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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狼荡村秘史(12)(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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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2)
    狼荡村的日子温吞吞地流着。查佬婆子终于去世了。村里那条病怏怏的野狗也死啦。知青返城的浪潮漫进了狼荡村。
      这天和其他的日子没啥两样。早晨,太阳刚从崖与崖的夹缝里挤出半边脸来,打鼓匠的鼓皮响了,声音空洞而沉闷。人们趿拉着布鞋拖着锄头从那还冒着余烟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太阳悬空两个时辰后,打鼓匠停下了鼓捶,歇气的时间到了。
    “嫂儿们避开坐,歌佬们要唱风流歌啦。”几个粗壮的男人同时吆喝起来。
    十六七岁的少女红着脸,隐进了树荫。
    “对门有匹崖呢,请群石匠来。打开风流洞么,显出风流来。风流来球啦,问他跑啥子?要找情嫂嫂……”
    风流歌绵长地绕着山梁跑。黄灿灿的阳光涂抹着歌佬们黑红的脸膛。缺牙的满牙的黄牙的黑牙的歌佬们全都眯缝着眼睛相视而望,心领神会,跟随风流歌的节奏点头晃脑。
    “说起风流想风流,唱起耕牛有耕牛……”
    “短命鬼些硬是唱得痴!”半老不少的嫂子们嗔怨地骂了几句,也逃进了树荫。
    知青刘卫东猫着腰躲进了深林。风流歌依旧炽热而酣畅。
    钱世香趁歇气工夫放牛去了。
    他们背靠背坐着。阳光从树的缝隙斜射近来,打印在他们的脸上。蜜蜂颤动着金色的翅膀,绕着他们飞。
    “啥时候走?”她问。她已经问过好多遍了。
    “六月十八。”他答。他已经答过好多次了。
    沉默。
    “你这样来太显眼了,不怕赛驼背?”他问。
    “不介意的,我们的事他晓得?”
    “你说啥?”他有些吃惊。
    “他怪我生不出男娃,我也怪他。我们就各自去找人试验,看到底应该怪谁。”
    “哦,是这样啊。”他隐隐有些失望。
     沉默。
    “你走了,你就不想看看你儿子?”女人抚摩着已经隆起的肚子。
    他移了下身体,仰过身去,双手扣着脑袋。“没时间啦,再说,你就敢肯定是个男娃。”他有些烦躁地说。
    女人转过头来,盯着他,说:“你,你——”
    沉默。
    蜜蜂嗡嗡地忙碌着,倒挂刺花淡淡的香味漂浮在空气里。
    女人说:“他们又开始唱《十姐陪男睡》了。”
    男人拍了下脚上的花脚蚊,说:“是在唱哩,唱他们的吧。”
    沉默。
    “闲而无事上街耍,十二姐妹请长工。开口就要三吊五,小姐还了两吊钱。三言两语呢就说成。正月十五上长工。早晨吃的是油煎饭,晌午吃的鲤鱼汤,只有啦晚上无菜吃。大姐回来杀猪羊。一杀猪儿十八个,二杀羊儿十八双……”
    “世香,你的牛在叫哩。”男人咬着截酥麻草,懒懒地说。
    “管它呢,喂来有啥意思。”女人懒懒地答。
    “……五姐端盆洗脚水;六姐提双塞脚鞋;七姐点灯进绣房;八姐为郎铺雅床,九姐梳妆打扮陪郎睡;十姐点灯大天明。还有两个用不完,留给情歌洗衣裳……”
    “世香,我们走。”
    “忙啥,听会儿吧。我是不是像歌里的九姐呀?”
    “我又不是你家的长工。”
    女人停了会说:“今后,你说(娶)个啥样的婆娘?”
    “我妈来信说回去就进针织厂,女工多哩。”他答。
    “那,还记得我们母子两不?”她问着,眼圈就有些红了。
    男人想笑,终究没心情笑出声来。“你真的自信生下的就是男孩?”
    女人愣了下,摇头。
    七个月后,女人生下的仍是女孩。女人没有告诉他,他已经退出了她生命的地平线。多年后,在这个女孩出嫁的前夜,世香的脑海才浮现出他稀薄的身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地走不过来。他的老泪,和着红红的蜡烛,流了半夜。
    “长工帮到腊月半,收拾包包转回尘。郎在屋里穿草鞋,娇妹闺中穿衣裳。穿起衣来扣好钮,一走走到郎腰前。双手抱住郎腰围,问郎这回去了哪回来……”
    男人忽地坐起身子。“世香,你哭啦?”
    女人避过脸去,说“太阳很毒哩。”
    男人又倒下身去,嘘气。
    女人说“你别这样,地潮哩。”
    “……七月不来七月半;八月不来中秋节;九月不来重阳节;十月不不来小阳春;腊月不来真不来。要走要走真要走……”
    女人终究哭出声来。男人的心颤了一下,机械地扳过女人浑圆的肩。女人泪水越发汹涌,在男人怀里又蹭又擂。
    “……要不是爹妈死得早,哪个贤家把郎留。唯愿你出门去讨口,黄狗儿碰到咬得你血长流。诅咒你乘船船打浪,大水冲你到滩滩上,小水冲你到回水沱,鲤鱼精见你大张口……”
    ‘……唯愿你做鞋针扎手,十个指头肿成老蛇头。要得情哥来看你,除非你死在月子头……“
    蝉在鸣,牛在叫,打鼓匠的鼓皮又响了。歌佬们抓起屁股下的锄头,走着唱,唱着走。
    “奴家好比梧桐树。双刀砍断梧桐树,凤凰鹦哥两不来……”

    在绵长的民歌中,七十年代走进了它的尾声。

[ 本帖最后由 烛照人生 于 2011-8-27 10:45 编辑 ]
发表于 2011-8-24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早晨,太阳刚从崖与崖的夹缝里挤出半边脸来,打鼓匠的鼓皮几响了,声音空洞而沉闷。人们趿拉着布鞋拖着锄头从那还冒着余烟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太阳悬空两个时辰后,打鼓匠停下了鼓捶,歇气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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