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半山》（27日有更新）

穷人~

我在阳半山那些年，还很小，但我也在做着很多事情。大人们下地去了，我在家会扫扫地，往牲畜圈里撒草给牛羊吃，院里晒着稻谷或者玉米，有鸟和鸡鸭来啄，我便摇起响竹把它们赶走。我的一天也很繁琐，家里做饭炒菜的时候，我就守在灶台前添柴火，祖母炒了菜，便让我尝尝盐味够不够，算是犒劳我。这些琐事一直到我开始上学才减少。

         山里上学不方便，小学是五六里路程外一座破旧的庙宇，老师是当地民办教师。小孩上学来回走五六里路太累，一路上要上坡下山，还要过几条小河，一下雨河水上涨就没法去。我虚岁八岁才去上学，是母亲用藤条把我撵去的。我已经习惯在家里忙碌，自由自在，成天和一些家禽牲口混在一起，觉得上学并不好玩。再说我去过学校，和姐姐去的，她们上课了，书声琅琅，我从教室后面的缝隙往里看了看，一个老师读一句，姐姐们跟着读一句。没人和我玩，我便一个人在墙下堆了一天的土块，弄得灰头土脸的，姐姐和她的同学们看见了就呵呵地笑。更何况，母亲不识字，我更有不去上学的理由。母亲抽打我，我便说：你自己都不认得字，还让我去学？我不去。

         但我还是去了学校。这个秋天，不只我，还有村里很多和我同龄的孩子，都或喜悦或极不情愿地开始了我们的读书生涯。早上去学校，下午回来帮家里忙活，晚上在煤油灯下写作业。

         山里雨水多，一到雨季就下个不停。我们鞋子和裤腿全是稀泥，风一吹冷飕飕的。每个人把家里用过的化肥袋子誊出来，把塑料内膜洗了用作雨衣。一路上都是塑料膜在耳朵边沙沙地响，我们说话都要大声的喊着。但是过河是个难题，河上没有桥，水一涨根本过不去，可以脚踩着过河的石头早被冲走和淹没，留下的几个稀拉拉的又相距太远，我们无法一步踩着临近的两个石头过河。高年级的人个子大，有人过去了，有人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到浑浊的河里，闻声赶来的人把他捞起来，稀泥裹身，活脱脱一个雨地拔出的萝卜。如果雨大，我们就不去上学了；但是有时候我们正上学，却忽然下大雨了，放学回家，我们站在河边无法过去。好几次是老师把我们一个个背过去，孩子多，在比腰还深的水里，老师要来回忙碌一两个小时。有时父亲们来了，解下身上笨重的蓑衣，背过自家孩子，接着便一个个把孩子们都背过去。我被老师和父亲们背过好多次，幼年的感觉里，是一艘船在渡着我，浑浊的河水淹过我的腰，夹杂着秸秆泥块一阵阵向我们袭来，我紧紧扣住父亲们的脖子在河里晃动着朝对岸移动。背过河的和等待着背的孩子都站在两岸，看着河里有力的脊背，缓缓地来回摆渡。

         后来，河上修了桥，架得比较高，河水是淹不着了。桥的一端，有一石碑，那时候我已经认识一些字，家里的一些老书都被我顺畅地读一个遍了，这块碑我也凑上去看过好几次。上面写着经由某镇批准某人牵头，永茂、永兴、永红和永胜四个村民组联合修桥事宜。虽然桥面是并排的两块水泥板构成，没有护栏，但在我看来，在山里是一件大事情。我们上课时都在兴奋地谈论，老师也很高兴地和我们说着，回到家，人们也都在说，都很高兴，毕竟上面为我们解决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以后的日子阳半山依然下雨，但是我们不用淌水过河了。我们渐渐地开始讲卫生，走路时都注意不把鞋子和衣服弄脏，这是跟高年级的人学的。读书人是要讲卫生的。在家放牛干杂活我们穿旧衣服和打补丁的衣服，上学时换上母亲用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改小的新衣服。鞋子是新的，走泥泞路很容易脏，干干净净的鞋子，没走到学校就满是泥浆了。后来我们索性赤脚上学，鞋子放在书包里，快到学校了，到学校下面的小河里洗了脚再穿上鞋。时间长了，脚底板居然有厚厚的茧子，在路上跑着也不觉得扎脚。我们这样坚持了很久，但是冬天不行，太冷。学校的楼顶和窗是四通八达的，我们一边听着老师的讲课，一边听见远处的风呼呼吹来，不光冷得厉害，还吹得满屋子都是尘土。我们单薄的鞋并不御寒，脚上每年都长着通红的冻疮，如果流脓了，要到第二年的二三月才能好。有时天气稍好，冻疮便开始发痒，我们轻轻跺着脚，脚便愈发的痒，跺的厉害了，教室里的灰尘会起来，于是狠狠忍着，任由冻疮痒得我们咬牙切齿。

         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塌了几个地方，不能继续用了，我们都转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上学。依然要爬山，也要过一些河，但我成绩还算没给家里丢人，后来到镇上上初中，慢慢就到了县城、省城读书。再后来，是一荏荏的少年人陆续走在山路上，到外地读书，去淌过他们一生最初的河流。

穷人~

盆搞啥子，差点找不着。
先更新，回头再来回复。

穷人~

特别感谢淘溪的评读，辛苦！

盆栽菩提

原帖由 穷人~ 于 2014-4-27 22:55 发表
盆搞啥子，差点找不着。
先更新，回头再来回复。

上吊几天批斗批斗。
不然你偷懒了。

奚秀琴

问候楼主。
我读了，感觉篇篇散文都精彩。
既有独立性，又有连贯性，有创意。赞一个。

穷人~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4-4-28 07:07 发表

上吊几天批斗批斗。
不然你偷懒了。

一吊起来确实有鸭梨。当然也是冻梨哈

穷人~

原帖由 奚秀琴 于 2014-4-28 10:06 发表
问候楼主。
我读了，感觉篇篇散文都精彩。
既有独立性，又有连贯性，有创意。赞一个。

谢谢你来读，多指导哈。

凤凰影子

原来穷人又添加了一篇，害我找了半天。如叙家常，娓娓道来。

杨望远

一个人的喊声，会让一个正在吃饭的人、正给孩子喂奶的人和在地里犁地的人，一起停下来，拿一愣神的工夫来听出是谁在喊谁。甚至牛羊也会停止放草，等确定喊声不属于自己才又低头吃草。


      那个被呼喊的人，大声应着跑出屋子，仰着脸和山上一问一答。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了谁去了遵义或者镇上，并忘记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件事情可以让他们在茶余饭后谈论很长一段时间。


出神入幻的大手笔

淘溪

早起读读公子，期待更新~~~~~~~~

妙妙

我养了10年狗。很喜欢的。狗咬人肯定有原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大黄？！

穷人~

原帖由 凤凰影子 于 2014-4-28 13:22 发表
原来穷人又添加了一篇，害我找了半天。如叙家常，娓娓道来。

忙完再来把这一辑写完哈

穷人~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4-4-29 01:16 发表
一个人的喊声，会让一个正在吃饭的人、正给孩子喂奶的人和在地里犁地的人，一起停下来，拿一愣神的工夫来听出是谁在喊谁。甚至牛羊也会停止放草，等确定喊声不属于自己才又低头吃草。


      那个被呼喊的人，大 ...

谢谢杨老师鼓励！问好！

穷人~

原帖由 淘溪 于 2014-4-29 09:55 发表
早起读读公子，期待更新~~~~~~~~

问候淘溪！

穷人~

原帖由 妙妙 于 2014-4-29 17:31 发表
我养了10年狗。很喜欢的。狗咬人肯定有原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大黄？！

谢谢妙妙来读。
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