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

花土

早春

   2013年，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吉祥年，钱没挣到多少，身体却四处告急。罢工的罢工，示威的示威，挣到十块钱又少了五块钱，情绪低落到了冰点。 虽然日子难熬，但日子总比兔子跑得快，转眼又是一年，有首歌唱得好啊，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哦！对了，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叫花子也有年节过， 那就收拾心情回家过年吧。
   因为糟糕的2013年，在心理上起了微妙的变化，开始自己并不觉察，比如，当回到家中时，小不点大喊一声，窜到我怀里，然后狠狠滴猛亲了我一口，便抱着我的脖子哭，我还以为这小不点是喜极而泣，但不是的，以前，小不点哭一哭，很快就破涕为笑，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
   到了晚上，小不点冷不丁地问我，“爸爸，我的爷爷呢？”
   我迟疑了片刻，说：“爷爷出去旅行啦！”
   小不点又问：“爷爷去哪儿旅行啦？”
   我回答说：“去美国啊！”
   “那爷爷会回家过年吗？”小不点目不转睛看着我。这谎言是编不下去了，泪水不知不觉地涌出眼眶，小不点见状，抱着我的头，我竟然在她的怀里差点哭出声来。
   我是变脆弱了，还是内心的情感更丰富了？不管如何，我意识到我的小不点已经慢慢长大了，有一点懂事了。
自从回家后，小不点天天都粘着我，我去哪儿，她也去哪儿，我做什么，她也做什么，我到田里去给果树培土，她也不自量力地抡起锄头给果树培土。只有在早晨，趁小不点还没睡醒的当儿，我才有人身自由。

   我们的小山村座落在群山怀抱之中，一条弯弯的河流从村边绕过，因为远离大都市，这里的空气清新，云朵洁白，百里外，远山依然清晰可见。因为地处亚热带，霜是最常见的，每当秋尽冬至 ，白花花的霜便一场接一场，而雪则时有时无，不可捉摸。新闻里说，北方下起了春雪，我也期待着小山村能落一场雪，即使飘几朵雪花也好，可气温总在零度左右徘徊。早晨开门出去，看见瓦面上一层雪白，误以为是雪，细瞅才发现是霜，门前的枯草也结满了霜花，脚踩上去，吱吱地作响。苦楝子树上飞来一群麻雀，不停地啄食苦楝子。苦楝子非常苦，小时候是尝过的，只是不知道霜打后的苦楝子会不会变甜，看麻雀们吃得欢，想必应该是甜的了吧。
   出门向东走几十米就是田段，田段旁边停放着一台犁地机，看着这台犁地机不免就会想起牛来，一年之计在于春，其实在我们这里，去年冬天就已经把地犁好了，以前用牛犁，现在有了犁地机，一亩地，牛要犁上半天，而犁地机不到半小时就能犁好。因为这台犁地机，村子里的牛逐年逐年的在减少，到现在，全村只剩下一头牛了，这头牛是我三叔公的，已经养了有六七年了。
   三叔公有三个儿子，老大是搞装修的，赚了点钱，在县城买了套房，迁出村子，变成了城里人。老二在温州打工，当上了管理，这几年也很少回家，大概是要在温州生活下去了。老三和我一起在深圳打工，工资不高，去年结了婚，老三是不太可能在深圳买房的，所以每年都老老实实的回家过年，这样也好，三叔公就不用担心一个人过了。
   三叔公年轻时是个排夫，排，就是木排，排夫就是放木排的人。当然，木排的木头都是五六十公分直径大的圆木，十几根圆木扎在一起组成一个短排，十几个短排组成长排，排夫要身壮力强，不然干不了。三叔公就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手拿竹篙往排头上一站，威风八面像个大将军。我特羡慕排夫，看排夫们撑着像火车一样长长的木排顺流直下，太帅了！记得小时候，我和伙伴们最喜欢追逐木排，尽管排夫们不断喝止，还是不顾一切地跳进河里，爬上木排，然后站在排头俯瞰流水。仰望青山一座座向身后飞去。每当遇到急水滩，就拿起多余的竹篙，帮着排夫们一起转弯。
   三叔公救过我一次命，那是在我十岁时的那个夏天，连日下雨，河水上涨，我背着草篮去河边割草，过桥时正好一条木排从上游下来。我站在桥上看着木排穿过桥洞，转身时一头栽了下去。等我醒过来时，我已躺在自家的床上，母亲说，是三叔公把我送回家的。三叔公为了救我，木排失去控制，撞在石壁上，全散了。因为三叔公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和三叔公十分要好。三叔婆去世早，老大老二老三都没有多少时间呆在家里，实际上，三叔公是个标准的留守老人。而我只要在家，就会经常去陪他说说话。
   三叔公的家离我家不远，从田段往上走几百米就到了， 三叔公还住着以前的土坯房，房子修建在半山腰上，屋后长着十几颗美国松，房子前面有一块六十平米左右的晒谷坪，谷坪边有一口井，井边有一棵山楂树，我异常喜欢三叔公的这棵山楂树，三叔公说，这棵三楂树从他爷爷开基建房的时候就有了，到现在差不多有两百年了吧，山楂树非常老，几乎看不到完整的树干，树枝也稀稀拉拉，像一把伞骨子。每次去三叔公家里，我都会站在水井边，仔细端详，看它变了没有，尽管山楂树老得不像样子，但每到早春，南风吹一吹，照例会开出洁白的花朵，很是好看。
   三叔公的眼神真是好，隔着老远，雾气蒙蒙中就发现了我，“华华，咁早哎！”，听到三叔公在喊我，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在哪儿，直至走到屋檐底下，才看见三叔公拿着一张小板凳，正在开牛栏门。
   “咁早去放牛啊！三叔公！” 我清了清喉咙，说。
   “嗐！牵出去行一圈。”三叔公回答我，接着咿呀一声打开牛栏门，三叔公的大水牛好像早就等在里面，门才打开就探出头来，扑闪闪的大眼睛安静的看着我和三叔公。
   “俺和你一块放牛去。”  我对三叔公说。
   “嘿嘿！一块去咯！” 三叔公满面笑容地看看我。
   “老三呢？”  我问三叔公。
   “还在睡懒觉噢！他有咁早起床！”  三叔公依然是满面笑容。
   我回头看了看，正好老三的老婆玉兰从房间里开门出来，头也没抬，扭身向灶舍走去。不多时，灶舍顶上升起了一柱炊烟。

   早春二月，并不是放牛的时间，河坝上的草依旧枯黄一片，只有零零星星的荆棘叶子，绿油油的招人喜爱。


2014.03.04 花土

[ 本帖最后由 花土 于 2014-3-8 09:13 编辑 ]

杨望远

虽然日子难熬，但日子总比兔子跑得快，转眼又是一年，有首歌唱得好啊，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哦！对了，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叫花子也有年节过， 那就收拾心情回家过年吧。


欣索花土不同凡响的精品华卒

杨望远

三叔公就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手拿竹篙往排头上一站，威风八面像个大将军。我特羡慕排夫，看排夫们撑着像火车一样长长的木排顺流直下，太帅了！记得小时候，我和伙伴们最喜欢追逐木排，尽管排夫们不断喝止，还是不顾一切地跳进河里，爬上木排，然后站在派头俯瞰流水。仰望青山一座座向身后飞去。每当遇到急水滩，就拿起多余的竹篙，帮着排夫们一起转弯。


精彩的语言描绘了排夫江中放排的生动画面

花土

问候老杨，长时间没写，笔生了

盆栽菩提

早读花土老师的。
生命因这些质感的文字而厚实。

花土

盆友早。节日快乐！

落幕

也来看看花土土

花土

含情脉脉的落幕，看的俺心发慌啊

ke_ke_lingmeng

喜欢最后那句，余韵悠长。

花土

原帖由 ke_ke_lingmeng 于 2014-3-12 21:06 发表
喜欢最后那句，余韵悠长。

有时候，为了看一处风景，需要绕很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