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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忆》之五 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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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5 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五)偏走


   望着那片绿荫道敞开的怀抱,鸡皮疙瘩就会起来,其实,那是一种舒适惬意并发自内心的欢喜感。我总以为那是一条通往艺术圣殿的神秘高贵,遥不可及。是不是阴差阳错还是必然,我扭了一下腰,像泥鳅一样滑了进去。是的,不恰当的比喻,虽然滑行不是那么顺溜。不过那些磕绊,也让人生路多了一笔“完美”的线条。
    素描和水粉考试是必须的,监考的不是专业老师,姓方名舟(女人取这个名是否注定了一生漂泊呢)。说是监考,其实也就防止代考和维持室内的纪律。十六、七岁的年纪,很安分,更况在那个年代的制约下。偶尔的走动也是去洗手池换颜料水,其实我一次水都没有换过。水粉纸被我涂满了色彩,老师发话了,“这位同学,你画的太厚了,这是水粉考试,不是油画”。我懵了,低下头红着脸应了声:“哦!”当时一定心存不满,颜料又不是在堆砌,明明层次分明,我偏走不寻常,咋地!?带着这份孤傲和青涩书写四年的活法。


1、老蔡
    潜意识里,如果进校不与高年级学生打好交道,一定会很吃亏。吃亏的概念是没有人扶持你,尤其是专业上的提升,专业课学到的只不过是老师泛泛之教,有很多东西仍需要“高人”指点。我被指了半年,原因是学老蔡学得不伦不类,但也幸亏,不然我就成娘们了。
    老蔡不老,服装专业,高我两届。个字矮小,胡子三天不刮便很浓密,自然,这些都不能成为有特色的地方。老蔡说话尖声轻气,老学究的圆形眼镜,眼镜脚还用布条缠着,说话时不时就推一下它,然后看看你。尤其是随身带的包,那个对折的横条纹纸袋可以称作为“包”,那是老蔡的宝物——贼包。贼包的意思是里面东西很杂,镜子、梳子、头巾、烟(女式)、铅笔盒、服装效果图、零钱,甚至还有用剩的草纸……包很牢,可折叠的印记越来越深,如同老蔡脸上的褶子。
    我从商场买来一个纸袋,学起老蔡。我并不近视,我特意去配了副一百五十度的眼镜,虽然很清楚,起初仍不习惯。我并没有把它的腿扳折,那副眼镜四十元,当不舍。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我与黑框眼镜结下不解之缘,一直戴着至今,只是度数竟神奇般的减了不少。
    回头再说老蔡,我效仿他,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也许有些诧异,也许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作事。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有点儿窃乐。不过我终究没有达到老蔡那份境界,从最简单的喉咙发声起一直到被女生成为“姐妹”,老蔡的执着与魅力,我甘拜下风。待老蔡毕业时,几乎忘了我是谁,我看他的背影依然很娇滴滴。我不禁感叹,美院出怪人。


2、鬼的事
    美院出怪人,也出怪事儿。不过似乎每个学校都会有怪事,事儿也分大小,不过闹鬼的情况大同小异。是的,鬼不是也有不同类型的吗。
    学校挨着铁轨,每次火车进过,震得床吱吱响,起先非常不适应,闹腾了一个礼拜之后,倒也习惯,不震还无法入睡。铁轨两旁杂草丛生,又挨着女生宿舍,打开窗就会闻到一股阴气。听女生回忆,有几次的夜晚,熄灯以后常会听到铁轨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开始以为是耗子在作祟,后来有个别大胆的女生蹑手蹑脚移到窗边偷看,结果看到的是一个似人模样的物体在晃动,似乎是一丝不挂,似乎是个雄性……
    走廊瞬间炸开了锅,这通乱。传达室的阿姨冲上楼询问,整个女生宿舍楼灯火通明。第二天男生听罢,个个自告奋勇说去女生宿舍蹲点抓鬼,女生驳斥:你们这帮色鬼,居心不良,何意!挨着宿舍楼的校办工厂也闹开了,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整整调查了一周。后从同学处听说,好像是当时铁轨附近的居民,有露阴癖的男性干得事儿,但也无从考证。直到毕业,也毫无线索。
    有一件诡异的事不得不提,那便是碟仙。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并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初知是算命的东西。九三年刚入学,选定一个夜晚,下了夜自修与一帮同学去高年级教室偷来碟仙的模板,在对开的铅画纸上依样画葫芦,花了2个多小时完成。只记得密密麻麻的字,中间是八卦图,再外一圈好像是天干地支,男女同学聚在一块儿,面朝黑松林,用食指点在反扣的碟子沿上,开始请仙。
    解释一下黑松林,我们教室门的正对过,是一片树林,确切讲是一个土墩,传闻埋的是百姓尸骸,被日军杀害的百姓。我们是雕塑专业,做泥塑时去黑松林挖土,从那儿挖到过破损的头骨、腿骨、碎骨,锈迹的长钉,甚至还发现过刺猬。当然,那里也成为恋爱境地,胆大的男女朋友常去幽会,我也和别人打过赌,半夜独自穿过黑松林,奖品是第二天一顿早饭:馒头加粥。
    一小块地,竟也被我们玩的津津乐道。算碟仙时,教室门敞开正对黑松林。只觉阴气逼人,虽然正值九月。我偷瞥一眼,每个同学脸通红,不知是热还是紧张过度。班长一脸正气,不信邪,起身谩骂碟仙,愤愤离开。可怕的事当晚班长居然发烧了,裹着被子熬了一夜,第二天连忙赶去西园寺烧香拜佛,还特地买了一块护身符戴在脖子上,等回到学校竟然自行恢复温度,神奇到至今亦无法解释。
    同学们都很纳闷,更多的是担惊受怕,结果碟子被扔进金鱼池,至于那张铅画纸,遵循别班同学的建议,就地焚烧,之后很少有人再提及这件事了。
    鬼的事林林总总,例如每天熄灯后,篮球场上会出现篮球落地的声音,很有规律地”怦,怦, 怦,怦……”仿佛心跳般。当然,可笑的是隔壁大男生王兄,竟躲进宿舍同学的被窝挤了好几晚;我在男生厕所还发现过带血的肉块,惊得头皮发麻,我也谁没有告诉,直到后来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清理干净;浴室旁打热水的地方,经常能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头发打个结吊在单杠上,听说晚上有高年级的女同学去打水,吓得热水瓶落在了水池边,拖鞋也跑丢了一只……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仍无法解释,也只能偶尔拿出来当作话题聊一聊,想到一些画面,心有余悸。


3、小辫儿和“女同学”
    九十年代初,美院学生给众人的印象是长发,破牛仔破汗衫,大头皮鞋,一尺九的腰,满身颜料味,中指内侧和小拇指尖上常粘着黑乎乎的铅笔灰。整体望去,一个颓废,邋里邋遢,玩世不恭之形。我也不例外,被教导主任揪过辫子,他大吼剪掉!我大呼疼!一溜烟从他一米九的身下闪掉。我留长发也是效仿毕业班的某一位学长,一不小心就成了我人生旅途长发飘飘的缩影。那时我很瘦弱,背影酷似女生,这还闹出不少笑话。
    那天与一友勾肩搭背走进校门,背后传来教导主任的训斥,当然他是指我旁边的货。“xx,你知道学校不准谈恋爱的,你还搂着那位女同学!?”我们停住脚步,情景就像回放的慢镜头,我缓缓转过头,冲着教导主任一呲牙,“朱老师,是我”。我真的很能体会他的感受,惊诧是必须的,紧接着应该是失望、迷茫、抓狂、愤怒。我扯了一下友人衣角,小声说赶紧走。
    我一直有疑问,是不是我长发留的不够艺术感,或者披头散发影响到学校的形象了?也许,该我遇见的总是教导主任。终于有一天,全校师生集中食堂开大会,校长到场,坐在高高的台上,很远。我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下巴的一颗黑痣,让我还能辨认他就是敬爱的校长同志。我很想遗忘这一段,但不得不描述。校长浑厚的声音穿透前三十排同学,钻进我的耳朵,我不得不起身,低头。校长愣了四又二分之一秒,问:“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唰一下,我懵了。
    我突然想起儿时外公给我尝的白酒,辛辣、冲头,瞬间脸就通红。我还想起下河摸蚌的场景,几个小屁孩光着腚,我还不会游泳,硬生生被他们摁到水里,鼻子一酸,直呛脑门。眼泪、鼻涕顺着水冲刷着混沌头发掩盖下的那颗脆弱无助的心脏。
    我仿佛醒了,醒了更郁闷,我傻傻站着,周遭的声音席卷而来,更多地似乎是嘲笑声,我可能是被冲散了思维模式,大会如何结束如何散场,我如何回的宿舍我竟一无所知。


4、小芳之馝馞
    恋爱是学校禁止的,当然,对于情窦初开的我们来说,这完全是一句空话。虽空却也很实在,实在的是恋爱男女不敢光明正大,校内全都成了地下工作者。我得感谢一下李春波,小芳一曲风靡校园。小芳并不是某女生,泛指所有女生,这首《小芳》也变成我们戏谑女生的唱词。但凡住过校的男生应有同感,调戏女生居然也是一门必修课。
    刚入校我们大凡都很土鳖,于是总会仰慕高年级男生和女生,尤其是女生的容貌。从穿着打扮到处处保持矜持的态度,以及遥不可及的艺术家气质。这些仰慕逐渐就转换成爱慕,从爱慕又开始暗恋,直至追求,可大都无果而返。“妈的,简直一逼吊屎!”这是那阶段最流行的口头禅,阿飞常挂嘴边。阿飞不是南京人,也顺大流学起这句骂人的话。阿飞缺半颗门牙,看起来更大大咧咧像个土匪。磕掉的半颗牙是查房时从二层宿舍楼往下跳的结果,其实他也没干坏事儿,只不过是睡懒觉逃课险些被抓。
    我们一直都在等待,等下一届,或下下届的学生入校,我们周而复始地可以亮明学长的身份骗取“小芳们”的信任,然后以各种借口接近,接近,再接近。通常维系不了半年,抑或更短的时间,于是开始疏远,疏远,再疏远。我自“臭名昭著”之后,便也学乖了,往往不趟这浑水,我以三脚猫的吉他功力,加上外形的修饰,再装作一点深沉、孤傲、冷峻、潇洒、温和……好词在篇幅上真不够用的,反正说白了就是装B吧。还真有硬闯的小芳,同学们显然对我刮目。“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鞭子粗又长……”当小芳渐行渐远,我们就贱伸贱缩。末了还会忍不住骂一句,“妈的,简直一逼吊屎”。
    碎了事,破了人。“一年级规规矩矩,二年级蠢蠢欲动,三年级自由自在,四年级为所欲为”。这段算是打油诗吧,不知是哪一风流才子吟的,忒绝,四年的学生生涯被其概括得极其到位,冥冥中我们也按着这信条在行走。我总以为,年纪是用来赶路的,就在回头再次寻觅校园时。

    在那个昏蒙的瞬间,我仿佛又回到小石子路铺成的道上。其实我并没有走远,在记忆里,那片黑松林依然郁郁葱葱,里面的小土墩儿一个连一个,不知名小黄花触目地开着。从这里望去,那一片景象深印脑海。那时候的故事连成章,令人头皮发麻的碟仙、幽冥的操场、宿舍后的变态……我从这里望去,越远越好看。
    我经常在恍惚中穿越时空隧道,以别样的身份去疼爱记忆。它们用我从未想到过的方式回馈于我,让我可以无顾虑地使它们溢满。思绪是自由的,它们不需要任何交通工具,只需时间就可以翱翔,天气好时,我坐在满天星斗下数手指,心情极佳。





[ 本帖最后由 艺杰 于 2013-10-16 10:56 编辑 ]
发表于 2013-10-15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随着艺杰的文笔,走进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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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5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10-15 18:48 发表
随着艺杰的文笔,走进忆之旅。


忆之旅,我仅用朴素之言,言它们。问好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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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5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位同学,你画的太厚了,这是水粉考试,不是油画”。我懵了,低下头红着脸应了声:“哦!”当时一定心存不满,颜料又不是在堆砌,明明层次分明,我偏走不寻常,咋地!?带着这份孤傲和青涩书写四年的活法。



监考老师是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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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6 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年级规规矩矩,二年级蠢蠢欲动,三年级自由自在,四年级为所欲为”。


是大学本科什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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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6 09: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3-10-16 00:01 发表
。“一年级规规矩矩,二年级蠢蠢欲动,三年级自由自在,四年级为所欲为”。


是大学本科什么专业?


杨兄早安,当时我学的是雕塑专业。不是本科,那时是中专。:因喜爱画画,初中毕业便上了。handshake

[ 本帖最后由 艺杰 于 2013-10-16 09: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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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6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艺杰 于 2013-10-16 09:09 发表


杨兄早安,当时我学的是雕塑专业。不是本科,那时是中专。:因喜爱画画,初中毕业便上了。handshake

雕塑艺术在中国不吃香,象牙雕或玉雕值钱,石狮驱邪,都是工匠所为。在以前的美展,展版的角落,雕塑是架上的小摆设。罗舟的“思想者”三十年前复制十尊,上海博物馆买一尊,价是八百万 那么艺杰现在谋生的专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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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3-10-16 19:57 发表

雕塑艺术在中国不吃香,象牙雕或玉雕值钱,石狮驱邪,都是工匠所为。在以前的美展,展版的角落,雕塑是架上的小摆设。罗舟的“思想者”三十年前复制十尊,上海博物馆买一尊,价是八百万 那么艺杰现在谋生的专 ...


回杨兄,现在以文字和创意谋生,一家集团公司担任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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