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绿云清筝

怀   念


----写给他绝症逝去的母亲


题记：猫头鹰闻到人将死的气味，会在死者的屋顶聚集。。。。。。

一

我记得那些欢欣的时候
偎在暖暖的怀里
领受牵牛花一样的柔美
那时的夜呀
随着海的呼吸而动荡
走到了幸福的尽头

而今是怀想的季节
廊前的梅花落了一地
望着跌落的记忆
我重回到芳菲的过去



二


母亲，我是你藤上的瓜果
伴随着我的成熟你枯萎
你是江河，而我是你的支流
伴随着我的壮大你干涸
你分隔自己交付子女
交付未来


至今我的身上遗传着你的血性
——刚正不阿，不量形势
     不计后果，临危不惧
日复一日，你在劳作中充实
正如而今的我安心工作
在我工作的时候
我就感到你的生命还在持续


三


母亲，你是我不能结痂的伤口
乳汁的源头，泪水的源泉
我用我的所能对你进行过挽留
所以你用过的东西我都感到亲近
穿过的衣服，睡过的床
在手中捏了十年的大门钥匙

无月的夜里，我站在阳台上
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
见不到时，我的心会下坠
向着无底的深渊

如果在夜色模糊中我见到了
鲜亮清晰的你
我会确定那不是你
哪怕有着你的容颜

因为是我亲手把你抬进火化炉
亲手收了你的白骨而后葬埋
化成了青烟和火光和白骨的你
怎能再次聚拢起身子？



四




母亲，看着你的相片
我那四岁的儿子绕在你的膝前
我在想那可是你幸福的时候？

洗淡了色的浅蓝的衣服
脸上挂着笑
唇齿间散着白色的光
为孙儿辛劳你感到充实

可我记得孙儿大了去上学后
你是那样地怅然若失
作为一个农民
那时你也被开发商廉价地征收了土地



五

无私的女性踩过的道路还在
她曾在阳光照耀的白色的琴弦上
去田野中劳作以供养子女
而田头杂草中是虫声的音乐

母亲矮胖，圆形的脸如同向日葵
含着笑，天空一样高悬着
遮庇着儿时的庭院
曾经的每一处村巷遗存着脚印
重重叠叠的四十六年

田地里镢头闪着旧岁的光芒
桑树边挎蓝的身形久久不散
夜晚老碾棚周园的墙壁上
再次晃动保险灯照出的

母子推碾的黑影


六

彻骨的思念无从根除
如同秋日的黄草强行地剔除
必然伤到植株本身

无私卑微的母性在死后
必将上升并发出光辉
以大写的M在夜空恒存
作为众神极致荣耀的推崇


七

在慈母忍受病痛的时候
子女会被梦靥缠绕
这连体的感应关乎宇宙的秘密

而真正的怀念
是圆润的籽粒从萎草丛中滚落
借助春风和细雨
在母体扎根的地方
以数倍的活力和数量
更加茂盛地生长
就像母亲生育的众多子女
只有生命能够对抗死亡

真正的思念是发扬母亲的德行
壮大母亲秉性的正直
使万千还健在的母亲
直着腰杆活在清明的世界上
笑得灿烂


八

生母早起劳作的时候
晨曦为她照明
田间菸叶的露水打湿她沉旧的衣袖
垄上茂草的枝茎
牵绊她外露脚趾的布鞋
而镫亮的锄头粘着新鲜的泥土
吸纳她缩小的滴着汗水的脸

而今，晨曦模仿着曾经的笑声
并从逝者的牙齿上
不断偷来光予以加强

露水变成的眼泪
每一滴都带着子女的容貌
昭示怀念
而子女无人敢行奢侈

九

随着逝者的飞升
楼顶猫头鹰的叫声
不再催生恐惧
天空更蓝
夜空更绮丽

子女得到庇佑
善良者得到庇佑
世道更清，民风更淳
非只为了祭祀的恭敬

[ 本帖最后由 绿云清筝 于 2012-2-23 00:35 编辑 ]

阿莱妮

虽然长诗，却很紧凑，问候

门之

悲伤沉淀后理智的怀念，不夸张不娇作，这样的情感是真实的，而诗歌后段的升华也很难得。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