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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千朔

《中国网络诗歌年鉴》2013卷开始征稿-2014年1月25日截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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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2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高山松 于 2013-12-20 21:19 发表
占位支持,不知每人可以投多少行。

鱼头头沒规定,但版面有限,请山松兄自己酌量,最重要的是拿出看家本事的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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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2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18首
#再现江湖

也许还会有人
怒骂小贼
可我懒的开门
翻开春风,没见到绽放的花  影

没有花的江湖
是空洞的;没有内容的
夜幕落下来的时候
准备  妥帖
黑头发黑风衣黑丝袜
从一个斜角
出发
去招惹是非


·诗稿

纯属意外
一只笔,吐露了大脑中枢的隐秘
在本子上打印,柴米油盐的味道

苍穹有泪,泱及一炉旺火
岳母需要奇兵拯救早餐
白纸上稠密的字迹
成为了直接的希望

一声惊呼
在灰烬之后


·走好,大表哥
    ——今天突闻大表哥过世。用平凡的文字,记录一个存在过的生命。

五月的红日如血
是挂在坟头的大花圈
20:15恶耗敲聋了手机的耳朵
大表哥走了

你的病挂在大家的嘴上
两颗小肾的咳嗽
一直不肯罢休   还在庆幸这次
针济与草药打了包票

早当家的孩子出在穷人家
一支小笔头,支撑起全家人的
期望
你把手,把脚,把脑袋放进书本
重点中学给免考证放在你的上衣口袋里
乌黑的水泡,爬上你的腰间
双腿一粘冷水,肿胀。穿不下平日的生活

你把大学的梦,送给广州的垃圾池
广州的烈阳,焚烧肩膀
血肉缩水
把粤语练成了家乡语
用广州的垃圾在老家的县城
塑造成一个舒适的窝
结婚,生子。自己的车子

你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
27岁未满
算半辈子,还是一辈子
大表哥,世界这么光亮
你怎么选择了黑暗
小佳依才上学不久
她说:爸爸怎么还在睡,快点醒来,今天的太阳好大。
我们来玩游戏呀,快。
你板着脸不吭声

大哥。我的好大哥
你说:有困难就找哥
现在我的困难就是想见你,哥
一坯黄土,遮盖了你的音颜
兄弟情渗不透这稀薄的一层黄土呵

大哥
放开步子向前走
别回头
小佳依是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大嫂,就是我亲大嫂



·小梦想
   ——给题在婚纱照的诗写个小序

在大喜之日,就着红色
晒晒我的诗歌
不要太长或太短。适当
让它做背景  或
在左下角留一块洁白的土地给它

让它做伴娘
让它沾染一点喜气
也许有一天,也能有孕
开花,结果




#仍是旧句子

桌上的酒水
倒映出身体里的琥珀
一举一动还保持了力道

不能进入,只能以游客的身份
观望
失声,保持缄默或离开

活的这样生辟
周边。安静
一张脸谱挂在天上
发光

为了保持七尺高度
许多光阴
成为暗疾
霉菌从废域里
窜出。占领各个溢口



#三国志·李典

对着《诗经》正一正
用春天不断生长的嫩芽
精壮孔孟
博学也可以舞
舞动整个三角形的世界
舞动尘埃与血泪
关;张;赵。不过是压制一坛
女儿红的醉步

圣旨背面的锦绣
是一只轻燕
源自千块稻田的新泥
利喙露出
高干;管承,三两瘪三。不在话下
吴性十万,抵不住一句
“吾可以私撼而忘公义乎”


·波动

换了老板,厂门上
挂上新时钟

时间被错误,提前
半小时的车程

我提前半小时
叫妻子做饭
妻子提前半小时
叫孩子上学



·低度酒

别一口把我灌醉
容易伤身;犯浑

爱我吗?

还是低度酒吧
一点点积压
不到最后的决择,还可以回头
来,妞,坐哥对面


$病历

倒一杯热水
确保100摄氏度
肆无忌惮的把茶叶
丢下去

它慢慢释放所有的苦涩
一些久远的山林扑面而来



·浪漫

用十年的尘埃,埋葬一张脸
清风的往事,在走来的路上不断
漏逝。现今只剩下几条弧线

那年的糖,在一个包裹里行进了大半个中国
一路溢出的气息
比自身的重量更重

一张张糖纸,被你亲吻后
粘上你艳丽的唇膏
又一一回赠于我

西安与深圳的三进三出
最后
落入果实或落入餐桌上的刀叉
夫妻相
没能救起一根红绳


·雨巷

小街上风声吹皱了水痕
姐姐和我
雨滴拉起来长长的丝线

花骨的日月易失
渐老的皱纹雕刻进了树的年轮
不要踩进我的脚印中
积下的污水会打湿鞋子

抬高视线
顺着声音的方向
入目只有姐姐羸弱的背影


#路上

坐在硬座上
想像卧铺上的人
是怎么的睡姿

儿童坐在右边
老人坐在左边
一会儿靠在儿童身上
一会靠在老人身上
从温州到家


#距离

上天在株洲与温州之间
放下许多山川  河流
目光不断行走
疲惫中熄灭
灵魂挣脱躯体的沉重
我们反而紧紧相拥

原来,我和你
只是一些夜色的距离


《桥在船头不拐弯》

一直希望有座桥
把河两岸的桃花连成一片开放

后来
再后来

我把自己铺在河面上
你坐船而来。 踩着我的时候
大声叫我:“林子,你在那里?”


《我死后》

我死后
你莫哭,你知道你一哭
我就会把身上的土扒掉
重新站在你面前
然后呢

你又要哭着重新把我埋葬



《刀疤下的叙事》

男人都喜欢把自己的强壮
装甲在自己的外壳

城东的阿小
矮小;消瘦;走金莲步
却是城里城外出了名的恶人
身上的疤痕,纵横交错

阿小拿着刀对着镜子说
再来一下,明天到处会有
刀疤的故事流传


·诗歌

一再恭谦
你反而离我远了


·进步

找诗歌的仇敌
来做伴
每篇让他咀嚼一遍

【QQ号码】635638446
【联系电话】15057318049【联系地址】湖南省株洲市茶陵县张杨村  张长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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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2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网络诗歌年鉴》莫家村诗选
淡若春天

请叫我简爱


1

前面是冬季的荒野,我的门一直开着
泪流不止
听见你在叫我
那里有海,非常苦涩

我是废墟里的草,在月光下长大,
懂得一个人,很慢长的冷。

2

我奔过泥泞的小路,陷入迷雾
听见你在叫我
亲爱的,
那些白色的纱帘,在晨曦中飘动
我将自己委身于白昼,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光明

请带我走吧
还有一分钟,我将关闭自己

3

这是哪里?
这些荆棘,顽石,走也走不完的悬崖
我知道,乌云与风雨,从没有放过我

亲爱的,
我们不是沙砾,是两只温暖贝类
你没有从我身边走开,成为清风或陌生人
就让我,有意欠着你

4

好似这多年的城堡,
轻轻一敲,你便在我身后
亲爱的
我手无寸铁,所有的坚硬与磨砺
都是多余
在你怀里,仿如一枚仅剩的软贝
请大声叫我:简爱

那些沉默的人,那些冰冷的人
那些弃我不顾的人,那些石头一样人
如今,他们好吗?

5

从华服之下走出来
我是朴素的,草木一样多情的简爱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没有人了解我的花蕊
温软的花蕊

我曾经遵从的孤独,简陋
只会让我更加有分寸,
看,我眉心的痣
在忧虑的时候,一点都不凌乱

6

亲爱的,只有你了解
那些薄雾中
黎明中争相斗艳的花朵
石桥上,马车上
纷至沓来的人群
都是在错过

我将和你一起,接受天色将晚

我将平和如最深的夜晚
在你怀里静静展开
听你叫我:简,爱。


莫000


◎残桥不是桥

这是父亲的第三个祭日。听母亲说起
入冬,下完第三场雨
我试图不让她去桥头张望,翻搅冻土
雪花再次铺满坟头的时候,泪水该适可而止


◎小猴子

从大学开始,他们叫我小猴子
其实我以前还叫过小老鼠小家伙小绿豆冰棒
但我最喜欢的小名是小阳
因为我哥叫大阳,我两个姐姐叫大妹小妹


◎一张旧报纸

农村人总是用捡来的废报纸裹腊货
我冰箱里还冻着一张,是过年时
和腊肉一起背出来的,满是香味
每次都能闻到老家灶头,柴火的味道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幸亏今天很忙,和三年前一样
不需要像那天强忍泪水匆忙交接工作
淡淡地瞥一眼台历上的日子,仿佛你还在
仿佛我对着电话喊一声,你就会回来


◎白为白马

越是追赶,便越是遥远
我们不断把记忆掏出来,左闻右看
流水之所以为流水,在于它的马不停蹄
而白无所依,只是徒走阴阳


水边青艾


简爱

1

简爱,请叫我哥哥
一些水草,能撩拨出隐匿的心事
我在湖边,彻夜守着灯塔,守候秋水共长天一色
你轻柔的鼻息,仿佛月光下的草原
仿佛美人如鱼

2

在梦里,羊群走过我的七经八脉
春风徐徐,今晚的北风也徐徐
城堡之外,有一颗星星,在孤独地等待
你慢些走,星光会拉长你的视线
像一群驼队

3

我知道,从初一,你喊出哥——
到十五,才把哥的尾音消去
我知道,这些低声部的韵律
穿过草丛,穿过砂砾,在合欢盛开之前
如同爆米花,在巷口飘香

4

简,我把爱藏在心底不说
把青铜
搁在你的梳妆台上,那一册
泛黄了的羊皮圣经
恰好翻到了最未一页,我见到了上帝
正为我们祈祷

5

无论,天荒地老,还是天涯海角
我只崇尚草木一样安宁
我握紧坚硬,将食指贴近扳机
白鸽在射程之内
我不会伤害,任何的无辜

6

简,我会在荆棘鸟的伤口
敷上我嚼烂的鱼腥草,
十二月的热情还是那么高涨
此生的余温,足够孵化一大群雪花
像一大群孩子,飘呀飘

7

简,爱。请叫我哥哥
桃花一样的哥哥,飞满三月的天空
而现在是十一月,芦花一样的哥哥
在风声里独自徜徉
那些远去的孔明灯,只在青春的扉页上闪烁

8

要谢幕了,请在睡去前,再叫我一声哥哥
古渡尚在
流淌的河流已经睡了,隔河的村庄
祖母养的猫,在屋脊上静默
它有九条命,替代不在的人



子非

没有地址的信
1

失去的才会回来
当我开始在手机里擦洗你的照片
我知道,这个秋天
其实我离爱情更远了

被生活包围,和被生活抛弃
都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如果我总是和它们擦肩而过
如果我总是,在叶落的时候,才想到人散

2

汪峰的歌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但声音除外

亲爱的,我是说,桂花的香气越来越少了
你还没有从时间中回来
还没有把门前的小河,用灯光照亮

从春天到秋天,我一直原谅着
有时白天比黑夜长,有时黑夜比白天更长

3

残缺的也很完美
当我迅速地爱上你的眼睛
并开始对生活进行猜测
当我痛苦地伸开手指
发现爱和被爱,都不是
一次旅途,那样简单

我看见,未来也是一扇
离生活很近的窗子
只是我们不知道,是阳光,或者风
在明天打开它

亲爱的,原谅我只是八月的一条小河
除了清和浅,我只能远远地,爱着天空

4

茶杯上飘散的香味
和房价里曾经的爱情
有一种殊途同归的美

只是我已不能忍受
秋天是春天的延续
它还有可能引发冬天

只是我已不忍看到
我把身体放进你的声音之后
我的心,更愿意进去

5

回忆才是真实的
当我一次次说完爱你
天就亮了

当我一次次沉浸,在星期八的陷阱里
不能透过远方的窗子,看清你
或者人间,这个巨大的谎言

亲爱的,我一直不咸不淡地
站在生活的西头
我是在等你打完电话之后
就来温柔地爱我

6

就像九月的最后一天
我总是不小心,就把自己
丢在了寒冷的冬天

这一年,我打开窗子
总能听到吉克隽逸的歌声
她是在用所有的颜色和力量
赞美她们的民族

爱情的本质,原本就是
一页纸翻过的时候
无意间,它就碰到了另一张纸的冷暖


钝刀

冬日碎语一组


★秋天已远,不言恨


烧掉那些旧书信,要赶在雪落下来之前
若不慎,有三言两语失落人间
就当是给构思中的寒山拾得图,点染三分暖色
卡布其诺正在走向归途,这尘世的余欢
离沸腾只差一步。把毛衣的围领拉高半寸
向掌心呵一口单薄热气,磨墨的时侯不宜分心


★荒夜


大雪已经封山。咖啡喝到第三杯的时侯
一些回甜的记忆才开始落地。那应是初寒时分
向阳的笑靥,还隔着三分天然的羞涩
只有清澈的眼神,温暖如三月的一树桃花
经过那么多兵慌马乱的失散后,竟然
在这万红皆销的静夜,再次邂逅绵绵春汛



★记住一个诗人的话

寒气渐渐消退。上山的路将会在熄灯之后
再次开通。入梦之前想起一个诗人曾这样说
天空没有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既然无论多么郑重的约定,终归都会忘记
拉勾上吊的话,就把它们埋进心里吧
山脚下的那片薰衣草,会记住此生曾经



鱼过江湖

繁花落尽

此刻,我不应该坐在世纪广场上
月亮,月亮下面的合欢树。路灯,路灯下面的
长条椅。我有两个影子
交叉,而互不相扰。爱和恨
在陪泥土下面的细语,远处的城市
在灯光射程之内,远游的人
会把所有的东西放大
“灰尘无法辩认更细小的灰尘”
如此,如此的如此,冬正在搬出那柄溜光的寒剑
你没勇气返回来

暮色


如果要说我们之间隔着什么
那它一定是冬天。白雪,白雪下面的冲动
小霜,小霜枝头喊冬的小鸟
我不可能弄懂它们,有生之年,它们只可能
在我额头流来流去。我将
褪下鳞片,挖尽耳孔里的沙粒。如果
孩子们足够温暖,我将是沙漠
空阔,风吹来吹去
孤单的荆棘也许并不渴望永恒
“下雨吧,下雨吧,在黑夜打开之前
还能缓慢地搬动一点自己的身体”

长冬


围着房间漫步,完成之后,我递给你棉被
上面锈着荷。会让你想起雨水和清香
以及我早已购好的船票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要去旅行
就要走水路,穿绿裙子
带上我们的孩子,她是你的镜子
过完这个冬就十八了,会接过你的灯盏
光线摇晃,有草木的微和夜露的凉
可是,现在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冬天是一个笼子
雪上的脚印会把猎人招来

挂钟


春天走了
秋天也跟着走了。我们转了很多圈
又回到这里
你还住在小旅馆
看着天色
闷着头,不搭理我们


木中巷

回天乏术一组

◆回天乏术

我死了,在三次断水,五次遇险之后
第一次,我喝下眼泪,长出犄角
第二次,我折断手臂,把残缺赋美
第三次,我的胆带着鱼钩,误入情花丛
再也不能截取流水隐遁
再也不能挖下山峰疾驰
我死了,独自前去梦中相会,背着我的遗相


◆深海动物

这也是本次旅途最让人惊讶的事
有一尾鱼,它在深海五千米的地方,发现了伪石
那块石头会爬行,也会说话
它发现了珊瑚丛,以利爪威胁八国联军
而后,那条鱼在它痴迷的马尔代夫,把锦书驱逐



◆朗姆酒日记

在新奥尔良农庄,杰拉尔德刚喝了一杯朗姆酒
这个小个子男人,在自己的土地,把骨头取出来

他在安魂的塔拉,磨练意志和耐心
他隐身庄园,和马儿一起争辨战争与和平

栅栏门已经关了,就不用下马开门
只要一跃,家就到了,再也不会离开
啊,天堂!


郁郁香芷

黑白棋子

让我们坐下来,各执一子
煮好的酒,还带着三分梅花的香气
阳光落在棋盘上,你打下的半壁江山
已然坐稳。我布好兵马,正要点将出发
这时候,我们还要谈情吗?
其实,是有些倦了
想卸下这一身霞帔,穿回我的布衣裙
摘掉凤冠,梳个俏皮的堕马髻
一个用月光喂养文字的女子
一个爱着一切美好事物的小傻瓜
早已厌倦了战乱与阴谋
但我还是不会再提及爱情,誓言,眼泪与欺骗
闲时,或回头看看,夕阳,江水,寂寂的空山
或与你再下一盘棋
所有的胜负,你说的算


影子


还是一盘棋局
月光在左,影子在右
你的脸,在光线中有些恍惚
与自己敌对了一辈子
这一刻,终于有了些许妥协
左手握住了右手
他们言和,并表现出未有过的默契
而影子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像丢失的另一个你
你伸出手,想要更亲近地拥抱
像暮春的花朵抱紧枝条
像一个脆弱的桃子,抱着它的核
就差一步,你始终只能在前
影子在后。。。
他手中总是藏有一枚棋子
总是选择恰好的时机
予你致命的一击


黄昏中的乌鸦


在黄昏里写一首诗
风声,劲草,乌鸦正在哀啼
这些不合时宜的场景
妨碍了你的好心情
你开始回忆,那一天的那一场黄昏
那时,你还是个迷惘的孩子
一整个白天,就这么虚度
直到阳光西斜,你还在彷徨着
那么多小心事让人烦恼
你抬头,看了看光线渐淡的天边
几声莫名的鸟鸣
银线似地垂了下来
一枚薄薄的纸月亮挂上松枝
如此恬静的黄昏
适合用一生的时光来回味
至于这首诗,就让它
空白着,像你不愿意填写的后半生



秋若尘



秋风辞

1

说真的,这一场盛宴与我无关
西风独自凉了
太阳花已开到极致
再往前走,就能绕过九月,你知道的
一到九月
我就成了蔓草


2

这些花儿还能再鲜妍一时么
这夏日晨光可否能为我迟下缓慢的一秒
这薄薄的露水
这弥漫着蔷薇花香气的,吹弹可破的夜
这盛极一时的,欢愉
的人间
哦!
这一日薄似一日的
寒凉
正在轻轻地
将我碾碎

3


当我写到:朔风凛冽,大雁南飞
万物降下草木之心
整个尘世的走动,就弱了下来
这时候
天空洁净而高远
金黄色的远山。暮蔼。明亮的事物
次第打开
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是我喜欢的辽阔。孤寂。和怅然。
好似我喜欢的
都在我面前一一呈现了
好似本该如此,秋天过后,我的离去或转身
并没有改变什么
好似每一年的秋天,都是这样的
风起。云落。万般安好。

在九月,我们都是身世清白的人
从虚无之地,奔赴
更大的虚无



4

数到五,天就黑了
飞鸟以不可想像之姿占据了群山
接下来,风声辽阔
灰突突的天空开始倾斜


这是
我不熟悉的秋日
有断章,有落雪,有人间数之不尽的
尘烟与繁华
像身处偌大的虚空,身外
无一处
——可欢愉


5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我正穿过这个城市细小的心脏
夜还未醒来,四野寂寥无声
远远地
看到人间天上的灯火,疏离而慵懒
秋风不比往日迅疾
万物生发的如此美好
这样一个凌晨,天似明非明,寒凉入体,恰到好处
唯我手擎孤灯一盏,在西风里
茫然四顾


6

风中,一盏明亮的灯火
照彻我们的来路

归途。



守望炊烟

胡言乱语,小情节

1

桃花打盹的时候
我刚从西陵闯出来
洛阳铲丢了,她说七夕来了
没有玫瑰,巧克力筋骨乏力
我惟有一颗草木怀旧的心
2

第七夜,雨和风不相上下
我不敢出门,族人发来信息
她把自己嫁给了蝴蝶
比春风短,但比我懂得生活,有根

3

蓝墨水泊在纸张上
这些无从诉说的影子,再也扶不起来

4

还能露出多少,麦子的肤色?
这些类似荒芜的原色,与咖啡以及音乐
一起暗淡下去,故事还在路上
想起草木羞涩的时候
我从书本里找不出
一条安静的河流
渡与不读,今夜
水声辽阔

5

其实跌入生活挺好
可以从梦中惊醒,什么庙宇,旷世的苍凉
那些离自己很远。

6

把忧伤交给良方
交给那些不靠谱的东风
与自己、谜题、妥协
并迷惑多年


海兰兰

请叫我姐姐
1

都不要叫我,让我在此刻
死去
凉风当是我的墓穴
断肠崖上,你来
你不要哭
你颤颤巍巍的字
写在断肠草上吧

2

还是看见星星了
我的游魂尚有一丝余温
在蛐蛐儿吵闹不休的野草地
我想跳一曲霓裳新舞
断肠曲散落在你的窗下
我看见
你手捧蜡烛
于是,臆想中的芭蕉林
又开始下雨

3

我又开始听见你不停地翻身
说着梦话
看见你撑着雨伞
扬起白手绢
雨点拍打着我冰冷的尸骨
还没到冬天啊
我那么冷

4

请叫我风
请叫我雨
请叫我云
请叫我没有姓名的野鬼
请叫我姐姐

请在断肠草上刻下我最后的话
“此刻,我只有五指
李寻欢
是我剁掉的指头”


寒阳洛雪


《这些年》

这些年,我所有的生长都是
向下的——岁月,健康,记忆,情感
它们顺势下滑,成为我生命的沉积层

这些年,亲人一个个去世,晚辈
又一个个长大,他们像渐渐失衡的跷跷板
以我为轴心演变

这些年,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有的积蓄
仅够摆满一张饭桌

这些年,感谢遇见
像船儿遇见了水,寺庙遇见了僧,空谷遇见了鸟鸣
而幸福总是昙花一现。抽离,是永远的缺失

这些年,内心的尖利日渐磨平
我亦学会了闭嘴、闭眼。我用向内的弯曲
与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之势


相约暮年


我累了,不想
再跟着你的影子奔跑
我要把内心的绯红储存起来
把你的天涯还给你,把声色犬马的世界
屏蔽。让自己空寂成一处幽静的庭院
青衣素颜,栽篱种菊,清扫
四季尘埃

你的青葱注定是不属于我的
那么,就让我们相约暮年吧
等你老的哪里也去不了,哪里
也不想去,就请顺着那条熟悉的小径
一路走来吧

彼时,路旁的花花草草迎风摆动
蝴蝶飞来飞去,小鸟鸣叫不停
它们围着你,像迎接久别的故人
途中,你一定会经过那棵柳树——
正数第六棵,一定会在那里感叹良久
记忆,像成群结队的小鱼,在你起伏的胸口
游来游去

对了,衣服穿的不必太正规,宽松舒适就好
最好穿那种千层底的布鞋,更能亲近泥土
不要再染发,岁月已帮我们挑好了统一的颜色
是最干净、最明亮的那种,像光
被岁月反复漂洗过

我将在你期许的目光里出现,和你
拄着一样的拐杖,一样的苍老、安静
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一切
像是在意料之中

我在幸福里等你,在你的尾声里
等你。我深信不疑,你必会来
因为,我们曾经约定:
把我还给你,把你还给我
然后一起,还给土地

[ 本帖最后由 莫家村 于 2014-1-4 10:1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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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2 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

虎门看海(外一首)
文/高发展

打开百年前的记忆
苦海无边看海燕戏水
苦涩的海水几代人疗伤
好了伤疤忘记痛是真的吗

炮台托起张开的嘴巴
一根稻草一个沉浮的故事
从未见过洋鬼子变魔术的炮火
血色海岸长鞭时刻抽打我的心头

总以为海边风平浪静
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凶猛
甲午海战触摸大地的脉搏
冰凉的炮口伸进食指还会烫手


观音山

早晚一炉香,观世音菩萨在我家里
从我父亲和他的战友,跨过鸭绿江那天起
风雪夜归人,我的母亲守望子夜的门槛

一头白发,母亲走了好多年
异国他乡俩个灵魂能否撞起一树火花
一路走来,我开着大灯小灯也跟着点亮

爬格子,近四千级的石阶,
观音山,观花岗岩观音菩萨雕像,
云雾缭绕的仙境,我想远眺深圳的夜色

观音山、笔架山、仙宫岭
峰峦叠嶂,十多个主峰簇拥环绕,
金茶花、穿山甲,还有天上飞的画眉

林海松涛、跌岩瀑布,农历的二月十九
我在这里等你,母亲这里有静心的森林浴
传说中的神兽,我的挡风玻璃挂上客家人的图腾  


【作者简介】
高发展,男,60后,江西九江人;现居浙江杭州。1989年2月5日发表诗歌处女作。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诗观:每天与自己对话,把爱和情柔和在一起。

【浙江通联】
311200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临江新城经五路1768号
百合花集团文化交流中心 高发展 收   
电子邮箱:jjzjb@126.com

[ 本帖最后由 高发展 于 2013-12-22 22: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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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2 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凉风诗歌3个

1、花生地
文/凉风

这是怎么了。又想起沙滩,潭水和花生地
少年的脚印和月光一样清纯
远远一只蝴蝶梨花般飞翔,蒙胧里
村女咯咯着几片云彩而来
扎进潭水里的是,少年随风而红的羞怯

花生地软软地伏在彼岸。也许有蝉或者蚯蚓在野望
也许还有桃花鱼蠕动去一扇涟漪
少年眼里,花生地容颜很亲切
像老师撩去眼前的发丝
有温润,也有冥想

2、乌龟碑
文/凉风

很多年的事了。乌龟碑倒塌时
不知道叫雷峰塔的还在不在,我想
小溪也想。只是,该下的雨,风也挡不住
还有那残存的青石板
缠绕于东山顶上不屈的时光
不是一声惊雷可以灭绝的

我还活着,活的比乌龟还精神
历史里的小闹剧,演一出又一出
美女们卸妆了,强人也去了该去的福国
唯留怀念
端坐于青石板上

3、茶庵子
文/凉风

茶庵子很小。小得像一处农舍
我眼里,只有低眉善目的比丘尼
和杯里的热茶一样,温暖畅怀
冬季的风,摇着信念,也摇着倘开的欲望
但怎么也摇不醒比丘尼嘴里的呢喃

一些时光去了。有一些时光长的更好看
比如我梦里想过的那个婆姨
不沾一丝佛缘
溢出的妖娆,又有那一尊佛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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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2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显6个

1、冬片
文/李显

我所怀念的那个冬天其实很短
你扔下的图钉,三角架,脚掌
那些印记在消失之前必定无比温暖
也许它们没有融化什么
也许它们的怀抱从来就没有拥抱过什么
打开你翻过的书
站在哪一页上都可见春意
可是,我更喜欢消极一点的人生
泡开的冬片茶,一片一片
在那个冬天的味道里
我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今冬来到了

2、作别

文/李显

没有比清晨更适合离别了
离去的候鸟急切
这比一切意愿更强烈
没有插队,没有掉队
心理的循环比现实的往复更让人难以捉摸
伤感的羊群要如何去理解
“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谶语
在1005房间说过的话
此时还要认真地重复一次
我的不幸就是
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永远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3、最好的时光

文/李显

光线在冷却,在一个沸点的顶部
那只咧嘴的瓷缸里有父亲要喝的大叶茶
其实他应该换上暖胃的羊奶
这样想,不是我有多悲观
完全出于对父亲的关爱
毕竟冬天来临了
埋伏在山脚下的积雪
像一句句苍白的台词,随时道出冰冷的心扉
父亲最早离桌,从瓷缸中倒走他的茶水
接着是母亲起身续水带来的动荡
我则莫名地沉浸在转瞬即逝的水气中
青春期的女儿说打湿了她贵养的小忧伤
这个时候幼小的儿子会听到申饬声
晚饭就这样要结束了
怀有身孕的黑猫忙碌地跑过我的脚面
我很想叫住她,留在这一天中最好的时光里


4、空椅子

文/李显


他不知道空椅子是不是像他一样
在晚风的落叶中
他甚至于想像上一次坐在椅子上的某个人

他总能听到一些低沉的声音
却无法确定是否朝他而来

为此,他犹疑过
无数次
他觉得可以决定这张椅子的下一次


5、隐情

文/李显


闻到茉莉花茶香
需要一段还好的距离
你知道她在家
她知道你来了
春天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就像一只候鸟
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要走
也不知道它终将走去哪里
她就这样把它别在头上
屏住呼吸
听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个人的风景

文/李显

旅途中
常常要面对秋光里
两棵树的风景
其实我很害怕
这种美
除我了就是你

[ 本帖最后由 张减 于 2014-1-14 14: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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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06: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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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父亲,抓心的痛(组诗)

父亲,抓心的痛(组诗)

  向天笑


陪父亲回家

以前,陪父亲回家
总是让他老人家坐在副驾上
这一次,我坐在副驾上
他躺在担架上

以前,从来不告诉他地名、路名
他自己知道的,都会告诉孙子的
这一次,他再也看不见路了
只有我坐在前面告诉他

上车了,出医院了
到杭州路了,快到团城山了
过肖铺了,快到老下陆了
新下陆到了,快到铁山了

沿途,就这样不断地告诉父亲
让他坚持住,祈祷他能坚持到家
铁山过了,快到还地桥了
过工业园了,潘地到了

矿山庙到了,张仕秦到了
马石立到了,车子拐弯了
教堂到了,向家三房到了
向家上屋到了,严家坝到了

沿途的地名越来越细
离老家也越来越近
前湖肖家到了、吴道士到了
后里垴到了,快到家了

车到屋旁的山坡上
大父亲九岁的二伯
坐在小板凳上等他
我也告诉了父亲

救护车以二十元钱一公里的价钱
一路奔驰,只花了四十八分钟
一分一秒,都让我提心吊胆
幸好父亲很坚强,坚持到家了

2013/9/1

模仿

我一生都在模仿他
最初模仿他说话、走路
然后模仿他放牛、插秧
模仿他打麻、挖苕、犁田、耙地
模仿他摸鱼、搭虾、采莲藕、堆草垛

我的模仿能力远远不如他
他模仿木匠,打桌子、做椅子、凳子
那些无比扎实的家具,如今还油光发亮
他模仿泥瓦匠,盖房子、搭别厝,还会垒灶
村里好多的灶台,都是请他垒的
他模仿篾匠,做箩筐、土箢、筛子
每一件都像艺术品,精致得让人舍不得用

小时候,母亲长年生病卧床
连缝补浆洗的活,他也模仿像模像样
里里外外,他都是一把好手
他的手脚一直麻利、灵巧,也特别干净
他总是教导我们,脚稳手稳到处好安身

老来进城,他模仿退休工人接送孙子
到菜场买菜,吃力地模仿别人讨价还价
下厨房,模仿厨师,还能炒出几道像样的菜

好多年,我都没有模仿他了
可回到老家,乡亲们还是认为我像他
至今,我说话的声音
进城三十年了,还有他的嗓音
我走路的样子
活到五十岁了,还没有摆脱他的影子

最终,他模仿耶稣升天了
让我从此无法模仿
只有从脑海里不断复制他的印象

2013/11/25


   
一个人的秋天

父亲一个人蜷缩在地嘴山
他的周围,寸草未生
光秃秃的,吹在秋风中
还有我内心长满的荒草

父亲的身心紧贴着大地
一个人守着孤寂的日子
听飞鸟鸣叫
看云朵飘浮

只是这个秋天
父亲再也听不见我们的叫唤
再也看不见我们为他祷告的身影
更看不见我内心长满的荒草

多少个秋天
父亲都没有收获的喜悦
只有满身的疲惫伴随着他
父亲累了,终于在这个秋天躺下了

2013/9/8

那时候
  
那时候,我们通常泡一杯茶
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台边
谈艰苦岁月里,那些有趣的事

比如七岁那年,陪您徒步到铁山卖鸡蛋
两分五一枚的鸡蛋,我卖到三分钱一枚
为了奖励我,回到还地桥镇,在桥头餐馆
您花了一角三分钱给我买了一碗清汤
我说一人一半,您只喝了一口光汤

比如12岁那年春节,我去站队买猪肉
结果轮到我时,不知五斤肉票哪里去了
我吓得躲在后背山的山林里
太阳落山了,我还是不敢回家
您说没事,大不了一家人过年不吃肉

比如我在鄂州泽林高中复读
您每个周末都要步行几十里
给我送米送菜,还要夹带点零用钱
然后踏着月光,一个人慢慢回家
我怕又考败了,您说大不了回家务农

比如1989年重阳节那天,我要结婚了
您一大早从乡下赶过来,掏出一大包钱
我高兴坏了,结果连角带分才两百元
您看到我有点失望,说大不了不参加我的婚礼
那一夜没去喝喜酒不说,还半夜起来做夜宵

那时候,每逢我生日那天
弟弟妹妹们总会给我打祝福的电话
等您不在了,我五十岁都是一个人悄悄度过
那时候,怎么不晓得是您一直把我记在心上

2013/12/2


多想陪父亲坐一会儿
  
突然想起父亲
多想陪父亲坐一会儿
他的嘱咐还回响在耳边  
他的音容还晃荡在眼前  

他怀念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他想念的人也快油尽灯枯
他舍不下的人,年纪还小
现在每天晚上靠小狗跟他作伴

多想陪父亲坐一会儿
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静静地,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有父亲在身边的时候
是多么安静的时候  
现在再安静,都有一种孤寂围拢过来

2013/9/15

还有两天月亮就圆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父亲
还有两天,天上的月亮就圆了
可我们家的月亮,再无法圆满

中秋的风吹过低矮的山岗
月亮也会爬上低矮的山岗
你躺在地嘴山的山嘴里
就算满山长嘴,你也不会再说一句

手机收藏的联系人里,你还在
我迟迟都不想删去
总盼着有一天,你的图像
会跳出来,与我讲话

再过两天,月亮就圆了
圆满的月亮,像花圈一样
摇晃在你低矮的山岗上

2013/9/17

父亲的老房子

父亲的老房子,并不老
只有三十年的光景
宽敞、平实、亮堂
一直没有什么改变

以前,每逢过年过节
父亲还会回来住上几天
现在,堆满了柴草、杂物
连门窗都布满了蜘蛛网

堂屋几案上,母亲的遗像
落满了灰尘,我擦了擦
看着母亲静静地望着我

父亲一直指望我回来
花钱能改造这栋老房子
可惜没得及实现他的愿望

   2013/9/17

在黑暗里

你停止漂泊,返回的日子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可是,当你走下站台
天地就一团漆黑

从黑色的八月开始
延伸到黑色的九月、十月
明天就是七七了
我在黑暗里居住了四十九了
黑暗已长满胡须
挂在我的下巴上

可你在黑暗里呆得更长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将会伴随着你
我分明听到你喘息与心跳
还有喃喃自语
渴望身子倒下,影子雄起

此刻,阳光像蛛网一样笼罩着我
我睁不开眼睛,周身比黑暗更黑
你在黑暗里汗流浃背
我在阳光下泪流满面

  2013/10/7


阴阳相隔

江有江的味道
湖有湖的气息
你,也有你独特的气味
弥漫在这沉静的山岗上

可是隔着一层泥土
像隔着一扇沉重的铁门
任凭我怎么敲打
也听不到你的半点回声

你的影子
还在我的面前走动
悄无声息,分明夹有喘息
只是触摸不到你

宁愿你在天堂充满喜乐
宁愿我孤守奈何桥,无可奈何
也不愿你饱受折磨
那种揪心的痛,痛入我的骨髓

2013/10/11

背着父亲上高楼

父亲,心衰
住了二十天医院
那老化的机器
不见半点好转

大弟媳他们一帮信基督教的人
今天前来医院看他
他非要出院,去陪他们吃饭
满满一桌菜,他没动一筷子

一小碗皮蛋瘦肉粥
他都累得满头大汗
一小段铺着石板的马路
他都要坐下来,歇歇脚

小弟那高山一样的高楼
令他望而生畏
不过想到最小的孙子没人照看
他没有望而却步

搀扶他上到二楼
就喘不过气来了
大弟与小弟轮流背着父亲上高楼

九层的高楼
让他心颤九次,还不止
小弟媳还有四个月从日本打工归来
他想坚持着
只是不知道还能否坚持四个月

2013/7/15

父亲惦记着回老家

七月半的中午
父亲从普通病房
转进了抢救室
手上、脚上同时输液
头上,戴上了氧气罩

见我来了之后
他说他要回乡下去
我说您能否坚持一夜
明天早上送您回老家
父亲点头应允了

半夜一点
安插在他身上的监视器
已量不出半点血压了
值班医生用血压器量也量不出
他说你父亲怕是不行了
凌晨三点
父亲的心脏疼痛难忍
哎哟姨呀、哎哟姨呀
一声声从他的牙齿缝冒出
让人揪心

父亲,这个坚强不屈的汉子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背
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推一针吗啡进去,就平静一会
“快点、快点,送我回家”

杳无音信的日子

杳无音信的日子
每一秒都像针扎在身上
每一个针孔如同隧道
沉寂、幽深,不知何处是尽头

上帝啊,为何让我陷入
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临暴风骤雨前的深渊
不敢轻易迈动自己的脚步

明知你已不再有抓心的痛
为何那种抓心的痛
还会遍布我的全身

杳无音信的日子
是度日如年的日子
是思念像伤口一样溃烂的日子

2013年8月22日早上租私人的救护车陪同父亲返乡,七点多就到老家了,父亲的神志一直很清醒,知道到家了,焦牧师前来给他按手祷告几个小时,父亲的灵魂十二点十二分升天了。这多天来,我始终处于不相信中,不相信我的父亲就这样走了,永远离开我了……


【向天笑】湖北大冶人,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黄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在《诗刊》、《词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诗刊》、《诗潮》、《诗林》、《散文诗刊》、《散文诗世界》、《世界诗人》、《中国诗人》、《中国诗歌》、《人民日报》、《文艺报》、《工人日报》、《中国文化报》、《湖北日报》、《青年文学》、《青年作家》、《长江文艺》、《飞天》、《当代作家》及港、台和美、澳等报刊发表诗歌、歌词、散文、小小说千余篇,作品在《诗刊》、《星星诗刊》、《飞天》等刊多次获奖,部分作品还被收入多种年鉴、年选及其他选集。已出版诗集和散文诗集九部。
通联:435000湖北省黄石市杭州西路208号黄石日报传媒集团
博客http://blog.sina.com.cn/hbxtx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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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玫瑰之冢2013自选集

《伊西朵拉》组诗

在我行将就木前,请附耳过来,让我
告诉你关于它的秘密。每朵枯萎的玫瑰
都有一段故事,好听的、败坏的。我
藏着一面有一千道裂纹的镜子,每一道
里都蛰伏着关于我的终点及另一个起点
它不破碎也不圆满。当然,你大约已厌倦了
我焦黄胡须上的米粒,及疲软胯下
只残留着颓败与虚弱。请耐心些,暂收敛起
欲退而去的心情,请听我说:我的儿马
先我而去,那些玫瑰上的晨露,像旷野的泪珠
它们脆裂成齑粉,与骄阳下的雪沫一起飞
——题记


北纬43°48′,东经87°36′

从南大寺一路向北,穿过愤懑的人群,在
狐臭与麝香混杂的战场上,你们终究只是过客
是倒春寒,落入黄沙的两粒冰晶,是摇摆
的撒巴依上不停碰撞的两个铁环。此刻
你注定无法绘出一个完美的符号,再一次
细细描摹乌斯曼染过的眉毛,海纳花
浸润的指尖。在你存蓄多年的卷曲胡子里
缓慢溢出吐他尔洋蓝色的哭泣声。这是
多年前伤逝中的一把刀子,随便切走了
一个人一生中的三分之一。这是缭绕青烟
的烤肉摊,缩身在电话亭后拉客的暗娼
是黑纱蒙面下抑郁的眼神。是红山顶的塔
徒劳镇压着虚妄中的河妖,是河滩路
蜿蜒远去的灯光照不到西大桥下的扎巴依
而南公园外的大树们都死了,它们再也
无法忆起那些东山公墓里永远安静的人们
而你还有耐心,可以等。可以这就回到
2006年5月23日凌晨的急救室,在堆满
呼吸机与心电仪的墙角蹲下、抱头、空白着
像截木头。回到经久不熄的大烟囱下
回到余温尚存的灰烬前,回到白墙上的
黑相框前——这么多年,你都还是个孩子
从未长大成人

北纬46°67',东经90° 38'

这里只有寒冬与酷夏。当然,一棵胡杨
一生的潮汐,让它蓄满疲惫并愈发固执
像隔绝于世的老人,在最后的时光里
用沉默抵御死亡,把青涩软糯的心事都
化成浓稠的树脂,献祭给骄阳与冰雪,终
成就一颗透明的石籽。无根者的故乡
正日益泛黄又陌生如新。在他的故事里
你的红纱巾与及胸长草次第退场,仅存
边陲小城外的狼群吠叫,催促将近的离殇
一声急过一声。我的儿马,有六月雨云
的骄傲。如你所愿,它终未安上蹄铁
剪去长鬃。这么多年,在梦里它不停奔跑
打着无声响鼻,穿过一幅又一幅大幕
疲惫却又不忍老去,终于停下与你遇见

北纬 42°53',东经 74°46'

冬日。收获后的麦田,鸦群挤挨着
以寂静抵挡寒冷。漆黑之羽轻易掩盖了
饥饿苍白的脸。可是,我已走的太远
只能借助车灯掠过比夜更黑的羽群
借一杯烈酒复活,回到梦中,在
充斥诱惑的暗角,重新审视异国之都
每个夜行的生灵。比什凯克,风
正仓促摆脱瓷都的沙子,热湖的黄昏
萧瑟成弦断的胡琴。我曾被随意放置
在这盐碱滩涂上,在伤感的边境线上
在不能把握的命运的湖泊里化身成
死寂的鱼骸骨、避孕套、可乐瓶。而
多年以后,我将次第遗忘,如同来时
如废铁打制的小刀,将声色犬马
逐一化为红锈及一点点碎开的干花


北纬29°23'  东经104°46'

那些洁白的,被反复强调的颗粒,它们曾随时
会发起一场暴动,聚众于最寂寞的晚上,在
你的面颊留下印迹,然后偃旗息鼓,藏入骨髓
酝酿下一场令你颤栗的颠覆。它们是盐,是
这座城假想的脊背,是饱食终日乌合之众残存
的骄傲或小糕点上掉落的一粒芝麻。它们
无时不在,侵入又遁出,洞悉所有,又不发一言
而这么多年,你每每自名曰釜溪的河左岸望过去
杜撰出浩瀚与波澜,转而抱怨它的肮脏与迟疑
佯装美好的凤眼莲们反复见证着它如何沉默着
效仿你内心偶起的涟漪。而更多时候,像死
像一具河泥深埋的残陶,茬口上沾满枉逝者
的血,却又能一次又一次顺势躲过秋洪的咆哮
此刻,惊蛰后的油菜们,吐露着信黄色的希望
以为挤挨在一起,就能压迫出体内黯哑的慵懒
就能在喧嚣里招摇更久些。但那些洁白的
被反复标榜的颗粒业已散尽,唯留在一个异乡人
的梦呓里。你散漫着摊开身体,任凭体内聚集
更多油脂,血压如攀旧楼,而夜来时频发的
心悸,像只旧闹钟,悉数惊飞饱食后的蚊子

北纬0°,东经0°

其实,这并不重要,无论它在几内亚湾
还或一场大梦的终点与起点。那是
浑浊的海与贫瘠沙子。黑石油从不理会
羸弱的鱼群擦身而过,它们无知无畏
永远游不进万里之遥一个男孩的记忆里
那里唯有停摆的旧闹钟,破铁门、收发室
有厚土墙的老房子。酱红色的木地板
夜里会莫名吱吱的响,而操着西北口音
的老妇人有把缺齿的竹篦子,她总坐在那里
总是在那里,一个人不停的梳着头,日子
便灰白着挣扎在扫帚的缝隙中。而你
还总会恍惚梦到一尾大鱼,每每脱落下
如盘的鳞,落在你的额上,像圆月
砸入缺口的碗中,碎成一场又一场祭奠
行将就木的人会适时哭醒,任由颓色
攀上鬓角与胡须,任由儿马在山林奔跑
不经意,便飞了起来
                           2013/4/3


《空调子》

1、祝福,也可以是灰色的

晃动、晃动,不停歇的,倒置的钟摆。死去
的人和鸡鸭都变成黑数字。活着的,将
拥有更多谈资及放纵或矜持的借口。咫尺
或天涯都饱含虚妄,像极婚庆上的纸礼花,空有
嘭嘭的响,不带一丝烟火气。这是人间
四月天最好的时光,我却唯有缄默赠于
经年的同谋,余生需谨慎,学会戒掉一个人
的病,学会人世间所有的小机灵,学会
日日扮上厚厚的粉,甩起水袖,舞成
全屋子的柴米油盐。是不是会就此揉碎香烟
的小身子,爱上周末厨房里的水煮鱼
此后,终会有谁死在路上,变成蓝石头
白沙子下的游魂,空空的湖,惨白鱼骨与
长眠的陶。你终逃过了巴尔的诱惑,将
漫长的甬道封闭,没有光,也注定没有神话
四月的人间,死去与重生的,都饱食祝福
像一头头即将出栏的猪,美好的
让人不忍目睹


2、        缅怀,能不能是透明的

我有一只周五正王的口杯,原本雪白
此后多年,它不思清洁,慵懒、懈怠
生满褐色斑渍。风烛残年老头那样
蜷在我的桌上。每每夜来,如果恰有
一阵风潜进来,必会引发它的牢骚,喋喋
像个怨妇,言说不尽苦涩或还藏着
一丝丝甜。那时,我们都尚未老去,是
路旁怒生的荆棘,有浅绿的刺、开琐碎的花
招引蜂蝶驻足。我们尚有大把短短的夜
用以妄谈生死、浅言爱恨,随便就能
幸福的笑出声来或哭红眼睛。而
每一段此去经年,都是愈磨愈钝的刀子
像此时,当擦拭净口杯上的茶垢,她
便如此美好,端庄、矜持,化身公主
只需轻轻一碰,瞬即便能碎成一地
的小资产阶级情调
                  
          2013.4.24


《突然而至》

在开始叙述之前,阴霾天空做着必要的注脚
每个故事都源自过去,隔着河流、山及不畏
四季更迭的野草。此刻,有人将身子探出窗子
无声嚎叫,像自然而然开裂的镜子,年久的
无声的,像一把塞满黑暗的小号,无声的
荒废花园里独立骄傲的一株蔷薇。无声的
一个人的迟暮,抛弃鞋子中的沙,无声的
提早开始追忆,一些陈辞滥调任凭霉斑生长
无声的。可夏天午后,还是会有个人,会有
一双冒着冷汗颤栗的手,会的,会凭空
自如成鱼,从一团孤独游向另一团,无声的
是不能再次亮起,沉入泥淖的布偶,一朵
不结果的花,一把中空的枯骨,不必等风来
便已瞬化成土
                           2013/5/28
                        


《悄然而逝》

夜来,不宜喧哗。做个哑巴,把光关在外面
你有一扇结实的木门,每道缝隙都塞满昨天
或者,你的窗子总是闭着,像此时的嘴
含着记忆的月光。这并不能阻止你爱上镜中
的自己,爱上一颗子弹带起的风,呼啸着
穿过夜晚的孔洞。夜,尚未深沉,还会
依稀流淌宿醉者的秘密,凝成关于故乡的
可疑的回忆。这会把你自沉湎的镜中拖出来
年老的鹰会重生新喙,光鲜的羽及洞悉
长草下瑟瑟小兽的眼睛。而我,只是一棵
梦游的刺山柑,无力醒转,徒劳保持
蔓延的姿势,妄想撬开夜的牙关,释放出
一地碎裂的月光。这不过只需一念,船
独自横在河心,摇晃着愈深的夜晚
                      2013/5/30夜


《戛然而止》

总会有一条河途经你命,汇入光的暗穴
浮萍也总在夏至准时醒转,簇拥在
夜里最黑的河面。它们彼此挤挨,在
最冷也是最热的夜,集体吐出体内浊气
幻化成歌,诱惑妄想自由的鱼浮上来,徒劳
张着口,聆听即至的死寂。而每一条河边
都会流淌出一段有关死亡的故事。它们
缠绕在鲜活柳枝、破鱼网、旧轮胎,或者
勾连于一块陈旧的丝物上。熟识的厌倦
便茂盛滋长,穿堂入室,轻易潜入一个人
的脉络。是一只蚕不停吞噬饱含希望的叶子
直至臃肿成不可移动的茧。此后经年
一个故事里,身裹丝绸的美人摘下含露的
玫瑰。而另一个,白缎上书写着偌大的奠字

                    2013/6/3
后记:同事母亲6月1日夜,突然离世,享年49岁。自杀。



《筒子楼》组诗

夜半时,筒子楼里的鞭炮声,会吸引
远空的渡鸦。魂灵,苍老而多皱
顺势攀附上暗角的苔藓。如果月亮恰好
不那么困顿,伴随死河深深叹息
淤泥便会浮上来。而你依旧是个梦游者

                        ——题记

1、杂菌

向前七步半,你就能看到一筐破碎的
蜂窝煤,它们坚守在筒子楼阴暗的
过道里,仍由脏水浸泡着身体,塌陷成
一摊灰黑的往事。而在二层平台上
旧塑料盆安于天命,一道陈旧的裂痕
直通盆底。它的身体时常撑满莴笋皮及
经久的中药渣,偶尔空下来,便晾晒着
盆底脱色的喜字。在三层,被铁丝箍紧的
破花盆,蛛网正以更肆意的方式攀上
文竹脱水的身子。四层,黑胶桶里永远
堆满一个牌子的烟蒂与空烟盒。此时
如果你累了,可在五楼平台停下来,耳朵
便会塞满空洞的咳声及婴孩的哭闹
夹杂着反复播放的《甜蜜蜜》。在六楼
你终于抵达通向楼顶的木梯子。当然
一把经年锈蚀的锁轻易隔绝了你的好奇
你也势必无法看到老木梯的背面
水气丰盈,杂菌们长势喜人

2、事件

悉数穿过各种气息的小鼠,总会从
三楼狭窄的楼间平台纵过去,去
另一片领地邂逅情人。或者,只为了
留下气味并领取当日的晚餐。在
下午六点十分,蛋糕店的浓香准时弥漫
充斥整个筒子楼,并遮盖炝海椒与
沙锅里的中药味。此时,你必须侧身
避让开下楼摆夜市老汉的挑担,及他那
冒着浓烟的蜂窝煤炉子,一些去壳、洁白
的鹌鹑蛋,摇晃在挑担一头的水盆里
而一大把新鲜柔软的水面规整的码在其下
诱惑着几只贪嘴的苍蝇垂涎欲滴。再过
五分钟,结束下午小麻将的妇人就会准点
与她的狗一起回来。她手中势必会有把
新鲜的藤藤菜一路滴着水珠


3、        声音

你,曾经是个失眠者。那么多年,你
习惯在深夜睁着眼睛与漆黑对峙。你
床头依然固执的堆满了惹尘的书,那么多
夜夜都彼此沉默的争吵。它们任性又
偏执,是些永不服从的孩子

如果还是早春,未被毒杀的野猫们会
加入和声部,错落着争持你不了解的秘辛
但夏已深沉。昼夜啼哭的婴孩已长大
学步车上的铃铛声掺入正午嘶哑的蝉鸣

而每个深夜与凌晨的交界仍暗藏危险
突然燃放的鞭炮会狠狠砸响楼下汽车的
警报器。此后多年,每道相互紧闭的老房门
都会挂上款式雷同的小镜子,而每张
明黄朱红的符咒,都终将暗哑成一张张
沙沙作响的旧黄纸

4、        梅雨

我不想去细说一朵蘑菇是如何自木梯背面
滋生而出的。我只说它与菜场里的同类
绝然不同。它更像个野孩子,有着
灰青泛紫的肤色及细长但不纤弱的身子
它的脑袋长满不规则的纹路,像某种
不可知的隐喻。雨季过后,当老衣橱里
填满了浓浓霉味时,它便突兀的跑不见了

阳台的茉莉每夜都在拼命绽放,更像
挥霍。无数洁白的花被采摘,置于床头
安抚那些争吵不休的书籍。每每此时
老衣橱上的大镜子总沉默不语。的确
他看过太多悲苦混合着青霉的生死

那只长年隐于冰箱下的乌龟,开始产卵
每年此季,它都躁动成一辆失控的装甲车
将老房每个角落撞的嘭嘭作响。它努力
伸长脖子,试图去发现并不存在的巢穴
奋力发出咝咝的低频声,警告所有并不存在
的敌人。然后,总会有数枚破损的卵
诞生旋即死去

5、        欲壑

我是说,有时如果你的窗子恰巧开着
或者有阵不经意的风来,木床吱嘎声下
会压满抑郁的呻吟。汗水会沿着竹席缝隙
潜下去,渗入更暗哑的夜晚。梦呓的狗
扭动身子,让自己更贴紧幻想中的自由
逃避突至的寂静里浮出的叹息声。可知
的是,楼上的妇人有个傻女儿,时常
会大声说着谁都不懂的话,突然的吵闹
将她不为人知的悲欢塞满整个筒子楼
或者,又许久一言不发,让人误以为
她已离去,不再回来。而天色再暗些
妇人便会站在阳台上,唱一首旧上海的歌
会让风将曲调带去很远,轻易便能撩拨
死寂的魂灵。那些暗角的苔藓、老木器
及生满裂纹的瓷碗便会复活,彼此
诉说经年长久的老话题。而最后一线光
也终于抹入浓夜时,我是说,如果
你平躺着身子,将手指探向潮湿的黑暗
便再没什么能阻碍你进入庸常的自由

                           2013/7/23


《肉身》组诗

当叙述开始时,它早已经结束
——题记

1、医学院的停尸间

他没有名字。人们叫他T,TRUE的T。在
福尔马林池里居住多年后,他彻底变成一个
破损的怀疑者。他的沉默更像一种邀请,或
理所当然的默许。被反复打开,诸人终得熟识
他每个纹理中饱含着的犹疑的明天与昨天
更多时候,在充斥皮肉碎屑的溶液里,他
会弄出几个翻腾情绪的气泡,这轻易便会出卖
浓夏夜来的冷,他的冷。如同此刻,抒情
正凝成一把剃刀,切入一具肉身命定的十字路口
而如果能再耐心些,沿着陈旧伤口探进去
再深些,便会触到似铁般佚名的忧伤

2、玻璃瓶里的婴孩

那一年,老医院的儿科楼只有三层。你从背阴的
正门潜进去,避开一楼的值班室,绕过二楼的化验科
在三楼走廊尽头的台子上必定遇见他们。他们是七个
睡在瓶子里修炼神通的葫芦兄弟。老大没有眼睛
拇指永远吮在嘴里;老二头大如斗,耳朵紧贴瓶壁
老三面容模糊,双手紧握在一起;老四浑身青紫
长着四条小腿;老五有两个脑袋,一个趾高气扬
一个垂头丧气;老六长长的尾巴和脐带缠在一起
老七无手无脚,无头无尾,如同一块浑然的璞玉

3、汶川县的瓦砾下

五年前,众多哭闹声拧在一起
越发紧,终于断裂成无数崭新的碎片
羸弱的钢筋上,飘荡着带血小衣,像极幡旗
三年前,他们被迅速重新粘黏在一起
铺满崭新的广场,跳起锅庄,满面幸福成
一大片饱受雨露滋养的花朵。在如今
庸常取代亢奋,每个黑色的数字,都在
烈日下学习做着春梦。当夜来,风还呜咽
没来由突然的冷,透过被妆点的瓦砾,去深处
应和那些憋向地心的绝望声

4、高速路车祸现场

正午2:28分。他用一只手给越来越近
的情人发短信。情人是危险的,如同
五月的高速路。妻子临产在家里,越发远
艰难的在床上侧了侧身。此后,他便
趴在浓稠的血腥混着汽油的香里一动不动
综上,手机是危险的,如同在杜撰的故事里
你用一只手随便掸落烟灰,另一只揉了揉
酸涨的眼睛,顺势关上电脑。后来
去往菜场的路上,有人遗失了手机,有人
徒劳寻找走失的猫。还有人,比如我,开始
熟识血液与汽油混合的香。更多时候
随手关上家门,便获得一个新的世界

                                  2013/10/10


《粗陋之辞》

动荡之下,潜藏无数摇摆不定
的念想。扮成窃贼、狂徒
或流浪的失语者。有阳光的
冬日午后,幻想都是空的
油漆斑驳的老木马,咯吱作响
再久些,木板秋千便会生出
藤蔓。攀爬到横杆的顶上去
开满花,努力与垂暮的飞鸟交谈
远隔千山,杜撰中的小爱人
随便就已长大,咿呀着说:
“肚肚饱了,可我牙齿还饿着”
                    2013/11/18午后

《喑哑之辞》

在厚土下佯装无边宁静,庄周
的蝴蝶,农夫的蛇。怀揣寓言的人
有列绿皮的火车,终点都是孤独
的城,从一座到另一座,养育
潦草胡子与臃肿生活。他多汁且
倦怠,随时会垮下去,塌落成
异乡初冬的废墟。抒情都是
可疑的。多一分,便膨胀
成充斥孔洞的面包,少一分
就拧得出满把厌倦的蓝色
               2013/11/18下午

《诘问之辞》

在肆虐的风中,猬鼠继续警觉
困在夜里,坚守自己的冷与暖和
静极了,便没人能阻止一片叶子的
腐朽。没人看到倔强叶脉中流露出
你的样子。或者这只是我将它
反复诠释成你,诠释成阴霾之下
最后一点青春的灰烬。但贫穷如你
在整个漫长冬季,将委身于丧失警觉
的时光。每一个梦境,都孕育黑雨
吞噬昨天与明天。多像一场无望
的革命,你一次次妄图用丰硕
去妆点锈蚀的刀柄
                    2013/11/25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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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

微风,轻轻吹

            龙杉
      
●马蜂

它的窝像簸箕样大
我是用弹弓打的
它比蜜蜂飞得快
我跑得像兔子它还在我头上

我不疼
你走吧
你妈妈知道你跑这里玩
又要骂你了

●黑子

奶奶,您别叫我了
我在树上您是找不到的

饿死我算了

黑子,黑子
大人们为什么打架啊?
我不该帮表哥放你去咬人
大人们现在好得穿一条裤子
他们喝酒唱歌
他们在吃你的肉

黑子,我错了
黑子……

●回信

爸爸妈妈:你们好!
来信和钱都收到了
奶奶的身体不好
家里没有你们的照片
奶奶说了你们长的样子
我和妹妹的学习成绩很好
爸爸妈妈,我们不想你

●作文:《我的……》

我的妹妹喜欢小花
她喜欢在放学路上摘
我的妹妹喜欢跳皮筋
她喜欢和同学一下课就跳

妹妹的生日是哪一天?
我和奶奶都不知道
妹妹和我都想飞上天去看看
于是我带她去水边捞月亮

昨天上午我打了妹妹的同学是不对的
我生气他骂我妹妹是捡来的私娃儿﹡
我在太阳下罚站
我的傻妹妹跑来陪我
今天我的妹妹病了,她没有来上学
今天我穿的是件新衣服
我想放学后去向商店的阿姨要几颗糖
妹妹病的时候最喜欢吃
         
注﹡:私娃儿:贵州口语,指向人为私生子;称物,则专指一款贵州特色零食,先以薄面包裹各式新鲜菜蔬等,以伴有辣椒的调味汁淋之食用。

——此稿为故乡黔东南的留守孩童们而作


  龙杉,本名何仲林。汉。祖籍江西吉安。1968年年末生,长于贵州省黔东南清水江畔施洞古镇。1986年发表作品。著有诗集《清浊》、《野葱花》。
    诗之见:平易显影兀高,晦涩植入泥土;积淀,体悟,好诗源于生活,连于民族根系。
    通联; 贵州省贵阳市延安中路58号贵阳北控水务有限责任公司工程管理部何仲林(5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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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山中赋(外三首)

  竹子和菊花
  是这园子的围墙,几间草房藐视着春夏秋冬
  我听到琴声,那曲意
  并非琵琶行,也非一座空城的计谋
  我知道,城外还有一座城
  自足着,泉水一样放下了高度
  像一位侍童,多年以后成为山中采药的老翁
  静候着
  寻医问路
  
  (明信片)
  
  梧桐和黄杨
  随意生长,杂草也不用担心修剪
  终于闻到
  冲淡着无名忧伤的花香
  啊,卵石多么清凉
  当赤脚走出浑圆和心底的图案
  像这样的时光
  轻轻慢下来,仿佛从春至冬
  都会有这样的时光找我,找到
  寂静繁衍的模样
  “我爱……”
  当落叶说出散在风中的文字
  雨朵开始聚在一起
  对某种情结淡淡一笑。是啊
  都几乎忘掉了自由和远方
  甚至忘掉了自己,直到我
  坐在某个高阜,忽然间被风吹乱
  那深深的凝望……
  
  (坠 落)
  
  窗外的路失败、弯曲
  对远方怀有别意,很多脚印泥泞着
  很多脚印,一开始便充满疑问
  “多年以后,当你回望……”是的
  多年以后寂静腐于流水
  化开固有的纯真,但这似乎与我的角落无关
  昏黄灯下,大片时光向后疾驶,有足够空间
  让一颗祈祷之心聆听古老的声音
  而此时,雨朵悬于松针,我拥有那种
  敏感的梦的尖锐,一种捍卫
  恍惚坠地
  
  (空谷回声)
  
  从内心、枝头到远空
  这鸟鸣,移植的翅翼令交谈庞大,回声中的断桥溪流
  花影和遗弃的枝节,用旧月光改造着故事
  仿佛滑下登攀的沉重
  那慰藉闪现,如今仍是水之回流
  像时光困扰隔离人群的无名草木,摇曳着繁茂的风声
  或这石质刀锋,我担心
  它注定会劈开内心持有的抵触——不再恐惧,也不再
    悲悯动情
  
通联地址:473400  河南省唐河县烟草专卖局监察科  祝海洋
邮箱:zhuhaiya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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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

上叶村

到了黄昏,上叶村烟霭氤氲
孩子们的哭闹和宅院里的呵斥声
渐渐低了,村庄陷入变暗的丛林
只有麻雀的鸣叫像一阵雨
谁听见,谁就会想起那喧嚣的以往
在上叶村,一位老妪坐在黑色的
皂角树下,望着永恒的远方
安静得如同亡灵。牧羊人
从山坡上下来,背着干草也背着忧伤
身后的路,是一首长长的歌


寺后村

从寺后村下来
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柿树林
它黑色的枝干使季节更加明朗
天空更蓝
你甚至分不清它究竟是天空呢
或只不过是一种蓝色的层积
山脚下的柏油大路上
堆放着干草
扛铁锨的老乡一声不吭
即使收成不佳也从不停歇
在寺后村,有鸡鸣从头顶坠落
又有麻雀散步在冬麦田
打柿子的人呐,一生逍遥
挑着他的荆条筐,早已不知去向


槐园

走到蓝河湾的时候,我们停下来
我指给你看一片衰败的槐园
一些树已经消失,另一些
怀着固执的念头,在头顶漏下的光里摇曳
如果用心,你会在某棵树上
重新找回我的前生。但大都已被遗忘
冬天到来时这里很冷,黑色的缄默
有时迫使我从隐约的路径退回来
花期一至,这里就热闹了
蝴蝶献上色彩,蜜蜂献出甜
老人们会从林子深处背来经冬的柴草
许多年过去,槐园已是满身苍苔
而那些熟悉的身影也相继消逝,不再返回

[ 本帖最后由 桑地 于 2013-12-23 11: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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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

荼蘼之殇(组诗25首)

文/高山松

◎黑白棋子

太阳和月亮这两枚棋子,你能分得清
哪枚是黑哪枚是白吗,他们用星星
布下的珍珑棋局,随时都会把你
引入歧途,别指望启明星
会为你指点迷津,看到飞蛾扑火了吗
这也不是什么壮举,用自己的身体
为你破解人生的迷局,让你在得失之间
再也无法权衡,季节这把尺子
量不出世态的炎凉,钻进这个珍珑
并不是你的本意,在冰天雪地
你又怎能逃出季节的棋局,天地之间
白茫茫一片,而在你的手中
只剩最后一只昏鸦

◎影子

不要说月亮是太阳的影子,不要说流星
是季节的影子,更不要说乌鸦是喜鹊的影子
风筝的影子被大雁驮走,而你的影子
依然躲在皮影戏里,在季节的深处
左顾右盼,几根细细的丝线
把你的影子提来提去,七八只吊桶
打不出一米月光,举起酒杯
又能与谁对影,冰层太厚
影子与落叶粘在一起,影子被寒露
定影在落叶之上,装订成一本
自传体影集,粉红的桃花写出的序言
有白狐起舞的清影,再用梅花题跋
就能把你的影子
装饰出西天的晚霞

◎黄昏中的乌鸦

是乌鸦比黄昏更黑,还是黄昏
比乌鸦更黑,是乌鸦把黄昏染黑
还是黄昏把乌鸦染黑,黑黑的乌鸦
是黄昏的化身,把雀巢占了
还让你感叹安得广厦,面对夕阳
乌鸦飞进了黄昏,你迎着朝阳
怎么会飞到迷雾中去,六角形的雪花
是六角形的万花筒,你看到的色彩
比鲜花更艳,比电视的新闻联播
更加眩目,你在迷雾中沉浮
把乌鸦转身的背影
当成了太阳黑子

◎语音信箱

你在确认使用语音信箱的同时,你就确认开通了
呼叫转移和短消息接收,你把喜鹊给你的消息
转移到乌鸦的邮箱,乌鸦搭起的鹊桥
能连接前世今生的缘分吗,牛郎的瘤胃里
再也容不下更多悄悄话,系统优化软件
又能过滤几多辛酸,把你的缺憾
打上补丁,还能够反刍出
青梅竹马的余韵吗,拨通这个熟悉的号码
系统会提示你留下遗言,轮回的曲线上
你的密码不小心丢失,用季节的钥匙
又怎能打开心灵的邮件,腊梅花开的声音
是你们的接头暗号,你错过得已经够多
再也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来电,一颗驿动的心
又怎能找得到根

◎麦田雪

麦田雪刚好把麦苗盖住,麦田里的雪
一片葱绿,掩盖不住青涩的梦幻
梦幻随麦苗一起拔节,你到哪里去找
麦田的守望者,稻草人已经走远
雪人还没堆积起来,黄昏中的一个黑点
是乌鸦的背影,把你的记忆打上标点
分离成一个个片断,月光照下来
形成的投影里,是一个个刚刚起飞的蝗虫
让你的记忆一片荒芜,还有一只天狗
蹲伏在月光后面,要用多少碎骨
才能填满天狗的咽喉

2013.12.2

◎羽毛

这片羽毛是从大雁翅膀上掉下来的,这片羽毛
是秋天留下来的证物,秋天骑在大雁的背上
亡命地向南狂奔,雪花追上来了
南山这块阵地也会失陷,东篱挡不住朔风
菊花选择集体自杀来保住贞操,又有谁
来为你立一座牌坊,寒霜是只老狐狸
随羽毛一起降落,周旋在两个季节之间
同样游刃有余,翻手是露
覆手是雪,在这片羽毛的掩盖下
谁又能识破其良苦用心,把羽毛捡起来
沾上雪花写出的诗句,每一首都有
家乡的影子,原来这片羽毛
是故乡给你的信物,梗在你的喉头
不停地撩拨

◎末班车

手里只剩一片秋叶,不知能不能登上
秋天的末班车,你站在站台上
寒霜来与你作伴,大雁把秋天的末班车
开进了云端,开到了季节的边缘
地平线铺成的轨道,是一条单行道
向着落日的方向,你的车速越来越慢
行囊越来越多,你早已不堪负重
末班车发出的喘息,掩盖了所有浪潮
一只脚踏上去,另一只脚
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你不是彩云
又怎能追上明月,真希望末班车能够晚点
让你有充足的时间,把多余的行囊
一件件抛下站台

◎隔夜茶

这一杯隔夜茶,是用秋天的露珠
泡制而成,仅仅只是隔了一夜
怎么就隔了一个季节,秋叶来不及下沉
浮在记忆的表层,泡沫结成薄霜
把这杯茶隔离冰封,昨晚的月亮长毛了
昨夜星辰也会黯然失色,你还没走远
茶就已经凉了,再隔上一夜
你这杯茶还会有人喝吗,用一夜光阴
完成季节的轮回,你被隔在杯外
你被隔在夜色的外面,有星星点缀
夜色如此透明,都说茶浓于水
浓浓的秋色,谁又能够化解

◎记事簿

把秋叶装订起来,装订成记事簿
你就不会丢三落四,你就不会忘掉
前世今生的缘分,秋叶越落越多
你记的事越来越厚,看来今生
你是无法兑现了,随风你又心有不甘
那就把记事簿拉伸压薄,压成一把风刀
把一团乱麻斩断,你又怎么能斩断
落霞里的一鸿秋水,孤鹜南飞的远影
把秋天的省略号越拉越长,拉出来的丝线
把记事簿装成线装书,你还有多少事
没有记完,你还有多少未了的心愿
终将化作袅袅炊烟,终将化作高天里的
一朵流云

◎圈套

龙灯一圈圈舞着,狮子怎么也跳不出
新年为之设下的圈套,在夜深人静的暗夜里
你吐出的烟圈,只能把自己圈住
月亮和星星在望花筒里发呆,没有阳光
你将用什么解套,明明看到股市在飙
一颗流星就把你带进了圈套,树的年轮
你可以精确测算出来,轮回的曲线
你将如何逃离,季节剥下的皮
结成蚕茧,你还有机会破茧而出
你把蝉蜕重新披上,一不小心
你就会粘上蜘蛛结下的网,蝴蝶飞走了
怎么也飞不出庄周的梦,山泊与英台
正在向你招手

2013.12.9

◎荼蘼之殇

上帝派你下凡,难道就是让你昭示
所有的美丽终将结束,而你和我
也终将成为陌路,请你不要告诉我
开在季节的缝隙有多无奈,请你不要告诉我
你是特意为花季题跋的,把花季的墓志铭
写在一片绿叶上,你又在向谁昭告
这片繁花掩盖的丑恶,说你杞人忧天
你用忧伤点亮的昨夜星辰,怎么在转眼间
都化成了一颗颗流星,这下你应该满足了吧
至少你把花季延续到了夏天,至少你用自己的身体
填补了一段季节的缝隙,至少你可以证明
银河也不是不可逾越,陌路就陌路吧
让我们在江湖相忘,让我们在退无可退的境遇中
沿着自己的轨迹,散发出淡淡的忧伤

◎彼岸花开

我不懂曼珠沙华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敢深究
彼岸中暗含的禅意,花开一千年
叶落一千年,一条忘川把曾经的过往留在彼岸
你能闻得到彼岸的花香吗,秋叶独自飘零
一千年保持不变的舞姿,一路向下
又能探寻到什么秘密,一而再地错过之后
彼岸花再也不需要绿叶衬托,绿叶也会独自长成
忘川前的另一道风景,忘川让绿叶止步
让彼岸花开成腊梅,一条季节的鸿沟
你将如何逾越,把雪花堆成雪人
谁又会为你搭建鹊桥,谁会把你的孤独
嫁接到老屋屋檐下的冰棱

◎三生石

你是女娲造人之后,留下的一些沙粒
沙粒也可以堆积成骨骼,也可以支撑起
前世今生的缘分,如果有来生
你还可以继续轮回,石块可以风化
不知缘分会不会随风,用你这块石头
做成的沙轮,把岁月打磨成一张薄纸
你的命运比纸更薄,你身上的两道掌纹
是谁印上去的,灵符也盖他不住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忘川,即便头重脚轻
也会直立不倒,女娲用一支神笔
为你添加的姻缘线,竟在有意无意之间
为你划出了一道银河,从此你把三生
托付给了一只喜鹊

◎水上花

把花开在水上,绽放出来的美丽
只有莲台才能托住,在水一方的佳人
在你自己的季节里自由绽放吧,城市的喧嚣
又怎比得上家乡的幽谷,你用彩云舞出的光圈
比明月照得更远,站在浮云之上
比站在水上更加虚无,谁说水是无根的
一轮明月沉在水底,比三生石更重
比前世今生的缘分更加厚实,浮萍随风飘去
那是你放养的一群小鸭,鸳鸯正在划水
字迹非常潦草,不知你能否辨出
金陵十二钗的本来面目,隔了好几个世纪
浮光流影依旧会变幻,在你的季节里
贴着水面听花开的声音,你就可以把恒久的温柔
静静地传到来世

◎一念之间

一念有成败,一念有得失
一念是喜是悲,一念是佛是魔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在这一念之间
你似乎已经彻悟,当你看清秋叶的正面与背面
当你看清年轮只在一毫,你的这一个念头
就成了你心中的死结,你的这一个念头
就成了一道越不过的忘川,或许这一个念头
只是一个蝌蚪,只是命运交响曲上的
一个休止符,你可以点击成逗号
也可以点击成省略号,把这一念画圆
画成你的句号,你就可以跳出三界
五行算什么东西,能点得亮你心中的
一盏明灯吗,昨夜的星辰
又怎能照出明日黄花,一念之间
木鱼已经敲响

2013.12.10

◎扑火

你不是飞蛾,你有什么资格扑火
你有扑火的证书吗,世界上只剩下
唯一的火种,你是扑向太阳
还是扑向月亮,你的骨灰
本是上好的肥料,可你没有品牌
走出山寨的路好长,体制的门
又到哪里去找,你把双脚垫得再高
也只能够得着冬天的窗台,屋里一灯如豆
你的翅膀被冰雪冻住,冻成一枚窗花
冰棱有水滴下,你可以就势展翅
在扑向腊梅怀抱的时候,你还会考虑
扑火的壮举吗

◎重燃

你扑火留下的一团死灰,也会踏上
轮回的曲线,在秋风的引导下
你钻进了树的年轮,一颗流星坠落时
擦出的火花,就可以让你复燃
欲望之火是扑不灭的,烤野火的孩子
整天揣在怀里,即使用冰棱钻木
也会钻出微弱的火星,也能把爆竹
顺利引爆,藏在心底的秘密
谁又能轻易触碰,麻雀站在电线上
真不知是怎样绝缘,又有谁能告诉你
你前世的缘和今生的分,都在这条电线上
相互牵扯着,难道这条红线
也会绝缘,这条线上的两只蚂蚱
要蹦达多久,才能把这轮秋月
重新点燃

◎光之翼

光之翼是透明的,夜色染不黑
夜色是透明的,光之翼怎么也穿不透
向着月光的方向飞行,与神十并排
你就找到了前世的知己,两个世纪的时光
比光之翼更薄,把光之翼安在蝴蝶身上
就不用担心飞不出梦境,也不用担心
飞不出忘川,如果你抱着美梦
你就继续做吧,不要受两片落叶的干扰
落叶怎么会透明呢,秋天的秘密
又将用什么掩盖,雪花落下来的时候
你就飞过了夜的尽头,是南极还是北极
你又怎么能够分辨得出,脆弱的灵魂
又怎么经得住那束极地之光

◎萤火虫

是谁把激情藏在你的尾部,是谁把秘密
藏在你的尾部,没有谁向你逼供
你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你用一点微光
又怎能引诱飞蛾扑火,又怎能点燃
时光之翼,你顶多是复燃的一团死灰
又有什么值得卖弄,你还自不量力
自诩为星星下凡,也不在手里掂量掂量
夜色那么沉,你又怎么飞得出去
你顶多是唐诗宋词中,不小心走失的
一点精魂,或者从墓地逸出来的
一些诗骨的灵气,季节是不会死的
季节的秘密,又岂是你这点微光
就能轻易泄露出来

◎坠落

你说流星是上帝的灵魂,一不小心
就会坠落下来,高高在上的主啊
你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坠落,还可以引来
无数仰望的目光,坠落后的明星
同样熠熠生辉,而你和我就站在地平线上
坠落后就会沉入水底,你能出得起
昂贵的打捞费吗,请猴子帮忙
猴子只会打捞明月,猴子用的一只竹篮
又怎能打捞记忆的碎片,瓦片坠落在水里
还能打出一串水漂,你成了一棵浮萍
怎么也沉不下去,是水太浮躁
还是你的记忆比水更轻,抓住月影
你就抓住了一根稻草

2013.12.11

◎夜晚听见梅花的呼吸

听见梅花的呼吸,的确是在夜晚
那晚月明星稀,淡淡的夜色
覆盖在积雪之上,积雪盖在梅花之上
梅花的呼吸越来越重,这两床锦被
是上帝的恩赐,你可不要辜负了
上苍对你的一番苦心,再沉重的负担
你也要挺住,你感觉骨骼在燃烧
你感觉胸膛要爆炸,那你就把能量
全部聚集起来吧,我的孩子
你看父辈的爱多么纯洁,祖辈的爱
多么辽阔,连月光也加了进来
点缀你青涩的梦幻,再摘几颗星星
扎在你的头上,我的孩子
你不是进入冬眠了吗,怎么你的呼吸
变成了喘息

◎娱乐场风声

娱乐场风声,是从麦克风的缝隙里
吹过来的,透过你的影子
把你的皮肤吹起皱纹,季节的缝隙
是一座穿堂,穿堂风容易着凉
你将如何躲避,秋天的后门都关上了
冬天的大门还没打开,一场雪事
正在策划一场政变,歌舞升平的繁华
是邻家的盛宴,都说雪花晶莹
可以做成消炎药粉,也可以用来
制作娱乐场粉底,把风声掩盖
这个世界就太平了,不如乘风归去
借雪雁的翅膀,冰封的往事
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打开

◎邮递员

大雁是最忠实的邮递员,把你的往事
连同秋天的秘密,一起带到南方
他们知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方正好孕育出
你前世今生的缘分,明明是绿色的信使
怎会被夜色染黑,飞过一条忘川
你还知道你的使命吗,雪花将落未落
应该还来得及整理落叶,还有足够的时间
录制落叶的声音,花落也会有声
都被寒霜盖着,没有装进邮箱
成为无法寄出的邮件,其实你并不知道
收件人的地址,或许是在唐朝
你交给邮递员的一片落叶,竟然成了
讨伐岁月的檄文

◎麻醉

是麻醉不是沉醉,冬天是最好的麻醉师
雪花是最好的麻醉剂,只需一朵雪花
就可以让你回到纯真年代,六角形的万花筒里
缤纷的色彩纷至沓来,是谁把你童年的记忆
全都屏蔽起来了,清醒时的疼痛
雪花可以镇住,当雪花飘成茫茫的雪原
当雪原堆积成雪人,世界被一键还原
找不到知觉,那就顺其自然吧
还原后的大地是纯净的,一条条伤口
都被雪花填满,呈现在你面前的
再也没有迈不过的沟壑,梅花点点开放
那是谁为你点亮的无影灯,静静地等待着
麻醉师粉墨登场

◎装饰

冬天用了这么多涂料,把一幅水墨丹青
装饰成童话世界,我们来玩堆雪人的游戏
堆出白雪公主,再堆出七个小矮人
这些都是你我的原形,不需要任何装饰
你也能找到青梅,而我的那匹竹马
被谁放逐到了南山,唐朝的那轮明月
又是被谁装上了毛边,你的影子越拉越长
拉成一个传说,把东边的篱笆重新围上
你为我织出的这条围巾,又怎能装饰得出
那年春天的残梦,放过那片菊花吧
你已经揉不出胭脂,梅花已经开始含苞
羞答答地躲在雪花下面,是这个冬天
上好的装饰材料

2013.12.12

简介:高山松,本名黄友松,60年代生人,居湖北荆州,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现任《大别山诗刊》站长、《中国当代诗歌》副主编、《长江文学》诗歌编辑等。曾担任“霍山黄芽杯”、“天堂寨杯”等全国诗歌大赛评委。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中国诗歌》、《绿风》、《诗选刊》等。曾获第二届“啸鼎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第二届“屈原杯”全国诗歌大赛三等奖等奖项多次。作品被收录《世纪风采人物》等多种选本。出版《高山松诗歌评论专辑》。

通联:湖北省荆州市荆州区太湖农场太湖工业园荆州市凤鸣彩印包装有限公司黄友松
邮编:43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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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1355455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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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吴春山的诗

【年鉴投稿】〈中国网络诗歌年鉴〉投稿:

吴春山的诗


吴春山


《宁静》

街面上,秩序井然
我看见有人散步,有人互相默默祝福
有人扔掉花瓣,藏匿舌头和火焰
便于装饰用旧的黄昏
——忽入一场暴雨。打断
这片刻的宁静
恍若我到来,有人扛着自已的身体
惊羊般奔离……


《目光的葬礼》

旷野。你献给我的,是黑白记忆
而时间和鸟鸣在这里绝迹。吟诵的前世
须用干净的言辞唤醒

神的高原。我想起寺庙
苍鹰,僧人和油灯。那风雪中牧羊的女人
多像昨夜梦中走失的场景

风雪继续,为目光举行葬礼
羊群、牧羊人、杂乱的足印。一些黑色事物
沾满经幡上的银白祭文

风雪啊,正将高原一寸寸抬高
羊群蠕动。迷茫。奔走的围牧藏女
头顶的红头巾,仿佛一粒点燃尘世的火种


《迷宫》

侧目窗外,是湖面
可以预知游弋的鱼群,秩序井然
薄暮中,他们开始享用晚安
仿佛这一日
阳光。后来的雨水。湖畔梳理秋风的柳树
是撕掉的光阴

我在屋里生起炉火,温暧目光
或旧事。四周消退的水
像恢复原形的迷宫,刚好够一条鱼
探出头来
呼吸


《悲悯》

寺院的钟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仿佛另一个世界
欢娱的呼吸

——回头。对岸
他看见面目怪异的囚徒,拥挤着
穿过空荡荡的城门

有一阵子,那声音差点就跟上了脚步
不过请相信,离开前
他一定能找到,足够悲悯的理由


《瓷器》

是谁,惊动它的美梦
黑暗擦拭过的骨头
尘世中,比一些慌乱的目光无所适从

众多时间的背叛者
看见时间,向一截雍容、圆润、细腻的记忆
兜售孤独
——亦或夹杂有爱恨情仇

整个晚上,乌鸦都在盘算,如何为一具
刚出土的瓷器,重新
举行葬礼


《献诗:初雪或其它》

世界安静下来,所有事物
拥挤在同一条道上
隐退。——孩子,我必须抬起头颅
我的目光藏在陈旧的季节背后
整个冬天,我心怀敬意
等待那高过头顶
比思想柔软和圣洁的使者
从天空降临

我提前打扫过庭院。堆放积木
劝慰一只离群的蚂蚁
重返身体或生活的底座
这时代炉膛里的灰烬,通往自由
像一场谢幕的风暴
适宜纵火者,怦然心动
仿佛诗歌的血液中
一些词语将献出光芒和病症

有人还在旷野里前行
有人在修缮房顶,有人漫无目的
正经历告别、重逢
有人窥探时间的秘密
——孩子呵,当世界重返喧嚣
请忘记一场雪
以及被雪覆盖的事物
和毁灭的证据


《描述:马车的隐喻》

十字路口。灯火渐次熄灭
许多熟悉或陌生的事物,卸下镀亮的头颅
在黑暗中潜行

向南。是一片水草地
缺失羔羊的年份,我们藏起牧歌
等待另一场春风苏醒

向北,是城堡。我看见一些走失的孩子
从废墟中溃退而来
他们酱色的脸,或许将触及命运

十字路口。由经年的月光牵引
马车缓缓停靠下来。停靠下来的马车
拴在真相与谎言的结上

——而湖面微漾
湖水拉开帷幕,轻轻拍打堤岸
仿佛在拍打沉浸的车夫

前行。折返。左或右
整个冬天
马车都在寻找尘世的出口


《暖阳》

入冬。更多时候,我都安坐于十平米的书房
关闭门窗
谢绝诚实的风、虚构的雨水或雪
拜访。我学会用自己的方式
抵御严寒
仿佛窗外是混沌世界
而这十平米的自由国度,充斥着辽阔
焰火
虔诚与信仰

我可以擦洗容器
盛下那些抽象的,呐喊的,怪异的
昼伏夜行的人
甚至——
让泰戈尔的琴弦,邀来迦梨陀娑加冕的圣光
我还可以想象另外一些事物
比如假寐的蝴蝶,占据一朵花的芬芳
手持刀斧的叛逆者为自己
举行葬礼

某个时候
我停下来写诗。寻找一些模糊的影子
我可以依靠一个秘密取暖
——即将到来的早晨
有冬日暖阳,慢慢溶化远处塔顶的积雪



吴春山:男,汉,1978年12月出生于贵州省晴隆县,2013年3月触网练习诗歌,作品散见于《中国诗人》、《绿风》、《诗歌月刊》(下半月)、《山花》、《山东文学》、《诗选刊》、《新诗》、《贵州日报》、《巴中文学》、《佛山文艺》、《西部作家》、《贵州都市报》、《香稻诗报》、《金三角》、《黔西南日报》等报刊杂志。现供职于乡镇党委。

诗观:诗歌让灵魂与尘世完成对话,诗歌让欢乐与痛苦皈依平静。

通联:贵州省晴隆县第二小学魏燕老师收转吴春山
邮码:561400
手机:13595979888
QQ:250810540
邮箱:qlgzczwcs1224@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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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年鉴投稿18首

年鉴投稿18首
《水开了》

炉子上的水开了
但是我并不打算把水壶拿开
或者把炉火关掉。我让水壶尖锐的哨音
像一把剑,指在
你不在家的这个夜晚
连时钟的声音也像马蹄
挤满八个平方
三步开外就是异乡

只要推开窗
黑暗就迎面杀来
灯光走不了几步就倒下了
倘若此时还有什么涌上心头
那么脱口而出的就是担心
说好的,两天就回来
却又把两夜拽的像两年一样长

今晚我没有喝酒
顺着下半夜的坡度一路俯冲
一把剑一匹马一个人
蚊子欠我一个平安夜
我欠蚊子一口养命的血
炉子上的水还在开

《安葬》

在我老家村庄的后面,有一片杂草丛生的洼地
是村子里的人家丢弃死婴的地方
按照祖制,那些短命的冤魂是不能安葬的

每当暴雨来临,洼地就会迅速形成池塘
若有没来得及腐烂的死婴就会漂浮在水面上
许多耳朵灵敏的人都说听到过哭声

但是那样的哭声我却从来没有听到过
因此,关于那些冤魂无家可归的传说
我也一直没有相信过

直到去年,因为拆迁,我又回到了老家
那片洼地突然多出了许多塑料棚
居住着一些无家可归的乡亲

那一个接着一个的拱圆形的塑料棚
从高处看下去
真的像一片坟地

《请叫我老王》

我每天坐八路车
却不叫八路
每年领居住证
却不叫居民

我不叫兄弟
兄弟在别的城市
我不叫父母或孩子
他们都在乡下

我明明一动未动
名字却跑丢了
你可以叫我:上一个
也可以叫我:下一位

《生日快乐》

今晚不写诗
不开灯也不说话
请允许我这个异乡人
在你们的故乡里
独自    坐会儿

《练习》

我常常在内心画出一条分界线
对自己说,那边属于从前

内心后来被一条条横线
画成了练习册

现在我用练习册写诗歌
偶尔也用手稿的背面
教儿子一道并不复杂的数学题

《钢性》

我用的是钢钉
每一次敲打
它都能坚定地嵌入
并溅出血样的火花
现在它已经深入墙壁
将挎包牢牢地挂在了那儿
这让我倍感羞愧
看来,我远不如一颗钉子
在过去几十年的时光里
我也四处碰壁
然而至今
我仍是一个漂泊的人

《家园》

我想要的家园要很慢
慢到炊烟眷恋黄昏
麻雀眷恋墙头
慢到叶子眷恋花朵
水珠眷恋叶子
我还要慢到一头老牛拖着犁铧
让太阳慢慢慢慢落下西山

我想要的家园要简单
简单到除了白的云,蓝的天
就只剩下了绿的树,黄的田
除了绿的树,黄的田
就只剩下了红的瓦,青的砖
除了红的瓦,青的砖
就只剩下了一个孩子的三次顾盼
和一个母亲的三声呼喊

《月光下》

阳光太拥挤了
只有月光
才容得下我的歌声

那么美好
大把大把的月光洒下来
我在光线里奔跑
就像奔跑在银子里
就像一个有钱人

那么美好
夜晚为我让出空间来
所有的夜色都是我的衬托
我听到有人说
看,那个外乡人

《行贿,为了孩子入学》

我承认了!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我的骨头里钉进了钉子
铁的硬度让我的骨头很软

我的体内蓄有足够的氧和盐分
我甚至听到了金属浸蚀的滋滋声
人生是否真的需要一场大病来体会健康?

作为农民工我有的是力气
可以瞬间拔出钉子
却要用漫长的后半生来抚摸伤口
以及承受
骨子里遗留的锈

《我是一条鱼》

你们击打我的头
不是为了缓解我死亡时的痛苦
而是为了让我听从屠刀的摆布

来吧,人们
把你们的刀子亮出来
刮去我的鳞片
剖开我的胸膛
挖出我跳动的心脏

来吧,人们
文明的善良的高尚的美好的人们
把你们文明的筷子伸过来
把你们善良的嘴唇,高尚的牙齿
美好的舌头伸过来
吃掉我的脊梁,吐出我的刺

酒足饭饱的人们
心满意足的人们,来吧
把你们的眼睛也伸过来
看看一条鱼的眼睛
从生到死未曾瞑目

《喂鸡》

亲戚上门的时候
朋友聚会的时候
节日来临的时候
我们欢快不已

我们欢快不已的时候
应该
杀一只鸡

芦花鸡太老
老母鸡骨头太硬
那只小公鸡正好

让我们洒出麦粒和小米
烧水  放血  拔毛  开膛破肚
这一套我们已经很娴熟了

我们小心地剥开它的嗉子
取出麦子和小米
喂给另一只鸡吃


《和留守老人攀谈一会》

当我遇到他时
他的落寞着实吓到了我
我叫了三声大爷
他仍然认为我是他最小的儿子

他是个木匠
儿女们早像完工的家具
被租给了南方,租金按时进账
一张金卡,自己都不知含多少金子

他从窗洞里掏出闲置已久的锯子
锯子的经绳已经霉变
白绒绒的毛阻止了他
撬紧锯条的念头

他突然让我看他
被电锯锯断的两根手指
眼睛放光
仿佛疼痛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
我明明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
他却一直面带笑容

但我毕竟只是过客
当我在一百米处回头
他已在四月的阳光下开始打盹

《那一次我是真的哭了》

上次回家
提前给父亲打了电话
回到家时
母亲已在门前正襟危坐
(92年母亲中风后一直偏瘫)
弯腰驼背的老父亲
正顶着满头白发
在锅屋准备晚饭
刚下过雨的院子很泥泞
湿柴火燃烧之前的浓烟
让父亲在锅屋里时隐时现
母亲说:刚才,还来过一只蝴蝶

晚饭很丰盛
碟子挤满了一整张桌子
母亲用那只能动的左手
一直往我的碗里夹着菜
而我的父亲
时不时地双手端起酒杯
说:来啊,喝。来啊,喝
仿佛我不是他的儿子
而是他的一位久未谋面的远房亲戚

《五十岁以后》
------男人

当年的一根湿木头
如今放在哪儿
都像是火灾隐患
那个拎着水桶的女人
一定想起了你潮乎乎的样子
其实你比她更怀念
只是作为木头
你没有发言权

------女人

也曾是一支含苞的花朵
如今摆在哪儿
都不成风景
那个拎着水桶的男人
一定想起了你带雨的样子
其实你比他更怀念
只是作为孩子他奶奶
你不好意思打扮

《玫瑰花和萝卜》
1)《玫瑰花和萝卜》
家珍没有把我送的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面
家珍不知道我给玫瑰花洒过了花露水
家珍让我吻她,家珍仰着脸
家珍的左腮上面有一颗淡红色的痣
像针尖。我问家珍疼吗?家珍说小样吧
家珍说吻就是亲嘴,又不是咬耳朵
我说我们家的萝卜又大又甜
家珍说明晚就去我们家的萝卜地
2)《来信》
家珍说深圳的萝卜真好看
趴在宾馆里面像凤凰
家珍说深圳的玫瑰花真贵
一支能抵我家的一院子
家珍还说想我了
家珍说想让我看她的后背有没有一颗痣
家珍说她后背的痣比针尖还小
家珍说是那个浙江老板告诉她的
家珍说她不相信浙江的老板
家珍说她只相信我一个人
3)《重逢》
家珍的高跟鞋像高脚的玻璃杯子
家珍装在里面有点晃
像杯子里面还没有喝完的酒水
浙江老板说他知道我
浙江老板说知道我有半亩大萝卜
浙江老板说玫瑰花能值多少钱
浙江老板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说你他妈的有病吧
我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所有的玫瑰都没开,所有的萝卜全糠了

《野芦苇》
1)
三个围坐在一起的孩子
神情专注,在听一个大人讲故事
毫无疑问,这一切充满神秘
月光从窗户挤进来
点亮一段黑夜的内心
太凉了,连灶膛里的青灰也冻得哆嗦
一个母亲,必须在炉火重新燃烧之前
用故事喂养她饥饿的孩子
外面北风正紧,野芦苇发出“呜呜”的声音

2)
分手时,我没有回头
这是母亲第三次送别她远行的孩子
先是大哥,然后二哥,现在是我
母亲把交给哥哥们的叮嘱
又添加了一些新的重新交给了我
我不知道哥哥他们记住了什么

我只记得那天的风把几株野芦苇
反复地吹倒又扶正
野芦苇一脸的茫然
不知道生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3)
离家的孩子不能抬头望天
天上会有过往的大雁
它们一年一度都要返回故乡

离家的孩子不能低头看河
河水会照出孩子的样子
这哗啦啦的河水啊总是一去不返

离家的孩子不能想到野芦苇
孩子的内心若是起风了
就会有人哭出声来

《被冷冻的梦》
1)
我喝空的酒瓶越来越多
你已经不再阻止
它们散落在狭小的时空里
凌乱而透明
是的,我们曾经的推心置腹
都变成了纠缠不休,相互撕咬
像两条无毒的青蛇
疼痛却不致命
2)
月光很温柔很温柔
再温柔这个世界就要化了
鱼群消失之后
阳光下到处都是尖锐的刺
那些穿鞋的人四处跑动
我把你抱紧
不是跟你相互取暖
而是趁机捂住你的耳朵
不让你听见骨头的断裂声
3)
我们曾经相信爱情
相信戈壁的荒凉和宽阔
在绵延不绝里
我们奋力奔跑
不过是风中的两颗砂砾
梦想的天堂
永远无法抵达
4)
那些潮湿的甘草
在去往俄罗斯的路上
最终没能治愈一段伤风的爱情
以至于20多年来
一直咳血不止
这是命。是前世给我们种下的蛊
是被泪水围困成的,一只今生的琥珀


《我有一个写诗的兄弟》

1)

在老家
我和他喝酒
他都要谈起他的诗歌
每次滔滔不绝
中途,我起身,去了南乡
十年后,我们在街头偶遇
喝酒,一杯接一杯
他一直不说话
我没有打断他

2)

我曾经见到过弟妹
那个仍然扎着羊角小辫的女人
她说:你叫我嫂子吧
叫姐也行
她说:你的皮肤真好

3)

我没有借钱给他
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被我在衣兜里攥到更软
他的脚步有些凌乱
更加凌乱的落叶
不停地吹打到他脸上
我说:不行就别走了吧
他没有应答,甚至没有回头

4)

凌晨一点
他给我打来电话
说我给你朗诵一首诗吧
我说:没事吧你
他突然大笑不止
城市的夜晚安静的要命
连一声鸡叫都没有

5)

聚餐的时候我说
我有个兄弟是写诗的
他们都跟着起哄
说:来,为我们写诗的兄弟干杯
我说:你们就是一帮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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