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上半年选几首

山东沉鱼

2012

我想一个人去走走，南方
或者最北方，告诉一些哑巴花草
其实我想活的更长久些

我死了就死了吧，可那些
花花草草怎么办？
至今还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今夜，我又想去天上走走
地球还是蓝色的地球。听诊器，长纱布
白色的药片，一刻也没有空闲过

侧面

第二场雪下来的时候
我一个人坐在植物园的长凳上
假装着停止了呼吸

和树木一样侧着白身子
如果有小女孩喊着
“雪人”，请让她跑到侧面

喊：植物人

联想

忙了足足一个下午
妻还没有下班，我对着一群
白肚皮的水饺发呆
象对着很多年前
挺着大肚皮的妻一样
什么时候
才可以下锅

腊月

一年里最冷的那个月份
霜一样，挂上了树梢
你开始写信。写谷物放进粮仓
才是谷物，写有家的孩子
是最幸福的孩子。天空又冷又深
你用井水洗手，擦拭模糊不清的地址
告诉远方的远方
这个月的末梢，已经摆好了方桌
碗筷。母亲，旧时的唱片
真好，我们又象一群小狐狸
翻过你的窗台
在春天里，四处撒野

春运

人很多，就对了。坐很慢很慢的
火车，用上几天几夜
也对了。回家就要实名制
山东的回山东，山西的
要回山西

旧日历本

你看，又翻完了一册
这些数字都是我一个人的
把它放进壁橱里
不再与它们进行交谈

这一刻，所有的数字
都叫老去。

有一天，我会翻累的
佝下身子，手指
注满了老茧

雪

雨在天空忘记了自己
降落的时候，说冷

北方的一幢小楼里
三口人，讲着童话故事

说白绵羊喜欢在夜里
给月亮送上毛发，大地白了一片

有人笑了，闭上眼睛
觉得这样好幸福

雪地

小虫子们去了哪里？或许
和草籽藏在了一起。此时的雪
占据了土地大片的忧伤
这样不好，那口井
成为地球唯一的眼睛
几只鸟，曾一度停止了飞翔

我走在空荡的雪地上
象一只沾满露水的甲壳虫
悄悄爬过书桌

异乡人

他不希望下一场雪
庞大的火车站，找不出一丁点的
空间。他可以继续等
大雾悄悄松开风
就象雪，还没落到北京
就被刮到了济南

落雪时刻

它们是一群骄傲的白鸽子
吃掉了整个天空
靠上了树，或者楼群的
整个肩膀。人们匆忙
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的女儿，打开窗
伸出双臂欢笑
好象摸到了它们
年轻的脚掌

我还是沉鱼

那年是哪一年，她终于跳下了海
我还是一个淡雅的书生
在水里游着，充满了羞涩

我们用一个春天，筑起了网
再用一个秋天，砍柴生火
放纵风磨擦窗口的疼
雨擦亮了玻璃，你看天上
那么多小孩的眼睛，象马尾上
我记录的旧事，石头磨光了
是面镜子，很多人穿起了鞋子
海很深，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说你变成了水，我说
我还是鱼，鱼很顺从，游在水里
张着嘴，时不时地结巴

罪恶

一个小镇白的象瓷器，一个人
笑声象打雷。让我想起了有一种鸟
叫天鹅，有一种工具射出了子弹

等等，马上回来

你让我来，我就来
你让我消失，我就从你眼前走开

可是，你让我死去
是否让我在等一会儿

等你整理完最后一缕乱发
等你穿上最新的花布衣衫

等你安抚完你小小的关节炎
等你做完最后一次晚餐

再请你等一等，给我拨开土的时间
马上向着你，死回来

迎春花

需要耐心的等一等。大雾
松开手，阳光靠上唇
它就会回来

冬天里暖暖的
是雪，再向近处
是十五的灯笼，是月亮
从楼顶上滑过去
是猫打碎了窗台上的杯子
把影子剪下来
扔到了屋外

它慢慢鼓了起来
春天小小的脚掌挤满了墙角

春天是一面镜子

好日子一过，人们
慢慢走散
天还冷，清晨靠着棉被的气味

大地是一面镜子
阳光迷着眼，适合回忆
如何用弹弓打中一只小鸟
如何用鞭子教训一只
晚归的小羊。如何看母亲
生起炊烟，我安静又弱小
捂着耳朵躲避
父亲嚓嚓的磨锄声

雪睡去的时候，春天醒来
靠着树木，慢慢起身

小村

我要埋掉你，象埋掉
一块骨头。有味无味都要埋掉你
不被拾荒的人捡出来。我真的要埋掉你了
趁我还能走回去。怕你继续暴露着
象一根针，生着锈，还扎着人

我也是一座岛

春天就是这个样子了，喧闹
埋入午后。我取出工具箱
修理这个周末的下午
让水笼头停止呼喊，让摇控器
对准电视台，让洗衣机
停止疯狂。顺便修理一下我
除去身上厚厚的泥土
让一些人知道，我也是一座岛
有毒的水母藏在远处
孩子向我飞过来，妻子
向我迎过来

旧镜子

你安静下来了，这多好
我不再认为秋天的果
是春的冲动夏的蔓

你不能忧郁一尾鱼
含了止血的草药，植入一面
镜子的正反面，说风尘
都有来历

我也想知道，哪只果
曾经在哪根枝上，哪朵白云
越过屋顶，丢下一粒粒草籽

夜更黑，有明晃晃的鬼
低烧发些小脾气
我们洗镜子，褪色的水银只容下
一个男和一个女人

影子

你不是光线。你在玻璃外面藏着
在每朵花的后面藏着。你在
横着的、竖着的石碑后面藏着

你没有重金属、小虫和阳光

桃花

你来得及时，你凶猛如虎
摆方阵，困住一层层的人烟

他们是你的玩具。你让他们来
他们就来，你让他们走，他们恋恋不舍

河水已经哗哗的流，你是
你自己的红。你哗哗的落，是

他们又一次忧伤

缓慢地活着

春风吹过来，花儿开了才叫花
柳絮飘了谁隔着谁。石头要风化了
我才想起，苔藓只是衣物
而往日，还靠它装饰着楞角

游来游去，那是鱼的事情
每个晨曦醒来，我却
象鱼一样打发自己
随水拐过一些街角，或者
随水流进每一个小站，习惯性地

笑，呼吸，或者松动旧颜
瘦小，无力，在一个偏僻的小城
将自己慢慢剥，慢慢老
线装的旧书一样

晚餐

一到夏晚，就想告诉女儿
我吃过最美最美的晚餐

夕阳烧到最后，只留下了红
父亲坐在菜地里象我招手
摘茄子、豆角，我矮小的身影
象把铁锄头，晃动在
秋天的一片绿里

黑围了上来，井水摇摆在桶里
新鲜的炊烟，树枝的响动声
母亲的红脸膛，是我所有的
安静，或者孤单。饭食上来了

围着方桌，煤油灯吐着火
一个年轻的小孩，不会要求什么

让我做一次花枝

你已经裂开，样子
像一枚上弦月。园子里
又冷又亮，复活的继续复活
等一场坚硬的雨过来

我就是这样变老的，铁锈
和灰尘，阻挡了光华
我没有秘密。不是芦苇
你看不出荒凉，或者
象一把油纸伞，收回了它的翅

我已经知天命，在这个春天里
不惑而获。让我做一次花枝
用来支撑肺部的呼吸
点头，致意，决不招展

发呆是个什么样子

我还在慢吞吞地
吐着烟雾，星星一颗一颗冒出来
远的，更远的
是不是会有落水的小栓子
和他的红五星帽。是这个样子的
我患上了夜晚综合症
一颗星就是一个逝去的人
不知道要安慰到何时
没有月亮，回家的人
数着路灯像数着一段往事

后来，很多人问我
发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说，年久失修的滑滑梯
旁边围满了杂草

只能是暗伤

我不知道，一棵小树
什么时候长成大树
也不知道，一个小女孩
何时才能成为姑娘

还有许多嘶哑的声音
我都未曾听见

一片叶子想落就落了
枝上结疤。不要轻易送来风
会敲响母亲忧伤的碗沿

吃醋的感受

有这样的春天
就有这样的云朵。风送着暖
到处都是绿油油
燕子们还回不回来

我在底下追，它叫的还是
那么脆，尾巴还是像
剪刀。我恨不得
变成高烟筒里的一缕白烟

其实，我好想推倒一堵墙
看红杏成片成片的
落地

继续神经病

偏头痛好久没有发作了
这让我有些轻狂。从安静的鸽笼里
跑出来，伐木修路
建造囚房，指证每一片绿
是不是染的，指认恶
多过善，并邀请每一只
过路的鸟，向天下
传达所有的诣意
他们说，那天我像路边
一棵摇头的柳树
向走过的每一个人
都说一句：问候春天

夏来

五月，我开始褪掉花纹
不再抬头挺胸接受阳光的灿烂
伸展的有些累了
瞌睡的时候，就想起蚂蚁
也累了。雨不住的来
所有的蚯蚓们不会患上潮湿的
关节炎
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城，记忆
也是长久的。花裙子
方格衫，依次冒出来
一些东西变的又一次陈旧
我缓慢的活着，离麦穗很近
时不时的，左右摇晃

复语

远处的麦子回家
虫鸣更加空洞，人们安心地
睡觉。月动
风不舞，照见水
波光起皱
蛙大喊，垂柳钓鱼
小草微笑，沾泪

坏蛋

我不能告诉你
又淋雨了，不能告诉你
丁香再次开出花
不能告诉你
昨天的工资卡上
钱又汇走了
只在夜里想想
昨天的事情
我要
做一个聪明的坏蛋

动静

太阳没出来之前
是醒着的，昨天晚上
闹钟又停了。我已经习惯
它发出卡卡的响声
打开窗子，让空气涌进来
两只小鸟飞起
又落下，又相互追逐
这是一家人的事
橱房里的焦味是我整的
你知道，时间久了
我又想整出点动静来

就是这样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
生活就是这样，一边抽烟
一边咳。小区门前
卖菜的小贩走了
她上学的女儿也走了。我的女儿
没了玩伴，伤心了好几天
昨天女儿拿走几元钱时说
门前来了一个卖小吃的
女儿是她同班

这些年

公园建了又建，房子迁了
又迁。树木成荫
有人散步溜狗，谈情说爱
有人捡拾，啤酒瓶
和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粽子

超市越建越多，真方便
爱吃粽子的
也真方便。哦，真好
不是那一天才可以
吃粽子，不是只有那一天
才可以想想那个人
偶尔还可以转过身来
问：“老屈是谁”

太白酒桶

春运

人很多，就对了。坐很慢很慢的
火车，用上几天几夜
也对了。回家就要实名制
山东的回山东，山西的
要回山西

哈哈。这个有意思的。

少林酒桶

山东的回山西也是常有的事

太白酒桶

孩子，他不是这个意思。

代容

亮起来，明天来读

少林酒桶

原帖由 太白酒桶 于 2012-7-5 23:39 发表
孩子，他不是这个意思。

城市不留爷
自有留爷处

水泵

假如山东的有山西的丈母娘，山东回山西也未尝不可。哈，开个玩笑。
好了，该睡觉了，酒桶们，其他们，晚安

莫雪

不错，值得再回味一遍。。。

山东沉鱼

谢谢大家来读。愿读的就读，做个备份。

圣歆

做个备份。我也存着读。

和佩

好诗，来学习学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