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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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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6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艺杰



第一章 乡下
   
    一直在犹豫,我的记忆是否真的曾在这个年代开始?倘若行走在田埂让我回味无穷,那么,定格的画面让我非常深刻。

    呱呱坠地时起,我就住在那矮小,并且偶尔有阳光射进的三间屋子的里面。灰色的蚊帐拖至木制高脚床下,左边是大衣橱,直立的镜子反射出床边的五斗橱,上面椭圆型的梳妆镜上黑点斑斑,母亲便坐在那里梳头。把掉落的长发捋到一旁,轻轻用手压一压,继而把落在地上的头发捡起,走到窗前,于是把梳子上残留的头发用拇指和食指一并捻到外面。

    我并没有睡着,眯着眼看她的一举一动。待她回头,我已经合上眼睛。母亲动静很小,甚至尽量屏住呼吸,踮脚走路不发出声。

    灶头不大,不知道是什么砖泥做成。两个锅,一大一小,中间是铜制的汤罐。围着锅的就是灶沿了,用方砖随形镶拼而成。灶台靠灶门一面立一道墙,称为灶壁。灶壁阻隔了灶膛的烟灰,还掩蔽了柴爿草把等杂物。母亲划着了火柴,生火烧粥。当我闻到香味的同时,母亲会来叫我起床。外婆也在旁边,满脸皱纹地冲着我微笑,也被我看到假牙。我假装睁开朦忪眼睛,用并不干净的手擦了又擦,一骨碌爬起来。我端着冒着热气的碗,看着场地上几只母鸡与公鸡,我用筷子一点一点夹给它们吃,然后开始发愣……

    其实在农村,这样的情景很常见,东村头永青比我起床早很多,因为他要练字(书法)。母亲时常叫我去看,让我学习他的刻苦精神。永青除了画画,练习书法之外,还下田干活。农田每家每户都有,养活一家人就靠它。我哪里知道什么是杂草,什么是稻谷,反正就是光着脚在田埂上乱跑。直到被母亲拎着耳朵回家。永青的父亲在东村头去世,永青的母亲哭得像泪人,一家老小披麻戴孝,我似乎也有些莫名的悲伤。

    我们的屋子很陈旧,我更喜欢的是那一把藤椅,我许多美好的时光都来源于它。大门关时会发出“吱嘎”的声音,门上一块小匾,依稀记得还有面镜子与剪刀,说是辟邪!泛黄且有点褪色的对联还挂着门两旁,不知是多少时候过年时挂上的。屋内的砖地,有的地方踩上去会松动,我也生怕会崴到脚,于是一直小心翼翼地走路。

    靠北有扇小门,推开便是一条河,清澈。缓缓流动的水,望着竟然会出神。停靠在西边的水泥船是外公的,我会经常浮现他站在船上摇着船橹,朝我微笑。船不大,我也会斗胆地沿着边缘快步走向船头。赤脚坐在那儿,托着腮帮看河旁的树在向后行走。窜条鱼在浅水旁欢快地蹦着,对岸人家在河边拿着棒槌“啪……啪”地打衣服,驶到东面,刷马桶的声音也愈来愈近,妇女们谈笑风生,聊着我听不懂的话儿。一些人家的小孩和我一般大,在河里疯闹,一只大木盆里已经有许多捞上来的河蚌,他们看到我,朝我泼水。我看了看外公,他摇摇头。我很识趣地擦掉脸上的水迹,朝他们吐了吐舌头。

    河边有一种被我称之为“生毛桃”的桃子,青色,上面淡淡的一层绒毛,需洗干净,用指甲剥掉绒毛方才能咬,清脆,微甜,不过吃多了会拉肚子。因为这个也挨过母亲的训斥。靠着河岸南边、房子的的西面是简易茅房。说是茅房,也就是稻草扎起的“人”形,把一只大缸围起了二分之一,一面露出的缸边缘是给人站在上面的,缸内除了粪便之外,爬满了让人作呕的蛆虫,周围还有小指般大小的红头苍蝇乱飞。母亲嫌太脏,不允许我去,我也就偷偷去上过一次便再也没去过,即便要路过也是躲开了走。

    再往西就是家里的一小片竹林,待我时隔多年再想去时,已经不复存在。竹林虽小,但很密。地上经常会窜出小竹笋,相当可爱。透过竹子的间隙可以看到田埂那头的田,在高耸的竹林里头令人松弛,舒适的让人不想离去。清晨,竹林被乳白色的浓雾笼罩,碧绿的竹叶挂满露珠,轻轻推摇,露珠伴随着鸟叫,全部落在美色里了。晴天下的竹林更显异常苍翠,风吹叶动,“沙沙”作响,我曾一度迷恋于她,至今仍常仿佛觉得她依然存在。

【外公】
    在我记忆中,最慈祥的当数外公。地道的农村劳动人民模样。在我眼里他是精神焕发的,却又略驼着背,那是常年看守鱼塘、养地鳖虫和喂猪落下的。外公识字,有一副脚被缠着布条的老花镜,他戴着它看书写字。外公的微笑让我非常温暖,区别于其他和蔼,嘴角带给我的是舒适与恬静。

    他常说带我去镇上听评弹,却在他走后,我仍然没有去过……

    夏天,知了在嬉叫了一整天后安静了。我在的时候,晚饭在当时一定是丰盛的,而且每顿必定有鱼。在天已经全暗时母亲收拾完桌子,我便躺在上面,仰望暗处数星星,外公则在一旁替我驱赶蚊虫,也讲述他的故事……假使是现在,外公身上所具备的气质,就是一个农民所应该具有或追求的种种,而像他这样的人,放至现在已经不再是异数,而被大多数人所接受。我一直认为外公很有才华,娶了个只认识钞票面额的外婆。

    外公的背愈来愈驼,儿时不懂事儿,经常赖着他让他背。当然,压弯背的是他之后的病魔缠绕。起先并不在意,待发现已是晚期。其实我异常平静,超乎于我12岁时应有的一些性格。也许是惊诧事态的突然,或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外公依然很慈祥的笑,冲我乐,摸我的头。母亲则在一旁抹泪……一直很安详,直到离去。

    我仍然没有落泪,其实我并不坚强。在心底我是那么痛楚。我不善于表达所有想表露的情感,我的默默归结于一个人时常安静的寂寞。散落的气息让我无时不刻钤记外公,即便他的背影没有烙印在我的心坎,但确实无法抹去。几个难眠的夜,我望着窗外繁星,那颗模糊的、锈迹斑斑的确信是外公的身影。硬板床来回磨着我的骨头,“咯咯”作响!




第二章 我是宝货

    八十年代,一座小镇,六年小学。那儿,留下一些印记。

    校门不大,门口就是小摊贩,卖麦芽糖的、卖棉花糖的、卖纸风车的、卖糖人的……还有洋画摊和在当时比较先进的转盘抽奖。一根指针,几个格子,一些小件物品——木头铅笔,两用磨砂橡皮,铁皮铅笔盒,玻璃弹珠,当然还有小人书。倘若能转到小人书,那是额头碰到天花板,运气极好的。

    一片操场,除了简陋的联合器之外,还有枯草地和破旧的厕所。等到传达室老头摇铃,这帮小赤佬才蜂拥而至,“蹬,蹬,蹬”一至三层的教学楼瞬间满堂。也有个别的,落在门外,低头喊报道。老师则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没被猪撵啊?”女生们捂嘴偷笑。我霎间脸就红到脚后跟,被放行进入课堂,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心里默念:绝交

    是的,少年时很凌乱,却也丰富。看似枯燥的娱乐活动,被我们尽情玩转。也有留过级的学生,年龄稍大,馊点子多,带领我们捣蛋。坏事自然也干了不少,当时难以启齿的事情,现在也都成了难忘的片段。

1、偷窥
    那时候说情窦初开,未免太早。那便只能用“好奇”一词来形容了。如果说是偷窥裙底风光,当时还没有那个胆子。于是,那几个高个子,偷偷摸摸扒墙头看女生小便。一来不容易被发现,二来即便发现跑起来也迅速,等女生拉好裤子出来追,早已不见踪影。三来这种事情,她们哪好意思告诉老师。

    我们的厕所很陈旧,水泥胡乱砌成,男女生只隔一堵墙,而且上下都是镂空的。其实,孩子们并没有什么邪念,也不懂是非,纯粹的好奇驱使。我个字矮小,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面,去时很兴奋,走时很沮丧。因为我什么也没看到,每每等他们一哄而散后,被女生发现的总是我。之后,等我长高了,也没再去偷看过。

2、“打倒”
    这两个字随着时代的变迁,似乎已经变成了调侃的话。可在当时,却是极其敏感且带有反动色彩,尽管距离文革结束已有多年。也许是在某些地方看到或是听到这词儿,那帮“坏学生”用粉笔在墙上写,在厕所的墙上写,在校门口墙上写,在课桌上刻着“打倒某某”,甚至还在黑板上写,当然,在老师来上课前班长会及时擦掉。

    在特定的混乱时间,例如课间,我总是不甘示弱,扯下红领巾,跟着他们挥臂高呼:“打倒某某”“打倒某某!”口号声响成一片。之后被老师的训斥吓懵了。班主任手臂很粗壮,镜片很厚,我不知道藏在后面的眼睛在表达什么涵义,只瞥到他的手指在颤抖,一直在抖。我想他一定是气急败坏,恨不得把我撕烂。后来得知,他是帕金森早期。

3、毛男毛女
    如果毛字底加男,毛字底加女能成为字,那么我们个个都是造字高手。字的由来记不清了,但这两个字早已印在脑里里。最早出现在学校厕所墙上。男、女厕分别被我们用粉笔加了“毛”字底。起初看到这两个字,我也问过同学,他说念L和B那两个音。我于是开始翻字典查,结果可想而知,根本就是没有这两个字,也不知首创是哪位高人。后来经过艺术加工,居然看着挺顺。

    其实,谈及“毛”也是相当避讳的,不仅是因为毛主席逝世的阴影还笼罩在全国,还因为我们当时都没有发育,对“毛”的概念仅仅停留在头发上。若干年后,当我们都成为了毛男或毛女时,这个两个字,也就没有人提及过了。

4、茶杯里的尿
    没有最过分的,只有更恶劣的。传达室老头,我真替你叫冤,你老得罪谁了,只不过对留级生另眼相看而已,却得到了最为严厉的“惩罚”。三个人只有一泡尿,就在你转身出去的时候,我以最快的速度通风报信。为首的是16岁还在读六年级的沈彬,黄色的液体与茶水似乎也无分别,我惊讶的是他如何控制的这么精确,一滴不漏地落在杯中,而且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能控制流量。
   
    我们在暗处观察。老头并没有急着喝,先是用老虎钳把电视机的频道拧到午间新闻,然后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报纸,把它推到杯子边,似乎又想起什么,拿起茶杯……皱眉,嗅了嗅,朝窗外张望,一口全部吐到屋外。
   
    我们没有急于乐,憋着笑奔跑出校门,在那棵树下,终于把笑声释放出来,一点点渗透进泥土。
   
    树慢慢长高了,我们慢慢不笑了。老头越来越老了,摊头越来越少了。校园里的联合器,也像一堆玩具,再也无人问津。当梦没了的时候,回忆就开始滋生。当小人书也不再是什么宝贝时,而我仍是块宝货。

[ 本帖最后由 艺杰 于 2013-9-13 10:26 编辑 ]
发表于 2013-9-7 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也亮亮,艺杰的文字也是有特色的,今晚再细读。
多来哦。
给您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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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7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黑芝麻 于 2013-9-7 17:34 发表
唯独这个宝货!有着无厘头的快乐


乡下。亲人旧时的模样
老一辈的朴实善良。一一映现!
唯独这个宝货!有着无厘头的快乐

一并回黑芝麻的回复,这些都在记忆里,永远也不会抹去,深刻,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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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7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9-7 12:39 发表
这个也亮亮,艺杰的文字也是有特色的,今晚再细读。
多来哦。
给您上茶。


多谢,茶是上等铁观音,好喝。问好盆栽菩提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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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7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艺杰 于 2013-9-7 22:10 发表


多谢,茶是上等铁观音,好喝。问好盆栽菩提版主。


随意些啊,叫我盆栽就行,那个斑鸠斑鸠的,就是一扫地的义工,老提它有些刺眼。
咱的本分就是亮亮灯,杀杀广告啥的,为大家伙出点力气而已。
刚又看完,笔势和布局都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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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8 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盆栽菩提 于 2013-9-7 23:25 发表


随意些啊,叫我盆栽就行,那个斑鸠斑鸠的,就是一扫地的义工,老提它有些刺眼。
咱的本分就是亮亮灯,杀杀广告啥的,为大家伙出点力气而已。
刚又看完,笔势和布局都是我喜欢的。


菩提更深邃,就拿此称呼罢。
我一直认为文字是口语化诉说的应验,能说出来便好,至于艺术加工和文笔技巧,因人而异。最终的文字能成为被流水推动的石头,那即是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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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0 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的厕所很陈旧,水泥胡乱砌成,男女生只隔一堵墙,而且上下都是镂空的。其实,孩子们并没有什么邪念,也不懂是非,纯粹的好奇驱使。我个字矮小,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面,去时很兴奋,走时很沮丧。因为我什么也没看到,每每等他们一哄而散后,被女生发现的总是我。之后,等我长高了,也没再去偷看过。


一般人不愿提及的隐藏心底的少年 性萌芽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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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0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出游新疆十天刚回,稍后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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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0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等待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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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11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3-9-10 23:14 发表
等待续篇


谢谢杨兄鼓励,远握。
有可能的话,我会写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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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3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候说情窦初开,未免太早。那便只能用“好奇”一词来形容了。

我以为界说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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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3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乡下”。“朦松”,也可以用“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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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3 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毛男毛女”读着舒服,让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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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3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茶杯里的尿》,够掉皮的哈,如果现在还这么调皮的话,肯定会得到不少女士的厚爱,有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从我的经历看,这句话是正确的,因为我比较古板,很少有女士问津过,悲夫!
你的这篇《忆》足够精华,版主们不加,我也没法,悲夫!
快快写出续编,别管是否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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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13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方悄 于 2013-9-13 09:51 发表
《茶杯里的尿》,够掉皮的哈,如果现在还这么调皮的话,肯定会得到不少女士的厚爱,有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从我的经历看,这句话是正确的,因为我比较古板,很少有女士问津过,悲夫!
你的这篇《忆》足够精华,版 ...


谢谢方悄版主来读,精华是次要的,能让读者产生共鸣,便是对作者最好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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