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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上的花儿说开就开了——浅读《荆州站前》兼及青衣陵少的诗歌印象
文/高山松
青衣陵少是垄上花开文学沙龙的创始人和负责人,在他和铁舟先生以及杨章池先生的带领下,荆州市民间文学的氛围可以说达到了空前浓厚的程度,基本上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气场。而垄上花开文学沙龙便是这个环境下的一片沃土,在沙龙成立近三年的时间里,垄上的花儿说开就开了,并且达到了群芳争艳的壮观场景。青衣陵少先生原是以写近体诗为主,并且达到了相当的火候,但他总觉得近体诗是戴着镣铐跳舞,手脚得不到施展,想像的空间也受到了限制,灵气更是难以发挥出来。于是在垄上花开文学沙龙成立后不久,青衣陵少便在吸收近体诗营养的前提下,开始了现代诗创作的尝试,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特别是在现阶段,他灵感的闸门一旦打开,他的激情便如泻洪般喷薄欲出,加上他的勤奋和虚心,我们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他的诗歌作品。
《荆州站前》是青衣陵少最近写的一首小诗,一发上来就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仿佛暗夜里飞出的一只萤火虫,点燃了黎明前的曙光。而对于青衣陵少来说,这首诗可以说是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禁锢的瓶颈一旦打开,迎接他的一定是天马行空的自由王国。尽管青衣陵少的每一首诗,都能接到地气,都能立足当下贴近现实,都能在俯仰之间自觉地把目光投向草根和底层的生活,但这首诗无论是细节的处理,还是诗意的提升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正如我们通常所说的,诗歌是一个梦境的再现,尽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离不开生活的真实,但梦境又是一种通灵的生活。通灵代表了神的意旨,代表了一种顿悟的境界,呈现出来的自然就是一种通感艺术,也就自然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正如青衣陵少在谈到诗歌的时候,经常用到的一句口头禅一样,“当下、在场、疼痛”,我们姑且称之为六字真言。这六字真言可以说是青衣陵少诗歌创作的底线,也可以说是他在创作中奉行的准则,正因为有了这个底线和准则,他写出的诗歌在很大的程度上都能直击读者的内心深处,并能时不时地撞击读者的软肋,让读者也跟着产生痛感。或许青衣陵少的真实意图并不想让读者也跟着疼痛,或许他只是想用一道手电的亮光,将自己心里的沉沉浓雾撕开一道口子,让读者从这道伤口进入,更加快捷更加清晰地看清生活的真实。
在诗歌日益边缘化的当下,诗歌的功能越来越弱化,什么政治说教、道德训诫、以及灵魂塑造等等这些曾经风靡一时的口号,已经离现代诗越来越远,甚至已经成为了非诗的元素。青衣陵少正因为看清了这些,所以在诗歌创作的过程中经常感到很迷惘,在以普通日常生活为言说对象的选择中,会经常沦陷其中不能自拔。也就是说一个诗人在通灵前,其诗意往往会被庞杂的日常生活所涵盖,而青衣陵少的这首《荆州站前》一旦完成,那里面闪现出的智性之光,孕育出的哲思和内涵,一下就打通了诗人的七经六脉,让诗人不仅实现了自身的超越,也实现了精神意旨的超越。这在很大程度体现在这首诗歌巧妙地融入了对生活荒原的开发,对生活本质的内省,甚至还有对人性的纠结与反叛,最终让心灵实现最大限度的自我救赎。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在无意识地寻求各种各样的和解方式,无论是与当下和解,还是与生存的环境和解,甚至与内心的另一个自我要想达成和解都并非一件易事。而诗人的使命和担当,除了能让自己达成和解外,还要让诗歌散发的能量能够产生一种气场,让更多的人在修炼的过程中,能够更加快捷地抵达彼岸。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青衣陵少先生还是一位怀有使命和担当的诗人。这种使命和担当,不仅仅局限于他所创办的垄上花开文学沙龙,也不仅仅局限于他所倡导的底层写作,在更大程度上取决于他能够把目光降下来,把身体降下来,用自身的肩膀力所能及地扛起一些苦难。众所周知,底层是一个包容一切又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生活空间,底层也是构建社会这座大楼的基础,只有关注底层写作的诗歌才能接到地气。青衣陵少正是将自己融入了底层,才能让自己的诗歌随时保持精神上的高度独立,才能把自己对生活的发现传达给更多的群体,才能让自己的一颗诗心永远都包含着感恩与敬畏之情。再加上青衣陵少厚实的古典诗歌功底,这就让他的诗歌在把握底层生活生命律动的过程中,达到与大自然巧妙融合的诗境,无论是情感的冲撞还是情绪的把握,都能达到左右逢源,开合自如。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青衣陵少的诗意,是从远古的时空一路走来,在突破了古典与现代构成的瓶颈后,很快就在属于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开拓出了自己的疆域,开发出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江湖。如果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话,那么他的一颗诗心时刻都在底层生活的波涛中起伏。
青衣陵少的这首《荆州站前》,便是从生活的本真切入,然后抵达生活底层的实例。诗人把视觉放在一个火车的站台上,一下就找到了梦境的入口,也找到了真实与虚幻的接合点。我们通常把这个点称为触点,这个触点的敏感度直接可以决定一首诗歌的感染力和张力,也直接决定一首诗歌的空间感。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虚无的,一首好的诗歌并不会给出答案,也不会解惑或者救赎,而是要把读者引入到更为广阔的虚无。当然这时诗人会陪在你的身边,起码让你不会感觉孤独,至于诗人会不会孤独,那是他自己的事,跟诗歌文本本身无关。如果读者能从诗歌文本本身看出诗人的脉络,那么最起码这首诗就是诗人的赝品。在《荆州站前》这首诗中,火车站既是一个存在,也是一个具像,从整体诗意来看,我们可以感受到火车站的具像比存在更加清晰,更容易让人接受。人生的站台也是一个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无论聚散离合,无论熙熙攘攘,最终落叶都会归根,无论是接人的人,还是旅途中的过客,最终都会在各自的乡音里找到归宿。也就是说诗人写火车站只是一个引子,只是从心灵深处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用这个突破让我们找到乡音,用这个引子把我们引到归宿。在古人的眼里,不如归去,是因为田园将芜胡不归,而在诗人的眼里,不如归去,是因为乡音将改胡不归,是因为心灵将芜胡不归。无论是熙熙攘攘为名为利也好,无论是流浪他乡实现价值也罢,最终需要的都是一份寄托的澄明,一种皈依的宁静。这种感觉其实一直都埋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诗人在这里所起的作用就是如何将其唤醒,至于唤醒后又该如何,这又不关诗人什么事了。
在诗歌的第二节中,诗人用一些熟悉的身影一下就把我们带到了底层的生活,而在诗人的灵巧表达中,这些底层生活又是与读者息息相关的。无论你的生活多么优越,无论你的身份和地位多么高高在上,当我们看到“这些身影都是我们失散的过往/和老去的乡亲”时,我们还能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吗。我不知道别人在读到这里的时候会有什么感受,反正我的心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我感觉他描述出来的就是我的影子,或者说是另一个自我。由此可以看出,诗人是用这样的具像,让两个互不相干的灵魂实现对话与碰撞,或许是在广袤的银河,或许是在浩渺的星空,或许是在时空的隧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这些熟悉的身影我们经常会失之交臂,而我们一旦错过,我们就会失去自己的另一半,我们就会迷失在三维的空间里。天地人可以组合成三维,人鬼神也可以组合成三维,而在更为真实的时空里,被诗人抽象出的却只剩下你和你的过往以及你的乡亲。可以说这才是三维的骨架,这才是人生的经络,这才是生活的本真。平时要想看清是多么不易,而诗人仅仅寥寥数笔就描述得唯妙唯肖。由此我们不得不承认,诗歌虽说不是万能的,但诗歌也绝对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接下来诗人笔锋一转,又把我们的梦境带进了残酷的现实,这便是我们常说的那片心灵的荒原。这片荒原很多人都在试图逃避,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出,也无法避开,尽管有“楚源大道上通明的灯火/照亮了绿地之窗”,但“那里找不到你/你的身影/奔走在昏暗的灯光中”。诗人把我们带到这片荒原,让我们又重新陷入了迷惘,或许这便是我们的宿命,我们注定只能在这片荒原中,陷入到更大的虚无。
附原作:《荆州站前》
文/青衣陵少
去火车站接你
和儿子在站前广场
看一拔又一拔的人群
从八方涌来
又消逝在各自的乡音里
那些熟悉的身影
拎着大包、小包和蛇皮袋子
在这细雨中奔走,与家人作别,
为五斗米折腰
都是我们失散的过往
和老去的乡亲
四围的平房
被高耸入云的楼宇吞噬得
只剩下残垣断墙
楚源大道上通明的灯火
照亮了绿地之窗
那里找不到你
你的身影
奔走在昏暗的灯光中
2014.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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