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之河（4-5）

寒

四
刚开始时，我总讪讪地笑。后来，我在电话里说好啊，然后还是讪讪地笑，母亲也跟着笑。
昨晚母亲说：“这丫头老笑，你笑啥呢？”
母亲催着，说她忙，要挂电话。她却总是不挂，还一个劲儿地说：“挂了啊，挂了啊……还不挂？”有几次我说手机坏了，挂不掉电话。她说哦，隔了一段时间才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上个月我去S城，一因时间紧迫，二因去S城只是为了见一见十三年未见的老同学，原想瞒着母亲，结果没等交代好，小妹就先告诉了她。后来，我打电话给母亲，她说既然时间紧，你不回家便不回吧。母亲要忙厂里的活，还要照顾爷爷和啸云，也不得空下S城聚一聚。
我却不知道她一直牵挂着我往返路途上的事，我回来之后第二天才给她电话，她嗔怪我为什么不早点给她报个平安。
“见着大家了？”
“嗯。”
“也了了一桩心愿了？这不是钱作的怪啊——”
我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你大哥也去了？”
“呀，这个你都能知道。”
母亲在电话那头笑。
五月的雨一直下到六月。大院里的白兰开得好，每次路过那些树，我总要抬起头望一望，有时是叶子，有时是含苞或将凋零的花，有时是一只停在枝干上的小鸟，有时是一种或喜或忧伤的情绪，有时也是一段小小的故事，有你也有他……
去S城之前讨的白兰已经枯萎，一枚褚褐色，清浅的香气还在。
端午节晚上又给母亲打了电话，她说父亲买了一条约摸一米长的青鱼，她煮好给我舅爹、舅奶送了一些。她声音突然低落，说是鱼没煮好。我安慰她，你手艺那么好，不过也难保一次两次失手。她又说啸云弄坏了父亲两个罗盘，被她狠狠地揍了一顿，一丁点儿都没留情。她又突然埋怨自己没读到书，啸云一年级的课程她都辅导不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拜托老师，请老师费心……
她又似突然想起：哎呀！忘记摘点杂树头煮水给孩子们洗澡了，你看你看，你妹妹都带着丫头回南京了……怎么就忘记了呢？
我想我的脾性不仅像父亲，还像母亲。

五
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男人，一个像极父亲的男人，那样的像，着实吓了我一跳。等我平复下心情之后，便坐在对面佯装玩手机，实则是偷拍了几张他的照片。
在这之前，我还遇到过像小四、秋生的人，遇到过像小夕、玲玲的人，也遇到过像Q君的男子，遇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怔在了路上，不知道该迈出左脚还是右脚，不知道是该打量还是回避。
大春说金龙从青岛来，他要走家里带上秋生和Q君。
我坐着不动声色。
秋生大哥说：“我要抱一抱我家妹妹。”
这一个拥抱迟来了十年。
母亲在电话里笑，又问当年我出嫁，秋生大哥有没有来。像是问她女儿是否还记得当年如何郑重其事地征求爷爷和父母的意见，一本正经地认了这门亲。
婚礼上，Q君托巧莉和海涛带了一束玫瑰花。这也是许多年之后巧莉才告诉我的。
我以前一直把巧莉当自家姐姐，今次见了才发觉她是越活越孩子气。晚上，我们躺在一起，她突然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她的问题把我给噎住了，大半晌也没吐半个字出来。
今天在Be My Guest为你读诗听到肖锦旋朗诵的《最后一次等待》，肖说：“邂逅《最后一次等待》是多年前，当时心疼无语；多年后的今天，再读这些词句，却懂得了生命中我们有许多‘等待’，不一定就是归来，有时候，一盏酒、一帘雨、一段曲，都是一种豁达，一份释然，一段祝福……”
那一年如果不分手，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正相爱？
倘若没有生活所馈赠的各种经历，人又如何知道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和现在所陪伴的。
小茶说，人与书的遇合，无论悲喜，都是奇遇，要向它们道声“幸会”。
那么，人与人的遇合，无论悲喜，都是奇遇，也该向他们道声“幸会”。我便对着那张酷似父亲的男人照，轻轻地道声“幸会”。
对你，也道声：“幸会！”

寒

谢谢大家，谢谢菩提：）这一阵子都在忙，安静看帖回帖的时间都比较少，希望没有怠慢。

盆栽菩提

原帖由 寒 于 2014-9-1 10:00 发表
谢谢大家，谢谢菩提：）这一阵子都在忙，安静看帖回帖的时间都比较少，希望没有怠慢。

寒早。
惊喜于你的出现。仍然是这样的笔触，动情的。
许多句子很喜欢。比如说那个迟到的拥抱，以及对母亲的一些着墨。
谢谢你的分享。

ke_ke_lingmeng

这文笔，真喜欢，像老舍，还是巴金？
哎，我是真模糊了。
平静的叙述中饱含对生活的诸多感悟。
见到寒，也是欣喜的。
亮起来

红尘一笑

我想后面还有下文。期待。

盆栽菩提

原帖由 红尘一笑 于 2014-9-2 10:46 发表
我想后面还有下文。期待。

好文字，大家都翘首以盼。

盆栽菩提

开头写挂电话那些字让我眼睛一湿一湿的。


我是要推荐的。
请后边的同学来看。

凤凰影子

时光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