚辈,他当时观棋对弈的老者竟是神仙,自己吃了仙桃沾了仙气,六十年容颜未改。想想村里也没自己立足之地,刘樵夫只身返回山顶,谁知进得石窟后,竟坐化成仙。后人深知玉皇大帝主宰天上人间,一统江山,故江山庙由此得名。因此玉皇大帝塑像正襟危坐在玉皇殿就不足为奇了,但见这位众仙领袖肥头大耳目光和善,透过王冠珠帘,像在询视前来膜拜的众生:尔等人间一向可好。
玉帝没问我,我也没有信过他,出了玉皇殿,我来到西配殿,此地狭小,宽窄丈作,往西连着悬崖绝壁。崖壁上仅有的几个脚窝,是放羊人踩出的山道,可缠向几丈高的顶峰。西殿也散落些老砖旧瓦,虽然屋宇残败面目全非,但如此乱象,并未惊扰此殿石窟内的三位神人。他们围着一盘棋,北面的南极仙翁和背对洞口的神仙对弈,他们花白的长须像在梳理传说中的故事。再看西侧观战的刘樵夫,静静跪坐,观棋不语。眼前这三人打座成局的场面,如何分得清人神异样,或许惟有吹进来的清风,轻轻抚上他们的长髯,任岁月飘逝。
据说江山庙几十年前建筑完整,若非文革破四旧毁了庙宇,昔日壮观之貌,定现绝佳圣境。但时下依远近不同,还可观六景:庙身悬空,称晋南悬空寺绝非虚名,若完美重建,将更为绝美;庙上部为“雄狮卧顶”,立在庙前右侧山头北望,庙顶卧着的雄狮,面部五官清晰可见,恰如鬼斧神工,令人称奇;庙下面的山梁,形似“神龟驮庙”;东侧山梁,形如下山猛虎;且庙西横亘的山梁,如腾飞的长龙甚为神形兼备;从山下仰望,凤凰岭相连的几道岭,像凤凰展翅向居中的江山庙朝拜。此庙再向南,与河津市区真武庙遥遥相对,形成河津的中轴线,实为古耿之地的造化。
下山的路上,心中难抚平静。想想凡人仍存意志上的脆弱与自我疑虑,除了自己戏弄自己,毁了建,建了毁,几千年不过是在破坏与重建中过来的,实在令人扼腕。所以,登临江山庙上看江山,只是看了近处的江山,并看不到远处的江山,远处的江山与此处的江山难有不同,如此浮云之中的沧海,该如何锁定我的澄明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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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