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诗话】穗言穗语（八十一）

紫穗穗

穗言穗语（八十一）


《春日絮语》（时间跨度：3月6-7日）


1、（3月6日晨时）不断的阅读，不断的坠入想象的深渊或海市蜃楼，尤如身体里还未清除的烟瘾。阅读那些伟大的诗人与经典书籍，的确需要准备好与之匹配的心智。将此身，献祭给诗歌与文字，比献祭给神灵和同伴更可靠。这多么悲哀，想着天阴阴的，灰头灰脸的一场雨憋在心头，始终下不来。许多人活着、活着，在等死的无聊与恐惧里……

2、三月六日，早春的阳台上，七色的空气，昭示着藏匿的虚无。捧一把流水，洒在卷心菜的脸颊，无处不在的思索，如光四射，琢开包裹的肌肤与盲区。我写作，我发光，我在阳台上洒下米粒与枣肉，等转世的同伴闻香飞来，一一啄食。我听身体在歌唱，歌唱赤裸。远处的莲花山，近处的水务大厦，在阴霾中，何其乌有。

3、我现世的悲伤，在文字里辗转经年，未来或许会成为你们的愉悦。
祝福遗忘，祝福飘散的愉悦，祝福那些“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人们……

4、买来的梦境，充斥着钱的呻吟。地狱看见天堂的坠毁。谁？谁在一把尘土里，向你展现病态的恐惧。随机的梦，没有意义。不可投机取巧的人生，我赞美你，赞美你的教化，让我失声多年。星星、小鸟、嫩芽和我灵魂的吟唱紧密缠绕一生，爱恋的时刻，也未舍分离……

5、“仍然会留下的，是永不停歇的头脑/所以，一个人会想要逃走，去重温/平静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不完美的，是我们的天堂。/注意啊，这不完美在我们体内/如此热辣，所以欢乐，在苦痛里/栖身于有缺陷的词，和坚决的声音。”这是谁的诗？居然说出我此刻舌尖上栖息的不安与炽热。哭声不再流淌，凝固成不完美……

注：诗是史蒂文斯的《我们气候的诗》的结尾。他安静而睿智，倾听并以自己的方式，把握不可名状的事物，以及那“躲藏在头脑里的思想所发出的嗡鸣”。

6、是什么让一首诗优于另一首诗？这个问题不仅仅处于读诗的艺术的核心位置，还困惑着许多阅读的眼睛与心灵。我们习惯凭借自己的经验与喜好，判定一首诗的美学意义与时代价值，事实上那些好诗，早已超越了我们局限的经验与偏好。但这更是让人悲伤的领悟，你只能怀抱着自我的热爱，在误读中徒劳的重复褒贬。

7、我们如此伟大，我们又如此卑微。我们必将重归尘土，在那些幽深的词语与暗喻的背后，赞美并痛斥人类的是非功罪。就用渴望赶走渴望，用欢愉驱逐欢愉。造出一个生词，毁灭另一个生词。一首诗在它的诗歌里，呈现无常之美，游走在讽喻的边缘，变异出歧义的丛林。我们骄傲而自大，沉沦于含混不清的精确表达。

8、我就要熄灭了。在时光的掌心，在一朵漂浮的花，行将淹没的优雅绽放里……我的睡眠和死亡一般，在自恋的镜面上，浮生欲望。交出自己，交出余生波浪上荡漾的美，加速并抛弃那些泡沫情欲，滋生的光。在欢爱的柔板，漩涡的坟墓里呼应尘世，呼应爱人的悲呼……我就要熄灭了。不增不减，在挥之不去的时间之外。

9、很多时候，穗穗是分裂的一体。如一株麦穗上，无数分身的谷粒，互相安慰，又彼此排斥……但愿这是好事，寓意丰收，而不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爱你，远方的人儿……我如何舍得在生活里，真实的癫狂，那么就赋予随性的文字吧，让它们替我无情的诉说与剖析，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吧。

10、思想和经验对饮，他们彼此修正着对方的醉意。

11、手捧一本书，和暗夜玫瑰一起，成为它红色的一部分。

12、禁止进入，哪怕你单膝跪下。水开了，蒸汽向上抵达浪漫。我并非忽略，在一幅山水画简笔的凉亭中。善的或恶的，自有去处。一种梦的语言，“小处敏感，大处茫然”。公共厕所，容忍不洁的诗歌，畅快排泄。归零的档案，嘟囔并记录着一个双城时代。关怀的大道，自由的平衡木，肉体暧昧在一条爱慕的河流里追问……归宿？

13、生命另有它的意义，等你发掘。我在阅读中，感受力不从心与所向无敌——两种不同的体悟。省略了开始，也终止了结束。无头无尾的一截躯干，怎么想象，都是可以嫁接的异形与悖论的蓓蕾。

14、“有限的是一个远游者，/无限的是他的必经之路。/有限的是他的乞讨之手，/无限的是玉米的生长，一张小甜饼。/有限的是一只飞鸟全部的羽毛，/无限的是它的传说、它的飞翔……”读完西川的《远游》之诗，你是否也感受到有限和无限的更替与对质；感受到茫茫宇内一种生命意义的圆满与充盈，在混杂的秩序内，趋向象征的层层深入的臻美图层。

15、西川说：“我要求诗歌语言表面的流畅和完整暗含着内在质地的悖论与破碎。”那么进入我们视野的词句，被我们肯定或接纳的诗歌，是否也影射着一种日常经验的新鲜尺度，譬如混乱，并由此产生的陌生与焦虑，瓦解道德秩序，重建野性意识。问题太多，疑惑丛生，我将以偏离的方式，进入未来细读的思虑。

16、Rod McKuen - If you go away一首不是情歌的情歌。听了好几遍，一个老男人略带沙哑、充满忏悔之情的低诉之歌。背景乐很轻，每一字词、音调都随着情感起伏跌宕。它又名Ne me quitte pas是法国著名歌手Jacques Brel在1959年创作的。描述了他的情人怀孕却得不到他的承认而离开他。是一个男人内心懦弱之歌……

17、（3月7日晨时）你知道我有多厌烦吗？在这个不说真话的时代。其实，没有一个时代说真话。其实，人啊，本不该有嘴。就像我此刻，不该有手有脑，写下这些让人厌烦的话。它们是真话吗？絮絮叨叨的嘴，你永远赶不上人间，那颗多变的心。计谋的盐刷满各种声线。苦啊痛啊，一瞬间的幻觉，能安魂的文字历经炼狱和厌世之火。

18、灵魂的牧师，需要一座语言的教堂。思想，让我们复杂。信仰，让我们虔诚。爱，让我们出卖自身，左脸不够，再搭上右脸。真相，需要揭示；真理，只是幻影。我们行走在揭示的路途，追逐着幻影的人生。贫穷，需要安抚；富贵，仍是重负。我们没有能力安抚贫穷，就没有资格指责富贵。反对一切的诗人渴望一切。

19、我们的降生地不同，语言不同，肤色不同，习俗不同，连心中的神、敬仰的物、梦的机制也不同。唯一相同的都是客人，来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人世做客，喜欢用同一种文体歌唱。由此喜欢在各自的泥土上，彩绘理想国，攀越智慧树，抵达一个“完美”，创生无数个别处生活的我。我们是语言的舞者，在韵律里死生同穴。

20、昔日的痛苦，今日安在？今朝的快乐，明日将在何方？有一处沉寂之地，是我们旅途的终点。自愿离群索居的人，是孤傲的。不仅孤独，而且骄傲，不愿随波逐流。他们是自主的离弃者，所以一些隐士的文字，多走向自省的内心，与自然为伍。他们通过写作，回录行将入土的生命，消解无聊、衰老、疾病的多重困扰。

21、节制缘于恐惧，爱己拥抱安慰。人们彼此互欺，由此维系社会。我让一个灰色的清晨，成为格言之墙。渴望幸福也能在其中，仁慈的题词：幸福存在于我们的趣味，而非存在于事物。我们爱，爱我们所爱之人，而非因爱他人觉得可爱者。世间只有一种爱，却有成千上万的修辞法。我们重复着爱，直到爱将我们埋葬其中。

22、在《天空之城》吟唱的音乐里，我再一次领受了没有文字的心痛，凄美的哼唱，展现了梦想的覆灭，仿佛在茫茫荒漠，展开双臂，仰望天穹，询问生命原初的提问：我是谁？来自何处，去往何方？生命的意义，悲剧性；生存的跋涉，世俗性。这是一首灵魂哀歌，清醒的演绎埋葬我们无法更改的悲剧一生，从降生开始。

23、世界流通最广、最先学会的语言，是骂人之话。所以人性的本质里，自我保护的方式，常常是推诿责任，转嫁愤怒，由此骂人之话才畅通无阻。有时，我们表达亲昵、喜悦，也是骂人，毫无顾忌的漫骂，这种漫骂多是前缀的修辞，表述死党间的友情亲密无间。我们对两种人会失控，忍不住破口大骂——敌人和亲人。

24、沟通的前提，是聆听，而非倾诉。事实上每个人都是自我语言的囚徒，这就决定了语言的悲剧性。人是由语言呈现自身，表达意识。但很多时候会陷入自说自话的意志膨胀，忽略了语言和语言建立联系之间，最关键的要素聆听。而语言本身，也存在着歧义与隔膜，语言出现的情境也非常重要，所以语言孤独一点不错。

25、我们在读书里读书，绕过遮蔽纷繁的文本，直接进入了一本书核心的部分——精华章节。阅读的时候，我常提醒自己，这仅仅是一种声音，你可以研读、倾听，心领神会时点头称妙，但不要迷信和膜拜。一切精准的领悟，仍要靠你自己重新咀嚼和历经。

26、形成一种风格，要历经多少语言修辞的山山水水啊。所以罗兰•巴尔特，在《福楼拜和语句》一文里提及，作家对风格的雕琢，可以说不辞劳苦，历经岁月风霜。他言及福楼拜的语句风格成因：“对他而言，风格的劳作竟成为一种不可言传的痛苦，有如一种赎罪式的煎熬……风格对福楼拜而言，就是绝对的痛苦、无限的痛苦、无用的痛苦。”

有时，我们写作的过程，的确是一种不可言传的长期煎熬，自闭于生活和日常娱乐之外，只为追寻一种独一无二的表达，不断的阅读，不停地修改。写作的快感，产生于瞬间的妙悟、精准的表达，以及漫长而残酷的持续性劳作。没有一种风格的形成，是轻而易举的。

福楼拜说：“对我来说，一本书永远相当于一种特殊的生存方式。”他把写作当成生存，通过奉献生命，验证风格的确立和卓越的标准。这一点值得所有撰文者景仰尊重。书籍的目标的确是生命写作，而非出版。

于风格而言，修辞学退却，才突显了语言学的重要。福楼拜发现了它，而诗人马拉美，更是让语句成为显示诗学和语言学作用的位置。马拉美的句子 Un coup de des （命运之机）显示了语句扩展之无限可能性。他让其未来的作品，具有了“空”的意义本身。现在我们写作过程中，更加关注语言学，而非仅仅修辞学。

27、我战胜抑郁和沮丧的方式很简单，读书。其次，才是写作。无处不在的阅读，才是真正的阅读。那些字里行间里灵魂的气息，如自然的花香一般迷人，会让你愉悦或臣服。常怀一份感恩的心，要假设别人善待自己，而非出自敌意、同情和怜悯。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总是以践踏人性为前提，撕碎人间的善心与善举。

28、真正的善，不会被恶侵蚀。恶无深度和超越。人们在行善中才有善之体验。西蒙娜•薇依说：“善在根本上有别于恶。恶是多种的，零碎的，善是整体；恶是表面的，善是神秘的；恶在于行动，善在于非行动，在于无作用的行动等等。处于恶这层次上，并同恶相对立——如同对立物相对立——的那种善，是一种刑法的善。”

多么精辟的领悟——人们只有制止自己作恶才会体验到恶，倘若已经作了恶，只有对此感到后悔时才会有对恶的体验。当人们作恶时，并不认识它，因为恶躲避光亮。人一旦作恶，恶就显现为某种责任。大多数人在做某些坏事和做其他一些好事时，怀有同样的责任感。善若处在恶的同一层次，是一种无光亮的善。

29、胡乱享受爱，强行剥夺爱，均不可取。战争和情欲，是人类两大幻想和谎言之源。敬我的神和祖宗，毁灭他族的神与文明。乱杀，死不得当。而爱和欲，紧密相拥。充斥着自私和欺瞒，豪夺与秩序。这两者里，都充满着暴力与死亡。当你的生命和某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出现危机时，你就会面临主动或被动的生死抉择。

30、广义之爱：我爱你，所以甘愿不存在。而狭义之爱：我爱你，所以请给我一切吧。爱之辽远与狭隘，不过是空间上的注视。无处不在，又无所寻觅。生命最完美的时刻、最纯洁的时刻：出生和死亡。所以一切获得和丧失都可接受，除却生死。

31、你渴望什么，什么就有可能成为你的牢笼。在渴望中，人性是放纵的、奔驰的、动态的，尤如脱缰的野马，享受自由的疆土，在行将实现的亢奋、恐惧、忐忑中抓住心爱之物。哪怕是幻影，不切实际的理想。渴望高高在上，是一种让人快乐又痛苦的事物，充满动能也藏满覆灭，可以毁掉一个人，也可以成就一个人。

32、检讨我每日散落的爱，却在其中捡出了点点恨。一瞬的爱和感动，多么容易。而维系一份持久的爱与感动，需要遗忘和牢记。遗忘别人的不是，牢记他人的施予。还要，时时倒空自身，如一只空杯，以虚空来接纳一切。爱，不仅是一份慰藉与心安，更是真正的光！慰藉自身，辐照他人。你依恋谁，更多的是依恋温暖。

33、我不是上帝，所以——我不说有光，我只行动，那就是燃烧自身。在不幸中，我们往往真正完善了自身（包括真的呈现和美的体验）。我在地狱中创造一座天堂，那是真正的天堂。否则，天堂并不存在。人生旅途中不幸从未被真正拔除，它让我们完成一个历经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幸福体验——不幸中之大幸！

34、你不快乐，所以一切都不快乐。一滴泪，也能淹没生命。我不求此生无悲，我只想用自爱稀释，用智慧抗衡，用信任化解。纯洁的爱，就是接受距离，就是酷爱自身和人们所爱之物之间的距离。一种没有底线的索取与占有，都是一种强权的豪夺和玷污。如果你常常不快乐，就要开始检讨自身了，不快乐的源头是多欲。



2014年3月7日晚7点15分整理、修改、归档。

盆栽菩提

如果你常常不快乐，就要开始检讨自身了，不快乐的源头是多欲。

说的真好。
无欲无求，才是快乐真境界。
只是世人攘攘，又有几个知晓。

花土

无欲则刚

紫穗穗

谢谢两位：）你们都是智慧的人：）

无欲无求很难，只能是少欲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