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及其现象的审视

天方

离3月26日近了，有关海子的话题又被提起。每年，似乎都绕不过这个话题。

    四十岁之前，我对海子，更多的是纪念，更多的是说到诗歌。 四十岁之后，我知道，在海子的面前我已无资格说诗了，也不敢说诗了。关于土地、河流、家园、粮食、麦地、太阳、神、鹰等等话题，我们在海子的面前都是无力的。我想对海子及其进行一番理性的审视。

    一个诗人，他思考生命、思考宇宙、思考人类的命运、人类的方向、思考终极价值，最终无非是让人类生活得更好，让人类的精神生活健康，向着更加真善美的境界发展。一方面，他的精神他的灵魂，可以仰望星空，他的思维可以非常遥远、甚至越出思维的维度，甚至超越宇宙的维度，天马行空；但他的实体，他的物质形态，必须脚踏大地，必须站稳脚跟，必须把根扎入大地，这样的，才是完美的。

    海子的诗歌，其思考的深度、高度、维度，无法企及的，是神性的，是别人无可替代的，无法复制的，海子的思想是一个真正诗人纯粹的思想，海子的诗是属于海子一个人的诗歌。没有谁，能否认海子是一个诗人，一个纯粹的诗人，一个天生的诗人，一个早慧的诗人，这样早慧、这样纯粹，也正如一颗玲珑剔透的玻璃球，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然而我们知道，只要是现实，就应该是现实的样子，就不是无菌真空，就不是黑白或无色的纯净的世界，就必须是五光十色、七彩缤纷、甚光怪陆离的、甚至是乌七八糟的，是恶浊的。海子的思想太纯净了，他只是活在他的真空中，只是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活在无菌消毒区里。他容不得任何现实中一点点的污浊尘垢，任何一点点稍微的碰撞。这些，对他都是极为不利的。

    在仰望星空直视太阳方面，他是独特的，高远的，是海子式的。然而，如果你不能脚踏大地站稳脚跟深扎大地，承受污浊空气的侵蚀，承受现实里声光色彩的诱惑或者侵扰或者拒绝或者拥抱，就必须要有一种力，一种抗现实的力，一种生活的能力，如果没有，你只能适应不了，承受不了，最终只能躲避，最终发展到逃离。那是诗人的悲剧，是诗人一个人的悲剧。

    我不同意别人总是说他不能被现实所容，说中国当时的诗坛如何如何，现实如何如何，无法容得下他；说海子的死，是对现实对诗坛的控诉什么什么的。假如我之前也曾这么想过，那我也要推翻这种想法了，海子是属于他自己的，他的纯粹、他的乌托邦的，他的自由是毫无现实前提、逻辑前提的。设想一下，社会给了他北大的大学教育，给了他毕业后应有的工作，应有的地位，可他是如何处理写诗与工作的关系的？熟悉他的情况的都应该知道。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首先都是要生存，要站稳社会，海子有可以让他站稳的大地，但是，他没有抓住，是他主动让出地盘，是他主动放弃这块让他可以站稳脚根的地盘，也就是说，他首先没有处理好生存这件事，毕竟，写诗，精神生活是必须在物质生活解决之后的，马克思的物质决定说还是挺顶用的。然而，海子没有。他的所有生存就是写诗，如果他写诗，也能解决生活出路，那也未曾不可，问题是，他把写诗凌驾于工作生存之上，生存出现问题了。然而更无法解决的还是他的精神问题。前面说了，他是纯粹的，他是天才诗人，他的诗歌更是超前的，超维度的，这就注定了一般的、普通的诗人也好，编辑也好，民众也好，对他的诗歌大多是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接受。

    这正本也是正常的，大凡超前者注定都是孤独的，苦闷的，中外的哲学家、思想家、艺术家，比比皆是，最终无法调和，只能以死结束，以死解脱。这不是大众的错，也不是他们这些超前者的错，但也不能过分虚夸他们的自残自杀的意义和效应。正如我们不能责备广大庸众无法与超前者保持一致的思想高度一样。这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真实面目。正如梵高的自杀，梵高的画在其活着时无人问津，等他死后，却又是另一番情景，那是因为，那时人们还无法理解他，接纳他，而我们同样不能责备那时的人们，那时的社会，对海子的待遇。这是时代意识与超前者的思想距离产生的悲剧。

    任何时代都需要诗歌，任何时代都有诗人，而且是大批的诗人，也有大量的诗歌涌现，然而，不是所有的诗人都要以死来证明诗歌，来唤醒庸众，来警示社会。不能以为诗人一死，就是受伤害，受迫害，就是社会的不容，就是对社会的控诉。其实这些理解都是非常片面的，也将有夸大个案死者的效应。写诗的人本身就是精神高度紧张，神经高度敏感，心理极度脆弱，诗歌对一个人的生理、精神都有着极强大的杀伤力。有些诗人比较超前出众，比较远离社会远离现实，思想比较高远，正如海子，他们活在一个人营造的乌托帮里，诗歌对他的杀伤力更大。一旦走出来，发现现实不是他的诗歌境界里那样的世界，人事也非诗歌里的纯粹，于是产生了矛盾，精神上的矛盾、生存上的矛盾，处理生活能力方面的矛盾，现实与理想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就都出现了。这本无可指责，无可厚非，也属正常。如果无法设法调和，无法及时有效调节自己，调整状态，而是认为自己无法被现实所容忍，甚至敏感别人无法接受他，拒绝他，只有结束生命，才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才可以拜托生的困顿（注意不是困惑）。这其实还是属于诗人的个案，何况有些是人本身是心理缺陷的，如顾城。说真的，我是不赞成顾城写诗写成那个样子的，一个诗人连自身的精神问题都无法解决，还会给人类提供什么精神财富呢？诸如此类的自杀都不能归罪于整个社会以及一切庸常大众。

    我承认海子的诗歌，是与众不同，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是一笔人类多少年后仍然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在二十多年前，他是超前的，在今后，他仍然是超前的。他的诗歌力量是强大的，诗歌气场仍然是强大的。他本来可以不死的，如果他有一种比较强大的“生活力”，他或许可以不死。但是，毕竟他死了，他无法解决生存矛盾，也属于个案，我们大可不必大歌特颂，更不必由此谴责社会谴责诗坛。更何况，当时海子的死，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时代背景——那时人们热衷于学习气功，海子的死，与他当时陷入走火入魔——练功偏差的折磨有着不可忽略的关系。

    我如此冷静地审视海子的现象，并非我贬低海子。他的诗歌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我只有仰视。他的诗歌是太阳，我只有接受阳光。我只是觉得海子的死他个人的事，而且他的生命力量，全部都倾注在他的诗歌上了，他的生命长度都在他的诗歌上了。不必为之惋惜至极了。更不要动辄归咎社会、归咎诗坛。

2012-03-24

阿甑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当时社会环境，能象现在这样宽松，有这么多民刊什么的，我想海子也不一定会去看自杀，所以社会也是有一定的责任！他的自杀，其实也是对社会不公，社会封闭的一种抗议！

天方

或许你说的有你的理由。我只是觉得，首先，海子他没把握好自己，写诗是一件很孤独的事，要是他忍受不了这种寂寞（包括像现在的宽松、以及很多民刊)，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然是可以死的。我只是觉得，那时候，写诗的应该不止海子吧。另外，什么时候都有不被理解的诗和诗人，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像海子那样自杀吧。我也很爱海子的诗，也很喜欢海子这样一个赤子诗人，但对他的自杀以及像他这样的诗坛上的现象，则要冷静分析。

祉星亭

读的很感同身受，你有你的见解，非常赞同，一切不只是个人所为，与社会的机制还是有一定联系的，现代社会不一定会饿死人，但言论绝对可以杀死一个人，诗歌这有些走出现实，有些还会回归现实，看个人的心态和周围的变化，你对海子的理解还是很到位的，也许海子还有其他的苦吧！赏读，学习！问好！

柏相

海子的思想太纯净了，他只是活在他的真空中，只是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活在无菌消毒区里。他容不得任何现实中一点点的污浊尘垢，任何一点点稍微的碰撞。这些，对他都是极为不利的。

柏相

一个诗人，他思考生命、思考宇宙、思考人类的命运、人类的方向、思考终极价值，最终无非是让人类生活得更好，让人类的精神生活健康，向着更加真善美的境界发展。一方面，他的精神他的灵魂，可以仰望星空，他的思维可以非常遥远、甚至越出思维的维度，甚至超越宇宙的维度，天马行空；但他的实体，他的物质形态，必须脚踏大地，必须站稳脚跟，必须把根扎入大地，这样的，才是完美的。

拜读，欣赏，问好，远握。

大风

天马行空 以梦为马。
祭奠海子。祭奠我们内心的诗歌梦想！
问好楼主。

大风

天马行空 以梦为马。
祭奠海子。祭奠我们内心的诗歌梦想！
问好楼主。

天方

感谢以上各位大侠的赏读。
说真的，我非常喜欢海子，在此之前的好几年，我每年都在海子的忌日前后写了诗歌散文诗祭奠他。我也觉得他死得其所，但我不同意老是把他的死归结于社会对他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