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艺杰

灰色
文/艺杰

   



    四天的光景，都是在病房里守护着，在五人一间的病房里只有我不是“病人”。最初的十几个小时一直没有离开过病房，抽第一口烟后头有些晕眩，再抽感觉就恢复了，人总是要有所依恋的，要不真太无聊了，我依恋香烟、阅读和文字。
    病房里有一个七十八岁的干瘦老者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现金点一遍，他的现金是三百四十元整，看他点了四天还是三百四十块。他的肺有些问题，总是在不听地咳嗽，只是咳嗽得再厉害，他嘴上叼着的香烟都不会掉下来，落下的只是烟灰。医生每次查病房都告诉他只有做手术才能让他康复，他只对医生说我要回家我没病。
    有一张空着的床位，做静脉曲张手术的患者昨天出院了。他之前躺在那张床上的病人拿掉了部分的胃。我坐在椅子上想，再之前的病人又拿掉了身体里的什么部分，肺、脊椎、思想、记忆、一块陨石、一个第三者？如果让我再做一次手术，那么我还应该拿掉些什么？
    医院里最容易感受到的是生命的脆弱，医生给你的不是完全的信任，但你只能相信他，奔进奔出的护士小姐柔化了病人对病症的耽心与恐惧。
    我不能有睡眠，因为我是守夜的人。多日的不眠对我来说没什么，我喜欢游荡在暗夜里。在别人的睡眠旁边观望他们的呼吸与梦境，那些睡眠的声音与表情是复杂的，我想音乐大师们的睡眠也如此的，没有人能够在睡眠里仍然优雅与矜持。
    在睡眠的声音以外，夜的病房里，还有打点滴的水从瓶子里流进病人们的身体、风偶尔掀起厚重的窗帘、过道上不时有走过的脚步与大理石磨擦的声音。我陷入在机械的阅读里，合上一本书又打开另一本，翻过一夜又是一夜。
    早晨站在病房外的阳台上，四楼的高度让我看不到临水的沧浪亭，目光艰难的穿过树丛与房顶，仿佛看到前面露出一角的“颜文樑纪念馆”。旁边炭黑的屋顶上站着一只早起的灰色鸽子，它的上空是黑压压的乌云。
    出院。
    走在街上才发现城市里面目狰狞的人多了起来，变成今天城市的皮肤。擦肩而过时不敢看对方的表情，只有深深的不安在晃荡。
    一觉醒来，“战争”没有结束，“病毒”还在蔓延，生活依然继续。外面天色阴沉空气的湿度很大，我没有听天气预报，看样子是有雨。

[ 本帖最后由 艺杰 于 2013-9-24 16:43 编辑 ]

方悄

“病房里有一个七十八岁的干瘦老者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现金点一遍，他的现金是三百四十元整，看他点了四天还是三百四十块。”
我想这人每天要数这不增不减的钱呢？还没想清楚。

艺杰

原帖由 方悄 于 2013-9-24 17:06 发表
“病房里有一个七十八岁的干瘦老者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现金点一遍，他的现金是三百四十元整，看他点了四天还是三百四十块。”
我想这人每天要数这不增不减的钱呢？还没想清楚。

医院看病贵，老叟不舍得自己的钱，膝下似乎无子女，我没见人来探望。其实，他数钱究竟原因，我真没问过。我认为他数钱是因为觉得不安全，来回走动的人也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少，于是拿出来数一下。这是我主观推断，所以他想急着回家。

[ 本帖最后由 艺杰 于 2013-9-24 22:30 编辑 ]

盆栽菩提

时光永是流驶，生活依然继续，只是这灰色，总能让人感到不安。
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感悟，没有您这么深------总是觉得莫名的心凉。
医院------

艺杰

原帖由 黑芝麻 于 2013-9-24 17:12 发表
数钱更应数命，所剩无几的阳光

嗯，如此说也是啊，命不久矣，老者可怜至极。

艺杰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9-24 18:19 发表
时光永是流驶，生活依然继续，只是这灰色，总能让人感到不安。
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感悟，没有您这么深------总是觉得莫名的心凉。
医院------

我也是就事说事，写下来好多了。

方悄

原帖由 艺杰 于 2013-9-24 17:17 发表


医院看病贵，老叟不舍得自己的钱，膝下似乎无子女，我没见人来探望。其实，他数钱究竟原因，我真没问过。我认为他数钱是因为觉得不安全，来回走动的人也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少，于是拿出来数一下。这是我主观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当权者最爱听“圣代即今多雨露”。

艺杰

原帖由 方悄 于 2013-9-26 11:21 发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当权者最爱听“圣代即今多雨露”。

我看出来了，方悄兄也是老愤青。很好，哈！
越是在一个躁动混乱的时代，越需要一个沉静倔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