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诗歌的源头（外六首）

江榕

【站在诗歌的源头】

在暗金色的大地刻满深色的符号
岁月的洪炉伟秘无声
茶叶、马匹和瓷器，沿着风尘弥漫的古老道路
穿过高原。黑色的海洋锈迹斑斑
重如镰刀的问号腰斩南方的稻米
有时我看见父辈的汗水被红色的酸土
狠狠吮吸。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芒鞋裹住伤痕累累的大脚趾
多余的四个脚趾，好像我的四个兄弟
在亭亭华盖的老槐树下踹上
狠狠的一脚。痛的还是自己
兄弟们，火光照耀的地平线，灼烤父亲伤口的地平线
我们生于斯还将死于斯
骨头连着血肉，混入红色的土地
来年开春，长满一茬一茬青青的秧苗
和那些古老年代，打在额头的烙印
秋天的粮食沉重，秋天的光阴很轻
劈开野兽躯体，在血腥中饮下一生的清水
正如祖先们用原始的石刀刻下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这是最初的诗歌
与诗经无关

2010.8.23

【黄昏】
——黄昏转瞬即逝

为了你能听见
黄昏消退的声音
雨水中，大吊车
生满铁锈
唱响嘎吱嘎吱的歌
多少年来，一向如此
当我到达远行的起点，夜幕深沉
像睡莲，阖上耳目
黄昏是你我的终结

把一切痛苦编成银白色的珍珠
把寂寞挂上脖子
在黄昏，放声痛哭，揭秘群星的预兆
第一枚露面的，存在于
古老民谚
——生存与死亡
让我们紧紧相拥，宛如一人
让热烈的亲吻如同炭火纷纷熄灭
最后一场夏季的离别
玫瑰凋谢，长出夜晚
爱情与露水一同降临在
生老病死的大地上
在海上，怀念陆地
在远方，怀念村寨
在夜晚，怀念黄昏

黄昏，候鸟赤脚穿过天空
穿过晚霞，暮色苍茫
穿过离别，翅膀拍打，抹去群星
一切归于寂静

2010.8.28

【夏末，想起蜻蜓】

从下午起，天气转凉
连带秋天的雨水
冲洗水泥的伤口
灰色的眼睛里
长出青翠的睫毛

九月，日子是孔子脚下的流水
一天比一天少
灌进深不见底的河床
什么时候，划一半江水
用来抒情

夏天过得仓促，点水的蜻蜓
好像雨点，越来越多

某个夜晚，雨点落下，蜻蜓飞走
寻找爱人和故乡
风雨如晦的清晨
湖水平静
不起波澜

2010.9.3

【献给鄱阳湖】

我生在，鄱阳湖上的扁舟一叶
从南向北，沿着生满芦苇的沙滩
黄色的沙滩，恰如我的黄皮肤
在九月的湖水里熠熠生辉

这是我出生的胎床，褐色的舟沿
是包围我的胞衣，当我从里面，挣扎着伸出手
就触到了湖水。包围我的湖水
和母亲子宫里，温暖相仿

鄱阳湖，今天是你的生日，明天也是
每一天，都是你的分娩
用生长庄稼的泥沙，和上湖水
捏出一个我，和无数桑梓

到了九月，鄱阳湖的绿水熟了
脂厚汁肥的鲥鱼，吞吐湖心明月
点上渔灯，向风平浪静处
撒下一片网，鄱阳湖
从不让儿女失望

这一刻，炊烟，生长于平静湖面
祖祖辈辈的双手捧起瓷碗
空空如也。沉淤多年的滩涂
长出青青稻米。就让我，用祖辈们的碎瓷片
舀起滚烫湖水，并以此为酒
敬你，万寿无疆！

2010.9.6

【云端之城】

土地灰色的湖泊，盛满
新鲜的血液和泪水
冰冷的生铁光辉，一半
沉在苍白的怨念中
赭石色的笔风，填平层峦起伏的
山川。绿色，在指间
顽强生长。
妹妹，当我看见你
好像看见自己，在恢弘的云端
像一株卑贱的野草

这就是，云端之城
我们从泥土温暖的村庄
爬上不见天日的云端
长年冰冷潮湿，浸透泪水的云端
暮霭沉沉，紫马饮水的河岸
生满粉红的无名小花
家乡，久未归去的家乡，在这之前我已
把你默念千遍

星罗棋布的丘陵，就是
星罗棋布的岛屿
顺流而下的浮舟，埋葬
理想的坟墓
妹妹啊
如今我的坟头
只有野花一束

2010.9.7 于深圳

【发生在去年开春的北上】

北上，这个词
发生在去年开春，很多事情
和野兰花一并
生长出来

去年开春，我和大雁北上的方向
相反。稻田寂静
抹黑早起的人
插下孤单的秧苗
孤鸿和野兰花的花瓣
割开我们之间奔流不息的
河水和血脉

隔着一座山，黑暗的那边
离别正在
静悄悄地上演
天空阴霾，一声汽笛落下
隐秘的哽咽

2010.9.9

【相约金秋】

去年秋天，半数的人
掐着指头算　果实
或亲人的归期
去年秋天，太长的离别
等着我。不能落地的种子
光阴的河流推我远走
没有告别，没有足够的语言
对抗尘嚣，大雁南飞的季节
龇牙咧嘴的秋老虎，排着队
依次穿过故乡的土壤
——再魁梧的背影，都
逃不过黑夜的口袋

这个秋天，终究泛黄的叶子
是一把锋利的剔刀
深入我的骨头，搅动
刀光霍霍
多年前我是一截粗糙的木头
秋天它在我身上刻下年轮
刻满茁壮生长的骨骼
每一个角落，让我沉默，病入膏肓
让我与你分离，秋天
果实落下，妈妈
这和当初，我离开你
痛楚相仿

来年秋天，在大地上，让我大声呼喊
你的名字，好像大声祝愿
忧伤和幸福  故乡野草青青
愿你宁静，愿你落地生根
如落叶葬于泥土

2010.9.17 深圳

[ 本帖最后由 江榕 于 2010-9-18 09:31 编辑 ]

章羽

先凭最后“深圳”二字顶一个。  诗，留给版主们去评。

江榕

一个深圳就能够赚来一顶，呵呵

江榕

希望高人们多多提点，感激不尽！

章羽

嘿嘿，深圳人，多高的人叫“高人”啊，是不是NBA那种的黑家伙啊，感激谁呀，感激上帝或者你妈妈吧。

林翔宇

好诗歌，有时代意味！顶

江榕

呵呵，我不是深圳人，只是来这里打工的。
感激给我提意见的诗友们，让我能够吸收营养不断进步。

江榕

感谢鼓励，问好诗友！