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不死鸟

伤逝》
       一
“高血脂、高血糖、血稠、糖尿病综合症。这是艳最初的病历化验单”。
而此刻的艳，昔日丰腴美丽的脸上，早已像一枚失去水分而风干了的桃子。干皱的皮肤上，一双失去了光泽的眼睛镶嵌在已经泛黄的脸上。看我不眨眼的看着她，艳拖着虚弱的声音问，我很难看吗？是不是极丑？我强忍住已经流出的泪水，用颤抖的声音说；怎么会，你是我最最美丽的公主，不论今生来世，你都永远是最美丽的……我无法说下去的声音暴露了我此刻的心情。
“毒症晚期”这是主治医师刚刚告诉我的。此时，我的心像被一把刀戳在那里，疼痛早已如蚂蚁般传遍我的五经八脉。
艳是那种只要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女子。她漂亮而不妖娆，丰腴而不愚蠢。用时髦的话说，就是性感而不矫揉造作。
也许就因为她是个不服输的女子，当婚姻出现危机，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婚。理由是，“我要我的婚姻百分之百的幸福，不然，我宁愿一站一站的寻找下去，直到我认为我够幸福为止。”
看着已经病入膏肓的艳，我的思绪回到了童年。如果生命可以轮回，我多想美丽的芬、温柔的艳、和娇小的我。每天，当我们背起书包去上学时，长得像个大人一样的芬，总会在走出家门的一瞬，强硬把我的书包背在她的肩上。而艳会在此时拍着我的肩膀说，咱得好好溜须未来的…..我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跺着脚说；哼！再不教你们写作业了。艳马上就会抱起我来说；宝贝，别，我再也不说了。
        二
无忧无虑的童年，就在我们像花一样成长的年华里悄然而去。第二年，当芬一家搬离的时候，我们三个哭成一团。芬最先止住哭泣，然后拉着艳和我的手说；艳，琴儿长得小，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啊！
芬走后，我和艳沉寂了好久。每次上学，我们俩都会对对方发呆。很多时候，艳都会用她秀美的手拍着我的肩膀说；琴儿，不怕，有我呢。
就在那年八月，我以全县排名第四的成绩，考入了县初中。而当时已经身患癌症的父亲，却以我是女孩，将来会把学问带到别人家里为由，逼着我放弃读初中。我心情极具沮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偏心。
那时候，父亲是大队书记的艳已经上了初中，她会在每天放学后，带着初中的书来找我。并用她本略的讲解为我做义务教育。尽管她当时把老师交给她的都讲给了我，但是，我仍像一头没有目标的苍蝇，在多次努力之后，我决定听天由命。
80年的春天，我用15岁单薄的身体，和二哥一起承担起去生产队劳动挣钱。那时候癌症的父亲已经卧床不起，我在劳动之余，每天还要帮身体不好的母亲做家务。看到我清瘦弱小的身体，父亲开始了反思他武断的决定。在一次我为他擦洗身体时，父亲颤抖这抓住我瘦小的手问，琴儿，你恨爸爸吗？我的心像被鞭子狠狠的抽打一样疼痛着，我强忍住将要流下的泪水，摇摇头。而此刻，一行泪早已流过父亲苍老的脸颊。就在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目不识丁的父亲，那份盼子成龙的心情。
       三
假如贫穷的只是那个时代的缩影。而最被贫穷捆住的，却是走在世俗与思想贫穷里的人们。我决定自学，我要用我单薄的思想告诉别人，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没有道理的。一个没有学问的女子，她怎么会懂得德是什么的道理呢？
17岁那年春天，已经预知了生命的父亲，在一个下雪的早晨，用他想喝酒做理由，把我支出家门。当我提着酒回到家里时，父亲已经平静的躺着在棺材里。悲痛欲绝的母亲哽咽着告诉我，你爸爸说；他最对不起的是你，如果有来生，他会攒很多钱供你读书。我丢下酒瓶疯了一样捶打装着父亲的棺椁…….
就在那天晚上，已经出落得像一朵荷花一样的艳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用温暖的手抱住已经哭得昏天黑地的我说；琴儿，爸爸去了，你还有我……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艳的话把我从往事里拉回来。我强忍住内心的痛苦，假装轻松地说，宝贝，你是琴儿眼里最最美丽的公主。你怎么会丑呢？说这话我连自己都不信，因为我已经觉出眼泪流下了眼角。
艳的第三任老公是个小包工头子，他的工作很忙，很多时候都把艳一个人扔在医院里。这让我觉得人情很寡淡。于是在艳睡着后，我拨通了那个男人的手机。听出是我的声音，他稍微楞了一下，然后很真诚的说；大姐，这两天就劳您大驾，一会我就把住院费给交了。艳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四
父亲去后的六年里，艳和我成了形影不离的死铁。在那样的年代，在那样一个世俗笼罩的山村。我们两个二十多岁都没有订婚的女孩子，一时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看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俩丫头一定有病，不然怎么连对象都不找？
艳的父亲是村支书，他高傲惯了的头脑，哪里受得了这些议论。在此后不久，他就把漂亮的艳嫁给了一个郊区的男子。艳在结婚的头一天夜里，在我们俩走过无数次的乡间路上，她流着泪对我说。琴儿，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那个乡里的老师对你很好。我用手捂住她的嘴，流着泪对她说；艳，只要你好我就好。
婚后不久，艳就发现老公的不忠。这个样貌很好的男人，只在家呆了十天，然后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两个月后，艳发现自己怀孕了。这让当时已经准备离婚的艳，走入了进退两难的危城。
89年的秋天，我的诗歌在先县文化馆的刊物上发表。这让偏僻的小山村掀起一股讨伐热。闲暇之余，人们开始了对我的生活的关注与非议。你看看，都多大了，不但不嫁人，还整天的不是写就是看。这写字要能当饭吃，还要种地干什么？啧啧，我看她就是有病，不然怎么就不嫁人。呵呵，我看他们家也不用娶媳妇了……有那么大闺女留在家，谁会嫁给他们家….
我不去理会这些，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浪费精力。可是母亲和哥哥们却承受不了。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那些可恶的话想钉子一样扎在家人的心里。
在一个五月的夜晚，慈祥的母亲，一边用枯瘦的手为我梳理长过膝盖的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说，该找人家了，你哥哥还得成家啊。
       五
母亲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而我的心像被峰子蜇了一样的难过，妈；我难道真的这么讨厌吗？爸爸走的早，我只想好好陪陪你。母亲爱怜地看着我，是你太懂事，可世俗不可违！
也就在那个秋天，艳挺着硕大的肚子回到家里。从结婚到现在，那个男人只为艳做了十天的丈夫。我看着艳哭得伤心，不觉得就开始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我和艳又开始了从前一样的生活，每天晚饭后那段时光。我都会陪着她边散步便说我们的童年。一次在散步时，艳抓住我的手说；琴儿，你摸摸，他在踢我。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艳柔软的腹部，一个小东西在缓慢地翻滚和伸展。这就是孩子吗？我有一点爱不释手地问，我可以听听她再说什么吗？没等她回答，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头贴了上去。
总是要感谢生命的伟大。因为那次接触，我开始了对生命有了一种向往。
不久之后，艳面临着生产的问题。这时候，她的婆婆和大姑姐来接她回家。我傻兮兮地问，曹凤圆呢？{就是艳老公}她婆婆沉默着没有回答。
艳的老公是在女儿出生三个月后回来的。那时候，艳已经决心离婚。看到艳绝决的样子，这个玩火的男人开始了慌乱。他动用了所有可以做说客的人，他说他再也不会离开艳。并发誓说，我一定好好的对你。可是当艳问他为什么在新婚月就离开家里，你到底出去做什么了的时候。男人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让艳的人生走上了一条另类的旅程。
带着半岁大的女儿，艳开始了同婚姻做逆向的挣扎。我从不相信命运，错过山，我还有海。这是艳在两年后嫁给第二任老公时说的话。
        六
9号床打针了。看着年轻的护士端着针走过来，我慢慢低下头看已经睡熟的艳，她同室的病友羡慕的说；还是有妹妹好。我回头看着艳已经退去美艳的脸，一种悲伤涌上心头。
都说男人怕入错行，女人怕嫁错郎。艳正是应了这最后的说法。有了前车之鉴，艳开始逆道而行。对老公，她实施了全方位的监控，这让本身后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很快就走进了危谷。第二次婚姻的失败，让艳的思维走进了极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喝得醉醺醺的艳搂着我的肩膀说；别把男人太当回事，他们就是属猪的，识打不识敬。
如果说婚姻是女人的天堂，那么一段美满的婚姻，真的会把蠢女人造就成凤凰。而一段失败的婚姻，则会把凤凰变成乌鸦。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艳由清纯走向了犀利。她像一个满身都长满刺的玫瑰，在越来越开放的市井里，开始了纸醉金迷的人生旅程。
20世纪的社会经济，像一个急剧暴涨的空气球。在人们兜里的银子越来越多的今天。各式各样以休闲为借口的场所蜂拥而起。那些不想付出劳动，又想丰衣足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子，随着男人越来越饥渴的思想刺激，开始了正当女人所不能拥有的独特的施展空间。
我从不相信由天使到魔鬼只一步之遥。艳的转变，让简单的我对人性有了另类的思考。
知道什么是年轻不美老了后悔吗？这是艳在做完第一次美容整形后对我说的心得。女人有魅力才有市场，而男人有钱才有地位和女人。我目瞪口呆，看着早已失去本真美的艳。此刻，喧闹的城市，早已在霓虹灯的闪烁里沉寂下来。而另一种夜出昼伏的职业，却门庭若市的开始了出卖与买进的猥亵与交易。
         七
艳的第三任老公就是在洗脚房认识的。那时候，刚离婚的他一下子就被艳美丽的外表所倾倒。艳在他为她存进20万元后，挽着这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进婚姻的殿堂。
或许真的没有谁能够清楚，爱与情到底谁是谁的天使，谁是谁的魔鬼？
很多时候，爱情这两个字都是最诱惑人最了令人向往的字眼。可是现今的爱情，却早已在金钱里，失去了原本的纯洁与真挚。
琴儿，在想什么？或许看到我在沉默，艳伸出白皙的手示意我坐在她身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你指什么？我用很真诚的目光看着她，艳用很悠远的目光望向窗外。此刻，三月的天空，白云还没有来得及出来散步。琴儿，别攥住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放，你记住了，幸福是要靠自己来争取。因为，下一站的男人会更好。我的心猛劲的颤抖了一下，宝贝，我用手轻轻握住艳冰凉的手，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再说这个问题。
这个冬天很长，长的让人觉得有一种过度的冷漠。我在回家的路上，仔细的梳理我和艳，从11岁相识到现在还能相知的点点滴滴。都说人没有终生的朋友，可我和艳由小到大的这种友情又怎么算什么呢？
2013年3月11日清晨，艳由尿毒症引发急性心肌梗死。当我赶到医院时，她已经永远闭上了美丽的眼睛。我泪如泉涌，俯下身，我第一次把嘴唇吻在艳冰冷的额头。
如果说，人生一定会有一个可以见的人，一个可以去的地方，那么，天堂就是你的归宿吗？艳，我的姐妹，如果有来世，我会把今生你给我的所有一一转换成爱。因为只有爱你，我才能拥有你……

杨望远

或许真的没有谁能够清楚，爱与情到底谁是谁的天使，谁是谁的魔鬼？
很多时候，爱情这两个字都是最诱惑人最了令人向往的字眼。可是现今的爱情，却早已在金钱里，失去了原本的纯洁与真挚。



品读佳品，爱情和金钱挂勾是流行病

不死鸟

是啊，爱与情到底该怎样去评论呢？很多时候，一份情禁不住任何的疑惑与苦难。谢谢杨版欣赏，鸟儿给你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