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啊外乡人

盆栽菩提

文\盆栽菩提

一顶绿色的迷彩帽。            
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子。      
一双小小的绿豆芝麻眼。         
像一根瘦瘦的电线杆插在我们镇子的东门前。            

我们的镇子，大约只有一百多户人家。有个风吹草动，谁都瞒不了谁，别说一个人，一个外来的苍蝇也甭想逃过我们的眼睛。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告诉你我们镇上有个瞎子，姓夏，夏半仙。夏半仙坐在他家门口，他在给王小瓜的妈掐算王小瓜他爸在外求财的运道。我们一大帮没事的围着夏半仙听他神吹，忽然他停下话头。         

夏半仙耳垂动了动，鼻翼耸了耸。然后他用一种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说：“镇东门来了个外乡人。”                  
然后他不说话了。无论王小瓜他妈怎样哀求都无济于事，夏半仙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一尊石像。夏半仙的白色长须一根根垂到胸前，他用手摸着胡须，那种爱怜与疼惜等同于我们对于我们的打鸟弹弓的感情。      

外乡人一双小小的绿豆芝麻眼睛眨了两眨。
我们每个人都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就是这个地方了。”      

当时是冬日的中午，阳光不错，风也不错。风很爽快的把外乡人的话吹进我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东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外乡人从东方来。”        
“东方。紫气东来，紫气就是财气。”           
这是夏半仙的话，他是在王小瓜他妈走后说这些话的。
除了王小瓜他妈，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夏半仙说了这些话。      

外乡人走进了咱镇子上唯一的快餐店。
快餐店老板是莫寡妇。莫寡妇给外乡人上了饭菜。外乡人向莫寡妇要一瓶啤酒，莫寡妇说：                     
“我这里没有一瓶啤酒，只有一两一两的啤酒。”“噢。”外乡人的小眼睛一开一合，“你们卖的是散装啤酒？”莫寡妇说：“开始的时候倒不是。是有个流氓在我这喝，他说我给他的啤酒瓶里倒出了只死老鼠。他讹了我两千元钱。那以后我的啤酒就散卖了。”            
外乡人又噢了一声，只是他的小眼睛没再眨巴。              

酒足饭饱。            
外乡人拿出钱包准备结帐。   
“啊。”外乡人叫了起来，“天啊，我今天早上昏了头了，没有带着人民币。”        
莫寡妇脸色变了，她看到街面上无所事事的我们，向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几个人一下子拥入莫寡妇的快餐店。报国杀敌的机会没有，但是惩罚吃白食的恶棍倒也不是千载难逢。我们每个人听到手指关节正在欢呼，暖暖手的机会来了。      

外乡人的空袖子讨厌的甩了两甩。他笑着对莫寡妇说：“啊，你们镇上的年轻人个个四肢发达，营养良好嘛。”        
我们像怒目金刚一样堵住快餐店的门，甚至可以作为另一出口的厨房门也站了俩大块头。      
莫寡妇冷冷的瞧着外乡人和他的钱包：“我说看你怎么样也不像是白吃的人啊？”      

外乡人闻言一笑，又一笑，接着哈哈大笑。太夸张了，我们很少见到人这么笑的，震得街上的鸡们都扑腾腾飞起来，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用手捂住鼻子和嘴巴。其实我们这个动作只是做做样子，手指真能挡住尘埃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肺及呼吸道等疾病患者了。      

外乡人用他的独手打开钱包。他用两个指头捏出一叠钞票。我们的眼睛绿了。     
外乡人说：“这是美元。我只是说没带人民币。”我们当中读过书的一个走向前，抽出一张钞票，看。末了他说：“这是华盛顿总统头像，是美元。”         
外乡人给了莫寡妇一张美钞，说：“不用找了。”      
我们看着外乡人把一叠美钞放到餐桌上。      

外乡人环视我们一遍，他说：“我听说你们这个镇子上的人以助人为乐闻名。我现在遇上困难了。我想把这十张面值一百的美钞换成人民币，你们帮帮我。”   
我们面面相觑。莫寡妇说：“我们拿了美元也没有地方花。”
莫寡妇说出了我们每个人心里的话。      
外乡人空袖子甩了一甩说：“你们听我说完，现在行情是一美元兑人民币六点八元，我就亏点，六元给你们，而且为表示感谢，我把握手上的这枚黄金戒指赠送给这位善良的女士。”      
我们当中有人说：“你为什么宁愿吃亏？你既然忘了带人民币，可以回家去拿呀，我们可不想趁人之危。”      

这个人说的也是我们心里话。      

外乡人的小眼睛似乎起了雾：“我家离这里太远，而我需要人民币去救我一位朋友，如果我再掉头回家就来不及了。”         
莫寡妇说：“我们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说吧，你这里是多少美金？”         
“一千”。外乡人的眼睛像两粒小星星亮了一下，但随即暗了下去。莫寡妇的算盘噼哩啪啦响了一会，她说：“行，我帮你一半。剩下的让这些小哥们凑给你。”                 

外乡人走的时候感动得要下跪了，他嘴里喃喃地说：“好人啊，你们都是好人啊，下回我再路过你们镇，我会给你们送上一面锦旗。”      

受莫寡妇和众伙伴之托，我带着一千美钞到城里去兑换人民币。
为安全起见，莫寡妇帮我借了王小瓜他爸的摩托车，临走前她叮咛我：“快走快回，小心城里的扒手。”                  

长话短说，银行的一位小姐热情的接待我，她问明我的来意之后仔细看了那一叠美钞，然后她说请稍等，然后她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在等待的间隙里，思量着伙伴们应该另外补贴我一点辛苦费才对，毕竟我跑了两个钟头的路程。
正想着，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两个警察。                    
我紧张地：
“什么事？”            

两个警察把我带到派出所。其中一个扬了扬我们的那一叠美钞，他说：“这是仿真美钞。”                              

仿佛一桶冷水当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2010.10.29佛山2013.11.01整理

[ 本帖最后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1-1 20:52 编辑 ]

木芙蓉

骗术永远是最高明的。

一顶绿色的迷彩帽。            
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子。      
一双小小的绿豆芝麻眼。         
像一根瘦瘦的电线杆插在我们镇子的东门前。    ——极好的意象集结。为全文行走奠定基石。问好菩提！

盆栽菩提

原帖由 木芙蓉 于 2013-11-1 21:55 发表
骗术永远是最高明的。

一顶绿色的迷彩帽。            
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子。      
一双小小的绿豆芝麻眼。         
像一根瘦瘦的电线杆插在我们镇子的东门前。    ——极好的意象集结。为全文行走奠定基石 ...

谢木姐姐扫0.
一直放不下小说。今儿翻翻旧东西就贴个上来。
我一直在想从诗歌与小说之间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文字方式------或者是路子。可惜受制约太多。

木芙蓉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1-1 22:03 发表

谢木姐姐扫0.
一直放不下小说。今儿翻翻旧东西就贴个上来。
我一直在想从诗歌与小说之间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文字方式------或者是路子。可惜受制约太多。

可以选择一下。不急的。

盆栽菩提

原帖由 木芙蓉 于 2013-11-1 22:04 发表

可以选择一下。不急的。

嗯，在文学上，三十岁还是小孩，小说需要的沉淀太多。
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发展到这个时代，任何故事都会变得老套。而讲故事的技巧将考验一个写作者的高度。

木芙蓉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1-1 22:07 发表

嗯，在文学上，三十岁还是小孩，小说需要的沉淀太多。
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发展到这个时代，任何故事都会变得老套。而讲故事的技巧将考验一个写作者的高度。

是的。比较难以掌控这个技艺。

盆栽菩提

原帖由 木芙蓉 于 2013-11-1 22:09 发表

是的。比较难以掌控这个技艺。

所以除了天赋极好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终将用一生中很多的时间去为自己文学生命摸索探寻。而成功者寥寥。
要不然遍地都是莫言余华苏童阿来们就坏菜了。

木芙蓉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1-1 22:15 发表

所以除了天赋极好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终将用一生中很多的时间去为自己文学生命摸索探寻。而成功者寥寥。
要不然遍地都是莫言余华苏童阿来们就坏菜了。

顺其自然吧。我一直这样想，能有几个人成功？中国梦，你梦，我梦，他梦，但愿美梦成真。关于这些，我们只要有精气神就去书写，最后的成功梦，谁也无法考量。就像每次的获奖，谁是真的优秀作品？很多时候，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被埋没的很多，当然金子还是金子，不会变成砖头。呵呵~~和你唠嗑了

盆栽菩提

原帖由 木芙蓉 于 2013-11-1 22:21 发表

顺其自然吧。我一直这样想，能有几个人成功？中国梦，你梦，我梦，他梦，但愿美梦成真。关于这些，我们只要有精气神就去书写，最后的成功梦，谁也无法考量。就像每次的获奖，谁是真的优秀作品？很多时候，并没有一 ...

是啊，平常心真的很重要。
小时候我想，要是像我祖叔公[他是旧式文人]那样能在报纸上发发豆腐块多好；后来初中开始偏科，办文学社，写长篇小说，对老父亲大言不惭说要靠稿费成家立业：十八岁发誓三十岁发表第一部长篇；到二十多岁时候发现一切都那么骨感，过了30想想算了，找个论坛玩儿挺不错的。
一棵树就那么慢慢凋零，到现在就一截枯树干了
还好人还正常，没疯掉。

[ 本帖最后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1-2 07:07 编辑 ]

木芙蓉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1-1 22:30 发表

是啊，平常心真的很重要。
小时候我想，要是像我祖叔公【他是旧社会的民国诗人】那样能在报纸上发发豆腐块多好；后来初中开始偏科，办文学社，写长篇小说，对老父亲大言不惭说要靠稿费成家立业：十八岁发誓三十岁 ...

这个故事蛮有个案的感觉。
你祖叔公精神可嘉，就是迂腐了些。
人不能在能力之外做违背自然力的事情。
我是这样想的，菩提每次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总之，不能让最起码的自知之明丢失在所谓的梦说里。

盆栽菩提

原帖由 木芙蓉 于 2013-11-1 22:46 发表

这个故事蛮有个案的感觉。
你祖叔公精神可嘉，就是迂腐了些。
人不能在能力之外做违背自然力的事情。
我是这样想的，菩提每次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总之，不能让最起码的自知之明丢失在所谓的梦说里。

是这个理。
人不能生活在幻想当中，虽然那么一点点的想要有，但不能把它当成全部。
哈，一唠嗑就扯那么多了。
先下了，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