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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7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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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巴托的夜》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骑一匹白马的人
在黄昏时分飞入安静的山谷
四月的草原,羊群白得胜过云朵
乌兰巴托的夜将要来临,那些花
开在图拉河旁,琪琪格
我该怎么对你说
在很远很远时代,栅栏围起的草原
从日出一直走不到日落
总有骑马的人勒住缰绳路过毡房
问起回家的道路有多远
我曾幻成一只关鹏飞抵秋日
面对霞光,倾听牧羊的老人
唱那蒙古长调,炊烟顺风飞扬
汲水的女人垂下那达慕晚会中
摇摆的长发,那样的黄昏
在我的眼里著以一派庄严的色彩
琪琪格,在阴山以南
肯特山擎起万钧的臂膀
搭上金色的利箭,引弓撑满圆月
雁落家园,勒勒车卸下温柔的塔娜语
一曲马头琴传来的奶酒与牧歌
《爱的力量》
——当外面的世界太沉重,这一切都结束时,我和你在一起。
卡夫卡,我在你经典的的语录里
坚持等到雪融,无所谓的胜利
被雪线缝住一段忧伤,阳光
照亮通天的乘临,栈道明光
属于席琳·迪昂高音阶上的颤音
与榆荚同时剥离,此刻的故乡
我目睹那些患难的风景
再次落英并怀
没有大风吹就的啸声,雪山
在高高的颠峰之上,置放仰望
从阳春走来,我的足音依旧丈量着
现在与过去,一叶花瓣飘飘而下
那是我的挚友在悄悄地,拾掇经年
一排休止符停顿天空的弧,伯牙的琴
弹落那只红鸟的惊呼,箴言打开
指引一条回家的路,有多远
为此,我记住那些花开与云朵
在世界,在遥远不及的寒冷里
怅望子期的琴台,与我几次擦肩
踏冬而去,看画面之外的春天
我将雪花接回,移植樱树的唇上
即使那些缄默的话题,欲言又止
屏息一丝风的依偎——
“当外面的世界太沉重
这一切都结束时,我和你在一起。”
〈火狐〉
火狐穿过原野,跌倒秋风的刀下
一滴殷红的血从太阳的光芒里
润泽最后的骨骼,坠落的童话
是胸口喷射的一片烟花
沉湎于波浪的喧哗,与远方憧憬
赤裸的潮水,且因失眠而独自彷徨
眷顾风尘的骤响停下足印的流浪
貌似詹姆斯的港湾,没有海枯石烂的誓约
只有火焰燃烧的泪滴
火狐仍然蛊惑着,像亲切的恋人
在抛锚的港口招引鱼贯而入的秋语
呵,如果澜水继续消退
思念的海岸线,我如何加速风声
以雁南的身姿,丈量暮秋的苍穹
半杯啜饮的咖啡浸泡一场霏雨
不屑于你衣袂包藏的一颗酸心
我畏惧的寒流,正等着我一贫如洗
〈喊我小辣椒的人〉
他喊我小辣椒,也喊我小宝贝
喊着喊着风就凉在皮肤上
场院上,一群麻雀在练声
场院下,棉花,大豆和花生,他从左肩挑到右肩
平仄的步子,长短的影子
他越来越瘦,门前的草垛越来越高
喊我小辣椒,又喊我小宝贝的人
偶尔抬起头看看太阳,他会不会在那一刻
想我……
〈只是石头更加安定〉
如同你的发现,到处都有草
那一定是时间上,成全了它们的狂欢
不要认为力量有限。对于一颗石头
比之草,我更胜于对它的膜拜。它缄默,安静
而且,从不落寞
只有运动的风,或许会移位
一些假象带来的传说。草的身份
毕竟是有限的,它举不起更多的表达
而石头有可能。当它回到天空
穿日引月。即使把握的梦幻碎成陨石
你一样看到了“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
一本书,刚刚被大雪打开。时间就流亡了
草还会复活。只有石头更加安定……
《回到猫的房顶》
我喜欢的尾巴长在第四只猫的身上
屋顶有月光
一只只银鱼来回游动
天空那样盛大
雨水从秋天洒完
之后。我还要喜欢上一些什么,一些
提前温习的大雪。将我冰凉的目光
送回。坐以期待的少女
液态中的群像
一只猫穿上星星的棉袄
《瘦月亮》
第三只灵兽藏于灌木丛
夜色很重
仿佛低低的胸腔塞满一团沉郁
天空的烟花
形同地上的美梦
我将日历一页页翻过
指尖就变得越来越迟钝
天气预报说起今年的大雪
遥遥无期
一只猫抬起爪子,在夜里洗脸
《时光机》
影子在路上破碎
我看到一部轰鸣的机器
从老祖母的眼里经过母亲的目光
搬到我这里
让身体伸出第三十九个台阶,置它于想象
于一座废墟的墙头,埋下聆听
一阵簸箕声、一阵扫地声,一阵背着粮食走回来的眼睛
火中取栗。我的血就这么热了
我的血就这么沿着
一部黑色的机器
融于一场场持续的咳嗽与发烧,融于
一根断链,回也回不去的心肠
《黑暗把夜围得多么窒息》
响水河上的轻舟,似一段情绪中的嗟叹
时间无数次地经过,搁浅得不能再搁浅的
斜阳的余晖,是人们一次次欲念的挣扎
你跟随风,像洁白的翅膀接受一场盛大的巡礼
飞翔是据光感的,前途也是。茫茫的宇宙
黑暗把夜围得多么窒息,除了星星
是誓言中唯一的浮槎
你依然会回到光明的际会中
被火焰之手撕裂。河畔的牧场
众多的腐朽与墓碑,在光的另一面奔跑
《喂养》
叶子喂养了一群风
风喂养了一群鸟
鸟喂养了一群山,山坡上有光
光的下面有几间土坯房。屋檐滴水
水声滴滴答答。搓绳的父亲和母亲不说话
黄昏生出的炊烟,孩子们跑啊跑
跑过屋顶和山梁,跑着跑着就无影无踪
谁能背对月光说出想法,一些黑嘴唇抖不掉的
无休止的鸟阵。在北纬32度的凉水河河畔
一个颓废的人回到乌桕树下
她手中的星光破绽百出
《鹿的眼》
它悄悄回到院子,不动声色
下午的阳光有爪痕。清秋是皮肤上一道道丝凉
女人的裙子和遮阳伞,男人手上的烟、走路的姿势
另一种隐退的方式。鹿的眼
继续明亮。这仅仅是一场开幕词
对于它的行踪我无法把握
因为它的野性,院子里的事物无一幸免
走秧的南瓜花,捉不到的蜻蜓
世界上的美都还在行进中
这样也好
省得我只顾自己忧伤
现在这只明亮的眼睛
终于离视线这样近
如果七窍是通达的,那么
鹿还有歌唱丢下耳朵,还有嗅觉撇开鼻子吗?
〈关于一截木碳的描述〉
不记得那截黑是什么样子。某种时候
我想它一定是块明亮的碳,质地松脆
带着浑身的裂痕,满含眼中的端详
它仅仅从一场火海逃离而来
万物皆向死而生,它也不例外
在够得着回到一座炉子前,作以虔诚的佛献时
我听到山木萧萧的风,将冬日的几粒病牙
拨弄得跟鸟翅膀一样。这不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因为寒冷。架于火炉上的烈烤
我理解真正的燃烧,是它有的孤独和赤情
曾在树木的荫翳之上
流动的天空之上,独居一处
那时,我想象不出它的样子。甚至认为它不存在
尽管它悄悄来到内心,从炎凉中进行抉择
参与自己的命运。尽管宠辱是绝对性的,连同温暖
很多时候,很多人无法懂得。所以
悲伤总有悲伤的去处。在那截黑放回原处
如同眼前尘封一面镜子。时间从此安详
〈不提那只老鼠之后 〉
题记——
鱼说:“岚,不提那只老鼠了,咱们提提那只赖皮熊吧,要不,就提那只懒羊羊如何?”
岚说:“该给鱼打油了,免得她也饥饿。”
是的,不提那只老鼠
那只患过饥饿症的老鼠,这些年来
它一直想把它的思想传承给我
比如它用牙齿在夜里去咬风,或者在一根椽木上使劲地挠痒痒
这些,我都能接受
最接受的不了的,是它要空着肚子
在月光下荡秋千。它揪着一串辣椒、一根老化的电线
它哧溜来哧溜去地,把时间踩在欢快的足下
如果仅仅荡荡秋千也没什么
重要的是,荡着荡着隔壁的乌鸦就醒了
它那悚然惊魂的一声啼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求救
黎明就此走来。灰色的风衣渐渐披在山梁上
说真的,那颜色真有点让我想睡觉我
我听到白雾的咳嗽,喉腔吐出一些血丝
起早的男人和女人真辛苦
一个去厨房生火做饭,另一个去井边担水
我想我要是那个女人,不知道要怎样哀伤自己的衰老
好在我现在还这么年轻,若去陌上桑选美
没准我还能获得一个伊人在他乡,粉面又桃花的称号
当然,拥有青春无论如何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
再想想那个男人——
他有多优秀?不会像一只懒皮熊
只知道为一日三餐背回粮食。他应该有自己的节日
可以参加隔壁家孩子的生日宴,也可以去桦树林里和一个猎人聊天
我是那样担心,那一个走在挑水路上的人
突然不见。那样,我会坐在地上大哭
我用我简单的语音,向人们讲述青草埋没的脚印,昆虫凝视的天空
时间啊,岁月啊,一切从田野购回的火苗
让我抚摸的溪水,回到村口洗菜的手中
让我抚摸的银项链,提前将月光挂到树梢上
我要和人们在一起,看他们运动的时候,将锄头扬到半空,土坷拉撒了他们一脖子
在那片碧蓝的头顶上,一定有个小小少年的球场
等待脚趾从黑布鞋的边缘,踢出滚烫的小石子
我一定也和某一个跌倒的哭声纠缠过
——嗨!膝盖啊,你不要流血!
——嗨!拳头啊,你不要松开!
看看!我这躺下的大地。看看!这繁花胜锦的草地
——懒羊羊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回那个老鹰逮小鸡的地方,好吗?
〈麦子 〉
我把自己扔在世上,有多久?
这困顿的骨架,以湖岸的芦苇抱着歌唱
从春天复活
我仿佛不记得迎着风向的火把
如何穿过一条灰色的河流
将原汁的甘露,洒在山冈
又一场雨落下来
弯着鱼竿一样脊背的人,在麦田上戴着草帽垂钓
我想我已进入他们的视野
作为一茎麦杆上游离的思想
——那些颗粒正试图追溯,自己的彼岸
〈你走后,我便写诗〉
它一定走在路上,蛾子一般地嗅着露水
顺着河道前来。我的五月
阵阵哨音在绿荫丛里雀跃
那是不能省略的心情
正如一只长满胡须的月亮,悬于西北望的一角
它要经受肆虐,绕过异常的干旱
我听见沙漠,被水草和鱼群同时包围
“你的和雷电一起拜访的险途……”
在我的心上,如何定义这样的心领神会
比如:浩淼,旷古,悠远
比如:圣洁,返朴,荣光
我坚持用想象来想象——
那只玩具娃娃。邮差的马车有流萤出现
“我们是黑夜养不大的孩子,醒了要哭泣”
《夜色》
不再担心自己是黑夜的孩子
毕竟一些美都还存在——
像咕咕鸟的美声,换来对黎明的信仰
紫藤花下,能看见清凉一般的泥土
它们都是时间的产儿,豢养于一座笼子
它们在那里舔舐,相互拥抱
我说,这些年,河流怎么一直有毛爪子
天空怎么一直悬着羽翎
——那些路过黑夜的眼珠子,静得如一粒粒蚕蛾
“整体消融在整体中……”
——我不害怕再次跌倒。因为光亮在眼前
《孤独的瑕疵》
不确切那匹马从何而来
你说见到它时,河流就有起了悲伤
我重新回到芦苇的身边,看夕阳的鼓点
正敲向流水的宴席
一些定义上的地名,山川
一些自由生长的植物。我多么爱
那一袭长裙落地,满脑子能装下风的芦苇
每天和我对视,为我保管着
从上游漂来的,碱性的出生
《翠鸟》
你认识那一只翠鸟吗?
它在湖泊上撰写碑文
从春到夏,为应付生活的人
把一群影子打在湖面上
不是为了纪念,才使人想起
翠鸟天生的声线,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那一年,山岗上的芝麻花开了
树上的月亮圆了,村头的光棍叔娶媳妇了
小媳妇葱白一样的手指,不停地洗亮一湖春水
一湖春水荡来荡去。如果不是一面渔具挂在岸边
谁能知道。后来的日子
愈破裂的地方,愈有一位焊接工
在那里敲敲打打
《在一个金子般的夜晚》
在一个金子般的夜晚
你回来看我,带回两袖厚厚的风霜
你继续抽烟,烟火在手上奔跑,嗞嗞发响
外面太冷了。仿佛全世界就剩下这间屋子
还有些热气。你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像一只困倦至极的猫——
我喊你傻孩子,又喊你小糖人
喊着喊着,四周就布满了咬人的寂静
又是那条河流,在暗地里涌动
一些试图遗忘的,一些记忆犹新的
时间一寸寸短下去——
如果没有你,我无法找到那一枚螺钉
《井》
它是我体内的一处暗流
处于青苔之上。经过承载,律动,可持续的盲听中
不断向天空打探
那些来自飞鸟,树叶,密集的庄稼迎风低头
我一遍遍在回想,那口用石头堆砌的老井
假如我还爬在上面,向它索要我的过去——
穿花布衫的日子,扎羊角辫的日子,对着镜子做鬼脸的日子
不经意间,总会有个呵斥的声音
漫上来:“不许在水井边玩耍,那里面有水鬼,长着长舌头……”
多少年了。那截从恐惧中撤下的镜头
早已是我骨头上的一个病灶
它完整,凝固,同时压迫着
我向远方瞭望的姿势……
《隐身》
一个下午,它们都在笼子里吵闹
它们从我的左耳穿过右耳,声线细长
尾音十足。是该放它们出去
找到一片森林。任意它们飞进飞出
爱恋也好,玩弄一些小把戏也好
只要它们快乐,跟得上一列绿皮火车
去远方。断桥和流水,隧道和山谷
直接隐身的地方,留给我
整个猛虎搏斗的地方,也留给我
《你在布袋的深处》
——我是鸟群中的一只,所有的人们都是在荒凉的不毛之地上飞翔的鸟儿。
黑夜从身上剥下茧衣
我已经醒来
在另一个世界,首先听见你的祷告
(那唯一的,能在钟摆上敲打的鸟鸣)
完美的事物,得有完美的展现
现在,我伸出耳朵给你
不一会儿,或许有一场雨
出自内心的渴望,我想出去走走
轻到一阵风,一朵蒲公英
我爱它们的纯美,而不是风雅或者好玩
你继续你的隐藏——
向南嘀咕,或向北打量
你不属于任何言论和自由,只属于
我未完成的稿件上,一粒扎眼的填充物
然而,六月的气息将会一去不复返
你在布袋的深处,处于动荡却又获得安逸
《割草机》
那嗡嗡之声不是树枝的,也不是鸟儿的
分明是一个汉子
发出内心的呻吟——
快要崩溃掉了,身体里的野兽
因为拥堵,开始相互撕咬
“肉身是用来过渡的”,他连想都没想过
秋日的斩首行动,便于人间的刑堂
从假想回到真实
《和一只豹子,在秋天对话》
我不相信我转身时
河流已枯竭了一半
你大声地在蝴蝶的体内,尖叫
参与一场又一场的大雨
从安安静静,到无名的焦灼
我似乎只爱上了虚无——
因你,从不和我谈情说爱,更不会流露依恋
属于我的,是这眼前的枯木与流水
肋骨上收支平衡的梦境
而爱是不是还在上升,恨是不是直线下降
你垂下头颅时,我清楚地记得
那腼腆的花朵,都有一个美其名曰的称谓
其中,也包括我
《河流论》
与其坐着忧伤,不如想起一条河流
想起它的灿烂与从容
我想,我来到它的内心已经很久了
以至于,我每次听到它的呻吟
如听见自己的呻吟,在莽原上扩散——
“有什么是值得我们抓紧的”
熟透的果子在枝头自动脱落
鹿跳过溪水,风吹着无际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比如慈宁的性格,蚀骨的爱恋
比如我一心一意地在这条河流上,奔跑
学会推开浮冰与泥沙,以放弃的姿势
培养自己坚强起来
等不及的,是那些拎着皮箱走向下一个渡口的人
我从他们中间,挽回自己
如挽回一只游荡过的亡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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