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什么是诗歌——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金风

什么是诗歌——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这几天总有人在痛心疾首地问：什么是诗歌？
　　诗歌是什么？这是一种下定义的求证方法。但并非任何现象都可以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因为艺术不是科学。
　　有些东西，在我们称它为“狗屁”的时候，其实它还是有一个正式名称的。比如打油诗算是格律诗的一种，虚饰造馋的理论也算是论文，荒谬不经的人物活动也能称为小说，呕哑嘲哳的旋律其实也是音乐。它们只是在同类的艺术形式里显得更糟糕而已。
　　无论是“诗歌”“小说”“散文”或其他，都只是某种艺术形式的一种区别性称呼。是不是一首诗歌跟是不是一首好诗歌，不是一个问题。但偏偏就有人总是拿好诗歌的标准来代替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普适的诗歌，让很多写诗的人自卑不已。
　　其实，所谓好诗歌的标准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你觉得漂亮的mm应该有一个D罩杯，那是你的标准，也许其他某些人觉得小一点还更爽更漂亮。这样的标准主观性太强，往往不会引发真理的讨论，而只会引发一场恶吵。
　　但只要我们不去下定义，不去故弄玄虚，什么是诗歌还是有迹可寻的。
　　那些最初因为表现出高度的相似性而被归为一类的对象，具有一种共同的基本结构。并且正是因为如此，才解释了早先导致它们被划分为不同种类的现象。——最初的大量诗歌实践遵循了这一定义（也可以说造就了这一定义）。
　　与此相应，具有这种结构就被看着是这样的对象的本质的或必然的属性。——后来出现的诗歌具备了这一特征。比如说，诗歌应该有一种内在的韵律。比如说，诗言志。
　　但是，在我们列举类的特征时，其中的所有属性并非等量齐观。我们允许一个一条腿的人作为“人是无羽毛的两足动物”这条规则的例外情况，就是一个特殊对象在多大程度上背离这个标准而不丧失其作为种类成员的资格。——从个体实践来看，这使得一首非常规的诗歌也能被接受为“诗歌”。在这个时候，叫好声和唾骂声往往并驾齐驱。
　　美国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论证道：第一，种类的正常成员也许实际上并不是我们认为是正常的那些成员。第二，种类的特征可能随时间而变化，也可能随条件而变化，而“本质”却没有改变到要使我们不再用同一个词来称呼它的程度。（这里的词，是指我们赋予其相同意义的同一个词，而不是保留相同拼法或笔划的一个词的用法）——从整体实践来看，无论诗歌在形式、内容和表现方式上如何改变，我们仍然确认它们是“诗”。否则哪里有那么多打了标签的派别？其实它们在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管他们的宣言自以为具有多大的颠覆性，总还是叫诗歌。
　　既然艺术和艺术形式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或者仅仅称为变化也行），我们对艺术及其形式的认识也将遵循同样的过程。所以我们才说，现代的诗歌从形式上说，首先是要分行的（当然有一点比较微妙：分行“写”与分行“排”，那不是一回事）。
　　在没有标点符号的时代，就连《诗经》上的诗，也没有分行的，还是一溜顺地下来。但我们仍然说它们是诗。它具备诗歌的内在特征。所以我们既不能说诗经上没有分行的东西就不叫诗，也不能说现代诗也得象诗经那样排列。
　　“存在”与“被感知”具有的联系是一种特殊联系。一对象与任何其他对象所处的任何关系，对于这对象成为它之所是，都是必须的。作为一种文本呈现的诗歌，它是这一类而不是其他类，是与它跟其他对象的关系而言。对象内部的对比，可以比出高低优劣，但它们统一的正式名称确实是诗歌，而不“狗屁”。
　　因此，“它是诗歌”这样的知觉判断是一种推论，我们从哪里获取它的可知觉特性呢？——我们必须大量认识诗歌，并同时认识其他艺术类别，才能作出判断。这跟“它是数字2”的判断不是一回事。
　　显然，一对象（比如一首诗）被归于某一类（比如诗歌），并不意味着该对象就是这一类的标准或代表。反过来说，“类”则允许该对象划分为本类（但它不是必须的，我们的不同感知造成对“一存在”与“他存在”之间的关系可能有不同的把握与推论。）比如有一首诗叫《生活》，就一个字：网。用不同的字体来排版，有人会允许它划分到“绘画”这一类。
　　至于什么是好的诗歌，必须在诗歌作为文本呈现之后，由读者去感知。艺术是感知的，并且是个体感知的，而不是定义和量化的。能够标准化的是科学，将人类的意识、思想和感受强行纳入一个标准的所谓“科学主义”和“宗教主义”，在任何时候（比如中世纪和文革）扼杀艺术时，总是这样一副面孔。
　　就是说，阅读的感受也是诗歌最终得以成为艺术的最后一步。任何一种艺术都不只是作者本身完成的，而是由读者最终完成的。既然如此，你又不是我，那么你就不要拿自己的感受强加于我，拿自己的标准当成普世的标准，你就不要过于激动地宣称什么“这才是诗！”之类。
　　我们看到，在什么是诗歌的讨论中，掺杂了大量的私货。其中最为恶劣的就是企图显示自己神性的道德、救世主的俯视和理论家的权威。我对高尚的人抱有永远的敬重，但自我感觉太好而竭力标榜的人，却往往离高尚太远。
　　我记得奥斯汀说过：我们能够去掉哲学的唯一途径是，以抬高它为名而实际上架空它。我想，对诗歌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