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让人久久不忘的一首诗

看山忘水

    
   
    阅读中常常是这样，突然间眼前一亮——遇到一首好诗，如遭当额一掌，砰然心动，拍案叫绝，大赏之下颇忘乎所以，几乎让人手舞足蹈起来。乃至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常常记起，咂摸反刍再三。有人说读到好诗如某时某地偶遇佳人，一见钟情，魂牵梦绕。几年前在《诗刊》上读到过牛庆国写的《饮驴》就是这种感觉。好诗的魅力也算是领教过。
    不认识这位作者，是第一次看到他写的诗，当时就想，好了得的一位新人，出手不凡，有大家气，这么土的题材给写到这个份上了，回肠荡气，深挚感人，不易，佩服。就这一首诗，让我对牛庆国这个土气的名字油然而生敬意，一下子把这位诗人的名字印在我的头脑里了。当时还很为这位作者着急，担心这样的佳作被埋没，看来是多余的，真正的好诗都不会被埋没。这首诗后来也得到很高赞誉，百度一下，竟然搜索到这首诗，而且是放在作者名下的唯一一首诗，看来作者也把它作为自己的“诗歌名片”，代表作了。有人常常强调好诗无标准，因人而异，这大概是最傻的话，多半是拿来给自己不成功的作品开脱用。

    《饮 驴》
作者：牛庆国

走吧  我的毛驴
咱家里没水
但不能把你渴死
村外的那条小河
能苦死蛤蟆
可那毕竟是水啊
趟过这厚厚的黄土
你去喝一口吧
再苦也别吐出来
生在个苦字上
你就得忍着点
忍住这一个个十年九旱
至于你仰天大吼
我不会怪你
我早都想这么吼一声了
只是天上没水
再吼 也无非是
吼出自己的眼泪
好在满肚子的苦水
也长力气
喝完了  我们还去耕田

    这首诗里几乎没有什么诗歌技巧类的东西，有“无技巧”大气，没有流派的小家子气味，很本土化，很中国化。语言朴质，干净，自然，透明，不着粉黛，素面朝天，一点也没有时髦的地方，让人领略了诗歌的大俗大雅风致。如果从“口语诗”的角度看，举凡诗坛，还没有能与它相提并论的作品，如果研究家们写诗歌史，应该会把这首列为口语诗的重要代表作吧。
    诗人很像位艺术家。说牛庆国是艺术家型诗人，是这首诗给我的印象。一般口语诗会以作者为主人公，书写抒发个人的情思，像一位外国批评家说的“总是我”，这首《饮驴》应该是“写他”的，作者和作品中的人（老农）应该不是一个人，他以作家诗人写了一个底层的农民，底层的生活境况，他（诗人）成了代言人，这很了不起，在诗人很了不起。诗中有三个主意象，一个是底层的农民，一个是他可怜的毛驴，一个是苦水。作者没有去以第一人称口吻（这样的诗很多了）去讲述，而以老农的自语，对爱驴的喃喃低语道出 ，诗与阅读少了“我”这层隔膜。广义地说，这也是技巧，但是大技巧，是艺术修为的体现。
    艺术修养高的人，写的诗也富有艺术性，朴质、精妙、深邃，这首诗非但没有杂乱的意象，甚至连比喻都没有，完全是老农的话语，很生活同时也很艺术化的语言，颇见功力。河水苦，苦到什么程度，有人会不知怎么说，但作者用老农的话说：能苦死蛤蟆，多么自然恰切，多么传神有力。这也有艺术笔力和生活深度的关系，我想起外国神话中有位特别的神，可以从大地吸取力量，一旦离开大地就会失去神力，写诗也是一样，离不开生活。
   这首诗的艺术性，也在它的简单和复杂的矛盾。语言简单，自然到了家，但包涵的东西很多，读来既感人又有很厚的意味，耐咂摸。老农对驴的话，有着生活中相依为命的爱的本味。这种爱具有永恒的经典的意味，写得很真切。这是表层的意味，似写驴，又实写人，人的处境，与驴言语也是自白。处理角度很妙，是艺术的表现。艺术不是直来气去的孟浪粗鄙，无论情绪和思想多么正确、端正，如果不借助艺术的手段来表现，都不能成为诗意。这也是生活中一般道德和艺术道德的区别。这个看法比较普遍，艺术地反映出的道德状况，也是诗人真正具有道德深度的例证，否则谁都可以在道德上作秀一番，作品不会有感染力，也不可信。
   说这首诗复杂，如果按照文本阅读的最大可能性来读这首诗，意味更深，举重若轻。无奈，坚忍，牢骚，不满等等都可以得到延展的阅读，含而不露地反映现实，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发生的深意指向。而在一些读者那里，还可能出现象征意味，像“家中无水”，外面河水是苦的，“天上无水”，“忍着”，早就想吼一声，满肚子苦水也长力气等等这些话语在诗中出现，都可能出现某种深味，指涉了某种普遍的处境，这样读诗也没有什么不妥，因为这是诗。延展到每个不同个体的生命的处境，会有不同的感触，得出不同的阅读副本。诗就是这样的艺术，和所有艺术一样。
    这样的诗，很值得诗友认真揣摩，学习，好诗的奥妙全在诗里，有悟性的人可以欣赏到、领略到、学习到，而这样感悟得到的东西，比读文艺理论、诗歌做法得来的东西更真切有用。

风雨如磐

诗好，解析也好。
诗好好在暗喻的恰切，解析好好在对诗意的透彻领略。
学习！

王克金

确实好啊！

农回

谢谢楼主分享佳作，学习了。

半遮面

来学习

千朔

看山忘水

风雨，克金，农回，遮面，千朔过年好！

龙的妹妹

这首诗里几乎没有什么诗歌技巧类的东西，有“无技巧”大气，没有流派的小家子气味，很本土化，很中国化。语言朴质，干净，自然，透明，不着粉黛，素面朝天，一点也没有时髦的地方，让人领略了诗歌的大俗大雅风致。如果从“口语诗”的角度看，举凡诗坛，还没有能与它相提并论的作品，如果研究家们写诗歌史，应该会把这首列为口语诗的重要代表作吧。

龙的妹妹

诗中的“苦”字用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