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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故乡》
在我还未读高中时,每个暑假我都会急匆匆地从城里赶回故乡。
记忆里的故乡是很凉快的,到处都布满了树荫。它们大小不等,又都漂亮精,致就好像是被住在白云里的仙女们有意裁出来放在大地上的。于是我喜欢在每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搬个小板凳若无其事地坐在院子里或者是门口的土路旁,看那些可人的影子们互相地亲昵、嬉戏,听知了不间断的叫声,听风与树木的窃窃私语,张望着偶尔路过的蝴蝶与人群。很多时候我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我的奶奶头顶着白色的手帕,在夕阳的抚摸下,慢慢悠悠地迈着小脚朝我走来,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吃饭。那时,我总是回过头对她坏笑着说:“来了,企鹅。”她年纪大了,走起路来总是晃悠悠的,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我的“对不起”也永远说不出口了。
这便是留在我记忆里的故乡的白天,它安静、唯美地躺在岁月的河里,像一株适时绽放的睡莲。而那里的每一个夜晚则既让人恐惧又让人兴奋,或者说幼年的我之所以兴奋确实是因为实在的恐惧。在那段岁月里,我曾无数次和一群像我一般大的孩子走在一条狭长的土路上,月光黯淡,风声很大。我们彼此说笑着,彼此吓唬着,又故作镇定,故意地大笑着,大声地说话。我们激烈地讨论着鬼的样子,说它是绿色的,也有蓝色的;说它的脑袋是三角形的,也有菱形的、方形的,它的眼睛永远都是睁着的,里面布满了血丝;它的或绿或蓝的长长的舌头托在地上,就像一条巨蟒一样。它总是用舌头卷走它见到的一切活人,从来就没有人能从它面前逃脱,因此人们都未见过它。庆幸那时我们并不会走得太远,庆幸我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鬼,而鬼只活在我们的想象里,在我们的脑海里吓唬我们,又被我们打败。
我们走在土路上,不时地用手电筒照着一堵土墙,并用手掰开土墙凸起的地方,迅速地用筷子夹住里面那些惊慌游走的蝎子,将它放进随身携带的瓶子里。有时候运气真的不错,仅一晚上我就能抓好几十只,把瓶子塞得满满的。自然它们都是钱财,是我们一伙人每星期步行着去镇上赶集的动力,也是我们安慰肚子的资本。也正因为有它们,我们才能够在热闹的市集上像个小少爷一样随心所欲地花钱,集体地摊坐在马路边上吃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或者油条,看着那些过往的人群暗自得意;也正因为有它们,我们才可以一次次从商贩手里买来各式各样的“宝剑”。我们像古代的侠客一样将它斜跨在腰间。走在回村庄的路上,我们从剑鞘中拨出宝剑,相互切磋,每一次都不忘与对手说一声“请”,又将左手的中指与食指亮出,缓缓地划过剑锋。那剑与剑的碰撞声,剑与空气的摩擦声;那不时响起的银铃般的笑声以及有人倒地后所发出的痛苦的惨叫声,至今还停留在我的脑海里,就好像一叶小舟停靠在一袭柔和的月光下,每每想起都令我感到无比的轻盈与快乐。
[ 本帖最后由 抽屉里的矮人 于 2014-8-28 23:0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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