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明月寄相思】破碎的，只言片语

哑榴

小时候，我就没见过爷爷。听说身长八尺有余，力大无比。早年修筑河道，别人只是白天做，而他每天几乎要干24小时，挑土要挑别人数倍的——为了每天生产队多记2个工分。为了……活活累死了，饿死了。


小村的水塘边，那只旧瓦罐，是我的奶奶。瓦罐上的那些淘气的小田螺，是她举着或驼背上背着的孙儿孙女们。到城里二十年了，我常常梦见那只釉色的陶罐，在故乡的月光里……一座坟墓，在山林里。

记得那些童年的点点滴滴。那只瓦罐用土灶里明明灭灭的稻草灰煨熟了白米粥，煨熟了红薯。多么香啊！——她只是看着，即使饿空了干瘪的肚皮，也是喝着清水汤，美滋滋。

我是家中的长孙，受到的器重可不一般。当年挑江坝的挑夫们住在自家，最羡慕他们用海碗盛香喷喷的大米饭。开锅之前，那个炊事员总会将一小碗交到奶奶手里，而我可以独享，几个妹妹只能看着自己吃吮吸着手指头。

病重在床，一手从被窝里还拉着长长的带子，摇着摇篮的婴儿。几天竟去了。我在那里玩耍？……回头来，嚎啕大哭。一晃三十多年。

很小的时候，外婆也住进了另一片陌生的山林。外婆常年瘫痪在床，一年一度春节，到外婆家里去，她从病榻上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拿出又大又圆的月饼。好香好甜哦，当时我还不懂得瘫痪在床的外婆为什么站立不起来？……

中秋近了，外公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外公外婆生下三个女儿，无儿。外婆走后，外公一个人在那穷乡僻壤默默地生活了那么多年。直到逝前一两年，来到城里跟小女儿住在一起。有时我看见他一个人走在陌生而又陌生的荒凉的大街，无人言语，踽踽独行。有一次被一辆自行车撞了个底朝天，他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竟独自走回了家。

走回家当天，也许是为了减轻当时的疼痛，他喝了一种烧酒（后来才知道喝的是煤油，他错喝了）。两个回合下来，病染上了身，一个月后，没有享到女儿们承诺的“到城里享几年清福”的福分，走的那么快。

假如外公还是一个人在乡下耕种，也许会多活几年吧。乡下，城里，对于他，一样是无限的寂寞啊！……

岳父大人也去了。高烧了60天，没有说一句胡话。生命的最后一天，他像小孩子一样说：“明天就出院了。”面部带着的全是小孩子乐悠悠的表情。第二天，真的，他出院了，可是没有回家。

一个，一个，该走的都走了。每一个的离开，都是从自己身上割了一块肉。我已是满身伤痛。今天一同赏月的，说不定明年又不在人间。月圆，月缺。月缺，月圆。那么多，乡下的亲人，静静睡在田埂，地头，荒山。

两日奔波，下午淋湿了一身。一人行走风尘，在旅途匆匆写下这几行只言片语，如同破碎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沾满了瀼瀼的露水。哦不，那是守候在黑夜里的生者毫不知情的眼泪……2011，中秋月，快圆了。


                                       哑哑，遂川。

[ 本帖最后由 哑榴 于 2011-8-31 23:27 编辑 ]

哑榴

眼皮打架，得整一个。算是先干为敬！
朋友们。开怀畅饮吧！！！

杨望远

为了每天生产队多记2个工分。为了……活活累死了，饿死了。

杨望远

记得那些童年的点点滴滴。那只瓦罐用土灶里明明灭灭的稻草灰煨熟了白米粥，煨熟了红薯。多么香啊！——她只是看着，即使饿空了干瘪的肚皮，也是喝着清水汤，美滋滋。

灼痛心灵的文字

周飞雪

对亲人的思念,让我们觉得生的珍贵,这一文有血有肉的,真切可感,

哑榴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9-1 10:19 发表
为了每天生产队多记2个工分。为了……活活累死了，饿死了。

从父辈的口中得到的只言片语……令人伤怀。

哑榴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9-1 10:23 发表
记得那些童年的点点滴滴。那只瓦罐用土灶里明明灭灭的稻草灰煨熟了白米粥，煨熟了红薯。多么香啊！——她只是看着，即使饿空了干瘪的肚皮，也是喝着清水汤，美滋滋。

灼痛心灵的文字

多么香啊，现在在街头卖的烤红薯再也没有那么香。

哑榴

原帖由 周飞雪 于 2011-9-1 13:39 发表
对亲人的思念,让我们觉得生的珍贵,这一文有血有肉的,真切可感,

那些可亲的脸庞，那些珍贵的情感，是我们之所以活着的原因。

哑榴

原帖由 柔情似水 于 2011-9-1 15:33 发表
一人行走风尘，在旅途匆匆写下这几行只言片语，如同破碎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沾满了瀼瀼的露水。哦不，那是守候在黑夜里的生者毫不知情的眼泪……
是的，当你走出黑夜，站在黎明的光中怀念，追忆那些流逝的岁月，那些 ...

那些，想起那些，我们就会知情，感恩。
因为懂得感恩，月才会是圆的……

哑榴

假如眼泪可以遗忘
假如伤痛可以痊愈
假如分离可以重聚
假如死去的还可以复活
……

哑榴

假如月圆了，你还不来……

杨望远

假如外公还是一个人在乡下耕种，也许会多活几年吧。乡下，城里，对于他，一样是无限的寂寞啊！……

刺疼灵魂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