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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诗随笔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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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2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真的,读了一首好诗。

是中国北京大卫树的“花瓣诗”。诗名很长(是我见过的古今中外字数最多的诗名)叫《花瓣诗:轻轻,轻轻,拍着我的江南入睡(十四行)——献给我永远的花瓣公主及爱人》。(载于《北美枫》No.1 2006第51页)我喜欢这诗名,有特点又很现代。我使用“现代”这个概念,私自扩大了它的外延——含了一切白话文运动之后分行的所有流派和风格。所以要这样,是因为至今我也说不全说不清《今天》(北岛们)之后春笋般出现的“各领风骚两三天”的诸多诗族诗代,诸多山头部落,诸多流派风格们的称谓。比如大卫树君,我说不出他的隶属和代别,更说不出是哪个群落的代表或者何种流派的实力了。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作品带给我的审美享受和兴奋的思考。诚然,这样的兴奋与享受,不可能把感受升华到哪一种或哪一家的理论上去,只能记下一些美感及对美的寻源。
美的诗,永远只能是“这一个”,小燕子就是小燕子,紫薇就是紫薇。大卫树的这首“花瓣诗”,外在特点是长长的标题,长长的诗行;内在特点是悠长细腻的情怀,悠长往复大气的韵味。我先前是不大喜欢看长行诗的,但这个长长的标题的吸引,让我走进了他长长的诗行。一旦走进,就走进了一条条花的小径,花瓣儿缤纷摇曳,花香浓郁扑鼻,我是一小步一小步认真地徜徉,不愿意出来。

丛断桥到断桥到断桥,一路都是断桥,西子湖就累了/

这是第一行。读了第一行我就被这现代“荒谬”的手法叠印出来的“断桥”迷醉了。而这“荒谬”,是通过中国古诗中常用的复沓、拟人、用典的传统修词格来完成的,传统的底蕴就这样被镶嵌了。“断桥”是中国民间爱情传说《白蛇传》中的“关键词”。经过这样的叠印,就叠印出了中国的特色,中国江南的特色,叠印出了鲜明的民族性。

躺在江南的枕边,在艳水三千媚山三千的怀中,你疲倦地笑着/
山也烟雨蒙蒙,水也烟雨蒙蒙,你笑得我心疼而忧伤,我也烟雨蒙蒙/

这是第二、三行。在这修长绵密的诗行中,对所爱之人悠长的情怀,开始很大气地流淌了。这种大气,是通过现代手法组合出的意象“躺在江南的枕边,在艳水三千媚山三千的怀中”实现的。三个“烟雨蒙蒙”的反复,将“心疼而忧伤”的情感,共鸣在大自然(江南的山山水水)里了。传统依然,民族依然。

那些美丽的沧桑做了窈窕的胭脂,你开始有着丰腴的红唇白齿的历史/
我徘徊在你心事曲折的长廊,一长三叹地念着你的名字:鱼,鱼,鱼/
你潜伏水底,偶然给我一个惊艳的水泡,我却想拥有是你整个水下的城市/
从天堂奔跑向天堂,从伊甸奔跑向伊甸,从爱奔跑向爱,你真的累了/
轻轻,轻轻,拍着我的江南入睡,抱着我的鱼儿入睡,我和你眠成永远/

这是四至八行。依然较为整齐地排列着长阵,情深意长地舒展开真挚的情爱。看这些层出不穷的新鲜意象:“美丽的沧桑”、“窈窕的胭脂”、“红唇白齿的历史”、“心事曲折的长廊”、“惊艳的水泡”,一连串的“异配”修辞,张扬着现代气息;而“鱼”的连用,“轻轻”的叠用,“累了”的反复,“入睡”、“奔跑”的复沓,“天堂”、“伊甸”、“爱”的回环,以及比喻、拟物、排比、排偶等十余种修辞格的运用,使作品无处不有传统与民族底色的支撑。
虽然,大卫树君这首诗的整体形式采取了外来的“十四行”,但绝无外诗的语言痕迹。从所引的八行看,“艳水三千媚山三千”、“烟雨蒙蒙”、“心疼而忧伤”、“红唇白齿”、“心事曲折”、“眠成永远”,以及未引用的后六行中的“不惊,不惧”“不悲,不喜”“乍惊乍喜”“天人合一”、“旖旎缱绻”等词语的运用,都带了从中国古诗文中化出的印痕。
读了这首诗,我觉得我明白了一首好的诗,美的诗,有生命的诗,有魔力的诗,就一定是一首特点强烈,手法巧妙,意象新鲜,语言美丽,而又具有浓郁的现代气息,传统的审美氛围和厚实的民族文化底蕴的诗。
感谢大卫树君给读者,特别是我这样学习写现代诗的读者,提供了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美感,这样的美文,这样的审美机会和过程。
2006-5-8
 楼主| 发表于 2012-8-22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2、        跳跃或留白,及白描手法。

读的是清泓的诗。是组诗,叫《花涩》(见《情诗》2005冬之卷45-47页)。标题简洁而创新,新在用了一个“涩”字与“花”匹配,令人想到“花”(女人)的羞涩,或者苦涩。该组共有五首诗构成,依次是《传说》《残记》《稗史》《野史》《俳闻》。最后这个标题释义为“滑稽的传闻”,而不是桃色新闻简称的“绯闻”。这组诗以稳健轻灵的叙事方式娓娓道来,其跳跃与留白,极显现代诗的特点,而简练朴实的白描手法,则铺展开了民族的传统表达之美。为了学习,我专注了其中的《野史》。

早晨的阳光/ 第一束射过来/ 我就知道/ 有一个女孩长大了//

这是第一节。从“阳光”跳跃到“女孩”。其间的留白就可以展开想象了。阳光射在哪里?是城市还是乡下?朦胧了具体的场合——不必要有具体的场合,要紧的是推出被叙及的主体“女孩”,而且“长大了”。长大了就有故事了。故事也平常琐碎,不过是相恋了,但也就离开了,没有走到一起,当然就不是“正史”,而是“野史”。标题这种夸张的幽默,像个让人喜欢的小东西拿在手里把玩,觉着惬意。还不止此,诗人还悄悄做了人本主义的关照,岂只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明星大腕有传有史,老百姓就不能有呢?自然,没有中国古文化的熏陶,就不会有这样的随手拈来和恰到好处。
也许是一篇小说的素材,但用现代诗歌表现出来,该是怎样的呢?

窗台的芦荟有了新叶/ 她第一个告诉我/ 有些花草不需要浇水/ 也能自然地生长// 李子暗笑/ 指着上面的衣架/ 什么衩呀罩呀/ 这芦荟,一身女人的灵气// 粱上有燕子安巢/ 也有了蜂蝶的嗡鸣/ 我浑然不知/ 给他念格林童话// 某天,我们终于对视/ 那目光,有一座城市的拥挤/ 我站在斑马线的中央/ 不知向左还是向右//

这是诗的展开(2-5节)。第二、三节,从“芦荟”跳跃到“她”与“我”,再从比喻回到“芦荟”。写出了“我”与“她”之间很自然形成的关系,想象的空间很大——可能是邻居,是乡下或者小镇,是两小无猜,即或长大了,也还没有发生什么。看第四节,那样明媚的春光来了,长大了的他们或者也该产生故事了,但没有。他却依然如从前,给她“念格林童话”。这里的留白不是纯留白,而是在疏离的春光掩映下,留出了一个内在的空间。进入这个空间的小门就是“我浑然不知”。事实上第二、三节中已经有了伏笔,她说“有些花草不需要浇水/ 也能自然地生长”,是暗示;而“什么衩呀罩呀”,就直接明示到了那个年龄了,该说说红楼梦或琼瑶什么的了,念什么格林童话?这样的处理,一个纯洁、朴实、陷入了萌动初恋的少女形象,就从文字的后面走出来了。第五节终于“对视”了,明了了,是否可以心花怒放呢?(这应是常理呀!)但“那目光,有一座城市的拥挤”,就不可能不左右为难而陷入苦涩了。也许因为经济的贫穷,也许因为长辈的分歧,也许我们想不到的什么原因,否则何“涩”之有?

偶尔,身在他乡已久/ 扛起行囊,挥挥手/ 没带走一丝云彩/ 想徐志摩是何等的潇洒// 可我回头了/ 我确实很深情地想起了什么/ 那种依恋合难舍/ 拧成一生的纠结// 蘸上此生的情感/ 在她生命的某段/ 重重地划上一笔/ 她就能汪洋成一片海/ 我想

这是第六、七、八节。是诗的第二部分。两个部分之间,是个大跳跃,大留白,就像一幅国画,从近景到远景是浓重的白雾(不必添颜色了),这白雾的后面,究竟都发生什么了?倘是小说,必然是个矛盾焦点的呈现,弄得死去活来,让读者去愤怒去伤感。但诗毕竟是一种审美的互动,读者可以尽情的去想了。诗人却只给个结局。
“偶尔”是什么意思呢?看下面的叙述,我理解是“时不时”的就想起“拧成一生的纠结”,因为“身在他乡已久”。提及徐志摩做什么?当然是反衬“我”的钟情。这钟情里充满悔恨,没能实现“她就能汪洋成一片海”,也就透漏了“她”一生的不如意——这朵女人花呀,真个苦涩得可以。
这样一个动情动意的故事,这样一个留下许多猜测和思考的故事,没有用浓颜重彩的笔墨,那样也许会冲淡读者的思考和回味。而用白描的手法,则恰到好处。所以白描,是为了简洁的叙述;所以跳跃、留白,是为了抒情。如果一定从体裁上来说,这首诗,或者说这组诗,还是抒情诗。是通过简洁叙述的抒情,是白描出来的抒情,也是跳跃、留白出来的抒情。跳跃、留白的叙述,既凸显了现代诗的特点,又陪衬了民族传统的底色。

当然,我还不能说凡是好的诗,美的诗,有生命的诗,有魔力的诗,就必然是“这一个”与现代性(手法)、传统性(底蕴)、民族性(地域特色)的较为完满的统一。但至少我细细读过的这两首,就是这样的——尽管在形式上、内容上、风格上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20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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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2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3、        我频频回眸的小花

艰难的岁月,它生长在一根苦菜上/ 金黄的瓣,微苦,像一颗子弹里的硫磺/ 穿越漫长的时节,在阳光下蔓延//

这是李晓泉发表在《诗歌蓝本》2005总第1期上的短诗《一朵小花》(见11-12页)的第一节。第一眼就把我抓住了,家乡再熟悉不过的苦菜花把我抓住了。那“金黄的瓣,微苦”,让我相信诗人是认真观察过它的形态、体味过它的味道的。至于长久蔓延在时空里的气味,何以“像一颗子弹里的硫磺”,我理解肯定是对早年曾特别关注的人的特别的回忆吧?是的。就是回忆,请看诗的第二节:

它来到我的窗外,小巧的身姿,保持要飞的姿态/ 风吹来,依然坚韧地站立着,我向它弯下腰去/ 看它蕊中的灯,和小鸟一样的眼神/ 这个夏天,注定要忘掉树的伤疤和台阶的水痕/ 细细琐琐的往事和几个未知的黎明/ 在她细小的脚步里,挪向秋天//

一个瘦弱但强悍的农家姑娘,就这样站立在作者和我们读者的面前了。她与“我”的交往以及“我”对她的关注和关心,都在“弯下腰去”表达明白了。“要飞”的这朵小花,本也有对爱情的强烈憧憬,那“蕊中的灯”不就是吗?她天真无邪,不然咋会有“小鸟一样的眼神”。但,“注定要忘掉树的伤疤”,就透漏了她是遭受了伤害了,很可能是身体上的伤害,因为是“树的伤疤”。因而就还要忘掉先前与“我”很亲近的交往——“细细琐琐的往事”,更要忘掉心中有关爱情的希望——“几个未知的黎明”。“在她细小的脚步里,挪向秋天”,说的是她成熟了,在忘掉从前的一切的情况下,她要寻觅和实现自己的价值去了。所以要这样理解,是诗的第三节告诉我的。请看:

我要记住这一小朵火焰,在时光中烧遍原野/ 在洁白的羊群里学会清晰的呼唤/ 它像一朵爱情,在午夜的小路上发烫/ 又像一句温存的话语/ 在锋利的刀口上,卷起舌尖/ 喊出家乡
一朵小花因“伤疤”,因“忘掉”而爆出了“燃遍原野”的“火焰”。为家乡的富裕,她无疑做起了养殖户,不然怎么会“在洁白的羊群里学会清晰的呼唤”呢?呼唤什么呢?诗的结尾和盘托出“喊出家乡”。这样一个农家女儿,是“在锋利的刀口上,卷起舌尖”喊出来的呀!家乡有一句俗言,叫“吐沫星子淹死人”——尽管你是无辜的,是被害的,是屈辱的,“女贞”的封建观念,也一样人前背后嚼你的舌头根子。然而,被毁了个人爱情的她,火一样的爱,转移并倾注到家乡的致富上,其坚韧、其情怀是多么难能可贵呀!
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这样一个卓美的形象,也许应当用一个中篇来完成。但那就不一样了。小说一般只能让读者成为被动的看客,而现代诗歌却可以使读者互动起来,成为一个主动参与审美过程的嘉宾。能够这样,在于现代诗歌意境朦胧和意向暧昧的趋向。为了营造这种效果,诗人会煞费苦心地使用跳跃、留白、异配、象征、借喻、暗示等多种手法和修辞格。晓泉的这首诗也有跳跃与留白,但不是特点,特点在于一系列的借喻和暗示。从题目开始,就进入了借喻——借花喻人。进入诗行,则具体为借苦菜花喻命运坎坷的农家女,借“蕊中的灯”喻心中对爱情的憧憬,借“一小朵火焰”“烧遍原野”喻农家女取得成功的影响,借“锋利的刀口”喻人言可畏。用“穿越漫长的时节”暗示回忆,用“要飞的姿态”暗示向上的心志,用“小鸟一样的眼神”暗示天真无邪,用“未知的黎明”暗示对未来的希望,用“挪向秋天”暗示走向成熟,用“卷起舌尖”暗示直面流言蜚语。至于“树的伤疤”,既是借喻,又是暗示。如果读不明白这里,就看不清这朵小花形象的高度了。
谢谢晓泉,使一个远离家乡的老乡有了这样一个兴奋的学习过程。如有妄言的部分,还请多多谅解。
2006-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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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2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10、精品诗歌给我带来的感动

诗人老皮说,蓝不是抽象的事物,她的感动从内部开始。还真是这样,因为我走进蓝了,且从一些点悄悄钻进了里边,果然就被感动了。新一波的蓝向我漫过来时,有两点大红和两点青蓝,尤其让我感动,以至很冲动地想若是把那美丽放到我们家来,可就更美满了。何况,我们黔地的晚风与内蒙的晚风凉快是一样的,但是要比内蒙湿润柔软得多。其惬意就可想而知了。
说起感动,自从03年冬上网学习网络诗歌以来,邂逅许多令我感动的人和事,这里不便列举,却想说说诗歌,尤其是好的诗歌,精品诗歌给我带来的感动。原先我是喜欢读小说的,连续订阅《中篇小说》十余年之久是可以证明的。但我被网诗一次次感动之后,终于在今年舍弃了,没再续订,尽管那里的末尾,还留有我两年前的四篇读者短评。我有个比较,看连续剧和看鉴宝节目,两相取舍,我还是偏爱后者。
最初接触诗人安琪的作品是一年前在《顶点诗刊》上,看了她的一组《相爱之诗》(《顶点诗刊》2005第一期43页)。那种活泼任性的口语给我带来了快乐,那种自行接龙式的邻诗的链接形式,也让我爱不释手,以致为其起了个名字叫“顶针诗链”。我曾一连写了好几组这样的“诗链”贴到网上,其中的一组是原封不动地用了《相爱之诗》以及所含8首诗的同题。这一系列的动作,当然是感动。这次特让我感动的是诗人的《两双拖鞋》和《晚风》(见《诗歌蓝本》2006年总第二期48-49页)。先说第一首吧——

清凉的夜里我们在寻找两双拖鞋/ 一双大红/ 一双青蓝//

第一节就这么三行。不必说中国的文化传统告诉我那红的是女人穿的,蓝的是男人穿的,又有“我们”在先,肯定是书写亲情(配偶间的爱情)的诗了。而“寻找”一词的运用,诗意一下子就窜出来了,引得我也要跟着寻找了。

我们遇见呼市的少女,大眼睛的好孩子/ 白嫩的脸/ 清脆的嗓音/ 我们遇见呼市的树儿摇摆/ 人行道上,灯光微弱,出租车上,师傅讲话/ 拉高尾音//

我原以为到什么地方去寻找,家里或者旅馆,翻箱倒柜。谁知他们两人出游到了呼市,漫步“树儿摇摆”的“人行道上”,观察“大眼睛的好孩子”(潜词不是觅客的坏女孩儿——那是会破坏此时美好的心境的),听出租车“师傅”(不用“司机”称谓,也极显出好心情)讲话的尾音。诗情画意,多么美好呀!——如果我是在讲台上给我的学生们讲课,我会发问:“同学们!你们谁发现那两双好看的拖鞋了?”那位爱写现代诗的少言寡语的男孩儿肯定最终要被我喊起来,我断定他会说,“找什么找,不就穿在她们两人的脚上,漫步呢。”这时我会继续发问“你根据什么说?”他可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说,“因为两双拖鞋是他们爱情的标志,又都这样地走在一起了。”我还会继续问,“那么诗人在这里用的是什么写作手法?”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挺聪明又特爱发言的女孩儿憋不住了,站起来就说:“是象征的手法,那两双漂亮的拖鞋是他们爱情的象征。”男孩儿还没有坐下,说:“也可以说是隐喻的手法。”女孩儿说“是象征”,男孩说“也可以”……我说“好了好了,说的都不错,两者的外延本来有相当的重叠部分。”但有学生质疑了,“老师!从第三节诗看,他们还在找呀!为什么说已经穿在脚上了呢?”我说:“提的好,请同学们看第三节诗,动动脑,然后大家一起讨论。”学生就看第三节诗(也是最后一节):

我们在寻找两双拖鞋/ 这是唯一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我们的脚/ 和路。我们将一起走完余生/ 一双大红/ 一双青蓝

学生们的讨论热烈非凡,人声鼎沸,我还没有总结就响了下课铃了。准备的总结语没说,就自动下课了——这是我的教学习惯,从来不拖堂的。我的总结是:
正因为是象征,是隐喻,所以作者要用反复的修辞格来强调的:“我们在寻找两双拖鞋/ …… 一双大红/ 一双青蓝”,而中间的“这是唯一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我们的脚/ 和路。我们将一起走完余生/ ”就将象征或者隐喻的本体和盘托出了。事实上他们哪里是在寻找两双拖鞋呀,分明是在寻找相亲相爱相牵相伴的感觉,那感觉已经在第二节巧妙地表达出来了,为什么说他们还没找到呢?找到了,而且要把这美好的美满的美丽的感觉维护下去,爱护下去,爱惜下去,直到白头偕老,走不动爬不动就相依相偎着。我们应当看到,这是一首不着一个“情”字,却处处是为了一个“情”字的爱情诗,所表达的是一种高尚纯洁的爱情观。好美好美的一首现代诗呀,令人感动!
2006-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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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2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11、假设学生来找我探讨
再说第二首——假设是学生来找我探讨吧,这样我就又感觉到我快乐地存在了。是两三个学生一起来的,他们是诗歌爱好者,是“90后”,是在第九节课以后,在办公室,这是常有的事。说老师我们又找到安琪的一首诗,叫《晚风》,觉得,觉得…您还是先看看,就把
打印的一页A4纸铺在了我的桌上。但见:
   
   晚  风
         作者:安琪

晚风凉了,夜色刮起秋意,内蒙像一张羊皮慢慢铺开
树的影子凉了
静静站在路旁
夜色刮起,我们在内蒙的秋意里
守着遥远的草原幻想
慢慢进入梦乡

梦是谁家的孩子
一会儿到我心里走走
一会儿到你心里走走
在内蒙的秋意里
我们手拉手
渐渐进入梦乡

其实我早阅读过了。一首好诗不品味个半天一晌,是很难说出好在哪里的。我自以为成竹在胸,就先让学生说说看法。
——觉得,觉得,还是不着一个“情”字的爱情诗。
——觉着好好,好好呀!可就是说不出来,不会说。
——老师!“夜色”怎么会“刮起”?内蒙就在那里,怎么会“慢慢铺开”?
师:那我们给句子恢复回来,好不好?
生:那应当是“夜色凉了,晚风刮起,秋意慢慢铺开在像一张羊皮的内蒙”
师: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生:诗意大减!诗意大减了!
师:我们平时老是强调文章的开头。诗也是文章,也要讲究开头,讲究第一行,第一行抓不住读者,第二行能补救也行。头两行抓不住,这诗就白写了。
生:那“夜色”毕竟不会“刮起”?内蒙也不会“慢慢铺开”呀?
师: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正常,有悖事理。对吧?
生:对呀!
师:我这样理解:符合事理的叙述,必是司空见惯的叙述。司空见惯就不新鲜,不新鲜就不引人注意,服装一年一换流行色,也是图个新鲜,图人们的眼神。不正常,有悖事理却新鲜起来,别致起来,意想不到起来,反而成了美丽的句子。不是么?
生:是的!是的!明白了。不过这首诗好像就写了秋凉的夜晚他们美美地睡了,还做了好梦。就这么个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咋就觉得好呢?
师: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奇异的事,耐人寻味呀!要不,咱们先从修辞学上找找原因?在这仅仅12行的短诗里,诗人都使用了哪些积极的修辞方法?
生:有比喻——内蒙像一张羊皮,是明喻;梦是谁家的孩子,是暗喻。
师:一明一暗,相得益彰。
生:有拟人——树会静静地站着,梦会走。
师:这不就有了童话的效果了嘛。
生:反复用的多呢!——有“凉了…凉了”,有“夜色刮起…夜色刮起”,有“在内蒙的秋意里…在内蒙的秋意里”,还有“进入梦乡…进入梦乡”,“一会儿…走走”也是哩!
师:用了这么多的反复,应当算作一个特点了。
生:还用了叠词。依次是慢慢、静静、慢慢、走走、走走、渐渐。
师:好我们统计一下:比喻2次,拟人2次,反复5次,叠词6次。
生:一共15次用了修辞格呢,才12行诗。
师:且慢!还有呢,叫“异配”——就是首行两处有悖事理的那种写法,还有“影子凉了”也是。本来影子是无所谓凉无所谓热的,“凉了”不该配在这里,应当配在有凉热的物质性名词的背后,比如“天气、饭菜、茶水”等等。但把它配给了“影子”,致使“影子”仿佛厚实得可以触摸了一样。——不合理的匹配,却能产生很合情的美丽效果,才叫“异配”,否则就是乱配了。
生:那可就18处用“格儿”了,平均每两行用了3个。怪不它这样美呢!
师:但“格儿”也不是可以滥用的,要恰到好处,要发生作用。说把内蒙铺开,是诗人铺开了宽敞的心情。心情何以宽敞?两个人美满呀!反复说秋意,那应是感伤的底色呀?但铺在诗里是反衬两人悠闲自得的愉悦心情,心情何以愉悦?两个人美满呀!又反复说“凉了”,是反衬两人躺在被窝里的温馨,温馨就是美满呀!用了那么多的叠词,作用是舒缓节奏,是一种悠闲的氛围,可以悠缓的享受生活、享受美满。梦的孩子在你心走走在我心走走,梦也是美满的,还有什么不美满呢?结句“渐渐进入梦乡”,就进入了悠长的美满境界。如果说她的诗面上仅仅写了“秋凉的夜晚他们美美地睡了,还做了好梦”,那么,透过这个表层,我们就能体会到诗里的“你、我”婚姻的美满。他们的美满婚姻,原来就是这样表达出来的。
生:这样说,我们今后写诗,是不是要多用修辞格呀?
师:不是这个意思。大凡好诗,都是生活里被触动灵感的浑然天成之作。诗人动笔之际,只有情怀的急迫,是来不及想用什么手法和修辞的。如果太用意雕琢斧凿,就没了诗的天然美了。诚然,不同层次文化底蕴的灵感的感度和表现力也是不同的。我们现在是需要脚踏实地地学习,学习再学习。
生:谢谢老师!我们满载而归了!
师:谢谢同学们!你们把我逼空了。

我们都没有穿拖鞋,哪怕是颜色不是大红的或青蓝的,但黔地的晚风却实是凉的。凉润润的晚风吹拂早升的上弦月,吹拂黄昏后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我们走进了别一种温馨,也是很美满的。
2006-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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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2 23:20 | 显示全部楼层
O(∩_∩)O~看的头晕晕的
感觉山老师把整首诗歌贴在首段或者末尾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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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4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花小七 于 2012-8-22 23:20 发表
O(∩_∩)O~看的头晕晕的
感觉山老师把整首诗歌贴在首段或者末尾比较好


谢谢小七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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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4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看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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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5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中年人 于 2012-8-24 22:38 发表
来看山哥


谢谢中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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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4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12、女老乡派诗同我聊
   
今天是2006年5月18日,黔地的阳光在外面灿烂着,是个让人心情容易飘飞起来的晴朗时刻。室内的清凉,也纵容着我什么。我抱着两本大开的书刊,一个蓝皮,一个黑皮,都是诗人老皮从遥远的福建给我寄过来的。一位诗艺有成的诗人,关心着一个未曾谋面的退休教师学习现代诗歌的情结,你不论客观在哪里来看,也是令人感动的事情。我心存着感激,说赶紧学吧!趁着还没感觉自己太老。就打开书页,打开《诗个蓝本》总第二期,就看到了开卷诗人李轻松,看到她沉郁的表情,看到她的家乡锦县。锦县与我的家乡北镇东西为邻,是很近的辽西老乡了。于是我决定,今天就看望我的两位女老乡吧!——另一位是兴城的桂英。她们两个站在辽西走廊,我依在东端沿着沈山线望过去,望过去…两个都很忙,各委派一首诗先跟我聊。这就挺好。诗是诗人最隐秘的话语,最深挚的情怀,最透明的心灵。

轻松委派的诗是:《像鱼那样亲吻》(发表于《诗个蓝本》2006年总第二期,见第5页)。诗说:
这个下午,我额头沉静,/ 像鱼一样沉迷于水。/ 沉进这开阔的江河//

我说:你好呀,轻松!你“额头”内部的思绪,因了凡尘的干扰,找个“下午”沉静一回,是很惬意的事情。当今社会,烦嚣太大,格格不入雅致的心思。于是亲近大自然,那绝非偶然,而是当然必然。鱼很单纯,像人的婴儿期那样单纯。鱼的单纯是大自然造就的,人的复杂则是社会促成的。只有回归大自然,才能回归单纯。“沉迷”、“沉进”,一个意向,一个行动,心胸越是开阔到大自然中去,就越是能回归单纯。

诗说:
我的腹部长满了花纹,满腹鱼籽/ 我只单纯地游动/ 穿过一些危险的时刻,凝神不动。//

我说:高兴地看到你单纯为一尾美丽的鱼了。不是腹中空空的那种鱼,是装满了“鱼籽”一样的知识和思想,不然如何能“穿过一些危险的时刻”?那是一段怎样的艰难?现在“凝神不动”,肯定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吧?

诗说:
像鱼那样亲吻,优雅而湿润/ 然后与整个世界疏离/ 那永恒不变的一段空白//

我说:“亲吻”是亲情最亲之表达。你太酷爱大自然了,就像爱自己的亲人(孩子与配偶)那样。只有扑入大自然的怀抱,你才感到还原了自己,所以“优雅而湿润”,美好而充实。这时就可以“疏离”凡尘的喧嚣与浮躁,创造干干净净的平静生活,没有谁来打扰,像神仙那样“永恒”。这真太美丽了,美丽的“一段空白”!

诗说:
一个隐居者,身在水中/ 被遮蔽的一个缺口/ 不分过去与未来,渐渐地被辨认出来

我说:归去来兮的陶渊明,其实也是隐居者。他隐居在田园。“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何等的逍遥安逸;“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何等的诗情画意。王维也终于隐入蓝田西南之辋川,与山、溪、风、月为伴。“依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何等的仙姿鹤骨;“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何等的疏离闲适!只要与美丽文字结下不解之缘,那个“缺口”就不可能“被遮蔽”长久,终会被世人或者后人“辨认出来”的。所以今天我们还能记起他们,想到他们,引用他们。我理解得对么?(谢谢轻松!再会。)
2006-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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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4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13、女老乡和灯光同时绽放

桂英委派的诗是:《绽放》(发表于《诗歌蓝本》2005总第一期第46页)
诗说:
夜晚,灯光和我同时绽放/ 把自己层层打开  直至更深处/

我说:夜深人静,特别是零点以后,哪里的窗子亮着灯光,哪里可能就有一位诗人。如今的诗人真不容易,有酬的发表园地少之又少,无酬的园地经营起来艰之又艰,只好大量地向网上贴。于是网络诗歌发达起来,于是我们在网上相遇问好打招呼,亲切之感油然而生,相互知道并鼓励不舍诗的情结。于是每当夜晚降临,灯光亮起来,诗人的心灯也同时亮起来,物质的灯与精神的灯交相辉映。我注意到你用了“绽放”这个动词来形容来描绘来诉说这种情形,且因此还将其作了诗题。如果是古板或者刻板的语文教师,一定说你用词不当,他会说“绽放”只能修饰花一类的名词,诸如牡丹、芍药、芙蓉、玫瑰,哪怕烟花、火花也行。灯光与你都不属于花的种属,何以“绽放”呢?——正是这样认真、叫真、天真得可爱的老师灌输给一批批的学生,致使他们的学生,特别是那些“杯子”性质的学生,就再也读不懂诗了。读不懂诗的学生长大了,成家了,有孩子了,他们的孩子也读不懂诗。于是读诗的人越来越少,于是就说是诗人自己把诗歌往绝路上走。其实不然,诗歌的路一点也没有绝的迹象,我是觉得它正在绽放出多姿多彩美轮美奂来。一如科学在不断地向前发展,需要普及,于是就有“科普”应运而生,那么诗歌向前发展了,也许应当有个“诗普”应“命”而生也未尝不可。比如讲一讲“隐喻”是怎么回事。其实这很容易讲清的,不过几句话。比如你这个“绽放”,就是隐喻。花是美的,可以绽放,那么灯光也是美的,你是个女诗人还是美的,为什么就不可以绽放呢?如果我们把“隐”去的“喻”恢复一下就是:“夜晚,金色的灯光和心情美丽的我同时像芙蓉花一样绽放开来。”把喻体和修饰语一并省略,只留下一个修饰喻体的动词,就成了“夜晚,灯光和我同时绽放”。如果不明白其中这样的的转换,学诗者以为什么动词都可以用,直用得人一头雾水,而自恃朦胧、新奇、深邃,就是诗界的悲哀了。比如说“夜晚,灯光和我同时修理”,“夜晚,灯光和我同时愿意”。就不成话了,话都不是还是诗么?你在第二行又用了“打开”,门是可以打开的,书是可以打开的,瓶装酒或者香水是可以打开的,被层层包裹的宝物是可以打开的。你究竟把自己比喻了什么,反正是省略掉了,字面就剩下了打开自己,就很意味深长、意蕴朦胧、意境深沉了。当然是好句子。

诗说:
我把我展放在桌面上  书纸上/ 让诗读我/

我说:在这美丽的夜晚,我知道你是绽放了灵感,绽放了诗花,现在把绽放出来的灵感和诗花,都摆在桌子上了,写在本子上了。你说“让诗读我”,我知道你是沉醉在诗创作的快乐当中了,就把你创造的诗的灵魂看成了花或鸟的小精灵一般,让她欣赏你沉醉快乐时的别样美丽。当个诗人如无这样的精神享受,谁还当苦吟苦行的诗人呢?诗是快乐的天国,诗是新颖语言的加工厂,诗是修辞沿革的花径。从你的“让诗读我”,也许可以归纳一个“隐拟”的新修辞格。因为诗不过是社会生活在诗人头脑中的主观反映,毕竟不是诗人具体的自己,因而诗不会“读”的,但只要我们将其拟人化,不仅是诗,别的什么也是可以“读”的了。但传统的拟人对像都是物,不是意识,欲将意识拟人,需要有个转换物才行。比如先把诗誉为一朵花,或者一个小鸟儿,那么,让花或鸟来读,就是拟人了。诗人将转换的过程省略掉,也就是把传统的拟人“隐”了去,不就有理由叫“隐拟”了吗?打从朦胧诗兴盛的时候起,就有人指责诗人的“反语法”,我以为那是太表皮了,只要走进诗的肌肤以内,就明白那不过是语言修辞的“与时俱进”罢了。如今的经济社会进入了效益时代,语言也要讲究效益的;不论何种产品,只要增加新的技术含量,价码就提升起来,诗句有了隐喻、隐拟、跳跃、留白等新技巧的含量,其美学价值也就显著提升了。不是么?

诗说:
让读我的人和我一样/ 情思漾开  内心溢出几瓣清香

我说:“读我”或者“读谁”,这个“读”字,早已从诗中走向了散文小说了。“读”字作为一个词义明白无误的单音词,正在沿革自己的内涵。“读”原有的含义,不过是看书上的文字,进而引申为上学读书。读书从状态上说是需要认真仔细的,从心理动作上说是需要思考和品味的。于是,把需要认真仔细把握的东西,把需要思考和品味的事物,都只用一个“读”字来概括,“读”字的内涵也就膨胀起来了。事实上这还是源于“隐喻”,全是“隐喻”惹的“祸”——把好端端的一的词就给用“滥”了,用新了,用美了!诗人不能消失的,消失了诗人,谁来创造更新更美的语言呢?今天我是“读你”了,在品味你情思的同时,还让我思考了许多。真的与你一样,我的心也“溢出几瓣清香”来了。这全是因为你的绽放,我也同亮起来的灯光一起绽放了。

灿烂的阳光早已被黄昏后的夜色收藏起来,我绽放之后好像也要被什么收藏起来,但一时想不清楚,也不希冀,因为我不是阳光。能想清楚的是不管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中听或不中听,正确或谬误,两位女诗人是会谅解的,谁让她俩是我们那(儿)嘎达的人(儿),可以叫做老乡(儿)呢?
2006-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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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4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15、        第一粒:紧执着的情诗

全诗两节8行。一个裹紧执着静候苦等爱情的艺术形象,就活生生地推到了读者面前,让你无可回避地想一想自己,或者周围。请看:

把柴扉关紧,搂着黑夜静候
一两声虫鸣擦耳而过,听一种呼吸
破门而入。我握不住那一滴水的暖
用心盛接蔓延的须

一粒苹果端坐茶几,你是我的甜
核的出走遗留五粒黑籽,怀抱今生
你是来生的一朵苹果花。就这样等
等你的足音踏响一地芬芳

这应当是个农村的小伙子,因为“关紧”的是“柴扉”。但如果把“柴扉”理解为清贫的借代,也就无论城乡了。“关紧”的作用在于专一,专一是而后执着的理由。“静候”凸显专注,初恋或初婚那种迫切的心情跃然纸上。“听一种呼吸/ 破门而入。”这种借代而拟人的合用,使诗句透出朦胧之美。“那一滴水的暖”借喻格的运用,说的是“我”获得了爱情。说“握不住”是兴奋的有些慌乱,但随之是让爱情在心里扎根。这样仅仅描述了一个初恋或初婚的镜头,诗人不再铺张,可见兆印用墨之惜。
第二节则以苹果为喻,没说爱情何以“出走”,笔力集中在以生命苦等。“怀抱今生”就是执着于专一的写照。“怀抱今生”,用语极其省简,表明今生今世不会放弃(尽管你离开了。)不仅不放弃,而且信心十足,充满希望,哪怕等到来生也要把“你”等回来——“踏响一地芬芳”。这样就把对爱情的执着,推向了极致,形象就被树立起来了。
“踏响一地芬芳”,这样的修辞很美,美在精练得经典而别致。如恢复正常的叙述,可能是“踏响在一路芬芳四溢的春天大地上”。这应是对介词短语作补语时的一种省略的搭配,这是否意味一种新的修辞格的诞生呢?可以叫做“简补”呀——就是对“踏响”这个动作及效果发生的处所与氛围的简略补充。事实上,做为诗人不论从前现在还是未来,都是语言向美发展的开拓者。谁开拓得越宽,谁的诗艺就越高,对语言发展的贡献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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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4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16、        第二粒:揣炽热的诗情

还是8行,却没分节。诗以第二人称写来,通篇拟人,可见诗人对这个“概念”的亲切。现抄录如下:

我想给你一个命名,搜肠刮肚
理屈词穷,只看见一行行的伤痕
趴在辞海里,纷乱的长发渐渐苍白
许多往事像一个个小小的伤口
抚不平的记忆结痂又发炎,我从厚厚的字典
打捞一座模糊的概念送给你:药房
蹲在这座宫殿里,独自疗养
不要被春天拾走你的灿烂

大凡一首意象活泼隐喻深邃的好诗,作者总不会忘记给读者留出个谜格,以便缩小搜索谜底的范围,或者不着痕迹地镶嵌一个暗示,说“从这里走进吧!”本诗第二行出现的“一行行伤痕”,就是诗人给出的谜格,或者暗示。说“门在这儿呢!”——哈哈!诗人是在说诗呀!因为伤痕只能用“一道道”来修饰,改用“一行行”就容易理解为诗了。用“一行行”来修饰“伤痕”,叫“异配”。这种修辞格是对比喻过程的省略,却如同嫁接,变异出来的美丽,会使诗的意象绝对披纷掩映起来。
第1、2行诗中连用两个成语,这是现代诗中较少见的。但兆印用的恰到好处——哪位诗人如果不是弄到“搜肠刮肚/ 理屈词穷”的地步,是不容易爆出灿烂的。探索人生、讴歌爱情,应是诗歌永恒的主题,但与人生、爱情相联结的往往是痛楚与无奈,难免受伤的,于是诗人笔下的一行行诗,就是一道道伤痕了。
第3-6行诗,拟人中加进了比喻及叠词,并选择“辞海、长发、往事、伤口、记忆、字典、药房”等词构成了一个系列意象群,来抒写诗人写诗的艰辛和惨淡,并在这样的艰辛惨淡中以诗疗伤的心路历程。
最后两行诗,说出了诗人对诗的见解:诗是诗人疗伤的神圣殿堂,当今的诗像阳光一样灿烂。从而表达了诗人对诗的深厚情感和坚守精神家园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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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4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第三粒:被砍伐的诗人

也是8行,不分节。全诗采用第一人称,用“情人、白杨、绿柳、紫荆、电锯、碎沫、一棵树、植被、光秃秃的山顶、砍伐者”等多种具体物象进行隐喻,痛说当今诗人与诗界的悲壮遭遇。请看原诗:

我已身无分文,身边的情人渐渐走远
白杨走了,绿柳走了,高高的紫荆也走了
我听见电锯在我脚下轰响,它吐出来的碎沫
正是我多年积攒的话语,鲜红,初衷不改
一棵树到下,意味着另一种植被的解放
我含笑,看着那片光秃秃的山顶,多了阳光
我就躺成一个人,让更多的砍伐者从我身上
跨过去,他们留下的脚印,是一步的距离

粗略地看,又是“电锯”又是“砍伐”的,我还以为兆印关注起环保来了。诚然,那也是诗人的责任之一,但拨开一系列的意象枝叶寻找根本,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看来读诗不能粗略,因为诗毕竟不是小说,可以一目十行的。我得沉静下来,看哪里有“破绽”或“缝隙”,然后缩扁身子往里挤。我的眼睛停在了第四行的末尾:“初衷不改”。
诗人的“初衷”是什么?当然是视诗为自己的生命了!“不改”,至今不是还坚持在诗界,而苦心经营么?我赶紧回头再从头前看起,其实“身无分文”已经透露了“我”的身份。当今的文学界,只有诗人难以糊口了。社会的大变革,那种拿着国家工资而专事写诗的人几乎没有了,如何不清贫?还是因为社会大变革,当今的诗歌也在大变革,变得一般人看不懂了,读者面越来越小,原有的读者群被兴起的通俗小说、电视连续剧、网络游戏给吸引去了,可不就像一个个的“情人渐渐走远”了。
官办的诗歌刊物或者副刊越来越少,可不是遭了转型社会的“砍伐”了吗?那“鲜红”的“粉沫”就是诗人用心血写出来的诗,喊出来的心声呀!但“砍伐”又怎么样呢?“我”这样的诗人“初衷不改”,贫贱不移哩!因为诗人痛楚地看到,诗歌大树的被砍伐,净化心灵的园地就少了一大块,可能就被黄色的“植被”给占领去了。这是多么痛心的事呀!
“我含笑”,是一种从容,但如果含的是嘲笑或冷笑,就有些凛然的意味了。“光秃秃的山顶”是否诗界在社会眼里的形象写照呢?应当是的。因为从诗界自己的眼里看,我觉得应是雨后春笋,尽管旱情依然。“多了阳光”,意象迷离,说的是可以休憩灵魂的荫凉太少了吗?喜欢这样让人琢磨不已的句子,或许这正是读诗的魅力所在,一如含在嘴里的青橄榄。被砍伐的大树倒了,倒成了一个人,倒成了一个“我”,真是天外飞来之笔,悲壮之美足可震撼读者的良知,为诗之大国的复兴,我们前赴后继吧!
“砍伐者”是谁?是那些泛滥的商品么?是那些缠绕着人的心灵的货币符号么?是健全不起来的文化体制么?还是什么?太复杂了,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想清的事情。但诗人通过他建构起来的意象,引起我的思索,我就很是感动了。我们英雄的诗人尽管躺倒了,但清醒地看到踏过他身体的“脚印”,也仅仅“是一步的距离”。希望存于立起直追过去的可能。因为砍伐者终究砍伐的不是树,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审美精神,是维系阳春白雪的民族血脉,而这是无法砍伐的,尽管已经不用板斧,而改用“电锯”了。
我们的诗人,是清贫的英雄;我们的诗界,正在超越复苏。
感谢兆印写了这么好的诗,让我得到黑宝石一样的审美享受,以及有关何谓诗人的人文主义教育。谢谢!谢谢了!
2006-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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