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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蝶
一、
“这里没有长存的城,我们寻找长存的城。”这里是没有路标的荒野。
早晨,太阳从东方山峦似的树梢升起,傍晚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很多年了,如果有什么不同,仅仅在于升落在不同的树梢。晚上换做月亮。
我们饿了吃,吃了又饿了。无限的重复。
世界好像是一个永恒的轮回,朝暮是一个小的轮回,四季是一个大的轮回。
生死也是轮回吗?死是看不到体会不到的,疑问在这个地方,恐惧在疑问的地方。
如果生死是另一个轮回,那么死就不该令人恐惧,因为这将证明一种永在。可是一种永在便是善么?无限重复的生命,不管在多长的时间段上面重复自身,都是缺乏生机的,缺乏生机的生命则不是活物。
如果生死不是另一个轮回,,那么死后将无我。此生只有一次,成为许多疯狂掠夺的缘由。“记得要快乐。”成为我们道别和见面时的习惯用语。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我们只是想掠夺,掠夺一切我们以为美好的东西。
那么究竟是什么拖着时间巨大的滚轮向前?什么是在日复一日机械似的日常生活中引导我们向上的力?
真实的时间,重要的时间,人们称作“节”。犹如竹节,向外凸出的部分记载着变化的位置。向内,竹节之间那薄薄的膜,它们形成的那一瞬间使生命超拔。对于植物,我们不知道竹节内在的努力和挣扎,我们可参照动物伤口愈合的过程。我们不能否认痛。
在爱与遗忘之间,在永恒轮回和真实的时间之间,枯叶蝶扇动她们美丽的翅膀。这个世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的脸依然是一枚灰色的卵,我们枯叶似的翅膀抱着雨。
二、
来时,我失去回去的道路,失去头顶的森林,失去同行的同伴和朋友,恍惚的时候,甚至觉得失去支撑身体的一两根骨骼。失去,有时好像是物自身的本愿,仿佛河流奔向大海,仿佛必然规律,与人并不相干。一种自然,则曰天命。
犹如一只被秋光镂空的船,失去加重自身的沉重。可是,为什么却又觉得是愈来愈轻?绿色是重的,其次是蓝色,最次是枯叶的色彩。“那在植物管茎中催开花朵的力,也催动我绿色年华”。而一枚枯叶蝶,看到的则是秋天,与春天相反的事物与年华。
三、
极度的自尊和自卑,使我远离人群。又一次听王菲唱《心经》,我不知道这是恰当的时候,还是不恰当的时候,怎么听,都充满了死亡的况味。又一只远方倾空的杯子,陌生的却又觉得似曾相识,我听到水还在从里面缓缓溢出。是的,总是有一个更低的去处,总是有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我们不知疲倦地赶往的地方。
我用一个中午画枯叶蝶,一只又一只,在纸上,它枯叶似的双翅,一层一层一样地去涂抹的油彩, 其实枯也是一种及其复杂极有层次的颜色。
“然而并不是没有,”谁在用没有提醒我们:我们此刻拥有。拥有时间,拥有刹那悲喜,拥有失去的朋友,谁在没有的地方告诉我们要生信心?仿佛佛说慈悲。枯叶蝶,一只又一只,活生生地前来演示——这样,这样,把我们的世界颠倒一下,在她们的头颅倒置的树的枝干,我们看到了什么?
用死亡观照生命,用无色观照有色。
空不是没有,当然更不是有。我仍然不信,空不是物质本身。生命的轮回,或旦暮,或四季,或百年。如果我们的认识能够抢在时间之前,最终还是推导出寂灭寂灭两个字,心在身之前做好准备,才是好的。最慈悲,也是最残酷。
可是, 没有准备好了的人生,一次,只有一次,我们无法准备。
[ 本帖最后由 静听夜雨 于 2014-10-17 14:1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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