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的红楼下层女性

许晓鸣

有人用“不奴隶，毋宁死”来评述红楼中的苦命女子，有几位女子的命运就很让我们感喟。她们最终都属于非正常死亡，她们几乎都选择了用自杀来辞别那个罪恶的时代。这四位女孩分别是晴雯，瑞珠，鸳鸯和金钏儿。她们的身份是清一色的丫头。无论是服侍谁，不管是服侍过老祖宗的鸳鸯，还是宝二爷的晴雯，王夫人的金钏儿还是秦可卿的宝珠，她们的生命都遭到践踏，她们的尊严都曾经受到侮辱。她们投井的投井，撞柱的撞柱。上吊的上吊，病殁的并殁。有的心比天高，命如纸薄，有人耿耿忠心，追随主子，这四位女孩中，只有晴雯在金陵又副册中留下了痕迹。一个充满灵气的下层女子，判词是这样的：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晴雯从小被人卖给贾府的家仆赖大供役使，连父母的乡籍姓氏都无从知道，地位原是最低下的。在曹雪芹笔下的许多家仆中，晴雯是反抗性最强的一个。她藐视王夫人为笼络丫头所施的小恩小惠，嘲讽向主子讨好邀宠的袭人是哈巴狗。赵姨娘作威虐待芳官，结果被藕官等四个孩子一拥而上“手撕头撞”，弄得狼狈不堪。晴雯站在反抗者一边，对主子欺压家仆反而吃了亏大为称心。抄检大观园时，凤姐、王善保家的一伙直扑怡红院，袭人等顺从听命，“任其搜捡一番”，唯独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往地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来”，公然反抗，还当众指着狗仗人势的王善保家的脸痛骂。晴雯因此而遭到残酷报复，在她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硬把她“打炕上拉下来”，撵出大观园，当夜就悲惨地死去。贾宝玉对于这样思想性格的一个丫头满怀同情，在她抱屈夭亡后，特意为她写了一篇长长的悼词《芙蓉女儿诔》，以抒发自己内心的哀痛和愤慨。”（以上文字引自网络）
上面这段鉴赏文字是对晴雯的最精当的解读，这个女子其实就是黛玉的化身，她除了相貌有几分像黛玉外，其性格更是黛玉的翻版。红楼梦中，像黛玉这样有高贵门第的女性都因为爱情受戕害而悲惨死去，更何况晴雯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呢。可怜的晴雯被迫害死时年仅十六岁，就像是一朵未开就已经凋谢的野玫瑰。
秦可卿的两个服侍丫鬟，在主子死后的结局，红楼梦中这样叙述：忽又听见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见秦氏死了，也触柱而亡。此事更为可罕，合族都称叹。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殡殓之，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之登仙阁。又有小丫鬟名宝珠的，因秦氏无出，乃愿为义女，请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甚喜，即时传命，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姑娘”。那宝珠按未嫁女之礼在灵前哀哀欲绝。于是合族人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得错乱。   
其实， 秦可卿的丫鬟瑞珠之死，很是蹊跷，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位义仆，个中隐情，只有贾珍知道。因为在秦可卿生前，公公贾珍就与她关系暧昧，服侍秦可卿的瑞珠不巧撞上，怀揣着天大的秘密，又没了主人的庇护，在贾府中今后岂能安身。她知道贾珍必然不会放过她，如果秦可卿不夭殁，贾珍尚会投鼠忌器，可是现在器不复存。故而秦可卿死后，瑞珠随即也触柱而亡。不是怜惜主子黄泉路上孤苦无依，而是生之无奈啊。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临死前还把这秘密又告诉了宝珠。瑞珠说，知道了主子的秘密，不能活了。自己死了干净，可苦了宝珠了。
为了苟活，宝珠见秦氏还未出殡，就自愿为义女，请任摔丧驾灵之任，后在铁槛寺陪伴秦可卿之灵，执意不肯回宁府。有关金钏儿临死前的情景，红楼梦这样交代：
“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带的坠子一摘,金钏儿睁开眼,见是宝玉。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金钏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他,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并不睁眼,只管噙了。宝玉上来便拉着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金钏儿不答。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 “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金钏儿听说,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 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气忿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儿之母白老媳妇来领了下去。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
这里王夫人很不尽情理，明明是贾宝玉不对，去招惹那些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可是帐最后都算在了无辜的女孩子身上。王夫人对金钏儿的责罚过于严厉，完全没有主仆情分。她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子，何况青年男女打情骂俏的事，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许她因为贾宝玉太不成才，让她在贾府损了颜面，自然无法责罚自己的儿子，只好迁怒于人。好个多情公子，虽然他对于女孩的态度早就跨越了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他没有尊卑观念，管你是自家的姊妹，还是有亲缘关系的表姐表妹们，还是那些个贾府的各个等次的丫鬟。只要聪明伶俐，富有灵气的女孩，傻大姐除外，他都喜欢。可是他的“爱”，对于女孩们都是灾难。黛玉如此，晴雯也如此，金钏儿更免不了如此。世俗的社会是容不下离经叛道的青年人的。
鸳鸯之死，发生在老太太死了之后，书中有一段心理描写：此时鸳鸯哭了一场，想到：“自己跟着老太太一辈子，身子也没有着落。如今大老爷虽不在家，大太太的这样行为，我也瞧不上。老爷是不管事的人，以后便‘乱世为王’起来了，我们这些人不是要叫他们掇弄了么?谁收在屋子里，谁配小子，我是受不得这样折磨的，倒不如死了干净。但是一时怎么样的个死法呢？”一面想，一面走到老太太的套间屋内。刚跨进门，只见灯光惨淡，隐隐有个女人拿着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样子。鸳鸯也不惊怕，心里想道：“这一个是谁?和我的心事一样，倒比我走在头里了。”便问道：“你是谁?咱们两个人是一样的心，要死一块儿死。”那个人也不答言。鸳鸯走到跟前一看，并不是这屋子的丫头。仔细一看，觉得冷气侵人，一时就不见了。鸳鸯呆了一呆，退出在炕沿上坐下，细细一想，道：“哦!是了，这是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啊!他早死了的了，怎么到这里来?必是来叫我来了。他怎么又上吊呢？”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教给我死的法儿。”鸳鸯这么一想，邪侵入骨，便站起来，一面哭，一面开了妆匣，取出那年铰的一绺头发揣在怀里，就在身上解下一条汗巾，按着秦氏方才比的地方拴上。自己又哭了一回，听见外头人客散去，恐有人进来，急忙关上屋门。然后端了一个脚凳，自己站上，把汗巾拴上扣儿，套在咽喉，便把脚凳蹬开。可怜咽喉气绝，香魂出窍!
早些时候，贾府的大老爷贾赦看中了鸳鸯，就想收为偏房。而鸳鸯是个性格非常刚烈的女性，很有自己的主见，决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为妾，她宁为穷人妻，也不为富人妾。作为老夫人的贴身爱婢，她相当有才能、有见识，不然以老太太的挑剔，鸳鸯也不能得到她的信任和宠爱。这样一个人，在贵族家庭过的久了，自然明白妾室的卑微和辛苦，鸳鸯又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样一个地步！况且贾赫此人，贪财好色、苍老浅薄，而邢夫人目光短浅，一味敛财，对待下人也极为暴虐，在这样两人手下，又怎么会有好日子。所以鸳鸯也不会把自己的终身寄托在贾赫这样一个不可靠的人身上。老太太死了，她也就再无依傍了。除了死，似乎没有更好地选择。
作为一部现实主义悲剧，《红楼梦》中设计了许许多多的死。无论是荣耀的死，还是凄凉的死，都是那社会的折射。女性的死，很典型的有：贾母，秦可卿，贾元春，王熙凤，夏金桂，尤二姐，尤三姐，而像晴雯等这些小人物的死，同样耐人寻味。

妙妙

生死有命。悲剧，是封建社会。

哑榴

作为一部现实主义悲剧，《红楼梦》中设计了许许多多的死。无论是荣耀的死，还是凄凉的死，都是那社会的折射。

杨望远

有的心比天高，命如纸薄，有人耿耿忠心，追随主子，


命运使然

许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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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晓鸣

原帖由 哑榴 于 2013-1-3 11:05 发表
作为一部现实主义悲剧，《红楼梦》中设计了许许多多的死。无论是荣耀的死，还是凄凉的死，都是那社会的折射。

四个家族，一个时代的社会缩影。

许晓鸣

原帖由 妙妙 于 2013-1-3 11:01 发表
生死有命。悲剧，是封建社会。

似乎现在仍然还有这样的悲剧。

杨望远

红楼梦中，像黛玉这样有高贵门第的女性都因为爱情受戕害而悲惨死去，更何况晴雯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呢。可怜的晴雯被迫害死时年仅十六岁，就像是一朵未开就已经凋谢的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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