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时代

太白酒桶

1：四月的香椿树
——根据苏童小说《城北地带》改写

香椿树街的刘玉英
在法院门口突然死了
而在此之前半个月
的某个下午还有一个人
一个老女人
摘满了蚕豆沿着铁路
急着往回赶
黄昏在即
突然火车来了
一排轮子就带走了她
2009/4/17

2：窥视也枉然
——读史铁生小说第54章《窥视》

你可曾见过一个女子
一个独处的女子，一个沐浴中的女子
自由，舒展，水珠随意滚落
既温柔又强大
既明亮又晦暗
狂乱而又矜持，自得而又焦渴
悠久，沉重，感伤，风一样滑动
花一般妖冶。此刻，肉体
泛起潮声，云朵一样升起来

3：“那话儿”不投机
——读第57章《那话》

人间四月芳菲尽，但春光
仍然浩荡。车流，人潮，遮蔽中
纵使相逢应不识
又在敞开之下，过尽千帆皆不是
归途何处？天下遍地皆黄昏
不外乎长亭连短亭，直下襄阳
向洛阳，不外乎春风化雨
花朵敞开来，一而再，再而三

4：虚幻的回忆

推开重重旧门扑面而来的是
灰尘，蜘蛛网，虫子的尸体
和暧昧的空气
时光之芒射穿石头
透出忧郁和哀怜，透出假牙和连绵的灯火
今天我们掏出了空前的耐心
一一将它们收藏

奇怪之物总会悄然到来
箭一样直抵焦灼之心
呵，这些虚空的镜面旋转的偶像
把事物全部洞穿和颠倒
火焰开始升腾，一些人
死去之后又活过来，活在浩荡的
水面之上,沉默中溢出赞美
溢出阉割的匕首
浓雾在黑白之间淌着腐汁
不会轻易散去，不会跟随阳光
翻过山的阴影，一副
从废墟上站起来的面孔，何时将
从另一个废墟上倒下去

5：纪念“7。23”：魔法时代

真正的魔法
隐身于典籍
又被我们反复默念
从而成为口令
文书
告示
以及新闻发布会
寒来暑往
棍棒，刀枪
都冷得一身绿毛
磨刀的人
早已换了岗位
现在司职于
朗诵，直至看客
可以用笔的地方
都是空白
可以用刀的地方
都是水
而今
我们进入了磨房
小河水潺潺
大河浑浊浊
磨房里又多了一群懒汉
和臭婆娘
自大狂们迟到早退
旷日持久
酒色、鸦片、小调儿
一肚子坏水无处倒
魔法
不再只是个硝烟场
但在磨房里
我们也可以写诗
填词
泼墨江山
上万言书
斗地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在磨房里
我们也养狗养鸡鸭
放高升
放礼花
是的，就这么放下去
总有那么一天
直接把牛羊马驴放成瞎子
和聋子
广场上必定会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嘤嘤啜泣
的鲜花
到处都是鸡飞蛋打的咒骂
我们焚身于魔法
向石头上
磕出我们的灵魂
2011，07，31

6：清明
【题记】读雨霖同名诗。摘其字句而成。特此致谢雨霖！这里只供阅读，未经原作者雨霖同意，不得转载。

在雪的肃杀里
有块陈旧的墓碑
一蓬蒿草厚了黄土
清晰了黑白
浮云
绵雨
今天经过的寺庙
钟声响起
到消逝
也没有沉重的悲伤
河底的荇菜
路边的荠菜
延伸遥远
甚至跳过
一次次火车交错的轰鸣
2010，04，09

7：盒子

老子下山的时候
盒子也不叫盒子
金银细软，连同地主老财
都装在匣子里
看在眼里
急在心上
都是装疯卖傻的命
盒子枪却是舶来品
从来都是首长的新玩意
偶尔顶着你的细脑壳
戳戳你的尖屁股
在尘飞雀跃的远方
咔嚓一声
立正，或者稍息。
如若指点江山
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
还不如救命草
仁义道德
温良恭谦
孙子们都在钱堆里打滚
此刻，一点一响的盒子枪
才是真家伙
2011，06，21，上海

8：左

左就是左，右就是右
不左不右的人
都想霸占我们的哲学课
老师说
黄河要正本清源
人不要旁门左道
他说的也是左，但左得
不阴不阳，不明不暗，不长不短
伟大的导师坚决反右
于是乎
我们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一切行动听指挥，部队
从左边的阳光道上嗷嗷嗷杀将出去
但这些并非事实
杀将出去的，今天
又回头了
他们不知道哪边是左
哪边是右
犹如驴打转儿
2011，06，21，上海

9：雨一直下

雨一直下——是错误的
一年四季
365天
倒霉事儿只可以一次
我藏身大山
不曾见过黄河和长江
不曾坐过八抬大轿
宫阙万间也只是在油光灯影中
勾心斗角
阳光摸过山梁
清风抚过额头
白日梦里
没有电闪雷鸣
所谓的雨一直下
肯定是一次
无法收场的梦遗
2011，06，25，上海

10：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边

写下这句话我有些
迟疑，我不知道我悲伤的时候
你到底在不在身边
真的有那么一个黄昏
路边小店
我坐在门口
我坐在矮凳上
落日顽固地沉入大山
归鸟划出风声
除了一片空寂
就只有我了
2011，06，25，上海

11：黄昏中的邮箱

黄昏已经被我
写烂了
但邮箱，没写过
我想写的是
就在刚才
雨过天晴
我结束了一场空想
一只绿邮筒
飞鸟一样的翅膀
飞鸟一样的鸣叫
迎着暮色
打我头顶上啾啾一声
飞了过去
2011，06，25，上海

12：就这么伤心不已

如果不假设
如果我真的是一段藕
整个荷塘清水盈盈
整个荷塘天姿国色
该伤心的
都在岸上
不用喊他们
不用笑他们
羞答答的那个人
也不要惊动她
阳光盛大
与此相得益彰

13：必须假设一次

这么说需要勇气，我
其实不是个中年男人
混迹江湖的那些日子
我手无寸铁
也能把名字刻在石头上
多年前
有人告诉我
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原来那是你
半路出家
爱上了道士和仙姑
都不是你的错
宋若，她也没错，股票分析大师
都活在人民心中
丫蛋眼光一定亮
早已看准了
世界末日，离她
只有一万年的功夫
雨霖在广州
那是平常事，南方女人
不爱柴米油盐
她们成群结队的赶船上海
为的是出淤泥而不染
丸子就是丸子
我不敢说还能成为油条
否则芳子她们
就会把讲台
变成擂台，革命尚未成功
教师提前享受
是轮回的马不可接受的
人民的敌人
并非始终站在人民的对面
有时，他也来自
我们的兄弟姐妹，那时候
贩毒分子反而显得
那么亲切，比如游心
这样的假和尚
十亩这样的假农民
都需要好好修理，都需要
用锥子
敲打他们的硬骨头
让他们从此
握不住手中的鹅毛
至于那些我俩都不认识的人
我们有美丽的天空，总是
在隆冬到来的时刻普降大雪
赐给他们
无法抑制的歌喉

14：凝眉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窗户
这样的白裙子，还有这样的地板
真的不适合这样的腰身
我希望你站起来
整理整理裙摆
捋顺你的长发
把帷幔打开
把窗户打开
我就站在你的楼底下
让我看看美人多么青春
如果你毫不介意
那么让我上来送你一枝玫瑰

15：给李敢

你不读金瓶梅，你扁担大的“一”字都不认识
你就是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农民，多年前
你结庐江边，砍柴，挑水，种菜，养鸡鸭
偶尔也会翻山越岭敲门扣扉问津生死
但你都不曾越雷池半步，从不鸡蛋里挑骨头
多年以来，你在半亩荷塘里种自己的月色
唉声叹气的那些日子，都被你
反复洗过了，耳边的风声都是新的
土墙上的倒影都是新的
呵，你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大半辈子了，真对不起种植园里那片盛大的阳光

16：便条

不经意
写下这两个字
接下来写什么
毫无头绪
你离家出走已经很多次
每次
我都那么紧张
总是觉得
你再也不会回来
这次会不会如此
我并不确定
想告诉你的是
我不想
再这么等下去
天又亮了
我也该走了
2011，07，30

17：他站在树下

语文课上
老师要求我们每人
写一篇作文
写下了题目我就
开始不知所措
直到下课
我也没明白
他一个人站在树下
做啥
如果是小孩
那么到底是位小女孩
还是位小男孩
还会不会是个
流浪儿
天这么黑
天这么冷
在一棵孤零零的树下
站着的那个人
在这样的夜晚
我其实根本看不清
我想
他可能就是一个
稻草人
2011，07，30

18：爱上一个死者

爱上一个死者
意味着另一个人开始复活
2011，07，30

19：未来有许多坏天气

这就是你的天气预报吗
如果是
那么昨天你怎么没这么说
前天你怎么没这么说
前一个月你怎么没这么说
前一年你怎么没这么说
上金銮宝殿的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你们怎么没这么说
在此之前
你们三五成群泛舟南湖
手拿望远镜的时候
怎么没这么说
2011，07，30

20：《35》

无解。
你可以当这个不是数字。
若有其他想法。
请便。
2011，07，30

捻儿

12：就这么伤心不已

如果不假设
如果我真的是一段藕
整个荷塘清水盈盈
整个荷塘天姿国色
该伤心的
都在岸上
不用喊他们
不用笑他们
羞答答的那个人
也不要惊动她
阳光盛大
与此相得益彰

——很喜欢这个。

捻儿

2：窥视也枉然
——读史铁生小说第54章《窥视》

你可曾见过一个女子
一个独处的女子，一个沐浴中的女子
自由，舒展，水珠随意滚落
既温柔又强大
既明亮又晦暗
狂乱而又矜持，自得而又焦渴
悠久，沉重，感伤，风一样滑动
花一般妖冶。此刻，肉体
泛起潮声，云朵一样升起来
——没读过这小说，但这一段描写挺生动。

紫穗穗

看了两首，我先亮了，大家接着讨论哦。

俺要去医院复查，等回来再读。问好酒桶~~

天长地久

一个老女人
摘满了蚕豆沿着铁路
急着往回赶
欣赏了，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