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死亡是如此美丽——读《灵魂的微笑》

猴头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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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微笑》作者：吕程    辽宁沈阳大法寺。2013年6月。


文/李忠建


下午两点收到快递送来的吕程的赠书《灵魂的微笑》，马不停蹄地回到住处一口气读到晚上九点。下楼，在地摊就着大蒜吃了碗炒面，便赶来办公室——我要赶快把我的感觉写出来，我怕那份冲动愈来愈强烈，会焚毁我的情感与文字——我不想自己冷静下来。当我终于坐定电脑前写出这个标题时，是因为我确信逄志尧已经修成正果，返回天上。这本迟到了几乎十年的书，终于被我读到，我庆幸自己是有福之人。在持续几个小时的阅读过程中，我好几次流泪。我流泪不是因为我同情逄志尧，亦不是感动于吕程的付出，我流泪是因为我看到了有一种平凡的死亡，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姐姐，今夜我在一朵泪水里逃亡
我居住的房子，现在它已空荡
一枚药片的毒性，足以药死月光
姐姐，请不要难为细雨

不要把我的思念轻轻删去
走在交缠不清的心跳上
我不敢让我的鸳鸯踩飞忧伤
十个指尖如十根芒刺

扎破花朵，伤口上开放
思念碾如齑粉
憋不住的呼喊从胸腔掏出
热敷在你的痛上，姐姐

今夜月光无法见证，五月里
一次死亡如此美丽，象幸福
它来临的时候，姐姐
我居然颤抖得握不住一绺花香

这是我写的一首诗《姐姐，今夜我在一朵泪水里逃亡》。我无法体验逄志尧离去时候的心里状态，但我知道他才华横溢，心思缜密，他一定会喜欢这首诗。我不知道如果他还活着，还在与死神较量，他会不会写一首这样的诗给他的吕程姐姐。如果他天堂有知，他一定幸福着自己的死亡，因为他的死，让死不再可怕、不再痛苦，而是那样的炫目，光彩，让活着的人愈发知道珍惜缘分，珍爱生命；让人知道，再平凡的死，都会有它的价值，都会美丽得让人心颤。
在我四十多年的生命旅程里，有三次死亡，让我刻骨铭心。一次是我的奶奶。那是八四年的秋天，我刚去部队不久，突然接到电报：奶奶病危，速归！当我星夜兼程赶回老家看到我的奶奶，她老人家已经被抬到堂屋靠东墙的地上。奶奶躺在铺着稻草的地铺上，瘦骨嶙峋。我扑倒奶奶身边，握住奶奶颤抖的双手，泪如雨下。奶奶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欣慰地看着我，眼里流着泪。我从军挂包里掏出几袋方便面递到奶奶眼前。我说，奶奶，这种面可好吃啦，你牙不好，开水泡了就能吃呢。奶奶轻轻摇着头，费力地说：好孩子，奶奶吃不了啦，你留着自己吃……后来我听姑姑说，我回部队不久奶奶就去世了，她走的时候眼睛大睁着，眼球在四处寻找，咽气的片刻，喉咙里还模糊着喊出我的小名。
我奶奶走的时候只有六十四岁，而我从没有见过的爷爷去世的时候仅有五十九岁。我无法描摹爷爷的音容笑貌，但我一直记着奶奶佝偻着脊背，牵一匹瞎马，在田埂上放马的情形。我在一首诗里这样写道：

秋天的代价

黄土深处，我的祖母
睡的香甜
大风刮不着，大雨淋不到
我的祖母，睡的安详

田埂上跳跃的我的小马驹
在吃秋天的草
我在远远的地方静坐
我在心中画苹果
在秋天落泪，想我的祖母

秋天收获我
我没有收获我的祖母
枯草乱摇，我还在静坐
在秋天的画布上
我和我的祖母，一直在微笑

    一次是我的岳父，他死亡的前几个小时是在医院里，我一直在身边伺候着。他的儿子是个残疾人，不能在身边为他端屎端尿、打水喂药，我做了儿子该做的事情。我看着他身上插着管子，管子一个劲地往外涌着血水，我就拿棉球给他一遍一遍地擦洗，我亲眼目睹着他生命的曲线一点一点地缓慢趋平……我瞅着屏幕，时而望着窗外。我听说，灵魂是有重量的，灵魂会从窗户里飞走，我相信灵魂不灭。在目睹死亡的过程里，我居然如此地平静，我甚至幻想着那灵魂会在窗口闪现，像焰火一样炫目，然后向着天空飘走……
   
最近一次面临死亡，是我的父亲。就在上个月的五月十五日下午四点多钟，我在北京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妹妹声嘶力竭的呼号着：哥，你快回来呀，爸爸不在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听不清妹妹呜呜哇哇地说些什么，只是木呆地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妹妹说，爸爸走了呀，就在刚刚，现在救护车就停在小区的院子里，爸爸的手软乎乎的呀，睡着了一样……我反应过来了，我在屋里转了几圈，拿起挂包就冲出门去，我要赶快去西站坐高铁回去奔丧啊，我是唯一的儿子，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可是，已经没有去老家的火车了。这一段时间我居然没有哭泣，可是当我返回住处，走出电梯口的时候，我终于憋不住了，蹲在电梯口痛哭流涕……我的父亲七十岁，他一直没有卧床不起，一直在种地，接送妹妹的儿子上学，他就是在接孩子下学的间隙突发心梗离去的，那样的突然，淬不及防，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是同是接孩子的一个老人拨打的120，可是120很久没有到来，那个老人就招来一个三轮车把父亲送往公疗医院的，到医院不到20分钟就离去了。事后医生说，要是不在三轮车上颠簸一下，要是当时平躺着采取救治，或许不至于……可是，一切都晚了。我的父亲，我的一生与人为善，从没做过亏心事的父亲；教育我再苦再累都要有志气，都要有骨气，饿死迎风站，冻死不低头的父亲；就这样匆匆离开了我们。当我安葬完父亲，走进他种的花生，和蔬菜的地里时，我怎能不哭；当我看着父亲挖出的大蒜堆积在案板上，看着坛子里父亲为我腌制的咸鸭蛋，和绳子上挂着的腊肉时，我怎能不哭泣……父亲节刚过，我已经不能给父亲打电话祝福他节日快乐了。我想天堂里他一定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他，都在向他诉说着儿子的不孝，临走也没有给父亲住上大房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父亲修了一座厚实、坚固、庄严肃穆的大坟。我亲爱的父亲，我知道你托梦给妹妹了，你微笑着，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可爱，那样的美丽……

我的泪水还没有干，我的心还在颤抖着的时候，一个叫吕程的美丽女人邂逅与我，让我又一次的感受死亡，感受死亡的过程。我在这里不想重复他们在书里记录了什么，不想去复述这个过程。我只想说的是，当生命不可挽回，我们该怎么面对？当我们不期而遇，我们该怎样去珍惜？当两颗火热的心紧紧相贴的时候，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他们分开？在我读了他们的日记，看到他们的短信，诵读他们的诗篇的时候，我找到了答案。逄志尧说：我活着，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吕程说，让我遇见了，我就不能不管，我必须让你活着。这是一种超越生死的情感，是一种对大爱诠释得无以复加的境界。亲情、友情、骨肉情，甚至爱情，任何一种情愫都不能给予准确的解答。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一个朋友在读后感里说，这就是脱离了小爱的具有慈悲情怀的大爱。这是一种高度、宽度、和深度同时具有的广博的爱，所传递出的一定是激励和感染众生的正能量。

如果不是白血病，逄志尧或许不死，如果不是白血病，他或许不会认识吕程，如果不是白血病，我也许不知道什么是旅程彷徨。因为逄志尧短暂的生命里出现了行色匆匆的吕程，他的生命就不再短暂。逄志尧曾说，他的灵魂会一直跟随着吕程，保护她的安全，呵护她终身。他的灵魂是会微笑的，他也有微笑的理由：因为有吕程，他的死，显得那样的光彩，那样的动人，那样的催人泪下，那样的美不胜收，那样的意义非凡！吕程也说，不要感谢我，我要感谢你才对，是你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灵魂，让我学会宽容别人，让我感受到帮助别人是一种可以让自己幸福的事情。我也要感谢吕程，她让我明白：有一种时候，有一种事，不能不做。就像现在，凌晨两点了，我还在写这篇语无伦次的文字。因为我懂得，我必须在今天干完这件事，有些事情不能等，等待的结果会是后悔和遗憾，是一种追悔莫及。

逄志尧，流星一样划过夜空，留下灿烂的光华，这光华必将永远存在于吕程心中。吕程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活着，她是替两个人共同活着的，她要干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她一直奔跑着，忙碌着，没有停歇的时间。因为一直奔跑着，所以我知道她体力充沛，精神旺盛；因为奔跑着，所以很多时候她会走马观花地遇见很多人，有热心的，良善的，也有质疑的，鄙视的，非议的，但她没时间顾及这么多，她有做不完的事情，她要在奔跑的途中更可能多地传播一种爱，一种人文关怀，一种责任，她要帮助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去了解一个年轻的生命曾经让她彻夜难眠，曾经让她牵肠挂肚，曾经因为她的呼吁，感染了更多的人跟她一起奔跑，像阿甘一样奔跑着，她一定会看到身后会有更多的追随者……这是一个浩荡的队伍，是朝气蓬勃的队伍，是充满希望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队伍，她要把她沿途看的美，介绍给众人，让所有人感知，活着，生长着，奔跑着，是美丽的，健康的，让每一个有梦想的人都行动起来，加入到发现美，拯救美的行列中……

天快亮了，我望一眼窗口，试图看见奔跑着的吕程出现在眼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向着黎明，向着太阳奔跑而去……

2013年6月18日02:36分与北京

注：逄志尧、吕程，《灵魂的微笑》作者。逄志尧已经不在人世。

[ 本帖最后由 猴头L 于 2013-6-18 11:49 编辑 ]

杨望远

不要把我的思念轻轻删去
走在交缠不清的心跳上
我不敢让我的鸳鸯踩飞忧伤
十个指尖如十根芒刺


欣赏独树一帜的诗章

杨望远

我的父亲，我的一生与人为善，从没做过亏心事的父亲；教育我再苦再累都要有志气，都要有骨气，饿死迎风站，冻死不低头的父亲；就这样匆匆离开了我们。当我安葬完父亲，走进他种的花生，和蔬菜的地里时，我怎能不哭；当我看着父亲挖出的大蒜堆积在案板上，看着坛子里父亲为我腌制的咸鸭蛋，和绳子上挂着的腊肉时，我怎能不哭泣……父亲节刚过，我已经不能给父亲打电话祝福他节日快乐了。我想天堂里他一定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他，都在向他诉说着儿子的不孝，临走也没有给父亲住上大房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父亲修了一座厚实、坚固、庄严肃穆的大坟。


触疼心灵的哀歌

猴头L

原帖由 黑芝麻 于 2013-6-18 16:31 发表
真情实感的文字！

谢谢，问好

猴头L

原帖由 黑芝麻 于 2013-6-18 16:34 发表
聚拢人性的光！倍感生命的温暖！

嗯，在此感谢

猴头L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3-6-18 23:22 发表
不要把我的思念轻轻删去
走在交缠不清的心跳上
我不敢让我的鸳鸯踩飞忧伤
十个指尖如十根芒刺


欣赏独树一帜的诗章

老诗了，感谢杨老师欣赏。

猴头L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3-6-18 23:29 发表
我的父亲，我的一生与人为善，从没做过亏心事的父亲；教育我再苦再累都要有志气，都要有骨气，饿死迎风站，冻死不低头的父亲；就这样匆匆离开了我们。当我安葬完父亲，走进他种的花生，和蔬菜的地里时，我怎能不哭； ...

人生，总会面对生离死别的。现在我已经学会看开。谢谢杨老师关注。

哑榴

死亡之美，芬芳永留，在空气里，在生命里。

猴头L

问好哑榴。多谢点评

圣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